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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楚国盛京还在深秋时节,北方边疆已经是严寒隆冬。大雪覆盖山野荒原,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楚梁两国接壤的凤州北部,凤凰城外四百余里的丘陵地带,因为北部有一座高山阻拦寒风,方圆百里之内雪倒不是很大。地上薄薄一层,依稀可见黑土荒草。
原本寂静的一片小小平原,突然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声音越来越近,逐渐清晰明朗。
是急促的马蹄声。
不知有多少匹马在同时奔腾,得得的声音连成一片,轰隆隆沉闷响着,像是滚地奔雷一样迅速靠近。
地平线上出现一条蠕动的黑线。
近了,近了,原是许许多多奔马。
马上骑士抡圆了大刀兴奋呐喊,野性,狂躁,人声和着马嘶被寒风送出老远。
如果是凤州百姓在这里,一定会隔着很远就拼命奔逃。因为那是梁国人的马队,残暴血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片小小平原形状狭长,南北十余里而已,越往南越窄,之后就进山了。梁国人的马队从北向南疾驰而过,一路叫嚣着。
原本一切正常,可是就在他们快要进山的时候,附近几个低矮的小山坡上突然出现大批兵卒。
黑衣青甲,是凤凰城守军!
足有千人,密密压压,迅速扼住了入山要道,飞快结阵。
所有人背上抖落厚重的冰雪,原来他们是很早就埋伏在此,一直趴在雪地里!
若不是坚韧精兵,可耐不住在这样的严寒中打埋伏。
眼看山口被截断,北梁马队却毫无减速势态,队中一声洪亮的喝令:“冲过去!踩翻他们!”紧跟着一片怪叫,骑兵们嗷嗷催鞭,瞬间将速度提高了两三倍不止!
几百匹马对上仅仅千余步兵。
骑兵向来是步卒的克星。
风雷一样的冲击,优势不要太大!
凤凰城守军单薄的阵型让人捏把汗。眼看着,就要被马队撕开口子,踩踏惨死!
迎着昏暗的日光,结阵里突然明晃晃一片闪耀。
“盾!”
千余步卒发出怒吼。
无数粗壮长枪亮出锋刃,层层叠叠,直对着梁国骑兵严阵以待!
刺猬一样的长枪林,枪尖一律倾斜向外,结成最可怕的盾阵。
梁国马队前方立刻减速。
否则照这个速度冲上去,连人带马都要扎个透心凉!
然而马队速度实在太快,对方亮出盾阵又太晚,临时减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马队后方骑兵尚未见到盾阵,仍然在玩命前冲。
前方减速,后方急冲,队形顿时混乱一片。
最前头的十余匹马刚刚打横控速,立刻被后边未及躲闪的同伴踩翻,然后绊倒了更多马。
顿时一片惨叫。
更多的,是来不及减速的骑兵,连人带马冲进了盾阵。
血肉之躯被洞穿。马匹尖锐嘶吼着死去,人体更是惨不忍睹。
“放箭!换阵!”
盾阵里一声令下,无数利箭从阵后射出,铺天盖地扎向后方骑兵。而因为马队冲击造成死伤的盾阵长枪兵,快速被同伴替换补充。
箭雨之后,更锋锐的盾阵再次结成。
一次交锋,骑兵损失三分之一!
梁国马队几名头领吆喝着后撤,气急败坏控制队形。然而其中一骑高声下令:“放箭!射杀枪兵,冲过去!”
论箭术,梁兵素质是远远高于楚军的。梁国人游牧居多,兵将们全是自小就骑马射箭的虎狼之人。
有头领反驳,“将军,不能冲了!这肯定是凤凰城齐王新训的’枪盾’精锐,我们才几百人,不能硬碰,回去报告大王增援才……”
话未说完,血线飞溅,人头落地。
将军把他砍了。
“冲!后退者杀无赦!”
整张脸都裹在裘皮风帽里,只露出一双狠戾眼睛的将军暴喝着下令。
马队在极度混乱中重新整队,射箭反击着远远兜开,待到跑起了速度,就再次朝着楚军队伍急速冲去!
与此同时,遥远地平线上又出现一道黑线。
这一次,马蹄滚滚,沉闷的声响更大,灰蒙蒙一片骑兵朝着此处奔来。队伍之中大旗招展,旗上绘着一只雪白的狼头。
是梁国乞术部的大队骑兵。
千余骑!
马队里的将军哈哈大笑:“夏侯夜,你在此处伏击我,可知自己已经进了我的圈套!”
他的声音洪亮至极,在马蹄惊雷和两队冲杀中也清晰可闻,可见是个有内功功底的。
随着北风将他的笑声吹进楚国队伍,盾阵后方一座矮山之后,稳稳升起了一面大旗。黑色的旗帜,和远方梁国马队的红底雪狼旗遥相呼应,鲜明对比。
黑旗之上毫无装饰,只大大绣了一个“齐”字。
谁能想到,区区千余人的步兵队伍,竟然是楚国摄政王殿下亲自坐镇率领!
眼看远方的千余骑兵转眼就要奔袭而至,近处骑兵和盾阵的交锋也已经进行了三次。梁国骑兵固然损失惨重,但枪林盾阵里的枪兵也已伤亡许多。
可以想见,当后边千余骑兵跑来的时候,这些枪兵顶多只能支撑两三个冲锋。
然后就要被摧枯拉朽践踏至死。
毕竟,以血肉之躯持枪,对上急冲的马匹,即便是训练有素也无法抗住太多次。
等盾阵溃散,后方率军之人唯有引颈就戮。
梁国将军策马回旋,组织起新一轮冲锋,狂野的笑声回荡在风中。
“楚国的摄政王殿下,放心,我不杀你。你现在乖乖从那山后走出来,我就把你奉为上宾,迎入我大梁皇城!”
矮山之后没有回应,唯一面乌黑大旗随风翻卷,猎猎作响。
奇兵与盾阵又一次激烈碰撞,各有死伤。
马队里的将军身边,已经只剩百余骑了。但是后方梁国骑兵大队已在三里之内,瞬间可至。
将军的笑声更加狂放。
充满血腥的暴戾之气。
“齐王夏侯夜,你若不降,唯有受死!”
他刚要挥刀再冲,陡然间惊变迭起,后方马蹄隆隆声中突然夹杂了连续惨叫。
只见那骑兵大队踩过的地面上,突然凭空塌陷下去,深长大坑瞬间吞没近百骑兵!
坑中有利刃,掉下去不死也是重伤!
队伍顿时混乱,可还未等首领整队,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暴起,浓烟尘土激射,一连串火药爆炸在骑兵大队前方,直接炸死百余骑!
那将军笑声戛然而止。
他刚刚率队跑过的地面,明明一切正常,为何突然出现陷阱火药!
中计了!
他以为自己识破了齐王伏击诡计,却没想到对方反过来又识破了他的诱敌之计!
眼看援军溃不成军,重新整队需要时间,而面前的盾阵之后,新一轮箭雨激射而来!
这一次,不是弓箭,而是强弩!
一支弩能穿透两三个人的身体,见所未见,实在凶悍。自己身边百余骑兵瞬间倒了一半。
“将军,撤吧!与后面大队会和了再说!”亲兵护卫紧拽住他的马缰。
突然楚军盾阵松动,很快变换阵型,一字长蛇躲入了矮山大旗之下。
而前方山口处,猛然冲出精甲铁骑无数,直冲过来!
不撤不行了!
将军调转马头连忙撤退,然而没跑出多远,一排机关强弩突然拔地而起,截断了他的后路!
他只能放弃回北边,转向东路奔逃,无法和大部队汇合。
那排强弩却没对他发射,而是冲着后方的增援骑兵猛烈发动一阵,收割了两百余性命才耗尽箭弩停止。
增援骑兵见他向东奔逃,立刻也调转方向,舍弃楚兵去接应他。而楚国骑兵追了一阵就不追了,很快回撤进山,拥着乌色大旗消失在山野之中。
短暂的两军交锋,又急又快,前后不过两刻钟。
茫茫荒野留下一地尸体。
朔风吹过,卷起漫天轻雪。
楚军遁入山野,抄近路,急行军,多半日之后就回到了百里外的临时营地。驻扎隐蔽的营地炊烟袅袅,正是晚间做饭之时。
刚打了胜仗的队伍回营,立刻受到留守同伴的热烈欢迎。乌色大旗所过之处,喝彩声阵阵,所有兵士都用无比崇拜的狂热眼神望着大旗下最核心处的一队精骑。
这队精骑只有十余人,然而个个都气势不凡,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中间簇拥的,正是大楚摄政王,齐王夏侯夜。
一身精甲,身披大氅,神色淡漠却充满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他策马走过营地,随手一挥,遣散了部队。自己却并没有回到主帐,而是带着近侍精骑一路快行,登上了营地背后的小山。
山中枯枝残雪,荆棘漫布。
转过一处小山坳,在向阳的青灰大石旁,身披轻裘的少女背影玲珑,正席地而坐,专心致志摆弄一架劲弩。
“回来了?”
听到马蹄声,少女头也没回,依旧在拆装弩箭机关。
齐王策马靠近,在她身边停下,“回来了。”
然后两人再无别话。
少女将弩箭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期间不断调整机关细节,偶尔掏出小刀切削机括盒子,摆弄了将近半个时辰。
齐王就坐在马上一直看着。
最终少女咔吧几下把弩箭重新组装好,轻松呼一口气,站起身回头微笑:“改好了!这一版比你今天用的更厉害。”
天色已晚。微光之中,少女白皙皮肤更显莹润。
娇柔的眉眼,疏朗的笑容,眼神清澈而不失睿智。
正是秦韶华。
第202章 割块肉给王爷
齐王看看弩箭:“真比今日所用的强?”
今日伏击所用的劲弩机关已经够强了,起码楚国军中做不出那般强度。可以说今日之胜,弩箭功不可没。当然那是秦韶华前日来此之后,派人帮忙改良的。因为时间紧,做不出太多,今日阵上也就只发动了一排。
不然,敌人增援的千余骑兵起码要再留下几百条性命。
秦韶华轻笑:“强与不强,你自可派人去试。”随手把劲弩扔给了十米开外守候的一个侍从。
侍从接了弩,自去安排人试用。
齐王不必操心这琐事,从马上微微弯身,朝着秦韶华伸手。
秦韶华递手借力,轻轻一跃跳上马背。
她本想坐在齐王身后,不料身子还没落下,齐王手上加力,轻巧把她拽得调转,将她安放在自己身前。
并且解释说:“我这马鞍与寻常的略有不同,坐在后面会滑落。”
秦韶华低头,果见他大氅遮挡之下,银亮的马鞍形状奇特,底部与马背牢牢相连,侧部却是将他的双腿紧紧束缚着。
看这形状,两人共乘也唯有她坐在前面才行。
“这是你特制的马鞍?坐着舒服么?”秦韶华坐稳之后随口问道。
齐王腿有疾,不良于行,当然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骑马,像夹紧马腹之类的动作是做不出来的。这副鞍辔看上去,似乎可以把他的双腿固定在马上,使得他不会轻易掉下来。
齐王道:“舒服谈不上,倒是还算方便。我当年坏了腿之后很长时间不能再骑马,实在闷得难受。直到有人送了这副马鞍给我,我才重新得以舒展。”
谈起双腿,他的语气很是平静。
似乎当年突然残疾的痛苦已经烟消云散了。
但是秦韶华很明白,像他这种骨子里都是高傲的人,是不可能对腿疾淡然处之的,不然为何没有自暴自弃,还要经常泡药浴,受那猛药的折磨?
她赞叹:“送你马鞍的人很有心,想必是真心对你好。”
寻常人怕触及忌讳丢命,谁敢主动送马鞍?
“嗯。”齐王语气缓和下来,带了暖意,“那人的确对我很好。”
倒是从没听他以这样温和的口气谈起旁人。
“是德安太后?”秦韶华想了想,觉得齐王这性子,似乎只有生母敢对他好吧?
“不是。”齐王说,“母后已经不在了,而这个人还活着。要是以后有机会,你会见到的。”
两个人闲聊着,眨眼间已经下山进了营地。
营地里几丛大篝火,正在烤肉。据说是军士随手猎的野物,有冬眠的熊,有野鹿。
今日打了胜仗,兵将们都很高兴,一群一群围在篝火边。
齐王低头,看见秦韶华明亮的眼睛里映着火光,闪闪发亮。
就问:“想去和他们一起么?”
秦韶华向后微微偏头,笑看他。
笔直而俏丽的鼻梁十分漂亮。
一双宝石般的眸子,泛着摇曳的光彩。
齐王一抖缰绳,驱马向前,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处篝火旁,将秦韶华送下马背。
“铺块垫子在那里。”他指了指靠近篝火的地面。
立刻有侍从照办,眨眼就找了一块厚厚的兽皮垫子铺好。
齐王从马鞍上单手一撑,整个人稳稳落在垫子上,伸手一扯秦韶华,让她和自己同坐。
篝火边围拢的兵将们早就躲去一边,纷纷行礼。
远近其他几处篝火的人也朝这边看过来,显然大家都没想到齐王会参与进来,场面顿时一静。
秦韶华觉得好笑。
侧眸见齐王神色甚是威严,一张冰山似的脸摆在那里,谁敢近前?
就替他笑着朝兵将们招手,“都过来,躲什么!摄政王殿下要和你们一起大口吃肉,莫非你们都不愿意?”
“不是……”
“这个……那个……”
众人踌躇,支支吾吾。
实在是大家和摄政王地位悬殊,而摄政王自从接管了他们之后日夜严加操练,军中法度严苛,让他们不敢造次。
就见火光熊熊之下,摄政王的脸上突然浮现笑意,嘴角轻轻扬起,朝他们笑了一笑。
“都过来。”语气也甚为和气。
众人一惊。
摄政王笑了?
可这少见!
以前就算打了胜仗也没见他笑过呢!
就有人将目光狐疑地移向秦韶华。
难道是这位几天前突然来到军中的姑娘,让摄政王变了个人?
她难道是殿下爱妾?
有人胡思乱想,也有人胆大包天,顺杆爬就凑到了跟前,围着篝火坐下去。一个两个,渐渐人多了,将篝火重新围拢,坐了一层又一层。
摄政王脸上一直有笑,大家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渐渐三五成群地谈笑起来。
因在行军,不能饮酒,但场上气氛也很热闹。突然有人站起来唱了一首乡间小调,大家轰然叫好。
这让秦韶华想起了前世。
做佣兵的时候,多次身处战场。现代的战争比古代残酷得多,枪械弹药,死伤无数。每当战火暂时平息,秦韶华和队友们都会彻底放松一阵,大家去喝酒,去度假,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玩笑。
在楚国京城里和那群皇族贵族尔虞我诈久了,还是眼前这些简单直率的兵将们更让她开心。他们让她想起以前的日子,和生死与共的队友。
她一直微笑听着他们唱歌,看着他们打闹。
面前突然递来一只银质的碟子,盛着一块滋滋冒油热气腾腾的鹿肉。
齐王说:“尝尝。”
秦韶华接了,直接抓了肉啃。
吃了几口,点点头,“不错。”片刻就把整块鹿肉吃掉了。
这架势让附近几个兵将看得讶然。他们搞不懂秦韶华看起来分明是个贵族小姐,怎么吃东西如此豪爽?
齐王倒是脸色如常,见她吃完了,递了帕子给她擦手。
秦韶华突然掏出匕首,直直甩在了火架子上的烤鹿身上,吆喝旁边一个士兵,“把后腿割一块给你们王爷,那里的肉好吃!”
那兵士愣住,晕乎乎依命行事,把肉割完送过来,回去的时候跌了一个大马趴。
他可没想到这辈子还有给王爷送餐的荣幸。
等打完仗回乡,这事可以跟儿孙们夸耀一辈子了!
秦韶华接了肉,捧在手里吹了又吹,“好烫!来,尝尝。”递向齐王。
徒手吃肉这种事……
齐王还是第一次做。
平日都是侍从切好了奉上的。就算自己动手,那也得切成小块,可从来没抓着一大块肉骨头啃过。
秦韶华举着肉笑看他。
他就接过肉,吃了一口。
秦韶华笑道:“大口吃,没毒,放心吧!”
然后她自己又和兵士讨了一块吃。
两个人并肩坐在兽皮垫子上啃烤肉,身边是熊熊的篝火和热闹的人群,寒风呼呼地刮着,天地辽阔,万里山川也不及眼前一点欢乐。
晚饭过后回了营帐,秦韶华盘膝练了一会内功,等睁开眼时外面已经人声俱寂,夜深了。
她掀开帐帘走出去,篝火已熄,将士们已经安寝。唯有营地边缘几簇小小的火把亮着,暗处不断有人影来回,是巡逻值夜的兵卒。
齐王的主帐就在不远处,黑沉沉的,没有亮灯。
秦韶华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