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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十章 歹竹出好笋(上)
“娘啊,你要为女儿报仇啊,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野种,竟然将女儿打得快没了命啊,娘啊,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要替女儿好好地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种啊。”朱氏在娘家从小就是被娇养惯了的蛮横女,在婆家又有沈大年跟花婆子撑腰,这方圆百里内一向都是她欺负别人的份,还从未被人欺负得如此凄惨,因而如今见了她自个儿的娘亲牛氏,自是不管不顾地哭闹起来了。
“娘啊,女儿遭受这等惨景,如果娘家还不能为女儿做主的话,那婆家就更不会为女儿讨回公道了,日后说不得,少不得女儿就要被人天天这么欺负了,这让女儿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朱氏拍着床板啪啪响,哭得是那个惊天地泣鬼神。
牛氏见朱氏半死不活地要躺着过半年的养伤日子,又见女儿哭得伤心,搂着朱氏就心肝宝贝肉地心疼起来。
“妞啊,你受苦了啊,妞啊,我的娇娇妞啊,你何曾受过如此苦楚啊,我可怜的女儿啊。”牛氏哭红了双眼,不敢用力地抱着朱氏,生怕触碰到她身上的鞭伤。
“妞啊,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一定要那个敢伤你的小野种比女儿所受的苦还要疼上十倍,百倍,千倍。你尽管宽了心,好好地养伤,娘这就派人去告诉你的表妹莲姨娘,不出三天,她定然会上门来给你报仇的。”
“外婆,你还是先等等再说吧。此事春儿来沈家庄的时候,就已经听了个始末,原是娘亲要贪了那孩子的璎珞,惹得那个孩子发了怒,这才下手没个轻重,差点害了娘亲的『性』命。如果外婆就此事再闹上门去,万一再招惹了那个孩子,恐怕这——”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约十八的少『妇』,颇有几分姿『色』,打扮得极为素雅,行事作风显然跟朱氏不同,听她此言,倒是一个明辨是非的女子。
“你个死丫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胳膊肘专门往外拐的白眼狼。你娘我容易吗,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成人,又给你找了那么好的一门亲事,让你在富贵门里享受荣华富贵,你倒好,见亲娘被人伤成这样,你还向着外人说话,你这是上门来看我的吗?你个死丫头,我看你是看你娘没死,再来加把油,是存心想要气死我的,是不是?”朱氏大怒,口沫横飞,伸出大拇指跟中指,毫不留情地扭捏着沈立春的胳膊。
沈立春疼得缩了缩身子,却是不敢离朱氏太远,只能任由朱氏捏疼她的胳膊。牛氏在旁看着,终是看不过眼,止了朱氏继续伤害沈立春的行为。
“妞啊,春儿这孩子打小就心善,她是个实心眼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千万不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伤了春儿,寒了她的心,倒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娘啊,不是女儿不心疼春儿,而是你听听她说的话,她像是将我看成是她亲娘吗?她分明跟二房的是一条心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个死丫头的亲事吗?想当初,她听信二房那贱『妇』的话,不要那富贵,想着跟个穷小子过日子,死活不肯依女儿的意思嫁到钱家去,若非女儿早一步防着,这死丫头说不得就跟那个穷小子跑了。到现在,为了这事,她还在心里怨恨我这个做娘的呢,说不定就盼着我这个做娘的被人欺负死了算了。”朱氏说到这里就气不打从一处来。
沈立春听了,苦笑了一声。
“娘,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春儿既然已经嫁到了钱家,娘又何必提起当年的事情,非要惹女儿伤心呢。”
“伤心?娘,你听听,你听听,到现在这死丫头还惦记着那个穷小子呢,还在怨怪我这个做娘的呢,好像我这个做娘的将亲生女儿送进火坑里一样。早知如此,我当初何必费那么多心思,为了你一辈子能够享受富贵,你知道你娘我奔前跑后的『操』了多少心吗?你看不上眼的亲事,你可知道是你娘挤了多少的女儿家才让你嫁进钱家去的吗?若是钱家真的不好,哪里有那么多的好女儿抢着要嫁进他们家呢?”
朱氏越说越恼,横眉指着沈立春骂道:“我看你这个死丫头就是个没脑子没良心的东西,那二房有什么好的,你非得听那贱『妇』怂恿的,你可知道,那贱『妇』可是巴不得自己的女儿能够嫁入富贵门去呢,可惜他们二房没有你娘的娘家有靠山,他们家的女儿是没有机会享受富贵的命,是没有福气,而你是有福气的,却要将富贵推出去,你傻不傻啊,你有没有脑子啊?” 朱氏直戳沈立春的脑门开骂着。
“你好好地想一下,『摸』着胸口想一想,究竟你是谁生的,谁对你是真正的好,谁是在害你?”
“娘,你真的误会二婶娘了,二婶娘什么都没有对女儿说过,是女儿当初找二婶娘求个意见的。娘,女儿拜托你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不要再说了,行不行?”沈立春苦笑连连道。
“你个没脑子的东西,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娘真是白养了你,我看你这个死丫头不像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倒像是从二房贱『妇』那肚子里头出来的,是存心上门来气死我的。你给老娘我滚出去,滚出去,滚——老娘不想看见你这个不开窍的东西,你给老娘滚得远远的,滚——”朱氏一双肥手狠狠推去,将沈立春推得站立不稳,连连退了好几步。
“娘,是女儿不孝,你消消气吧,生气对你养病有碍,求你不要再生气了。若是娘看见女儿不舒服,女儿出去就是了。”沈立春轻叹一声。“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是二房的女儿,是个没福气的更好。”
“你个死丫头,你说什么?!”耳尖的朱氏听到沈立春的低语,抓起柜子上的茶杯朝着沈立春狠狠地砸了过去。
滚烫的开水,还冒着烟气呢,就在沈立春的脚边漾开一地,飞溅了几点到她的绣花鞋上。
沈立春看在眼里,又是一叹。
“娘,你怎么样对待女儿,女儿都会受着的,谁叫女儿是娘所生的呢?可是娘,别人家的孩子可就不是就这么受着了,所以女儿还是得劝娘一句,既然那个孩子敢这么鞭打了娘,还有恃无恐的,那么娘该想一想了,娘就算上门再去折腾一番,恐怕也得不到娘要的结果,依女儿之见,娘还是不要再闹了,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就让这件事情过去了吧。”沈立春出门之前,看了牛氏一眼。
“外婆,你也劝娘几句吧,此事非同小可,就连一直向着娘的爷爷『奶』『奶』这次都没说什么,反而撤了小桌子,让二房也同大房三房一同在大桌子上吃饭,可见爷爷『奶』『奶』也知晓其中的厉害,不敢生事不说,还有几分讨好二房的意思,这样,外婆难道还看不出点名堂来吗?”沈立春说完这番话,眉头紧锁地出了房门。
“你个死丫头,没帮着老娘就算了,还想让老娘闷声吃亏,阻着你娘我报仇,你还是我生的闺女吗?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门内自然又传来朱氏一阵难听的叫骂声,还有几声清脆响亮的瓷器落地之音。
第1卷 第三十一章 歹竹出好笋(下)
沈立春站在门外,暗自落了泪。
迎面一个穿着簇新玫红花袄的十岁女童,刚从一辆半旧的马车上下来,进门就听到了朱氏的叫骂声,自然也看到了沈立春红红的双眼。
“大姐,不是做妹妹的说你,娘都被人打成那个样子了,你不安慰娘不说,还帮着二房尽惹得娘生气,实在太不应该了。”听到消息从大舅家赶回来的沈立秋冷哼了一声,从沈立春的身边经过,正眼都不瞧一下,直接进了大房,跑去讨好朱氏,跟着朱氏一起,数落着二房,诅咒着二房。
沈立春站在门口,听着那些不入耳的言辞,心下开始担忧。
她想着,这样下去,等到舅舅们一到,娘肯定会让外婆跟舅舅们闹上二房去的,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只有她先去二房一趟,先行赔礼了。
沈立春擦了擦眼泪,整了整衣裳,缓步朝着二房走去。
一踏进二房,先见到的便是一个跟年画里的金童娃娃相媲美的六岁男童,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粉妆玉琢的三岁女娃娃,一双明灿灿,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一股泓泉似的,格外吸引人的注目。
“你就是冬儿吧,我是你的大堂姐,我叫沈立春。”沈立春猜测着女童的年岁,应是二婶娘最小的女儿沈立冬,前段日子她也听闻过弟弟沈文吉伤了沈立冬,不但没有上门来道歉,就连探望都不曾来过一趟。
想着那个不争气的顽劣弟弟,沈立春蹲下身子,温和地抚着沈立冬的头。“听说冬儿被文吉推倒伤了头,做姐姐的一直不得空闲,没有上门来看看冬儿,是姐姐的不是。现在冬儿头上的伤可好了?可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没有?”她没有办法选择亲娘,也没有办法劝得朱氏教导沈文吉,只能尽尽她自个儿的心意,替着家人向沈立冬赔礼道歉。
沈立冬本想着这个时候大房的人过来,定然是上门来向二房找茬的。
因为大房那边引出来的动静可谓不小,那朱氏将娘家人一一都去请到了,此时上门来二房,沈立冬自然不作二想,她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战了,没想到沈立春来这么一出,倒让沈立冬酝酿许久的各种状况应对一点儿都用不上劲了。
沈立春眼见沈立冬一脸戒备地看着她,显而易见,是不肯相信她。想着她如此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地过日子的,没想到却被弟弟沈文吉伤得太深,以至于看到她就防着她了。
如此可见,沈立冬该是这次吃了大苦头了。
也是,听说冬儿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秦大夫当初都说沈立冬可能就此夭折了呢,若不是二婶娘跟二叔父诚信所致,坚持要等着冬儿醒来,恐怕冬儿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这也就难怪沈立冬一见到大房的人,就『露』出这样戒备的眼神了,想着,沈立春心头一阵发酸。
“对不起,冬儿,姐姐可能吓到你了,对不起,冬儿。冬儿当时一定很疼吧,是你堂哥太坏了,他不该推伤冬儿的,是他不好,让冬儿伤心了。姐姐替你大伯母,还有你堂哥向你赔礼,道歉,希望冬儿能够原谅他们,原谅姐姐。”沈立春抱着沈立冬小小的身子,眼泪刷刷刷地掉,她不敢搂得太紧,怕伤了她。
老实说,她无颜面对这么个小小人儿,为着不讲道理的娘亲,为着那个蛮横骄纵的弟弟,她除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她还不知道她能够说些什么。
沈立冬靠在沈立春的怀里,眼看着沈立春那内疚自责不已,她觉得意外之余,还有一些无奈。
说实话,沈立冬对大房的人印象都不佳,或者说对除了二房以外的沈家人,沈立冬的态度一贯都是很冷漠的,对于他们,沈立冬自觉地将他们划到了亲人之外的范围内,他们都是不需要她关心的有血缘上关系的陌生人,因而对于他们,沈立冬是能够不予理会就不予理会,实在没有办法要对上,那么她也不惧一战。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极品大伯母家会出来一棵好笋,沈立春对待二房的态度,可以从她真诚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向她赔礼道歉来的。
只是沈立春如此友善的态度,反而让沈立冬觉得事情不好办,她很纠结。
本可以对大房的所有人一视同仁,态度一致,但是黑马堆里偏偏出了一匹白马,还是一匹上等的白马,这就使得沈立冬不得不改善态度,话说,她总不能冷脸对着心善的沈立春吧。
“大姐姐,你先起来吧,你一直蹲着,冬儿觉得大姐姐会很累的。”沈立冬搀着沈立春起身,她虽是第一次见到沈立春,但是不影响她对沈立春有好感。
“姐姐无碍的,冬儿痊愈了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姐姐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冬儿没事,谢谢老天让你没出什么事情。”沈立春爱怜地『揉』着沈立冬的发丝,她从手腕上卸下一只赤金镯子,套到了沈立冬的手腕上。
“姐姐今日匆忙上门,来不及给冬儿备什么礼物,这个镯子就送给冬儿,也可当了买些补品给冬儿补补身子骨,冬儿看着太瘦了。”
“谢谢大姐姐,可是这镯子太贵重了,冬儿不能收下的,请大姐姐拿回去吧。”沈立冬不想受沈立春的人情。
要知道欠债容易,欠情难还。
可是沈立春是真心想要给沈立冬的,她的眼神很受伤,就那样泪眼蒙蒙地望着沈立冬,尴尬,羞愧,内疚,神『色』复杂得很。
“姐姐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只是想给冬儿……”沈立春说不出口,她嘴巴笨拙,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但是沈立冬却已然明白沈立春的心意,正因为她明白得很,所以她坚决不能收下,因为这一旦收下,日后大房的纠葛一旦来临,中间夹着一个沈立春,她沈立冬今后形事就会束手束脚了。
“大姐姐的心意,冬儿明白,可是冬儿真的不能收下的。那边大伯母,可能还需要大姐姐过去照顾呢。”沈立冬此言一出,沈立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她将镯子套回手腕上,擦了擦眼泪。
“姐姐知道了,是姐姐莽撞了,差点又连累了冬儿。”以朱氏刻薄的『性』子,指不定到时候会闹出什么是非来,显然沈立春也明白她自个儿的娘亲是何等人物,自是不敢强求着沈立冬收下镯子,只得艾艾期期地提醒了一番。
“冬儿,姐姐不能留在这里太久,免得生出是非来。姐姐过来,除了看望冬儿之外,还想告诉冬儿一声。请冬儿转告二叔父跟二婶娘,说我娘没有想清楚,可能等三个舅舅来了,娘可能会到二房来闹腾,所以冬儿转告他们一声,赶紧出去躲躲吧。”沈立春说完这番话,提脚就出了二房。
她不想因为她自个儿又让二房被娘亲给咒骂上,因为沈立春离去的脚步是极为快速的。
沈立冬看着沈立春出去了,暗叹了一声。
这个温柔善良的大堂姐,心里肯定很痛苦吧,一边是亲娘跟亲弟弟的蛮横无理,一边是她这个受到伤害的小堂妹,她很想让两边化干戈为玉帛,奈何就大伯母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就此罢休的,而二房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让大房的人凌辱上门的。
如此,双方今日定然会有一场不眠不休的恶战,那么沈立春此来,除了良心上过意不去,明面上是替大房来道歉的,倒不如说只代表了她自个儿的诚意。
只是这样的人儿,摊上那么不靠谱的爹娘兄弟,实在是可惜了。
旁侧的唐元祺见沈立冬一脸的犹豫,纠结,立时便开了口。
“你放心,小爷我也是个知礼数的人。你这个大堂姐,倒是个好的,等会闹腾起来,小爷答应你,不伤了她便是了。”
第1卷 第三十二章 武力不如智力
沈立冬见唐元祺一副待架的姿态,额头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来。
“你确定你一个人能够打得过那么多人?要知道你连一头黑熊都摆不平呢?”沈立冬提起前事,唐元祺恼羞成怒了。
“你在怀疑小爷的能耐吗?平常小爷我一个人能够单挑十个大汉不在话下的,那日若不是,若不是大意了,那头黑熊小爷我早就摆平了。”唐元祺说的是实话,若非当时他体内的恶魔之血爆发,以他的实力,确实能够将一头黑熊给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