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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空房!朕就是因为太在乎你,所以对你瞒着朕而帮他做的所有事情都视而不见!朕就是因为太在乎你,所以才对你每次回报的相安无事的虚假消息不予置评!朕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在乎你!”
谢祖龙第一次拿出帝王的震怒,望着自己的亲妹妹,有些恨铁不成钢。
“皇兄,原来你早知道了!求你,不要动楚南,我对天发誓,他对皇兄绝无二心!”谢无忧第一个反应便抓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
谢祖龙心痛不已,用力将她的手从身上扯下,冰冷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朕真是替你感到不值!你全心全意地对他,他又是如何对你?你就不奇怪,他为何会突然那样冷冰冰对你,那是因为他太爱自己了,他装拿出所有的放荡不羁来掩人耳目,对你一切感情都封闭得吝啬给予,就是要让朕放心,放心你跟他绝不会结成牢不可破的夫妻同盟,来成为另一个让朕忌惮的外戚!”
谢祖龙一番话将谢无忧浇得脑海一阵通透,等明白过来后,心里溢满了芳心错付的剧痛。
“你就是太天真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谢祖龙望着她哀叹不已道,“就算他对你有情也会不着痕迹得隐藏,因为,他爱自己胜过爱你,这就是男人!”
“皇兄会如何处置他?”谢无忧眼泪无声滚落道。
“处置,说得轻巧,朕若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那就没有资格坐这个天下了。”谢祖龙语气中透着疲惫,“朕听从卫先生的话,让他戍边去了,滚的越远越好,直到朕再用得着他为止。”
谢无忧揪着的心才慢慢松弛,明明要放下的人,却还惦记着他的生死。
“回来吧,朕的傻妹妹。”谢祖龙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道,“佛祖若真的听到了你的祷告那就让他把你变得少爱那个混蛋一点,那样,朕就不用再看到你为他伤心的样子了。”
“皇兄!”谢无忧扑倒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这世上若还有一人能永远宠爱着她,那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我瞒着你不是完全要帮他,我这样做是希望你们能君臣和睦,这样大夏就能永远安定康泰!我不是完全为了他,不是的!我也为了你!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害怕你们万一打起来,会生灵涂炭!”谢无忧终于把自己真实的情感哭诉出来。
谢祖龙抱着她,面色沉重不已,忍着泪水安慰道:“好妹妹,你能有这点心胸,也不枉为我谢家子孙,大夏公主了!朕就知道,没有看错你!”
谢祖龙离去后的几日里,接连迎来了雨水天气,寺庙里才有了些许凉意。与谢无忧同行入住寺庙的只有从以前谢府跟出来的香穗和春梨,修行清苦,国寺戒律又十分森严,本以为他们主子娇生惯养怕是不习惯,哪知每日每日谢无忧都踩着更漏的刻数跟随寺庙里其余师太的作息时间。
“若连佛祖面前都要怠慢,那还算是人么?”在香穗跟春梨的劝说时,谢无忧一边虔诚礼佛,一边义正言辞道。
周身灰布禅衣与寺庙中人毫无二致,也许她真把自己托进了佛前,以此煎熬自己的心智,磨灭从前过往,与帝王家的一切,将军府的一切,一刀斩断。
自古,寺庙就是收留红尘受伤女子的去处,主持见多了这样的女子,来时都是心如死灰,但凡求得开解便都欢喜而去,也有一些个在“一梦如是,如泡沫幻影”中的佛偈中大彻大悟,从此遁入空门不再入世,但毕竟少之又少。
天地本就是一个大熔炉,红红绿绿地搅在一起,光怪陆离的,谁又能真的守得住寡淡的清修,汰洗出个清白来?
许是见多识广的主持真有一双慧眼,知道这些个俗世红尘女子,因情而来,却也难断这情债,一旦追讨的人来了,该走的还是要走的。一个月后,当香穗和春梨的舌尖已经被寺庙白水豆腐的伙食快要淡出鸟时,果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踩着雨过天晴的湿润,踏入了庙堂。
“我来寻妻。”楚南对着主持师太说明来意,主持师太道了句:“阿弥陀佛。”本着佛家慈悲为怀,给他开了个方便之门,领着他去了谢无忧清修的禅院。
推开门,那禅院与府中谢无忧自己布置的佛堂并无二致,只有松柏的青翠,唯有廊下几株丝丝缕缕的花朵分外妖娆。楚南记得谢无忧在自家佛堂院子里也栽种了这种花,中原人叫它石蒜,梵语叫它曼珠沙华,因花开不见叶,叶出不见花,佛语叫它彼岸花,意为生死两不见。
在她走后,他才发现,自己竟无法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空旷。没了她打理的府邸,立刻没趣起来。原来那些府邸的那些花儿不是无缘无故地一直开下去的,所有屋子都那么干净整洁也是有原因的。
有天半夜他突然想喝一碗小粥,催命似的喊厨娘做出一碗时,送到嘴里只是加了水的饭粒似的坚硬口感,完全没有往日的香糯绵绸。
他将厨娘责怪了一番,厨娘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从前都是夫人熬制的,只是按她那法子没有半天的功夫是熬煮不出的,奴婢也不知她怎要用那么多功夫的。”
他一怔,一个人独自坐了良久后,却见月娘走了过来,拉着他好声好气地说了好多话,一开始他都没听个明白,等听明白后,他才晓得,她是嫌厢房小了,想要无忧的正房。
“那是夫人的房间。”楚南铁青着脸冷道。
“可是,夫人她不是不住了嘛。”月娘娇滴滴地撒娇道。
“我说了,那是夫人的,你不明白我就说得明白一点,那是将军府的夫人才能住的。”楚南看似耐心,漆黑冰冷的眼神里却只叫人读出了害怕,那以后,月娘再不敢开这个口了。
推开门,先是香穗跟春梨回头望是谁,等看清来人的面相后,她二人憔悴不堪的面容立即打了鸡血般,一下子容光焕发了,当即齐齐跪倒在地,激动不已道:“将军大人!”
谢无忧指尖滚动的佛珠突然顿住,空灵宁静的心一下子被人拽入了红尘,不敢回头,不敢。
“无忧。”他喊着她的名字,她不敢答应,心中翻江倒海。
“你别急着赶我走,我过来就只问你一件事。”楚南道,“平日里你常端给我的粥,是怎么做的?”
“不难,就是繁琐一些。”谢无忧睁开眼睛淡淡道,“先选出晶莹细长的翡翠米、白玉糯米各一半洗净,用开春山后接的泉水泡上两个时辰,再将山泉水倒入紫砂罐中煮开,将泡好的米倒入罐中大火煮上一炷香的时辰后,小火熬煎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再拿勺子顺着搅动三百下,复又反着搅动三百下,反复交替两个时辰就好了。”
楚南听完后楞在原地,鼻子一阵酸楚后,哽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十三回 月娘有孕,谢无忧回府
“跟我回府吧,无忧,我需要你。”楚南向她伸出手去。
“跟你回府?”谢无忧转过头来望着他,只觉得可笑道,“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呢?是皇兄的密探,还是你不曾宠爱且深恶痛绝的大夏公主?”
“你是我妻子,当然是以我妻子的身份回去。”楚南极力坚持道。
“妻子?为什么我觉得这两个字眼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是如此的虚伪与可笑呢?”谢无忧笑了道,接着冷声道,“我已经将和离书给了你,你如果需要妻子,大可将月娘扶正,我想她会很乐意的。”
“和离书,我已经撕毁了,内务府的那封也被我压下了。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谢无忧!”楚南用力道。
谢无忧听罢心头是难言的压抑,许久才缓缓道:“你根本不需要来此惺惺作态,想恨我们兄妹俩就恨,何必要用将军府来禁锢我,折磨我呢?”
“我没有求你嫁过来,但你嫁过来了就是我的人,我说你可以走你才可以走,否则,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追回来!”楚南依然坚持道,“我管你大夏公主,你生死都是我的人!”
“你,真无耻!”许久谢无忧才从嘴里吐出这个词,除此她想不到别的骂人的话。
将她每日弃如敝履的人是他,对她所有坚持视而不见的人是他,将别的女人带回府中让她心如死灰的人也是他,谢无忧不明白,他前一刻才刚刚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后一刻是如何能说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话来的?
她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地捧给他,等再回来的时候,却被他凌虐得满是伤痕。
“皇上派我去戍边,我可能要去很久才会回来,月娘又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你身为将军府的女主人,有权力有义务照顾宽慰她。”楚南低下头好不容易才说出口。
“哈哈哈!”谢无忧皱着眉笑了,笑得可怕道:“这就是你来的原因吧?看着我,楚南,你好好看着我,想要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至少看着我求才有诚意!”
楚南抬起头勉力看着谢无忧,他那张张扬不失俊美的脸庞,此时神情是那样怪异可笑,谢无忧先是鄙夷一笑然后扬起手奋力朝他脸上甩去,楚南闪都没有闪一下,“啪!”地一声脆响,他的刚毅的脸上立即多了五个清晰红肿的手指印,他咬着牙一言不发。一旁的香穗和春梨看的胆战心惊,公主今儿个威武啊,早就应该这么威武了!
“你会后悔的!”谢无忧阴森恐怖道,“我会让你们的孽子胎死腹中,你这辈子,除了我之外所诞育的子嗣,我都会诅咒他们!”
“不,你不会的。”楚南道。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谢无忧冷哼道。
“因为你是谢无忧。”楚南望着她,忧伤的目光有真诚的柔情。
谢无忧又笑了,笑得很无奈,罢了罢了,让一切都结束吧,她忍住了泪水,道:“我可以回去,但是,楚南,这是我这辈子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等你戍边回来,管她肚子里到时候生出来的是方的还是圆的,你跟我不会再有任何关系。”谢无忧厉声道,“我谢无忧能爱你,能恨你,也放得下你。”
“无忧,其实我对你……”楚南终于想要不顾一切地把一切都倾吐出来。
“不必说了,你不要以为我爱你我就不敢把你怎样,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这是最后一次你能从我这里得到感情,但是你记住这是我施舍给你的!这辈子,我当我瞎了眼!”谢无忧打断道,继而闭上眼睛苦涩道:“若在你进来的那一刻,我对你还有一丝残念,那此刻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无忧,这么多年我心里是有你的!”楚南终于忍无可忍将这句埋藏在心里的话喊了出来。
禅房里一片寂静,那两个婢子几乎被打动了,满目期待地望着谢无忧,哪知谢无忧只是不屑一顾地笑了道:“那本宫这么多年真是要谢谢你了。”接着笑容一滞,对着楚南冷冰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会感动?不要玷污了从前那个楚南留在我心里的,最后一丝美好回忆,至少他真诚。”
四目相对,一个是燃烧过的冰冷余灰,一个是无可转圜的期待。
“在看着你把公孙华交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应该知道的,你这个人看似柔顺,实则内里一旦冰冷决绝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绝情。”楚南哽噎道,“到底是我负了你,我此次戍边若是回不来,你就另找个人嫁了吧。”
“不劳你挂心。”谢无忧绝强道。
末了楚南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个倔强得令人的女孩,当年那一身嫁衣如火,满是少女的天真浪漫与含羞带笑,恍如隔世。
“再也,不能带你放纸鸢玩了。”楚南呢喃道。
谢无忧两眼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毫无阻挡地滚落下来。
离开寺院的那天,艳阳高照,主持师太望着谢无忧的马车缓缓驶进车马扬起滚滚尘土中时,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叹道:“古往今来,扰乱女人命运的总是男人啊!”
月娘才刚刚有孕,已有了孕吐害喜的症状,府中上下皆以她为重,好生地伺候着,但是公主回府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是十分有尊卑地到门口亲迎,实则是她自以为从此有了跟谢无忧平起平坐的资本罢了。
“公主可算回来了,将军可是成天念叨着呢,说公主此次是去寺院里祈福去的,不许底下人乱叫舌根子,可见将军还是记挂公主得很。就连公主从前睡惯的主卧,我不知好歹地要了一回,还惹得将军发了好大一通火呢。”月娘一边欠身行李一边喜笑眉梢地寒暄着。
“本宫这次回府原本也不是长久的,你如今有了身孕当然要住得舒坦些,那主卧你若是喜欢住就是了,本宫只需一间客房能片瓦遮挡就好了。”谢无忧淡淡道。
“这个……”月娘远没料到谢无忧竟会大方得如此,她如此说倒显得自己身为正室的贤良识大体,反衬得月娘矫情起来,月娘举棋不定地望向一旁的楚南。
“你住客房成何体统?”楚南忧心道。
“我不在乎体统,若要我留下,就照我说的做。”谢无忧道。
楚南无法,只得吩咐下去道:“把东暖房给夫人收拾出来,房中一切布置皆要和从前正室一般无二。”府中仆从皆知,谢无忧此次是楚南亲自请回来的,身份自然与过去不同,于是纷纷不敢怠慢。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有孕在身,更新有些延迟还望各位看官担待~~~O(∩_∩)O谢谢支持
☆、第二十四回 离别之时
当阳光将绚烂收进黄昏,一切景致都会随着光影的转换变得低沉静默。
宣德门若无百官的朝贺就没有它本该属于一个帝国气象的威严,楚南双手放在袖中一如以往地望着那通向大殿的洁白、高耸的台阶。有多少人能一步步踏着这台阶迈上权力的顶峰,就有多少人从上面被后来者狠狠拽下来,摔在地上,显然后者更多。
小的时候,父亲跟他讲过这上面的台阶,据说是九白九十九层半。之所以不是一千,是因为天子只是人皇,只有九天之上的天帝才能享受一千层的殊荣,怕僭越折了王朝的气数。
他羡慕高高在上的天子威仪,也一直很想数一数是不是真的有九百九十层半那么浩渺繁多,可是一直没有时间,他就自己想了一个好玩的办法,每次数一点,每次数一点……
今天出了六部,他刚好又想起这个有趣的事情,算起来,已经数了有四百多了。
“没有九百九十九层半,甚至连七百层都没有,我早就数过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传来,楚南一惊,回头一身笔挺的官服的公孙羊正带着鄙夷的笑意,望着他们眼前的那层层阶梯。
“我相信你。”楚南道,“但它还是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九五至尊。”
“真遗憾,你做了第二种选择。”公孙羊语气平和道。
“言之尚早,公孙大人,但非常抱歉你对我所做的选择,感到如此害怕。”楚南道。
“阻碍你,从来不是我的首要目标。”公孙羊并不为然道,“去碧游山请卫错出山,整肃朝野,削弱我们几大世家在朝势力,这个事情你完成得很好。如果在你没见过那封密信前,你这么做我无话可说,可如今你还是这么做了,老夫我打心眼里佩服你。可是,你的忠心为你换来了荣誉还是信任呢?老实说,在我听到圣上让你戍边的消息时,我的确感受到了一丝愉悦。你与我们不同,到底是沾着皇亲国戚的光,有公主这个挡箭牌,圣上到底不敢把你如何。想来楚将军那日你为了把公主接回来,一定说了不少动情的话吧。女人嘛,肯下功夫哄,总是能回头的。虽然你是我们一次失败的尝试,但幸运的是,任人宰割从来不是我们的风格。楚大人也应当知晓,戍边路途遥远,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