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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鸽。”
皇帝坐起身,“快招下来。”
暗卫头领立即自怀里取出一只哨子吹响。
信鸽在天空上盘绕着飞了两圈,听到哨声后,找准了目标当头便扎了下来,落在暗卫头领肩上。
暗卫头领飞快取下信鸽脚上的铁管,抽出铁管中的一圈白纸呈递到皇帝手中。
皇帝快速展开白纸:“四贝勒府弘曜寅夜成功潜入东小院。”
皇帝的动作一顿后猛然挥手。
“噼哩啪啦哗——”
碎瓷满地。
暗卫首领、李德全、院中的内侍宫人,全都跪了下去,将额头贴在地面。
“查!朕不信一个四岁的孩子能飞檐走壁。”
皇帝愤怒的咆哮,响彻庭院,直入云霄。
……
四爷疲累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那张熟悉的小脸,让他几疑尤处梦中。
“弘……曜?”
顶着嫩乎乎小脸的弘曜对着他家阿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玛,你醒了!”
“弘曜!”
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的四爷勃然大怒:“谁,谁让你进来的!”
喑哑的怒吼,却不过平日低语的音量,却到底惊醒了睡在床踏上的茹蕙。
“呕!”
熟悉的呕吐声中,茹蕙熟练翻身上床,将男人扶起。
等男人吐完,服侍他收拾干净,又安置进被窝躺好,顺着男人的目光,茹蕙看向深深缩在床角的小身子:“弘曜。”
小身子打了个哆嗦,而后慢慢伸展开,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儿子见不着阿玛,也见不着额娘,儿子害怕。”
“害怕!”茹蕙木着脸爬过去,一把将试图缩进木板里的小身子拖了出来:“你知道不知道,你出现这里,额娘和阿玛会比你更害怕。”
“啪!”一声拍击声响起。
“呜——嗷!”
嘶心裂肺的哭嚎自孩童小小的身躯内传出,惊得四爷猛地一个激灵。
弘曜被茹蕙扒下裤子,按在腿上一下一下狠狠打屁股,转眼间,白嫩嫩的屁股蛋子便被打得通红。
“阿玛,阿玛,儿子想你嘛……嗷嗷嗷……”弘曜趴在额娘腿上,看着躺在被褥里的阿玛,伤心极了:“儿子听人说你病了,儿子害怕,呜呜——阿玛……”
看着儿子那正对着自己的哭得眼红鼻子红可怜兮兮的小脸,四爷感动心疼之余,又伤心悲愤,最后,百般情绪全都化作一声颓然长叹:“阿蕙,算了。”
茹蕙的手一顿,“你就惯着他吧。”
四爷惨笑:“如今是应了你的话,一家人,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茹蕙放开膝上的儿子,伸手抚了抚男人瘦得几乎脱形的脸,眸含温情,轻笑道:“我跟你说过的,有我在,即使阎王爷亲至也别想把你抢走。”
看着茹蕙,四爷眼眶泛湿,用力闭了闭眼,压下胸腔中的激荡,这个刚毅果决的男人少见地露出一丝软弱:“阿蕙——”
飞快提上裤子系好的弘曜抽咽着爬到四爷另一边,一边打嗝一边安慰他阿玛:“阿玛,你别担心,额娘可厉害了,一定能把你治好。”
看着爬近的小儿子,即使泰山崩于前亦不会变色的四爷惊恐地撑身后退:“弘曜,离阿玛远点。”
又喊:“阿蕙,把他抱远。”
看着一脸抗拒的阿玛,弘曜大受打击,僵在当地,委屈地看着努力挣扎却偏偏力不从心,半天动不了的四爷:“阿玛,你不要弘曜了。”
看着眼见又要开哭的儿子,四爷头晕脑胀:“阿玛病了,你离阿玛远点,别被阿玛害了。”
弘曜多聪明啊,一听这话,也不哭了,蹭蹭爬到四爷枕边,叭唧一口亲在了努力半天却只挪动了一臂距离的男人脸上:“阿玛别担心,弘曜身子可壮了。”
看着被弘曜亲得一脸痛苦的四爷,茹蕙叹了一口气,“爷,你信我们娘俩儿不?”
四爷顶着哀莫大于心死脸颓然看着茹蕙:“完了,弘曜指定被爷传染了。”
茹蕙抿嘴笑了笑,伸手揽着男的颈项,一手抱住儿子,神念用力。
踉跄着扶着几天时间便瘦得脱了形的男人在山洞中早就备好的床铺上躺好,茹蕙脸上露出灿烂而又释然的笑容:“终于进来了,现在,我保证,你一定能好起来。”
非全身心信任她,便进不来空间,如今既进来了,这个男人是完全信她了。
四爷傻愣愣看着骤然转换的天地,“这梦像真的一样。”
弘曜却不管他世界观都被冲击了的阿玛,撒欢一样跑出山洞:“阿玛,我带大金、大黑他们来给你看。”
于是,处于世界观重置中的四爷终于没忍住,露出平生最傻的模样,张口结舌看着坐在一头巨大的几乎将整个山洞口挡住的黑罴怀里,领着老虎、金雕、老鹰走进山洞的儿子。
“阿玛,驼我的是大黑。”弘曜欢快地顺着老罴粗壮的胳膊滑到地上,又指着蹲坐的老虎与排排站的金雕老鹰:“他们三个是小虎、大金,小鹰。”
把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阿玛认识后,弘曜扑到他阿玛躺着的被褥上撒欢:“阿玛,你快点好起来,儿子就能和你一起去探险了。”
又抱怨:“额娘总想带你进来,可你总进不来,儿子等得好着急的,现在好了,你终于能进来了,以后儿子就不用总装睡了。”
“装睡?”
“嗯啦。”弘曜小鸡啄米一样狂点头:“因为装睡的时间不能太久,儿子想在这边多玩一会儿也不行,每次都被额娘压着带回家,还要忍着不跟我说,弘曜忍得可难受了,可额娘说,因为你不信我们,所以你进不来,儿子也不能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你。”
弘曜委屈地拍着身下的被褥:“额娘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边的世界是一个未开发的宝藏,不能让不信任咱们的人知道,阿玛,你以前为什么都不信我和额娘?你要是早相信我们,你早就能进来了。”
看着一脸委屈的儿子,四爷心里苦笑——信任,多么奢侈的东西。
皇家人,便是母子间,又能有多少信任?他以前对茹蕙的信任其实已经是比所有人都多了,不想,还会被儿子嫌弃他付出的信任不足。
此际,看着山洞中驯服的四兽,再看四兽身后的世界,四爷慨叹:“现在阿玛进来了。”
若非此次病重欲死之际被母子俩感动,放下了心底最后一丝戒心,估计他一辈子也别想发现妻儿身后的秘密。
而能将这事关生死的秘密坦陈于前,妻儿对他的信任到底有多深,他亦不需再去估测。
茹蕙端着玉杯走进山洞,正好听到四爷的话,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灵泉带不出空间,你能进来,我才能给你喝,每天喝一杯灵泉,就能固本培源。
身体底子好了,免疫力强了,就能对抗疫病。
时疫说到底不过是一种病毒,病毒这东西,素来是你强他就弱,喝了灵泉水增强了你的体质,就能让你康复的时间加快,还不会让疫病伤到身体底子。
前些日子师傅病得厉害的时候我只能采一些好药材用,这灵泉水却是没派上用场,这回你进来了,就能用上了。”
靠着茹蕙,喝下玉杯中的清泉,四爷只觉一股清冽的气顺喉而下,渗进了身体各处,本来疼痛无力的身体,昏沉的大脑,在这一杯水后,都开始发生变化。
第74章
急促的心跳慢了下来,心慌的感觉减弱,疼痛减轻、头脑不再整日昏沉,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仅仅一杯灵泉的效果,便已超过了前几日所有药物的作用。
四爷惊奇地看向茹蕙:“你方才说灵泉?”
茹蕙点点头,“这事儿说来话长,现在咱们是不是先回房,你不觉得身上难受?”
四爷的皮肤体表层,此时已完全被一层黄,色汗液覆盖,那是身体排出的毒素。
灵泉作用下,四爷钝化的五感开始慢慢恢复,也终于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皮肤表面的黏腻感以及身周徘徊不去的某种无法言说的奇怪味道,让他皱紧了眉头:“爷要洗澡。”
将丈夫儿子带出空间,勒令弘曜老实睡觉,茹蕙下床出了主屋,叫上在耳房值守的粗使嬷嬷将日夜备着的热水挑进西次间的浴室兑好洗澡水,又让小丫头唤来苏培盛,让他与几个内侍一起抬着四爷进了西次间,服侍四爷洗沐。
“爷。”看着凭着自己的力量稳稳坐在浴桶内的四爷,苏培盛热泪盈眶:“爷,您见好了。”
四爷睁开眼,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贴身内侍,唇角轻翘着点了点头。
看着四爷目中重新出现的神采,明知不妥,但是苏培盛就是控制不住,泪如泉涌,“爷,爷,您吓死奴才了。”
因为情绪太激动,苏培盛的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发抖,怕伤着本就体弱的四爷,苏培盛不敢再替四爷擦洗身体,只能叫了旁边一个小太监替手,自己则跪在浴桶边,攀着浴桶边沿紧紧盯着桶内的主子爷一边抽咽,一边叨咕:“侧福晋说你一定能好,奴才信她,可是眼见着您目光一日比一日浑浊,气息一日比一日微弱,昏睡时间越来越久,偏偏太医开的方子也好,侧福晋的药剂也好,全都只能减缓病情恶化的速度,却根本不曾扼止住病情。
昨儿早上奴才听丁太医和张太医说,主子爷的病再恶化下去,就会伤到根本,影响日后的寿数。”
“昨儿奴才看到侧福晋偷偷躲着人抹泪……”苏培盛趴在桶沿,呜呜地哭得好不凄惨:“奴才快被吓死了。”
四爷闭眼靠着桶沿,眼眶发红,喑哑着嗓子斥骂苏培盛:“没出息的奴才,爷这不是见好了,嚎什么,赶紧收声。”
苏培盛日日守在四爷身边,日日被恐慌折磨,因为每日记录的数据,他是除了两位太医与茹蕙之外最清楚四爷病得到底有多重的人,在这种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东小院内又有四个人染上疫病……苏培盛内心所受到的煎熬,可想而知,四爷也体谅他的感受,虽然口中斥骂,实则完全不带怒气。
“弘曜阿哥果然是个福星,他一来,爷就见好了。”苏培盛吸着鼻子,脸上的泪还未抹净,却已忍不住乐开了:“真好。”
四爷想了想,居然真的点了点头——弘曜的出现给了他精神上太大的冲击,促使他完全放下戒心,而后才能被茹蕙带进他们母子的世界,然后他才能喝到灵泉,四爷微笑——弘曜还真是福星。
收拾妥当被抬回东次间的四爷枕着茹蕙的腿,全身放松地窝在茹蕙重新铺设的被褥之中,听着茹蕙有一句没一句给他描述他去的那个山洞。
“……当初嫁给你的时候,我爹不是给了我一百万压箱银?女子的压箱银外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就当这‘庄子’也是一份别人不知道的嫁妆……那就是个庄子,比京郊的庄子大点儿,物产丰富点儿……唯一比别的庄子好一点的就是能随身携带……”
茹蕙一边拿帕子给四爷擦头发上的水,一边跟他说‘庄子’:“嫁给你第一天,我就想带你进去,可惜,努力无数次,也没成功……弘曜一出生,我就带他进去了……这几年,为着要瞒着你进庄子,真是累得很,以后终于轻松了……明儿我带你去看那灵泉……我六岁那年不是差点夭折了?灵泉就是那个时候有的……这些年吧,我总在想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你,可是我不敢……你的心里有太多人了,我害怕……爷聪敏睿智,阅历丰富,知人心、懂人性,我怕什么,不说你也知道的。”
伸手摸了摸四爷的头发,确定已完全干了,茹蕙这才满意地收回腿,将四爷的脑袋放在枕上,自己也钻进了被窝,躺在男人身边:“这些年我总会想起弘晖,他才八岁,懂事知礼……我不是不想救弘晖,只是福晋连你都不信,又怎么可能信任我这个‘祸水’?弘晖懂事了,聪明敏感,他会全心信任我吗……你府里的女人都想我死,我并不想帮福晋……我跟着你去福晋那里时就想,弘晖能不能救回来,端看福晋的选择……我是不是很可恶……我心眼儿小,睚眦必报……”
听着身畔变得平缓的呼吸声,四爷睁开眼,愣愣盯着帐顶出神,弘晖,那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即使茹佳氏给他生了一个弘曜,一个比嫡长子更优秀的儿子,仍然不能抹去的遗憾,只是,怨茹佳氏吗?
四爷苦笑,凭什么呢?
侧身看着枕畔倾国倾城的雍容丽颜,这个女人,用一张能欺骗所有人的脸隐藏着她的小性儿,唯独在他面前从不遮掩,不得不说,就凭这一点,就证明她比府中所有的女人都聪明。
府里的女人上至乌喇那拉氏,下至高氏这些侍妾,他很清楚她们每一个人的性子,也知道她们跟着他要的是什么,只是这些女人惯爱将自己的*包裹在一层层的伪装下,他自小看惯了这种伪装,并不以为忤,直到遇到一个不肯在他面前伪饰自己性情的女人——自七岁始,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他清楚她一切的性格缺陷,但是,他就是喜爱她,为什么呢?
四爷叹口气,最大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是他养大的,并且,她有他喜欢的种种特质。
茹蕙想要独宠,他知道;府里每个女人都想要独宠,四爷全知道。
茹蕙说他睿智,他一点不愧然便领受了,出生自最复杂的皇宫,经历过无数明刀暗箭,他能长到现在这么大,凭的从来不是幸运,而是能力,识人的能力,避祸的能力,处事的能力……
他是皇子,他能力强大,有资格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女人,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来满足女人的愿望?
但是,这个女人,今儿用比任何女人都笨拙鲁莽的方式,让他的心第一次受到拷问:曾经,他认为凭自己的身份、自己付出的保护、呵护值得拥有她,现在他还能这样想吗?
他一直认为他给予她的足够多,现在,他还能这样想吗?
四爷很清楚天皇贵胄在帝国人的心里有多高不可攀,同时,历经世事的他也知道,凤子龙孙并不似世人想像中那般理所当然拥有一切,他也需要通过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像茹蕙,能将她娶到手,他便努力了好几年,同时,他也知道,若非她愿意,他兴许并不能娶到她,她容色绝世,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拒绝拥有她。
爱新觉罗氏的每一个男人骨子里都根植着掠夺的天性,当初初见她,他便再不曾想过放手,若非老十三力有未逮,也不会主动放弃,因此,看到她学生晦饰容颜,他到底有多满足估计她永远想像不到,正是她自保的手段,为他省了无数困难与麻烦。
这女人,处事笨拙,心性却极清明,他喜欢这样的她。
四爷翻身再次躺平,以后,还能继续装傻漠视她的心愿吗?
如果说以前他有把握一直将她握在掌中,今后还能这样想吗?
如果不满足她的愿望,他是不是就会彻底失去她……
……
四爷病情终于稳定住了,贝勒府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
东小院内,钮钴禄氏虚弱地躺在床上,神智偶尔清醒时会想,纤弱的高氏没有染上疫病,为什么服过秘药的她却病了。
高氏全幅武装站在钮钴禄氏床前,“珍珠,钮钴禄氏姐姐这都病了五天了,怎么还没见好?你可有天天喂她喝太医开的药?”
名叫珍珠的大丫头一脸色死灰:“奴婢每天都喂她喝了,可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