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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沉默了片刻,刘筠温声问道:“傅四姑娘,你是如何知晓那丫鬟有惊厥之症的?”
傅珺凝了凝神,方轻声道:“卢氏长女卢悠有一个叫做灵芝的丫鬟,便有惊厥之症。那惊厥之症最忌受惊吓,我曾在寿宴之上亲眼见那灵芝被一只大蜜蜂吓晕了过去。而今天骗我至此的那个丫鬟细枝,我一直瞧她十分面熟,后来才想起来,她与灵芝长得极像。我便猜测她们是嫡亲的姐妹。既是姐妹,那惊厥之症没准儿便也是姐妹皆有的。于是我便扔了根绳子过去骗细枝说是蛇,她果然吓晕了过去。说起来,这亦是我运气好罢了。”
第424章
刘筠专注地看着傅珺。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一直神情淡淡的,好象一点也没慌张。
他记得,她今年也才十三岁吧。这样小的年纪,经历了这样的大事却仍神色如常,还能在关键时刻作出最正确的判断。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了。
像是有些欣赏,又像是有点心疼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了口,仍是在他很少有的温和:“非是你运气好,而是此事必会如此。”
傅珺像是些不解,她抬起头来看着刘筠,那双明澈的大眼睛里,蕴着一丝极淡的迷茫。
……刘筠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儿时那只小猫。
他转过眼眸看向了别处:“今日之事,便是没有我,你也应是无事的。”
傅珺苦笑了一下:“还是要多谢殿下,若不然,便是自那湖边走到这处假山,于臣女亦是极难的。”
刘筠没说话,凝起神来听了一会外头的动静。那一大群人的脚步声已是渺渺远去,看起来,那群人已经转过了芦苇丛,拐到了另一侧去了。
于是他便转向傅珺道:“此时回转时机正好。你现下便回席上去吧。”
傅珺点了点头,复又摇头道:“现下怕还不妥。”
“如何不妥?”刘筠问道。
傅珺便又苦笑了一下:“我此时行路不便,走不快,只怕会在半道儿上与那些回转的夫人们遇见。届时只要有心人稍加挑拨,于我又是一番口舌。”
刘筠便笑了起来。他从没发现自己居然也能笑得这样柔和:“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傅四姑娘放心便是。”
说到这里他神色微凝,复又轻声道:“又有人来了。”
傅珺闻言心下一动,忙凑到缝隙处看去,却见远远行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谢夫人。
此时她带着谢亭并四个丫鬟婆子急急走在后面,而在前头带路的则是方才那个净房的小丫鬟。
傅珺见状不由大喜,连忙对刘筠道:“我等的人来了。有她在我便放心了。”
刘筠亦向外头看了一眼,一见是谢夫人,他止不住地便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意来,转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容愈发地柔和:“我便说了。便是我不在,你自己亦可解此危局。”
小姑娘转眸看着他,柔嫩的面庞映在山石缝间漏下的光线里,晶莹得仿佛透明。
“若无殿下绝了后患。此事便今日得以解决。往后亦会有无数口舌。”言至此。傅珺的眼眶终于泛起了一丝微红。
谢夫人的到来,让傅珺一直绷紧的心弦完全放松了下来,而一直强行压制在心底的情绪。亦于这一刻尽数袭卷而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不曾遇见刘筠,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即便她有着坚强的内心,可是,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却仍令她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身处险境之时,所有感觉皆被放大了无数倍。刘筠此刻给予的帮助,于傅珺而言恰如雪中送炭。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仍在继续,傅珺只觉得一瞬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竟让她喉头哽塞,无法言语。只能垂下头去,面朝刘筠郑重地行了一礼。
“快起来吧。”刘筠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春风,又像是宁静的湖水滤过心头。
便是在这样的声音里,傅珺的心绪终是平静了一些。
她往外又看了一眼,见谢夫人已经快要行到假山前了。于是她再度转身向刘筠施了一礼,这才转出山腹,迎着谢夫人走了过去。
刘筠微笑地看着傅珺的身影,那一抹纤秀而明艳的杏色在纯白的披风里若隐若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极致的清冷,极致的妍滟。
他能感觉得到,小姑娘此刻的情绪仍有些激动。可是,她已经表现得十分镇定了。
与谢夫人简短地交待了几句话后,谢夫人便叫一个健壮的仆妇负起了那个纤秀的身影,一行人匆匆往回行去,不一时便消失在了梅林边。
刘筠在山腹中等了一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潮湿的山腹之中似氤氲着一股香气,不是熏香,亦非脂香,清甜冷冽,宛若二月如雪的杏花。
他蓦地想起,方才他的手指触在她腰肢上的感觉。
即便隔着重重的衣物,那纤柔得不盈一握的触感,就像是刻在了他的手指上,摩挲着他的手,纤柔的,软滑的,像是春天柔嫩的柳条。
刘筠微微阖上了眼睛。
这香气氤氲的山洞,像是隔绝了他身外的一切杂物,唯留下了一脉淡香,与他心里的一丝暇想。
他久久地伫立在山洞中,直外面的小径上又行过了返转的一群妇人,直到那群妇人又消失在小径的尽处,他仍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微暗的空间,还有那空气中的淡淡甜香,似是让他陷入了某个隐晦而又甜蜜的梦境之中,久久不愿醒来……
“主子。”何靖边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
甜香消失了,连同那氤氲的梦境,亦在这沉肃的声音里尽皆散尽。
刘筠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转出山石,掸着衣袖淡声问道:“处置好了?”
“是。”何靖边简短地道。
刘筠周身的气息有些沉冷。
方才在前头的席上,他因嫌那些宗室子弟太过吵闹,便悄悄退了席来湖边散心。方一出前院的院门儿,远远地便瞧见武阳伯家的庶三子吴庸,一路掩着身形,鬼鬼祟祟地往澄心馆而去。
这吴庸惯是跟着抚远侯的嫡长孙卢思混在一处的,整日里斗鸡走狗,又最是好色无赖,房里的丫鬟仆妇便没有不过他的手的,在京里是人人皆知的纨绔。如今已经二十余岁了,还是连一门亲事都说不上。
因那澄心馆离着后院儿极近,郡主府再怎么说也是在皇城边儿上的,若是这梅花宴上出了什么丑事,不止郡主府蒙尘,便连整个皇家的体面也要受些牵连。
因此,刘筠便暗暗派了人跟着吴庸,自己却是往琼玉湖边漫步而行。
谁想,他这里才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内宅的院墙边传来了女子惊呼的声音。他的耳力一向极好,一听那声音便立刻辨别出,出声之人乃是傅珺。
第425章
刘筠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有一点着急,还有一点担心。
他快步往内宅这边赶,待走到后院的门边时,才发现那角门是虚掩着的,门里门外空寂无人,他一路行来更是连个仆妇都没遇见。
而后,他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纤秀身影。
那个秀气的身影便缩在芦苇丛中,小小的团成了一团,很单薄,也很柔弱。透过枯黄的芦苇叶尖儿与雪白的披风,他隐约瞧见她穿着明丽的杏色衣衫,发上的金钗映着如雪的肌肤,清滟妩媚,美丽不可方物。
那一刻,眼前的身影与多年前那个月夜下钻洞而来的小女孩重合在了一起。他想起她向他行礼的乖巧样子,想起她匆忙用手指整理头发,模样有一点呆呆的。还有她站在/射/圃里,穿着青色的箭袖,纤秀柔嫩,宛若新生的小竹。
他的心不知怎么就软了。
走过去的时候,他以为她是在与人淘气,或是在跟谁玩闹。
十三岁的小姑娘,可不就应该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么?可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遇到了这样污鄙龌龊之事。那些人如今的手段已经这样下作了么?竟是连一个小小女孩也不放过。
真是可鄙!
刘筠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转身向着角门而去,一面淡淡地道:“细细说来。”
何靖边躬了身子道:“属下的人缀着吴庸进了澄心馆,回报说吴庸藏在了画阁之中。一直在自言自语什么‘小美人儿’、‘小才女’之语。后主子有令,属下便亲去澄心馆打晕了吴庸,将之藏在了倒座房的床下。过后那连着澄心馆与后院儿的雕花门处便走进来一群贵妇。打头的便是卢氏长女。那卢氏进门之后便直奔画阁,后见阁中空无一人,她似是极为不喜,很快便又带着人回转了。属下听见她急急地吩咐底下的丫鬟去找一个叫细枝的小丫鬟。属下见这群贵妇回转之后,便也回来了。”
刘筠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怎么忘了那个叫细枝的丫头?这不应该的。方才只顾着带傅珺匿进山洞,根本就没想起细枝还在湖边晕着。
他这是怎么了?
“细枝就晕倒在湖边,你去把她弄回来。”刘筠顿了顿,又淡淡地道:“把吴庸扔进护城河。尸身上带些东宫的幌子。做得明显一点,最好把抚远侯府拉进来。”
何靖边有些迟疑。
刘筠回头看了他一眼,语声淡淡:“你知道怎么做。”
何靖边的后背陡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立刻应诺了一声,悄悄退了下去。
刘筠负手望着眼前的石径。那石径伸展着拓向前方。又被两脉枯萎的荒草掩埋而尽。
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好象已经隐忍太久了。久到了让那些人以为。他就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人人都可以欺他一欺。现在,这群人还将手伸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上。
只要一想起那个小姑娘。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蹲在草丛里,柔弱得比一根芦苇也强不了多少,他心里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烧,那烈焰灼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武阳伯么?那就是二皇子刘竞,卢悠的身后便是太子刘章。
很好,加上他刘筠,还有他那个好皇兄刘简,大家关起门来真是亲亲的一家子,恰好可以凑一桌打马吊了。
刘筠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既然他那个太子侄儿已经如此等不及踏上那条不归路,那他也不介意多推一把。
只希望武阳伯硬气一点,别白白死了个儿子。
还有德妃,也千万要争气一些,别叫下头卖命的人失望才好。
刘筠又笑了一下。
这一次,他的笑容显得温和了许多。他听着前头隐约传来的曲韵,负了手往前走去。此刻的他,又成了一位散淡悠闲、不问军政,只愿与乐伶为伍的闲散一字王了。
傅珺回到浮觞阁的时候,戏台上的《天门》方唱至尾声。饰演仙女的伶人舞起两段天青色的水袖,直若天女下凡。
据几位极有见识的贵妇说,这段水袖虽不及夏云笙的清海流金袖,却也是颇成气候了。
听了这话,那席间众人皆是笑将起来,傅珺亦跟着浅浅一笑,又捧起桌上的茶盏暖了暖手。
她的舌头还疼着,不敢喝茶,估计这之后的几天,她都不能吃太烫的东西了。
平南侯府的席位之上还是空无一人,傅珺此时便坐在谢夫人身边,与谢亭轻声地说着话儿,那一身明艳的杏色衣裙,卢悠一进浮觞阁便一眼瞧了个清楚。
傅珺是如何回来的,卢悠想不明白。
她招手叫了个郡主府的小丫鬟来问,那小丫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席上放眼望去皆是光灿灿的丝光绢、华丽丽的遍地锦,傅珺的一身杏衫融在其中,并不见显眼。且这些小丫鬟还要忙着服侍席上的贵人们,并没那么多功夫看美人。
卢悠对那小鬟的回答极不满意,却又不能再多问。
再问下去,旁人就该起疑了。
她只得捺下满腹的狐疑,继续招呼满座的客人们。
傅珺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卢悠的表情。
现在的她已经十分确定,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必是卢悠无疑。
这卢悠几次三番对她出手,傅珺觉得,就算她前世是个警察,那也是前世。在这一世,她不会死死抱着前世的那些法律条文讲规则。
想到这里,傅珺又向原先的席位看了一眼。却见侯夫人并张氏等人此时俱已回来了,青芜与青蔓也都换了新衣,正四下张望着寻找傅珺,面上有着明显的焦色。
傅珺便向谢夫人轻轻地道:“我祖母她们回来了。”
谢夫人会意,她往四下看了看,便拉着傅珺的手站起身来,行至侯夫人面前方笑道:“傅老夫人,方才小女因寻了四丫头去我们那席上说话,我便留四丫头坐了一会子,还请您莫怪我唐突了。”
侯夫人淡淡地看了傅珺一眼,眼角微微一眯,复又摆出个宽和的笑脸来道:“谢夫人太客气了。”
谢夫人微笑颔首,又向张氏并崔氏打了招呼,便即离开了。
这里傅珺便又向侯夫人等告了罪,亦回到了自己的座儿上。
第426章
此时便见傅瑶一脸的不满,只不好发作,唯将那眼神一点一点地往侯夫人身上看,口中嘀咕道:“《天门》都快唱完了,寄蝶儿的水袖我都没看全呢。”
看来方才她们回来得晚还是因侯夫人耽搁了,这会子傅瑶便有些不高兴。
一旁的傅珈便冷下了脸:“三妹妹也别总想着这些玩乐之事,有失我侯府颜面。”
傅瑶眸色微冷,复甜甜一笑道:“是啊,二姐姐在白石读得好书呢,小妹我可不得多学着些。尤其是礼仪这一项,小妹可是自愧不如的。”
傅珈一听这话,一双眉毛马上立了起来。傅珺在一旁瞧见了,直以为她马上就要发作出来,一时间倒觉得不大妙。
谁想傅珈的眉毛立起来之后,却不曾出声,而是深深地看了傅瑶一眼,神色复又渐渐放平了,最后扭脸看向了戏台。
傅珺暗里松了口气。
此时,席上诸人皆专心地看着那伶人寄蝶儿舞着水袖,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傅珺便招手将双青唤至跟前,附在她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她挑的这说话的时机十分巧妙,那卢悠恰在招呼着温国公夫人与孟湄,这几人皆是背对着傅珺的,并不曾发现傅珺的举动,更没人关注她身边的丫鬟。
傅珺便借着说话的时机,将一只小木葫芦塞进了青芜的手里,又向她笑了一笑。
青芜点了点头,又向四周环视了一圈。恰在此时。那戏台之上的寄蝶儿又舞起了水袖。一刹时满台上只见彩袖飘舞、裙带翩翩,满座中人尽皆叫起好来。青芜见状,便拉着青蔓一同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当青芜与青蔓回到浮觞阁的时候,二人瞧上去并无异样。
青芜微微垂着头,手里捧着一只镶翠镂银梅花小手炉,青蔓的手里则捧了一枚极精巧的绣梅花小锦囊。
傅珈远远瞧见了,嘴角一撇,口中却是笑道:“四妹妹叫人取了这些来做什么?”
傅珺不经意地转首看了看青芜与青蔓,方又回眸向傅珈一笑道:“一时手冷罢了。”
傅珈的眸中露出明显的不屑来,转眸不再说话了。心中却是撇了撇嘴。
还当准不知道么。那小锦囊里定是放着银角子的。约摸是见这席上的人皆赏了那伶人,她家四妹妹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没带着银子,现叫人回去取的。
傅珈一面暗里摇头,一面又将注意力转到了侯夫人那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