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赵姬此番借赏梅为名邀来的,俱是宫中有些头脸的妃子。位份尊贵的如贤妃祝氏、文妃何氏、成妃吕氏、康妃韩氏,素日里动作活跃的如何淑仪、僖贵嫔、恭贵嫔,同赵姬交好的如杨修仪、献贵嫔之外,近日来宠眷颇隆的肃贵嫔、慕心绮与洛瑕亦在受邀之列。
洛瑕不过是正五品嫔,慕心绮也只是从三品婕妤,并不算高位,却被赵姬请来,难说不是代表着后宫风向。赵姬掌六宫之权,肃贵嫔作为她心腹,又是宫中有资历的老人了,想来不会有人敢于太过嚼舌。而洛瑕慕心绮二人,年纪太轻,得宠风头太过便极易成为众矢之的。
赵姬为人张扬,在宫中树敌不少,倒是有大半妃嫔不服她武断跋扈,其中便以僖贵嫔为最甚。僖贵嫔身后则是文妃与何淑仪;更有成妃恭贵嫔二人各有一子,是以自成一派,同赵姬有些素日过节,兼之朝堂之上,成妃所出的八皇子与同赵姬交好的祝贤妃之子,六皇子元颢渐成相对之势。元周后宫三足鼎立,而慕心绮却鲜见的并未投身任何一派。
今日赏梅,三派人物到齐了大半。梅香幽幽之间,且见一场衣香鬓影唇枪舌战的好戏已徐徐拉开帷幕……
“……可不是么,前日十五皇子下学回来,还同嫔妾说施太傅又夸奖十六皇子悟性极好。”
献贵嫔是心直口快之人,当着众人的面赞十六皇子,赵姬自然是面上有光,祝贤妃有子如元颢自然是不觉什么,肃贵嫔膝下的十七皇子年纪尚幼,康妃、杨修仪与赵姬交好倒也罢了,此外成妃恭贵嫔面色却是有几分难看。她二人本就同赵姬有些不对付,自己又各有一子,献贵嫔此言,自然是不大中听。偏生献贵嫔自己却不知是当真不觉还是佯作不知,又火上浇油道:“十五皇子便是太能折腾,若是也能有十六皇子半分聪颖早慧,嫔妾也便不怕他来日一事无成了。”
赵姬笑得愈发开怀,吩咐身边侍女道:“贵嫔的茶凉了罢?去将本宫收着的武夷红袍呈上来。”
杨修仪为人懦弱,眼见着成妃面色不善,文妃何淑仪也是淡淡的没有兴致,只好出来打圆场道:“娘娘的东西自然是好,可别只便宜了献妹妹才是。”语罢一个劲地给祝贤妃使眼色。
祝贤妃晓得杨修仪是不愿生事,笑了一笑也道:“御贡的武夷红袍每年只得少许,今年除却皇上宫里,后宫里也只皇后娘娘同妹妹宫里有,足见皇上对妹妹看重。妹妹便慷慨些罢,也教姐妹们尝个鲜。”
赵姬最爱听人奉承,更何况祝贤妃位份在诸人中是最高,她既然开口,赵姬也不好推却,便笑吩咐道:“那便全用上罢,左右再到了新茶上贡的时候,本宫再请你们喝便是了。”
眼见着僖贵嫔气得快要发作,还不及她甩出脸子来,慕心绮已率先福身道:“那嫔妾等便多谢娘娘盛情了。”
文妃与何淑仪交换了一回眼色,文妃淡淡低下头去,何淑仪则是微抬了手,示意僖贵嫔冷静,自己温温和和道:“赵姬姐姐盛情款待,妹妹却之不恭。”
不多时宫女便将新烹的茶呈上,只见茶汤澄黄明亮,小壶小杯香气馥郁,深嗅之间只觉清幽爽利。洛瑕低头抿了一口,抬头笑赞道:“入口清爽滑顺,回味甘甜,齿颊留香,确是上品。”
阖宫众人皆晓得慕心绮洛瑕姐妹与赵姬素有嫌隙,若她只一味奉承,反倒不符合她自己立场。而赵姬树敌不少,若是教旁人以为她二人与赵姬有所牵扯,她今后在宫中的路,怕是不会好走。
不为青云直上,只求自保足矣。
“赵姬娘娘宠冠六宫,哪里是咱们这些人老珠黄的人可以相比的?皇上独独赐给赵姬娘娘的茶,自然是最好的,咱们姐妹,有那福气沾一沾唇,便是赵姬娘娘恩典了!”话里带刺,不是僖贵嫔又是谁?她一席话才落地,赵姬脸色便沉下来:“僖贵嫔若是对本宫有何不满,直说便是。何必话里有话地给本宫没脸?果然不是顶好的世家出来的,论起教养来,真真是差强人意了!”
洛瑕与慕心绮对视一眼,暗道赵姬这话也实在不客气,在众人面前竟如此给僖贵嫔没脸,僖贵嫔性子急,今日定是不会简单收场了。闻言僖贵嫔果然动气:“并非是嫔妾不敬娘娘,只是娘娘也实在是管得太宽。嫔妾家世再不济,家父也是正经的三品侍郎,比起那些小门小户出身、凭着甚劳什子表亲关系进宫来的人可是要好得多了!”
此言一出,便有数道目光利刃般射向洛瑕,欲要从她面上敲出些许恼羞成怒的愠意来。僖贵嫔此言之意,能将洛瑕也拉下水最好,有她同赵姬针锋相对,将这潭水搅得越浑越好,也省了自己气力,若是她定力够好,忍而不发,也权当是自己出了口气,也不算亏。
“僖贵嫔此言差矣。古来能当选妃嫔者,容貌家世无一不能不是百里挑一,娘娘方才所言的寒门出身的女子,未见过世面,哪里能当得起后宫妃嫔,更不会有机会侍奉皇上了。”
献贵嫔嗤笑一声:“僖贵嫔听见了没有?”又转头向洛瑕道,“妩嫔平日里瞧着安安静静不说话,不想谈吐也是不俗。”
“不知妩嫔在府中时师从何人?”文妃捧茶微啜,瞧着是淡泊明志的模样,却在抬眼间无端端来了这一问。
洛瑕闻言却是一怔。
古人眼中女子无才便是德,妃嫔即便识得几个字在肚里,大多也都是由家中请来的夫子所教授。便是读过书,大都也是诸如《女则》《女诫》一类。当初慕晟为她编造身份时未曾想到会有人问起,并未提及过这一层,是以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沉吟半晌,方才勉强道:“嫔妾……年少时在族中私塾读过几年书,不过识得几个字在肚里,不至做个睁眼瞎罢了。”
“哦?既是族里的私塾,那便是也有男子同窗了?”
☆、(三十)
洛瑕没法子,只得道:“是。不过皆是同族堂表亲戚,并无外男。”
文妃眉眼细长温和,眉梢眼角都浸着书香世家的墨香韵味,即便如今已年约四十有五,却只令人觉着她端庄稳重,而不多显老态。鬓发若是细看,能略微瞧得出染黑的痕迹。唇角微微含笑,衣饰端整亭亭坐在那里,便觉她清和温厚。而这一分清和温厚之中,谁又晓得并未蕴藏机锋?
她看似随口一问,却轻轻巧巧将洛瑕置入进退不得的境地。洛瑕先前所言,算是宣称了自己出身不低,而元周重文重教,世家最为看重的便是族中学塾的设立,因此族中子弟大多在自家学塾中受教。对于族中的小姐,虽也可请来西席夫子单独教授,可但凡学识多些的,大多都是在族中学塾中读过书的。洛瑕方才承了文妃一句赞赏,算是被她架到了高处,如今想要自圆其说,却是不易。
文妃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她早料到这一点,便是在这里下了套,只等着洛瑕自己掉进陷阱去。
“咱们元周的世家私塾,自然只得族中子弟才可受教,外头的人,便是削尖了脑袋,也难得挤进来。文妃妹妹亦是出身世家,难得不晓得这个道理?”成妃咳了一声,略带了讥讽,开口直指文妃。
文妃却也不恼,转向了成妃,笑吟吟道:“妩嫔妹妹安静,本宫不过引她说两句话罢了,成妃姐姐何必当真?”
一句话,竟是不动声色将成妃的冷箭又抛回给她。
洛瑕虽牵涉其中,此时却委实只是一把借刀杀人的刀,文妃成妃二人借由她针锋相对,虽是句句不离她,倒也实在同她无甚干系。洛瑕低下头去,目光移向慕心绮,只见她将手掌微微下压,意是要她莫急。洛瑕吐了一口气,索性静下心来,此时听赵姬道:
“两位娘娘看重妩嫔,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此时在嫔妾宫里,也好歹给嫔妾这做东道的几分面子,别教晾着了大家。”
今日倒是好笑。众人倒像是说好了一般,将她一个劲地拉下水来。洛瑕按了一按唇角浅浅晕开些许的口脂,浅笑道:“实在对不住几位娘娘,今日金公公传话来说,皇上今晚要来紫石宫用晚膳,嫔妾得早些回宫预备着才好。”见众人皆是一滞,她掩唇笑得更深,“嫔妾愚笨,不如几位娘娘会□手下人,宫里人做事都粗笨得紧。嫔妾若是不盯着些,怕是会怠慢了皇上。若是几位娘娘恕罪……”
她起身来,福身为礼:“嫔妾便先告退了。”
礼罢,却也不待众人回应,便施施然离去。
若非今日,她倒是差点忘了,她进宫来,得宠并非是为平步青云,她为的,不过是逆天而行!唯有元周天下不复安宁,与之相对的星轨错乱,她才有可能在辛卯年、乙未月、癸未日子正一刻之时回到她应该回去之处!
皇帝到紫石宫时,已是近戌时。
洛瑕着宫人将晚膳上桌。她晚上素来吃得不多,此番也不曾刻意为之,桌上不过一道玉笋蕨菜,一道香酥鹌鹑,并两碗红枣粳米粥罢了。皇帝起初难以置信,还疑道:“爱妃只吃这些?”
“臣妾不似婕妤表姐是舞中国手,骨骼清奇,生来便纤细袅娜。既生得不好,便在饮食上多克制些,长年晚膳辟谷,已习惯了。不然若是胖得没了样子,皇上不肯再眷顾臣妾了可怎么好?”
她柔媚一笑,一臂为皇帝布了菜。
酒过三巡,皇帝说起慕晟官拜右相一事。
“……说来这慕晟,倒也当真是少年奇才。朕记得他仿佛是十六岁便在殿试中高中榜眼,入了翰林院?后来一路做到翰林学士,如今弱冠之年刚过便升了右相。朝中年轻一辈,也当属他拔得头筹了。”
洛瑕服侍着皇帝在窗下的榻上躺下,取过姜黄色锦鲤锦缎的大迎枕垫在皇帝脑后,自个拿了小银簪子去挑小几上的灯烛,口中道:“皇上看重表哥,是表哥的福气。”
人说老而多疑,皇帝如今岁数渐长,虽尚且还未显出几分多疑的形状,可伴君如伴虎,洛瑕也不得不小心着。她的身份并非是慕晟嫡亲姐妹,只是远房的表亲,古人眼中表兄妹生了情愫结为夫妻本也是常见,若是她说错了话,教皇帝生疑,便是得不偿失了。
她应得平淡,皇帝倒有些奇怪:“听爱妃的口气,仿佛并不大将此事放在心上?”
洛瑕道:“不瞒皇上,臣妾从前并非是同表哥与婕妤表姐长在一处,从小到大也并未见过几回,是以并不很熟。表哥能得皇上青眼,臣妾自然是为表哥高兴,只是臣妾已是皇上妃嫔,外朝之事,臣妾一介深宫妇人,还是不要置喙的好。”
她所言句句在理,皇帝“唔”了一声,道:“到底是慕家,数代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女儿能识得大体。若非是慕家本支子嗣淡薄,朕定要封你们慕家一个爵位才好。”
洛瑕倚在皇帝怀里,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朝堂上的事臣妾不懂,可后宫之事,臣妾却有些愚见。臣妾也晓得自己未掌六宫之权,无从开口,皇上可别怪臣妾逾矩。”她微抬了眼,含了些祈求望向皇帝。
皇帝被这目光看得心中发软,忙哄着她道:“好好好,朕不怪你,爱妃开口便是。”
“皇上既有封慕家爵位之意,表哥又正在此时官拜右相,皇上何不荫及后宫,再给表姐一回恩典?”
“爱妃是说……可朕才刚刚为着此事晋了你表姐为婕妤。”
“表姐封婕妤一事,不过是皇上的家事。可施恩慕家,再晋表姐为贵嫔,即是给表哥乃至整个慕家的恩典。”
“慕家为元周第一等的氏族世家之一,却因人丁凋敝几见没落,即便封袭爵位之事不急于一事,皇上也可先给表姐一个恩典。常言道内举不避亲,臣妾是为皇上分忧,才言及此事。皇上若是觉着臣妾牝鸡司晨,妄言政事——”她豁地起身下榻,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言辞恳切掷地有声,“皇上便治臣妾的罪罢!”
皇帝急得忙来扶她:“爱妃快起来!这是做些什么?”洛瑕只一味垂首,跪在地上生了根一般,硬是不肯起来,皇帝急得没法,只好软言道,“爱妃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只是册封贵嫔一事,须得祭告太庙。内务府、钦天监、礼部准备这一番流程下来,极是费事。恐怕短时间内都不能……”
洛瑕早意料到皇帝会以此为借口搪塞,从容道:“皇上方才也说了,表姐才进位婕妤,再封贵嫔也并不急于这两日内。”皇帝才刚略略舒了一口气,洛瑕又道,“若是皇帝这几日下旨命内务府、钦天监及礼部着手准备,想来至多不过两月,便足够了。”
她起身来,缕金百蝶穿花妃色云缎裙上纹样灿若云霞,长发绾成的倾髻花样繁复,乌丝如泼墨卷云,金蝶蝶须嵌珍珠蜂恋花金顶簪流光溢彩点缀其间,而她一笑凤目微扬,妩媚绝伦却更胜十分:“可巧,臣妾日前闲来无事,翻了翻黄历,才晓得四月初一正是黄道吉日,宜于祭祀,时间上也合适。依臣妾愚见,便定下四月初一,再晋婕妤表姐为贵嫔可好?”
不等皇帝回话,洛瑕已长拜下去:“臣妾代慕婕妤,谢主隆恩!”
☆、(三十一)
慕心绮的册封礼定在四月初一。这一日天将未明,便见得长春宫里宫人往来络绎不绝。洛瑕得了皇帝允准,便前来陪伴慕心绮梳妆。为此,她比平日早起了一个时辰,卯时刚至便起身更衣梳洗。
窗外夜色泠然,春时早到,紫石宫宫苑内的迎春花树拢着最后一捧黄灿灿的花簇,在浸着争春桃李暗香的夜风中轻缓摇曳。
洛瑕在琼瑶等人的服侍下穿上一件肉桂粉浅银红锦缎对襟长衣,下着团珠水纹撒花裙,内敛而不失喜意。今日是慕心绮册封主位的大好日子,主角是她,洛瑕本与她交好,此时也更不必抢了她的风头去。于是,也并不着意妆扮。
依照册封礼上的旧例,琼琚为洛瑕梳成如意高寰髻,簪一支玳瑁云纹挂珠钗、一支粉色珍珠圆簪,耳坠紫玉蝴蝶环,既映衬了慕心绮晋封的喜乐气氛,也不至太过打眼。
完了就着茶水胡乱用了几块翠玉豆糕,好歹垫了垫肚子,紧赶着到慕心绮宫中是正是辰时。此时慕心绮已开始预备更衣,见洛瑕来了,便冲她笑说:“封个贵嫔罢了,妩卿何必一大早地过来?后头事还多着,能多睡几分,也是好的。”
洛瑕同她已是处得极熟稔,此时也打趣她:“姐姐倒是清心寡欲,只是我却从来做不来那淡泊名利的通透人儿。正三品贵嫔,是宫中的正经主子了呢。今后,我见了姐姐,怕是还得恭称一声‘娘娘’,此时若是不上赶着殷勤着姐姐,来日可是愈加不好亲近姐姐了。”
慕心绮正拾起内务府总管吕公公亲自送来的仪服细细察看,口中道:“这可是使小性儿了。本宫封贵嫔,你若是愿意,何愁来日不能封妃封贵妃么?倒是还不知是谁要殷勤着谁呢。”
她手中摊开来封贵嫔要穿的正式仪服,上身后只见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穿花八幅湘裙裙尾曳地,五彩丝穿花结长穗宫绦迤逦在身后,衣袂裙裾芳姿曳然。自衣襟至右肩处以金银丝线绵延勾绣出一只朝凤鸾鸟的大致轮廓,霞帔上坠珠流苏缕垂。慕心绮生长于世家,自小将养出华门闺秀的风姿气度,如今着意妆扮,自然是华贵翩然,端庄仪态天成。
长发梳作贵嫔的参鸾髻,发髻端然,六树簪钗光华熠熠,赤金“景福长绵”钗一对、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一对,然而最为出挑的还当是一对银镀金杏花双喜字鎏金累丝步摇,垂珠步动则摇,晶莹辉耀,玲珑有致,更分明地昭示着她的贵嫔身份。
慕心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