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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全书四卷)-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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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刘伯姬想解释什么,可我已经起身,不愿再继续这样的话题。
  我不介意和帅哥们玩暧昧,如果纯粹只是一场情感游戏,那我奉陪,但若是动真格的,要我付出真心的一生,我玩不起。与一个受两千年前古文化熏陶下的男子许诺终身,不说彼此存在的文化与性格差异,仅是面对这份感情的责任,我便担负不起。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刘秀!
  我敢打赌,爱上刘秀,会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他的沉默内敛,因为他的温柔可亲……他太会隐藏自己的内心,爱上这样的一个人,心会被拖得极累。
  我不想做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傻瓜!
  21世纪的女性应该有这份理智的觉悟和冷静!
  “丽华!”
  “你刚才对李轶说什么宜秋救兵?那是怎么回事?”我故意岔开话题,刘伯姬蹙着眉尖,哀怨的扫了我一眼。
  她心里一定怪我逃避话题,我这样在她跟前装鸵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翻个身,背向我,不再吭声。
  我无奈的耸肩,这时刘黄急匆匆的跑进来,仓皇之余脚下竟被门槛一绊,重重的摔在地上,我急忙抢上去扶她起来。
  刘黄面色煞白,失魂落魄般的抬起头来,失去焦距的眸瞳茫然的望着我。我伸手扶她,她突然尖叫一声,弹跳的后退,撞翻门口一盏青铜羊尊灯。咣啷一声,灯柱上插的蜡烛滚了一地,火星溅到蒲席上,噌地烧了起来。
  “大姐!”刘伯姬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一把推开刘黄,向她身后快速冲去,眼明手快的抄起书案上的一卷竹简,对准起火的蒲席用力拍打。一场虚惊,蹿起的火苗很快被扑灭了,我心有余悸的拍着胸,瘫坐在地上。
  “大姐……”刘伯姬踉踉跄跄扑向刘黄。
  刘黄趴在地上,表情呆滞的看着妹妹,好半晌,失神的目光终于对准了焦距。“哇”的声,她伸手一把搂住刘伯姬,放声痛哭。
  “大……大姐。”
  “娘没了!娘没了……”刘黄用手捶打着刘伯姬的背,颤声哭泣,“娘……她走了!”
   
                  抑情
  留守蔡阳的樊娴都猝然病逝。
  这位身体一向不算硬朗的老太太,在得知儿子、儿媳,乃至妯娌、侄子等人的噩耗后,终于彻底崩溃了。承受不了打击的樊娴都病情加重,没撑几天便撒手人寰。
  等到蔡阳老家的族亲把丧讯报到棘阳时,刘黄、刘伯姬哭作一团。
  依照丧制,做子女的理当回去奔丧,为母守孝,可眼下的局势迫在眉睫,岂容他们兄弟二人轻易抽身?刘伯姬伤心之余,病势加重,没过一天,伤心过度、体力透支的刘黄也倒下了。伤痛未曾痊愈的我不得不担负起照顾她们两姐妹的职责,这几日忙得犹如一只陀螺,竟连二门都没迈出过一步。
  棘阳汉军人心涣散,绿林军中的新市、平林二军本就是目光短浅的农民散军,有好处捞的时候,他们的积极性还是相当高的,可是一旦遭受挫折,便立即打起了退堂鼓。
  新军十万大军逼近,汉军不但军心不稳,就士兵人数上也远远不足,在此四面楚歌之际,刘縯和刘秀分身乏术,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够抽身回蔡阳老家,此刻别说回去守孝,只要他们稍有离开棘阳之念,才组织不满一月的汉军便会即刻土崩瓦解。
  于是,樊娴都的丧事万般无奈之下,最后只能拜托留守蔡阳的少数乡亲族人代为料理,刘縯、刘秀和李通三人则忙着到宜秋去搬救兵,以解燃眉之急。
  也合该天无绝人之路,谁也不曾想到,当初绿林军分散后的最后一支队伍——下江兵,这个时候居然恰恰辗转到了沘阳县宜秋。
  下江军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与我结下过梁子的王常与成丹。
  当年我被绑作人质,为了解救我,最后连刘秀也被卷了进来。我很担心王常与成丹二人会因此心存芥蒂。若是此次谈判不成,王常他们不肯发兵合作……那可如何是好?
  刘黄、刘伯姬两姊妹整日以泪洗面,汉代号称以孝治天下,孝道乃是儒家学者的根本道德,可想而知樊娴都的死对他们这些做子女的打击有多大,特别是……非常时期所累,他们居然没法为母亲完成最后一件人生大事。
  据说刘縯这几天的脾气相当暴躁,军营中有士兵但凡有违纪者,轻则关押大牢禁食,重则被竹板打得皮开肉绽。
  如此焦急的等了一天一夜,到得第二日晌午,善解人意的刘嘉悄悄托人带来口讯,下江兵同意会师,联合兵力一同抗击新军。
  我把消息告诉刘氏姊妹,她俩皆是喜出望外,总算略略扫却多日的阴霾,脸上添了几分笑颜。我找了个借口溜出房间,打算去找刘嘉把细节打听得再清楚些。
  出门没走几步路,便见李轶站在中閤探头探脑,不停的踱步,一副踌躇犹豫的样子。我瞧着又好气又好笑,悄没声息的猫腰绕到他身后,冷不丁的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吓到他的同时我跳开一丈,故作惊讶的问:“季文?原来你在这啊!方才伯姬还问怎么好些天不见季文的影儿,还以为你当真也去了宜秋呢。”
  李轶先惊后喜:“伯姬……刘姑娘真的有提到我吗?”
  那样说话的样子分外透着腼腆,我不由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其实这个小伙子长得不赖啊,品貌端正,家世也相当,不知道刘伯姬哪点看不上人家,居然一次都没给过好脸色看。
  我轻咳一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可有你堂兄他们的消息?”
  “哦,那个……明后天应该可以赶回来了吧。”
  “谈的怎么样?”
  “还不错。下江军起初不愿合作,张卬与成丹极力反对,倒是那王常有些远见卓识,力排众议……这事最后算成了,接下来就看如何抵挡这次新朝的十万大军。”
  我低头沉吟。下江军也不过才五千多人,加上汉军现有的兵力,就算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这样以少对多的胜算几率,仍是微乎其微。
  我有多久没见过刘秀了?
  好像自从回到棘阳,我和他就再没单独接触过,平时即使碰面,也不过是混在人群里来去匆匆。
  这会儿他就在我跟前,低着头弯着腰对着床上的刘家姊妹俩喁喁细语,刘黄关切的询问着他们兄弟去宜秋时的情形,正如我猜测的那样,刘秀的回答总是避重就轻,报喜不报忧,把一趟惊心动魄的经历说的就跟出门旅游观光一样轻松。
  三个人都是极力避开母丧的伤感话题,在这种关键时刻,两姊妹也不愿意再给兄弟增添负担。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竟非常能够觉察出他们彼此间的关怀之情。
  刘秀也是个不得闲的人,他和李通两个是刘縯的左右手,缺一不可,所以只在房里略略坐了一刻钟便得离去。刘伯姬极力怂恿我去送他,我哪能不明白她心里盘算的那点小九九?
  假如我矜持拒绝,反倒显得我矫情做作,索性大大方方的应承下来,一路将他送出门。
  “回去吧,不用送了。”
  短短半月的时间,刘秀却仿佛历经沧桑,一向温润清澈的眼底脉脉流淌着一种难言的悲切,但是嘴角仍是柔和的勾起一道弧线,看似在笑,我却觉得他在哭。
  看着这样一张充满矛盾的脸孔,那种心疼的感觉再次升起,胸口一热,我不假思索的说道:“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他肩膀微微一颤,眼睛快速眯起,笑容尴尬的凝在唇边,但转瞬又恢复自然,笑道:“说什么呢?”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要多保重身子,恶战在即,你……”
  我转身就走。这个人……该死的家伙,不管对什么人都坚定的竖起防护墙,没有人能够跃过那道墙,触及他的内心。他其实是个可怜又怯懦的家伙,不敢把真心显露给任何人!
  手腕一紧,他从身后牢牢的抓住我。
  我轻轻一挣,他随即松手。我没再往前走,却也并不着急回头,背对着他,听着那平缓的呼吸声慢慢粗重起来。
  “你以为自己能够撑多久?”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嘲弄的说,“明明笑得比哭还难看……”
  “能撑多久是多久。”声音低沉,极力压抑着悲伤,他在我身后平静的回答,“有那么多人在伤心流泪,已经够了,笑远比哭要难。”
  笑远比哭要难……
  那么,明明想哭的时候,却还得强迫自己微笑,是为了什么?既然知道难,为什么就不会挑个简单点的方式让自己好过一点?为什么非要自己为难自己?
  我不懂,我还是不懂,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处处透着矛盾,为什么总叫人揪心,为什么我难以忘怀那滴如梦如幻的眼泪。
  那滴泪,曾经滴落在我手背,却已似蛊毒般渗进我的心里,总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痛,他的悲。每每看到他的笑,就浮现出那滴泪。
  我慢慢转过身去,他就站在温暖灿烂的阳光下,光芒照人,俊秀的脸庞,醉人的笑容,笑得那么纯真,那么温柔,那么……绝望。
  真的很想对他说,刘秀,做人……其实不必那么累!
  可话到嘴边仍是咽下,我唯有报以赧颜一笑。他是他,我终归是我,我没有立场来对他指手画脚,他的人生只能由他自己抉择。
  “接下来,可已有了打算?”
  刘秀微微一顿,估计没想到我把话题转的那么生硬,他笑了下,眼波流动,荡漾着脉脉温情:“你放心。”缓了几秒钟,又补了句,“不会再让悲剧重演,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守护住身边的每个人。”
  刘秀轻易不做保证,一旦他肯说出口的话,必然一诺千金。只是……他指的每个人,也包括我在内吗?
  我希望答案是什么?是,还是不是呢?
   
                  尊帝
  地皇三年十二月底,临近元日,可是南阳郡的气氛却一点都不容乐观,新年的氛围在棘阳更是找不到一丝一毫。
  然而就在这等紧要关头,刘縯却下令休卒三日,大飨军士。三日后正是岁末除夕,汉军统分六部,偷偷趁夜袭取蓝乡。
  新军十万兵马的粮草辎重皆数安置于蓝乡,临近元日,官兵防守松懈,谁都不曾料到几天前还在欢庆新年的汉军会突然夜袭蓝乡。这一仗打得相当漂亮,新军辎重尽数掳获,到得第二日正是新年的第一天,正月初一,汉军从西南方向攻击甄阜的军队,下江兵则从东南方向攻打梁丘赐的军队。
  双方人马在沘水以西展开一场恶战。
  到中午,梁丘赐的军队首先溃败,甄阜见势不妙立即拉了人马望风而逃。汉军追到黄淳水边,新军之前把为了显示决心自行将桥梁尽毁,这时作茧自缚,反而自尝苦果。河水湍急,新军渡河逃亡,溺死无数,刘縯兄弟率领汉军痛打落水狗,歼灭新军两万余人,河水染赤,梁丘赐与甄阜二人恶有恶报,被刘氏兄弟斩杀。
  新朝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听闻十万官兵一战而溃,引兵往宛城撤退,刘縯带兵乘胜追击,在淯阳追上严、陈之军,斩敌三千余人,严尤、陈茂弃军而逃,汉军乘胜北上,包围了南阳郡都宛城。
  短短一个月,汉军重新将局势扭转,沘水、淯阳大捷后,汉军军威大震,前来投军的人数也越来越多,竟然在短期内迅速扩充至十几万人。
  我一方面替刘家兄弟由衷感到高兴,一方面又隐隐不安。绿林军那帮人不能共患难,同样也不大能同富贵,吃败仗的时候他们只想尽快落跑,如今打胜仗了,只怕会更想着如何瓜分权利。
  我的伤早就痊愈了,这段时间留守后方每日坚持不懈的做着康复锻炼,体能训练贵在持之以恒,现在的身体已经满十九岁了,骨骼发育都达到了一定的标准,一旦中断基础练习,柔韧和反应能力会随之减弱。
  这个道理,我在高中毕业时就已经深刻体会过了。
  养病期间刘伯姬瞧我练跆拳道十分有意思,便心痒痒的想模仿几招,可她年纪偏大了些,已经错过了最佳练习跆拳道的生长发育阶段,不过我也不想太扫她的兴,就把太极一章的内容简单的挑了几招教她,也不过就是摆摆空架子。她倒学得不亦乐乎,惹得刘黄也一起动了心。
  她们两姊妹经常会嘻嘻哈哈的扭打试招,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讲纯粹是胡闹玩耍,可每当看到她们脸上绽放的纯真笑颜,我便会感到一阵欣慰。
  至少,最痛苦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笼罩天空的阴霾正在逐渐消散。
  笑,远比哭要难!
  我愉悦的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井里打起来的水有些冰手,冻得十指通红,从来没生过冻疮的我,去年冬天破天荒的在左手小指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把井水倒进大木盆里,我甩掉帛屐,脱去白袜,卷高裤腿,奋然跳入盆中。刘黄、刘伯姬加上我,三个人的换洗衣裳在盆里堆得老高,我卖力的踩湿衣物,虽然双脚被冻得有些发麻,却依然快乐的哼着快节奏的歌,腰肢柔软摇摆,跳起了跆拳舞。
  正半眯着眼自得其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刘縯带着一大帮人正穿过后院往这边走来,经过井边时原是往前堂去的,半途却折了道,反向我走来。
  他蹙着眉上上下下打量我几眼,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抬脚从盆里跨了出来。
  他全然不顾身后众人异样的目光,遽然弯腰,一把抄住我的左脚。
  “哎!”我失去平衡的仰天往后倒。刘縯并不松手,我急忙右脚单跳两下,溅起无数水花,不少水珠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
  后背撞上一具坚硬而有富有弹性的躯体,淡淡的,带了股奥妙洗衣粉的香气,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及时救了我,我伸手向后一捞,左手搭在刘秀的胳膊,冲着身前半蹲半跪着的刘縯暗暗呲牙:“大将军,假如不想在你部下跟前出丑,你最好收敛一点。”
  这家伙已经由“柱天都部”改称“柱天大将军”,身份与地位拔高了好几个等次,今非昔比,统率十几万人的大将军已完全不能和以前统率千把人的小头脑再相提并论。
  如今就连王莽也已十分忌惮他的实力,居然开出“封邑五万户、黄金十万斤、位上公”的天价要取他的项上人头,长安中官署乃至天下乡亭到处都挂满了刘縯的画像,悬赏抓拿。
  还有坊间传闻,说王莽痛恨刘伯升,每日晨起都要拿箭射他的画像泄愤,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或许传闻存在夸张的成分,但刘縯的军事才能以及统率全军的领导能力,的确让人觉得他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我要是王莽,也得把他列入头号劲敌,重点防范对象的名单。
  经历过最残酷的挫折和磨炼后,刘縯已经完全成熟起来了,气质变得更加沉稳,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慑人的张力,就连一个细小的眼神,也极具杀伤力。
  沉默是无言的抗议,刘縯不说话,可一双眼也始终没离开过我。要不是顾忌到他身后一大群的部下隔了大老远的向这边探头探脑,不住观望,我真想飞起一脚,把他直接踹到井里去。
  赶在我当真起脚之前,刘秀架着我的胳膊,把我从盆里拎了出来。刘縯配合默契的将帛屐套到我湿漉漉的脚上:“以后别干这些粗活了,我指派两个奴婢过来,也怪我忙昏了头,疏忽了……”
  “分什么粗细的,不过就是洗洗刷刷,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阴次伯让你干过这些下人活吗?瞧你好好的一双手……”刘縯怜惜的执起我的左手,我胳膊一缩,把手藏到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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