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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穿成这样跑出来？”十三解下披风，披在我的身上。
“我心里不痛快。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拿起地上的酒，就灌了一口。喉咙里辣得像着火了一般。我不住地咳嗽，十三轻轻拍着我的背，叹息一声，“为了八哥的事情？”
“不全是。只是觉得这皇宫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对十三推心置腹。
“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你喜欢八哥？”
“怎么会。”
“十四弟？”
“也不。在这个地方，真的有真心吗？”
“我不知道。不过，只要你相信，只要你愿意，就有的。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了。”
“打算有用吗？你真的相信我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或者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十三沉默不语。半晌，轻轻道，“我小时候，心情不好时，经常会躲到这里来，有时候吹箫，有时候练剑，有时候只是坐着。只有四哥能找到我。”
“四阿哥是真的关心你。”
“是啊，也有人是真的关心你。至少有我。”
我心里觉得热乎乎的，仿佛着魔了一般，脱口道：“你能抱抱我吗？”我真得太疲惫了，想有一个怀抱，可以让我暂时依靠。给我温暖，给我力量。这样的要求完全无关男女之情，风月之事，只是对一个朋友全心全意的信赖。胤祥，你明白吗？
我侧头看他，他的眼底一片纯净，好像风雨过后的天空的颜色。他向我缓缓伸出手。我泪如泉涌，他是明白我的。扑过去抱住他，向小动物一样呜咽哭泣。他一手揽住我，一手轻轻抚摸我的头，以前我每次看完喜欢的小说流泪的时候，我的男朋友就会这样抱住我安慰我。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我只剩一抹孤魂，无依无靠。我哭得昏天黑地，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来。心情开朗了很多。
看着胤祥身前一片水渍，有点后知后觉的羞愧。正要退出他的怀抱，他却换了一个姿势，从后面拥住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这样的温暖太过有诱惑力，我顾不得矜持，舒服的靠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喝的那点烈酒的缘故，整个人晕晕的，感觉有点飘。
“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胤祥的声音如微风拂过。
“小时候？我以前心情不好时，最喜欢看言情小说”
“你阿玛居然会让你看艳情小说？”他显然被吓得不轻。
“不是艳情，哎，就是想玉梨传那样的书。好多次，我都看得流泪。有时候，我觉得我喜 欢里面的配角胜过主角。比如寒列笔下的金银，龙庭江雪笔下的第五冉，都让我觉得心疼。”
他显然搞不懂我说的是谁，只好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这些人默默的爱着女主，为她做了所有的事情，却没有刻意让她知道，也不求回报。我哭完之后就安慰自己，那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把最好的记忆永远埋在心底。万一真的在一起，每天吵架，或者日久变心，才是真正悲哀。”
他沉默片刻，才说，“你想的太多了。你就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
“有啊。”
“后来呢？”
“后来，他嫌我长得……长得美，被选中秀女，就接受了我阿玛提供的官职，弃我而去了。”
胤祥紧紧握住我的手，想给我一点安慰。他的手干净而温暖。我笑笑说，“这样也好，说不定我根本没命出宫，难道要他等我一辈子吗？”
“不要胡说。我不会让你出事。”他抱得更紧。
“大家都说不会让我死。呵呵，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谁知道呢？我要是欠了人家的命又拿什么来还呢？无所谓了。以前我每天都觉得很无聊，虽然有很多目标，但是却不愿意真的努力。混水摸鱼，自己找点乐子，也觉得不错。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如意，不满足……到了这里，才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好，如果我能回去，55555我要回去……”我又哭了起来。
胤祥柔柔的说，“哭吧，一次都哭出来吧。哭累了就睡吧。”
我哭得神志不清，恍惚中摸到口袋里的，想起那颗眼泪般的露珠，迷迷糊糊的想，说不定那就是我的泪，从清朝流到现代，又从现代流到清朝，不知道要流到什么时候。只是，我也能“质本洁来还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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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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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可是我的情却永远永远也说不出口。
凄然。不悔。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额娘告诉我，不要和八哥一起玩，因为他的额娘是一个卑微的人，和他一起玩儿会辱没了身份。于是我开始轻视没见过几面的八哥，还经常偷偷欺负他。
是的，我喜欢欺负人。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份尊贵，却不明白为什么尊贵如我，反而要守比别人更多的规矩。心里烦闷，只好去欺侮下人。我从没想过那样做是不是对，奴才的命本来就是很轻贱的，有什么值得我烦恼的。我知道他们心里恨我，可是他们不敢说。这让我觉得快意。我也知道他们都喜欢八哥。一个卑贱的阿哥，却每天无忧无虑的笑着，对每个人都很和善的样子。我讨厌他。
他其实一直知道出坏主意捉弄他的人是我。但是他从来没有生过气。总是很宠爱的由着我闹，似乎是真心疼我这个弟弟。我不领情。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人和人之间只有利益，没有真情。他的虚情假意也不过是想让我放过他。我偏不。年少的我没有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伪装那么久，久到我都开始当真。
我在雪地里摔倒，他扶我起来。我被先生责骂，他对我安慰的笑。我娶福晋，他帮我在婚宴上挡酒。他送的礼物，永远是我需要或者喜欢的。八哥，你若不是真心疼我，又怎么能做到如此地步。你日渐出尘的玉容，渐渐烙在我的心里，仿佛斑驳的铜器，我越用力去擦，却越清晰闪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跟在你后边。我知道你赢得了很多人心，朝廷上的大臣器重你，朝外的名士也称赞你的贤德。我心里比自己受了称赞还要高兴。真的。
我唯一担心的是你总有一天会娶妻。那时，我将不再是你最亲近的人。我情何以堪？
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虽然你总是掩饰得很好，可你的心情，一丝一缕，我都能体会。八哥，你可知道，每次你的笑脸里渗出不知名的忧伤，我都心痛得无以复加，想拥你入怀，却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想驱散那抹阴云，这样的心情，折磨着我，却甘之如饴，戒之不掉。
那一天是你额娘的生日。我知道每年你的额娘都不肯见你。每年我都会静静陪着你。可这一次，我却被皇阿玛招去，推脱不掉。黄昏出来时，已经不见了你的踪影。我疯了一样到处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八哥，你在哪里？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你的屋子，发现灯居然亮着。推门进屋，看到你正在写字，心里疑惑，凑过去，满纸都是那四个字：仁者爱人。我不解的望着你，你饶有兴致地告诉我来龙去脉。八哥，你可知道，你的眼神让我苦涩得似要呕出血来。于是，我告诉十四弟，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向八哥炫耀她的学问，还教育八哥“仁者爱人”。我知道十四弟向来崇拜八哥，一定不会让这个丫头好过。却没料到……唉，那个丫头有什么好，竟然……
家宴时，我终于见到了她。美是很美，气质却太差。完全不敢抬头看人，一脸要哭的样子。我心里大大的不以为然。没想到那个丫头后来却有那样的惊人之举。看着她欢天喜地的向皇阿玛谢恩，她所作的一切都是故意要引起皇阿玛的注意吗？八哥略带责备的看着我，是气我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让她陷入险境吗？八哥，在你心里，竟然已经那么在意她了吗？我慌乱成一团，找个借口溜出去，匆匆写了纸条提醒那丫头会面前有怎样的机会，我就不信她拒绝得了这种诱惑。
命运仿佛故意开我的玩笑。皇阿玛很快又迷上了一个宫女，那个丫头却开始和我们一起听学。虽然她和十三哥十四哥走得更近些，我却注意到，八哥的目光总是围着她转。每次忍无可忍，我都冲动的出言讥讽她，她居然敢和我这个阿哥顶嘴。八哥从来不阻止我，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八哥还是宠着我的。直到有一天八哥突然冒出一句话，而那句话是她在和我斗嘴时说过的，我才终于明白，八哥真正宠爱的人是她。八哥知道她性子活泼，我也占不到便宜，才在一边默默的看我们斗嘴，欣赏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我那天的心情吗？没有。那样的死寂的绝望，使世间的一切都失了色彩，包括语言。我终于忍不住问八哥，“你喜欢她吗？”八哥没有回答，我已知道答案。“可是他是皇阿玛看上的人。”我不死心地说。八哥脸上的表情让我不忍心去看。这时十弟闯进来，话题被迫中断。十弟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说，“八哥，你也该娶妻了，我看那郭络罗家的格格对你大有意思，嘿嘿……”我心里一惊，对十弟大发了一顿脾气，气得十弟当场拂袖而去。我也很快告辞。
回到家，我左思右想，郭络罗家里很有权势，八哥娶了她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威望。更重要的是，郭络罗氏出了名的娇纵任性，八哥不会喜欢那样的女人。这样，即使八哥娶了她，我仍是他最亲近的人。我心里有了决断。八哥，原谅我这次不能全心全意为你着想。只有这么一次，我保证。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去问八哥，正要劝他，他却告诉我他已有决断。我眼前一黑，悲从中来。却没想到，他的决断竟然是郭络罗氏。
“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璇玑曾对我说，‘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真正能够得到和把握的东西却太少太少，与其一个一个的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集中全力追求自己最想要的那一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能希冀太多的东西，今生为了额娘，也只有，只有……”八哥竟然哽咽着说不下去。
那丫头是什么时候说的这番话？八哥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起。八哥，你和她之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可是，可是不管怎么样，你终究还是要放弃她了，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只有我。我分不清心里的滋味是愉快还是痛苦，是愤怒还是释然，只要八哥还是在我身边，就够了，真的够了。能每天看到他，我愿已足。
八哥很小的时候他的额娘曾送给他一个礼物，我们都知道他一直带在身边，他却甚至不愿借给人看。那几天我一直见到他把玩着那块琥珀，后来不会刻字的八哥竟笨拙的开始在上面刻字。我大骇，八哥要做什么？难道是要送给她吗？嫉妒的感情淹没了我。原来尊贵如我，不仅要遵守很多讨厌的规矩，更重要的是，我也依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八哥，你知道吗，我愿意拿我现在所有的一切，换你的一个真心，你知道吗？
我不想去问八哥刻的什么字，只记得八哥最后一个字刻的那样用力，刀子戳破了他的手，伤口那样深，大量的血涌出来，我急忙过去压住伤口，喊人来包扎，八哥却仿佛对一切都没有感觉，只是怔怔的盯着那个琥珀，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我们都是失意的人，在爱里寻寻觅觅，浮浮沉沉，结果却早已注定……错过。偏偏我们都看不开。已陷入太深。
八哥手上的伤一直都不好。琥珀也一直没有送出去。八哥，你竟然动摇了吗？难道你连……连你期望了很久的东西都打算放弃了吗？我终日惶惶不安。
那一天，太子彻底激怒了我。我要杀了他。就算父皇要我抵命，我也要杀了他。怎么可以有人在我的面前这样污辱我的八哥。八哥死死的拉住我，那么用力，他的痛苦清晰的传来，我狠心要挣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八哥，你这又何苦。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那个丫头替八哥鸣不平。完全不怕得罪太子，诚恳又笨拙的想要安慰他。八哥的脸色渐渐和缓，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她的名字叫璇玑是吗？会不会是我错了，会不会八哥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真正幸福，而我，也只有在看到八哥幸福，才会幸福？我不敢去想答案。其实也不必想，因为我看到八哥毅然决然的掏出了琥珀。太子的话还是重重的伤了他啊。这个仇，我永远不会忘。
那个丫头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八哥约她在园子里走走，她却迟疑着不肯说话。她也会这么安静啊。我的脑子里竟然一直想着她的事情，忘了讲话。不过她一开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说起她额娘的身世。我想我终于明白一向心如止水的八哥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丫头了。然而她并不适合生活在皇宫里。八哥在他们初遇的地方，带着最好的笑容，送了额娘唯一的信物给她，这样的告别方式对八哥来说太残忍了。我几乎不忍再看下去。
八哥没有告诉她那琥珀的来历，所以她只是很新奇的玩着琥珀，还嚷嚷着什么质本洁来还洁去。又有几个人能做到那样？有些事，注定没有办法回头，不是成功，就是死亡。八哥也好，我也好，都已经没有退路。
对那个位置，我没有任何向往。或者说，对世间的一切，我都没有向往。唯一的例外，就是八哥明净的笑容。八哥，如果那个位置能够让你解开所有心结，我纵然粉身碎骨，也定要让你如愿。
八哥，如果有来世，你愿意和我再相遇吗？
……
八哥，如果有来世，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你吗？
……
八哥，我们……有来世吗？
……
渺万里层云，千里暮雪，只影向谁去……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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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小喜喋喋不休的向我讲诉昨夜十三阿哥是如何把我抱进屋子，如何温柔的给我盖好被子，又如何叮嘱她好好照顾我，等等等等。讲了不知多少遍以后，小喜又开始试图撮合我和十三，天啊，这丫头前世是做媒婆的吗？我顿时颇能体会大话西游里孙悟空为什么要杀死唐僧，绝对是被逼无奈的选择。我和十三的情谊，小喜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吧。
小的时候，我最憧憬两件事情。一件是遇到一个“后背一靠、生死两抛”的朋友，就是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两个人被一群人围攻，彼此靠着对方背，就可以只专心应付面前的敌人，因为知道自己身后的人宁愿死掉，也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那种可以托付性命的信赖，让我心驰神往，荡气回肠。还有一件就是有一个很疼我的哥哥。平时被我欺负，关键时刻很万能，受伤的时候可以躲在他怀里哭，嫁不出去他也会养我一辈子的哥哥。当然，我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我绝对是在做梦。现实生活中，绝对没有完美的故事。
可是现在，我把十三当成那样的朋友，也当成那样的哥哥。虽然他未必如我所想，把我放到心里那么高的位置，可我却愿意一厢情愿的那样认为。反正到了古代，早已经分不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想想又何妨呢？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