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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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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七人面面相觑。
  “愣什么?!不想死的就给我赶紧走!”瞪目厉喝间,花明观伸出右手自腰间取出一包墨绿色药粉,左手同时弹开酒袋口的塞木。
  药粉与酒液混合交融,化成墨汁般的液体,在空中划了一片镰刀飞影般的半弧,洒落地面,嗤嗤生烟。淡青色的浓烟刹时弥漫矿道,散发出一阵阵阴寒刺鼻的气味。数不清的佛灯虫在浓烟中翻了肚皮,死得无声无息。
  许是意识到了什么,花无病也开口喝令弟子后退。那六名弟子不敢再迟疑,反手把虫油灯插在山壁上,然后背着沉甸甸的包裹,飞也似地朝矿道深处逃去。
  “干爹,你走,我来殿后。”花无病却未离开,一手药粉一手酒袋,开始重复花明观方才的动作。
  花明观勃然大怒,白皙秀气的五官在灯光中透出几分煞气:“殿你个鬼!再不走,老子特么的一脚踹飞你!”
  花无病撇了撇嘴角,正要驳他,不料一片金光映落眼角。
  面对洞口的前方,一只足足有半人高的巨型蝴蝶扑闪着金黄色的翅翼,带着灼烈如熔岩地浆般的气息,铺天盖地地飞过来。
  佛灯引!
  这是连筑基期修士亦难以匹敌的佛灯引。
  后天武者遇之,尸骨无存。
  金黄翅翼火光缭绕,犹如流淌着几近实质的焚世熔浆。仿佛只是转瞬之间,已然近于眼前。花无病煞白了面色,毅然转身扑倒花明观,以自己的后背挡住一片末日般的毁灭之焰。
  花明观被压得脸皮贴地,龇牙咧嘴,暴出一声——
  “Shit!”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花明观以为自己正在梦游,黄泉一日游。
  滴答,滴答。
  冰凉清香的琼浆缓缓滴落在他嘴唇上。
  “特么的真不过瘾……”他嘟囔着,伸手一抓,落了空,同时脑子里像是去了层碍事的隔膜,浑然一清。
  几个弟子围绕在他身边,异口同声,醒了醒了。
  花明观睁开眼,扭头一看,只见两丈外,花无病一身乌漆麻黑地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动了动手脚,感觉自如,于是蹦起来,跳过去探脉搏:“无病?无病?”
  花无病一点反应也无。
  这时,身后有人扑哧一笑。
  花明观后知后觉,忽然觉得屁股很凉快,低头瞄去。晕,裤子破了大半,露出两大瓣雪白,白里又沾着几片焦红……
  靠!老子春光乍泄了!
  当即恼羞成怒,怒成关公脸的花明观冲着那几名弟子怒吼:“看啥看!没看过帅哥么?!谁在笑?站出来!”
  弟子们齐齐打颤,其中一个被推出来当代表,只好弱弱地辩道:“禀观主,不是我们在笑啊……”
  倒霉花
  “不是你们还有谁?”
  这话一问出口,花明观也回味过来了,方才那个笑声似乎很柔,确实不大像是他们几个发出来的。环视四下,发现眼前的矿洞显然比之前经过的那些要高阔许多,头顶上的石壁居然镶嵌着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
  但,这里除了他们八个,没别的人在。
  花明观神色微动,随即思及开辟这条矿道的前辈与涂抹在花无病身上的黑色药膏,两者之间的关联。开口一问,弟子们的回答应证了他的猜测,果然是那位前辈出手救了他们,只是谁也没看清她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屁股光光,被个女修士瞧了去,他就忍不住脸皮发热。
  “小陆,衣服。”
  那名姓陆的弟子倒也机灵,二话不说,解开包裹,取出一套干净的外衣,双手递上。
  花明观迅速换好衣裤,碰巧花无病也醒过来了,便亲手喂他喝了些水。
  佛灯引的火毒极其厉害,幸好抢救及时,花无病才未伤及筋骨,唯一麻烦的是皮外灼伤面积甚广,几乎覆盖了整片背脊,按此伤势,最快也得旬日方能动武,对接下来的试炼十分不利。花明观心里明白,倘若没他那一扑一压,这伤就得落在自个身上了。父子之间,说谢字就显生分了,啥也不用说,记在心头便是。
  但是有一点,他很不满,不吐不快——“臭小子,刚才干嘛压我的背?差点把我这英俊挺拔的鼻子给压扁了!”
  众弟子无语,只有花无病勇敢直言:“我那不是担心你的脸被火烧着了嘛……”
  矿洞有两个通口,一头通向外面,一头继续深入山内。
  半明半暗的矿道里,飞剑过处,如切豆腐,隐藏在山石里的矿材逐一显露。一块块矿石掉落在泥地上,其声沉如闷雷。
  远远地,花明观只见得一抹人影窈窕,身前一道晶莹光影飞舞。再行十来丈,他止步扬声:“在下花明观,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飞剑虚立于空,颜初静停下手中动作,翩然转身。
  白烟濛濛,眉目依稀。
  清柔的嗓音宛如黑夜里绽放的水莲,舒展自由,不张扬:“你认得耶稣么?”
  花明观闻言一震,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地说道:“前辈说的是……是基督教的……耶稣?”
  “没错。”颜初静弯了弯唇角,“你以前是哪一国的?”
  “中国。”
  自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八年来,除了连尊,颜初静从未在人前提及自己的过去。如今偶然得知还有一人与自己来自同一国土,尽管谈不上是他乡遇故知,而且这个人的性格还有点儿不正常,但她依然很开心。
  两人一问一答。
  很快,对于花明观的遭遇,她已知了个大概,不禁暗自感叹自己比他走运得多。而花明观也从她口中了解到想要返回地球,先决条件至少得有修真界的大乘期修为……
  纪明观,一个读初三的男孩,晚自习结束,骑自行车回家,途中被车撞倒,脑袋好死不死地吻上路边的铁杆。
  醒后,他发觉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这个人姓花,年仅六岁,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天生口哑,被人贩子卖到小倌馆里当洗脚童,常常受人欺负,整日吃不饱穿不暖,死前还碰上个恋童的变态。
  还魂还到这种肉身,纪明观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他忍气吞声,熬了两年,终于寻机逃了出来,躲进大山里。没几天却被昔日江湖第一邪教玄通教的余孽抓去试药,折腾得周身带毒。不到一年,余孽死了,他还半人半鬼地活着,只好修炼余孽遗留下来的一本玄通心法。
  数年后,他毒功初成,哑症自愈,开始游历江湖,自称花明观。再后来,他自立门户,收养孤儿,寻访仙家,求仙无门,故土难归……
  花明观说的不多,平铺直叙,却让听者窥见其中坎坷,一言难尽心酸。
  审己度人……
  试问,换做是自己,是否能够像他那般坚忍不拔?与他相比,自己以前吃过的那些苦头又算得上什么呢?颜初静无声苦笑。
  几年前亲眼目睹花明观与燕丹大将虞丘望达狼狈为奸,设局下毒,视十万军士的性命如蝼蚁,她只觉此人生性残忍,是以非常厌恶。先前若非偶闻他口吐英文,又见他临危不逃,有情有义,她亦不会出手搭救。如今想来,他纵有千般错,本性却也不是坏到无药可救的境地,只是命运弄人,使他误入歧途罢了。
  当然,她亦未全然相信他的说辞,只不过看在同是天涯穿越人的份上,时机合宜时帮他一把也不为过。
  “时间不早了,你们在这休息一晚。”说着,颜初静微一扬手,十六张淡黄色的朱墨符纸无风自飘,悠悠飘至花明观面前,“这些是千里符,直接贴在腿上可以日行千里,每张能用三次,你拿去用吧。”
  花明观伸手接住千里符,秀长的眉毛微微蹙起,蓦然曲膝跪下。
  “前辈,请收我为徒吧!”
  浸毒多年,花明观自知以自己如今的体质怕是难以修炼仙家心法。传说中的九转还梦丹有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之效。然而,万人同求,相比先天以上的高手,自己可说是身微力薄,得到仙丹的几率太低了!
  所谓机不可失,眼前这位女子不仅修为高深,且与自己同为中华儿女,倘若能拜她为师,或许还有机会问鼎长生,重返故国。否则,他日即使毒功大成,百年之后也终不过是一堆黄土掩白骨。
  颜初静万未料及他会有此举动,一时愣住,缄默半晌才道:“我不收徒的。”
  清柔的声音犹在矿道中回荡,她已运转真元,隐身而去。
  花明观正待再说,一抬头,哪里还有人影,只有一块块堆积成坡的矿石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泛着冷冰冰的光泽,仿佛嘲笑某人不自量力。
  他狠狠捏紧手中黄符,轻声喃语:“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第三天,天空依然是一片无际无垠的白茫茫。吹过大地的风,包含着金行的凝实锋锐,犹如碎芒羽刃,令人肌肤隐隐生疼。目所能及之处尽是灰沉泥土或嶙峋怪石,不见水源,许多人随身携带进来的饮用水已然告馨。
  一路飞行,不时可见戮兽饮血,甚至杀人夺水之事,从起初的不忍到后来的麻木,颜初静逐渐了然试炼之义。
  采矿不易,人心更难。
  从来义薄云天者少,自私自利者多。
  你死我活,身不由己。
  如此残酷,再真实不过。难怪忘机大师说,神试之后,能够活着走出太黎神宫的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试境中央之地,高空俯视,宝牙丘台好似一个耸入云端的巨型甜筒。下方的土黄色柱体高达万丈,表面凹着无数缺口,每个缺口上皆有一方白色凸块,标示着各种矿名。武者们按照各自玉牌的提示,攀爬上台,将采集到的矿材放入缺口内。
  缺口高低不一,八重内劲者需要攀爬六千丈高,九重内劲者则要攀及八千丈。
  越往上,灵压越强,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达也。
  此间,不知有多少人半途力竭,坠落宝台,血溅大地,饮恨而亡。亦有人望而生畏,思量再三终退却。
  交纳矿材之后,若质地数量均满足任务要求,缺口深处便会发出一股柔和莹亮的白光,其人当即被传送到下一试境。而滥竽充数,没有完成任务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黑光罩体,遣送出境。谁也别想浑水摸鱼,投机取巧,蒙骗过关。
  万丈之上便是冉冉盘旋的霜晶之体,乳白灵色,香气扑鼻,其形其泽宛若刚刚出柜的雪糕,不经意间勾起了颜初静的回忆。
  思念如丝,缠绕心怀,如何能忘却那个在炎炎夏日与二哥斗冰啤,吃冰淇淋火锅的自己。
  伫立白云间,回首年少时。
  良久。
  她莞然而笑,足下飞剑化作流虹,直奔台端。
  翡翠梨
  后天武者只要备足补充元气的药物,懂得利用环境优劣,拥有一股子坚持不懈的毅力,再加上一点好运气,这万丈高台也并非是不可征服的目标。
  修真者则不同。
  颜初静生性谨慎,不敢掉以轻心,在高空上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宝牙丘台耸入云端的那部分被庚金之气层层笼罩,有一些经验浅薄的炼气期修士贸然接近,结果万剑穿身,骨肉成沫,连一丝精魂亦未留下。
  为了安全起见,她祭出连尊相赠的防御法宝千罗伞,连掐法诀,一鼓作气破开庚金之气所化的万剑阵,在真元未竭前将矿材塞入缺口。
  须臾,一阵金光自缺口深处浮涌而出,形成一圈玄奥符纹。
  她任由这些金符光纹飞绕身旁,片刻晕眩后,景象全非,遮天蔽日的绿意直映眼帘,清新自然的活力扑面而来。
  木之试境其实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森林。
  颜初静的落地所在长满参天古木,繁枝茂叶,点点阳光漏洒,温度仿佛已被过滤,清凉湿润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按照玉简里的提示,她穿过这片云杉林,沿着一条黄石垫底的清澈小溪,一直走到森林中央边缘。途中毒蛇出没,狡狸奔跃,豹鹿相逐,白鹳觅食,俱是灵智已开的妖兽,遇见她这个外来者也不生敌意,反而凑近,嗅一嗅,蹭一蹭,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孺慕之情,让她想起胭脂谷里那些颇通人性的灵兽。
  边缘处有一弯月牙似的泉眼,泉边没有萋萋绿草,只长着一株枝萎叶黄,气息恹恹的小树。她反复端详,确定正是这次的任务目标——翡翠梨。
  翡翠梨,十年发芽,百年开花,千年结果,汇天地灵气,集日月精华,修真者服用后可增加三百年寿元。
  颜初静记得释寒石曾经说过,这种灵粹在外界几乎已然绝迹,唯云思岛内尚有一株。托连尊的福,她见过一回,那株翡翠梨由陵云亲手栽种于桃花谷里,仅半丈余高,主干通体雪白,细细的枝条由白渐绿,几片指甲大的嫩叶青翠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仔细一看,却发现嫩叶上的脉络隐隐带着点红。
  两者相比,眼前这株就像自小营养不足,饿得快死掉的孩子。颜初静蹲在泉边研究了半天,没找出什么虫蚁病菌,又认真地检查了周边环境,日光充足,水质清甜,于是怎也想不出它为啥这么颓废。
  三日之内将这株奄奄一息的翡翠梨调养得白白胖胖,花枝招展……一想到这个任务要求,她就心底发慌,暗自嘀咕:神啊,咱不是养花的呀……
  浇水、清洗枝叶、换泥土、修剪枯根、移植,能够想到的法子,颜初静都一一试过了,只可惜小梨树一点起色也无。
  到了次日夜里,月华皎皎,清风习习。
  她浸在清凉的泉水里,手执玉梳,缓缓理直刚刚洗干净的长发,蓦然想起一段话。
  “阴阳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于是乎灵光一动。
  她修炼的心法乃以阴阳之气为根本,采阳补阴,凝练出来的阴阳真元本就包含有创造与毁灭之力。
  正所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
  悟通这一点,颜初静忽觉周围一切阔朗清明,往日在修炼当中有所困惑之处竟不通自通,依稀之间,自身已与自然交融,与天地相合,灵魂自由翱翔,万物有道,朝生暮死,尽在掌握中。
  这是心境有所突破时的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有时会持续很久,有时不过是一霎那,端看个人机缘。
  短短一刻钟,却如轮回千万载。
  她睁开眼,笑容宁和,再无一丝犹豫烦忧。
  得到阴阳真元净化滋润的小梨树一扫死气沉沉的颓废状,舒枝展叶,开出两朵羞答答的粉色花苞。
  “好吃,好好吃,要,还要!”小梨树使劲抖着最新抽出的嫩叶,它还未开启灵智,只是凭着植物的本能索取。
  颜初静感受到它这股快乐期待的情绪,不禁浅笑开口:“你今天已经吃很多了,小心涨坏。”
  小梨树更用力地抖动叶子:“不涨不涨,地下很大,要啦要啦。”
  真可爱……
  把手掌贴在树干上,她一边往里输入阴阳真元,一边问它:“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小梨树美滋滋地吸收着营养:“好多好多年啦。”
  “是谁把你弄来这里?”
  “不知道。”小梨树很满足,花苞鼓鼓的,仿佛即将绽放,“本来就在这啊。”
  她收回手,不再问了。
  为防意外发生,颜初静在小梨树周围布了个七星连诛四象阵,然后开始采集边缘附近的各种珍贵药草。
  再往内便是森林中央地域,一眼望去,那里灵气袅袅如雾,远比这边的中部地带浓郁许多,可想而知,灵粹的等级数量也会翻倍。但她始终不曾涉足过界,因为那里很可能有元婴期,甚至出窍期的高手正在试炼。
  认清自己的实力,不贪心,不胆怯,就好。
  一日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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