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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洛姬你的筹码又是什么?”
“娘娘也晓得嫔妾并无身外之物可以在乎,没有家族荫蔽,也无子嗣傍身,能够倚仗的,不过是皇上的宠爱而已。嫔妾要赌的,便是皇上的宠爱,即便事情最后败露,皇上也不会将嫔妾如何。”
“这样看来,洛姬倒是很有自信。”
她眼尾一弯:“娘娘说笑了。”
“你赌的是皇上对你的宠爱,即便你赌赢了,可本宫难道也能平安无事不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诚王殿下如今这样出息,尚且也有宁王与殿下平分秋色。娘娘便不担心有朝一日宁王立下什么大功,风头盖过了诚王殿下去?况且圣心难测……祝贤妃几乎是与娘娘平起平坐,可是这世事……素来便无绝对。”她仍然循循善诱,一力要将成贵妃拉下水去。
若能得成贵妃相助,她们便得了个极为有力的强援——还是可以随时推出去当作挡箭牌的强援。慕心绮无子,她要的只是慕家的光耀门楣,这元周的龙椅谁来坐,其实同慕家这样的世族并无太大干系。而洛瑕却不同,有十七皇子养在膝下,她其实存了些私心,便是想要看着十七皇子坐上龙椅。十七皇子同她相处时日不长,然而她自小没有父母,十七皇子也是甫一落地便没了母妃,推己及人,她不由便想要对十七皇子更好些,也像是补偿了当年的自己。她比十七皇子大了十岁不过,自然不会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只是她却是真心实意地将他看做了自己的弟弟。十七皇子少年丧母,无所凭恃,她身为他名义上的母妃,自然要勉力为他博一个好前程。而这样的前程……若要元颙今后都能不受人欺凌,最保险的法子,便是要他登基。只他自己做了皇帝,才能真正学会保护自己。
之于成贵妃,若是时机不对,便令她顶下全部罪过,到时诚王与恭王受了牵连,自然与那一把龙椅绝缘。如此,她也算是为十七皇子除去两个劲敌。剩下的元颀与宁王元颢……她还没有想好。元颀是她最不愿伤害的人,元颢因着慕心绮的缘故,也是不能妄动的。他们没有争夺帝位的心思倒还罢了,若然当真狭路相逢……在元颀与她视作亲弟一般的十七皇子之间,洛瑕恐怕又要有一番犹豫。
“洛姬所言固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说到底,终究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究竟会否成真,尚且还是未知之数罢?”
☆、(六十六)
“嫔妾所言究竟是否只是嫔妾猜测而已,娘娘何不姑且先同嫔妾合作一番,再拭目以待?”
“洛姬要拉本宫下水,本宫却是不敢苟同。”
洛瑕不急不恼,手执茶盏不紧不慢笑道:“娘娘多虑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娘娘与恭妃娘娘此番得以晋封,也不过是因了嫔妾与盈盈夫人一句话。以嫔妾与盈盈夫人现下的荣宠,能将娘娘扶上位去,再费一番口舌,自然也能让娘娘跌下来。可……若是娘娘与嫔妾等成了盟友,要对付的自然是咱们共同的敌人。到时无论是盈盈夫人抑或嫔妾,自然不会想要去对付娘娘了。反之,凭你我合力,还能够将列荣夫人这眼中钉肉中刺拔除。娘娘仔细想一想,个中利弊,难道娘娘您还是吃亏了么?”
成贵妃的面色,在听到洛瑕提及自己的上位与她和慕心绮的荣宠时,便已隐隐僵住了。洛瑕看在眼中,知是已经成功了一半。成贵妃此人心存功利,若非以激将之法激起她心中忿忿,恐难以成事。果然,这一回她再一次赌对了。
“若真能如洛姬所说,那么到事成之后,本宫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成贵妃挑眉,洛瑕已有准备,清浅一笑道:“便不为旁的,只为了诚王殿下的前程,娘娘也应当放手一搏才是。”
她不做声,洛瑕便也不再开口,垂眸小口饮着杯中香茗。殿中一时极静,博山炉中的甘松香雾清凉得沁透人心。洛瑕自问耐心不算极好,却也并不算差,这样区区片刻的等待,她还是做得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洛瑕抬手斟了第三杯茶时,听成贵妃开了口道:“本宫愿意一试。”
洛瑕挑一挑眉,眼尾狭长妩媚如凤尾飞扬,顾盼间皆是神采。“那么嫔妾便以茶代酒,敬娘娘一杯。”
“听闻妩卿与成贵妃结了盟么?”
慕心绮正教洛瑕调筝,忽然冒出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洛瑕止了一瞬,旋即笑道:“姐姐觉着有何不妥?”
“也没什么,只是好奇你如何同她说的。”
“成贵妃大抵是这宫里少有的,一心为自己儿子前程的母妃了罢?妹妹不过随口提了两句诚王的前程与她的荣宠,咱们这位贵妃娘娘便应下了。当时还教妹妹好一阵压抑,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呢。成贵妃高高在上,妹妹可是一万个不敢想,她竟会同妹妹这样出身低微之人结为盟友。”
慕心绮眼眸瞬也不瞬,听着像是调笑了句:“妩卿万别大意,可要担心她反过来倒打你一耙才是呢。”
“那也没什么。”洛瑕依依笑道,眼尾抿成一条弧度流畅的深线,笑得曼然,“如此,不是还有薛和?大不了用对待郑氏的法子,再在成贵妃身上如法炮制一边,也便是了。”
慕心绮一怔,复又叹了声笑道:“妩卿在宫中这两年,生杀予夺倒是学得很通透了。”
洛瑕坐在筝前,指尖在弦上一线划过,只闻声响泠泠如溅银盘:“所谓生杀予夺,妹妹习得的不过皮毛而已。真要论起同人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妹妹怕还是个门外汉呢。”
对面一张瑶琴声起,洛瑕顿了一瞬,手中的筝便跟了上去。一时,只闻满室弦歌悠扬,琴筝合奏一曲平沙落雁,动静相合成趣,筝鸣深重时琴音迂回而上,琴音低沉时却闻筝鸣作雁鸣,跌宕起伏不绝,古朴之中又见典雅恬静,简练之中又见山水奇趣。
一曲终了,洛瑕笑道:“常见姐姐弹曲子,可姐姐不是说,较之礼乐,姐姐于歌舞之道还要更擅长些么?不知何时妹妹能有幸一观姐姐天魔之姿?”
“好巧,皇帝前几日还同本宫说,长久不见本宫歌舞,要本宫在几日后的晋封宴上献舞一曲。这几日来,本宫都还在想着要作什么舞才好。今日不如妩卿也替本宫想一想,一同演练一番可好?”
洛瑕自然很愿意,颔首笑了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姐姐可有甚头绪没有?”
“本宫想着,柘枝舞明快婀娜,绿腰舞轻盈娟秀,想来都是好的,只是不知该选哪一个。”
洛瑕想了一想,一臂思忖着道:“妹妹听闻,柘枝舞为健舞,绿腰舞为软舞,皆是唐时流传下来,为宫廷宴享之时所舞。不同于绿腰舞平缓柔曼,柘枝舞流传之后,渐渐又演变为明快之中兼有轻盈柔软,算是集两者之大成了。”
慕心绮亦思索道:“妩卿这样说,果然是柘枝舞好些了。况且皇帝年纪大了,人说‘老小’‘老小’,怕是会喜欢更活泼些的歌舞呢。”她这样说着,便吩咐珍珑道,“将本宫的舞衣取来。长久不动筋骨,恐怕会有些生疏了。”
“距晋封宴尚有几日,姐姐勤加练习,想也是够了罢。”
“这倒是。”她抬眸笑道,眉目一瞬间也多了些神采,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小时母亲总不喜欢本宫学习歌舞,只说不是大家闺秀所为。可如今本宫总算是学成,能够凭此歌舞之艺傍身固宠时,母亲却早已身在九泉之下,再见不到了。”转眼间,她又像是有些伤感,“父亲母亲都去得早,本宫尚且罢了,只是却苦了修成。双亲去时,他也不过六岁多些罢了。”
洛瑕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不知父母姓甚名谁?在孤儿院长大,虽然不是没有人照顾,虽然不是没有人养大,可是血缘上的父母亲情,却是无论是谁也不能够代替的。即便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没有那么在意,只是孩提时代从未感受过的父母呵护的记忆,却是永远地扎根在了她心里,这一辈子,她恐怕都再也不能够释怀了罢。
想是看出洛瑕神情有些沉重,又联想起从前洛瑕说起过的她的出身,慕心绮也明白了些许,有些歉意地握住了洛瑕的手道:“是本宫忘了,妩卿你也是……委实是对不住。”
洛瑕摇了摇头,浅浅笑道:“不妨事,这些事已过去好些年,妹妹早已不似过去心中计较。姐姐不必太过介怀。姐姐还记得那一回妹妹同姐姐说起过,妹妹被一对夫妇出资抚养长大,养父养母于妹妹,便如再生恩人,妹妹若是还只一味思怀自己亲生父母,岂非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白眼狼了么?”她如是笑着,话尚且说得极从容,“况且如今有姐姐与环佩在妹妹身边照应,咱们姐妹一同相伴说话,妹妹自是更不会觉着不快活了。”
慕心绮掩唇,意味深长一笑:“妩卿怕是还漏数了一个人,还有元颀——有元颀同你相知相许,你自然更是活得极好了。人说‘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妩卿坐拥紫石宫金雕玉砌,又得元颀情深意重,到了你这,可算是成真了。”
她羞红了脸,侧过身去低声道:“妹妹同元颀总归身份有别,姐姐还是千万别拿妹妹与他玩笑的好。”
慕心绮看着她,又联想起自己,一时也是嗟叹:“妩卿说得也是。这样的情……终究还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终究还是,见不得光啊。”
“姐姐……”
“看看,不过同你说了两句话,便又成了这副样子,”她摇头笑道,“果然是不能同妩卿谈起这些事的。”
洛瑕正要应她,却听窗外骤然一声响动,紧接着便是琼琚诧异的一声道:“婕妤小主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六十七)
门扉被人推开,首先出现的是琼琚略显诧异的面容,对着门边她们看不见的那个方向。而站在门外的那人,顿了半晌,才缓缓移步出来,垂首绞着腰间的丝绦,低声道:“两位姐姐。”
见是环佩,洛瑕与慕心绮俱是怔住:“方才门外那人原来是你?”
她垂眸不敢言语,只轻轻点了点头。洛瑕与慕心绮一时间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殿中静默半晌,方才听乔环佩小声道:“今日婢妾过来,原是有一桩事,想要同姐姐们坦白……可方才听到两位姐姐正在说话,婢妾不敢打扰……便在门外等了片刻。”
这话的真假已不重要,洛瑕与慕心绮听得她是有事要说,便已将她迎进殿内,让她坐下了,慕心绮道:“也不是你不能听的事,好好进来便罢了,在外头等着是做什么?好了,环佩你且说说,是有什么事要说?”
乔环佩抬眼,小心翼翼地觑过两人面色,见并无任何不豫之色,这才涩着声开了口道:“即便婢妾不说,两位姐姐怕是也已经晓得了……那日宫宴之上,婢妾未曾到场,而豫王殿下迟来,与婢妾……实是脱不了干系的。”
洛瑕暗道果然,豫王宴前匆匆离席,开宴之后又迟迟不归,果然是与当日不见踪影的乔环佩有所干系……既然如此,环佩也亲口承认,那么究竟她与豫王之间是否存有某些不为人道的……隐秘情愫?
“环佩,你同本宫说实话,你与豫王……可是有了什么?”
慕心绮这话说得隐晦,乔环佩却很明白,她仍是沉默,不久便颔了首算作承认。
“是什么时候的事?”
“婢妾初入宫时是分在含福宫十六皇子处,不过是洒扫上的小宫婢。一回犯了错被列荣夫人身边的姑姑责罚,十六皇子看着不忍,救下了婢妾。此后便相识了,婢妾常与殿下在一处说话。后来婢妾被调往紫石宫伺候,本以为与殿下就此缘断,不想殿下却仍是时常来寻婢妾,只是大多寻了婢妾领了差事出去的时候,是以才没被琼瑶姐姐她们发现。后来妩姐姐问婢妾愿不愿意做皇帝的妃嫔,婢妾为着殿下,本是不愿的,可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嘱托……觉着不能够辜负了妩姐姐,终究答应了。”她有些急切地抓住洛瑕的手,“可两位姐姐要相信婢妾,婢妾绝无二心的啊!”
慕心绮扶住她的肩头,温声笑了一笑道:“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有什么好不相信你的?在这后宫里沉浮,拼的无非也便是一份相信罢了。这世上的男子,尤其是天家的男子,即便不是个个都薄情寡义,可总归也是不能够全身心地去倚靠的……到底还不是要靠咱们自己扶持着自己?”
洛瑕亦劝她道:“即便是为着你待姐姐与本宫的这一份心意,将豫王都放在了其次,却先来助我们,我们也不应当疑你。好了环佩,快将眼泪擦了去,省的教旁人看见了,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她想得到,环佩与豫王的相遇,会是怎样一番韶好光景。少年相逢,一个是天资聪颖,锐意飞扬的皇子,一个是清澈灵动,娇俏玲珑的少女,即便主仆有别,可那却是命里注定的一场相逢——于是,他们步上了元颢与慕心绮、元颀与洛瑕的后尘,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
她不晓得当年与太宗病榻之前眉目传情海誓山盟的高宗与武媚娘经历了怎样一番咫尺相望的苦痛,可却能够想象,这样的苦,若非亲身经历,是不能够体会得到的。而元周的承平皇帝……她想到这里便有些想笑,皇帝的造化比之太宗,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自己的儿子与妃嫔定情之事,太宗朝也不过李治与武媚娘一例罢了,可元周的这一位承平皇帝,却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在他眼皮子底下便有三起。这样看来,皇帝倒也有了一样足以令太宗自愧不如的资本——论文治武功,皇帝自然及不上太宗千分之一,只是这绿云盖顶的丑事,怕是历数天下皇帝,算来恐怕也没几个及得上他了罢?
取出帕子替乔环佩拭了泪,慕心绮道:“此事放在如今的元周朝,也算不得要杀头的大事。日前本宫自修成处听闻,他们如今正彻查赵氏父子暗中招兵买马、集结粮饷一事。若是猜得不错,赵氏父子恐有反意,而这元周的江山天下,怕是也再平定不了几日了。环佩你想一想,若是元周天下大乱,还会有谁在意你与元颐之事?到时,想来无论如何,你都得与元颐隐姓埋名逃出宫去才行呢。”
乔环佩一怔:“姐姐此话当真?”
洛瑕微微一挑眉。赵氏父子竟有反意?她本以为他们看在列荣夫人的面子上,姑且还不会有所举动,可谁知……到底还是她将他们的野心看得太小,也低估了身登九五,一呼百应的诱惑。那丹墀之上的盘龙金椅,有多少人想坐,她估算得还是太少。
不过……这对于她,难道不是好事么?她的归期大约是在一年之后,这一年期限之内,若是元周真能够离乱到连星轨都为之错乱,那么她所求的归去,便也定然能够成真了。
她这样想着,眉眼间攒出些微的喜意,并不过分,却足以教慕心绮明白。
“……这样,妩卿的归期,想来也便指日可待了罢?”慕心绮眉目盈着温温和和的笑,却并无半分嘲讽的含义。洛瑕眼尾微含,垂眸下去:“大抵是呢。姐姐有心了。”
“即便不为慕家不为本宫不为修成,为着元颀,妩卿也还是姑且盼着这元周的天下不要太过离乱了些。毕竟如此下来,失却家国之人,首当其冲便是元颀了。”她的语气有些沉重,洛瑕颔首:“元周同妹妹无冤无仇,妹妹一心所求的,也不过是归去而已。这元周的天下,妹妹同姐姐还是抱有一般的心思。”
檐下转角处坠着风铃泠泠作响,她步履如飞,裙袂拂过处悄无声息带起一阵香风,晁天阁下的水阁长廊灯影树影掩映在一处,婆娑摇曳成交叠的一片。她一声不出,足下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