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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幽谷?”殷世煊掰开廉幽谷护着发包的小手,放置在那粉绿的衣裙下,没有去抢那里头藏着的兰晶石头,“跟我说说,以前在房陵时候,你们包括动物是如何摄取盐分的?”
廉幽谷悄悄去看殷世煊的面色,这才确认他并没有打那粒石子的主意。脱口答道:“吃矿盐啊。”
“矿盐?”殷世煊与方仲元不约一怔——自古以来,他们所食用的应该是海盐才对。
殷世煊恍然领悟:看来这世间之大果然如公孙煜所说,既多变幻,亦无穷尽。
“那该怎么找到这种矿盐?”殷世煊的认可令廉幽谷小小窃喜。
她不假思索的回忆,“找一处褶皱的山头,没有植被,□□地表被年代风化的。在层层页岩里找到水晶或粉晶的一种,挖出来尝尝味道就好了。”廉幽谷越说越兴奋,“比宫里的味道好吃就对了。”
廉幽谷唆唆口水,好像回忆到了最为幸福的事。
殷世煊温冉一笑,即刻命人去寻这种矿盐。而后吩咐余下人去捕猎觅食,生火起灶等等。安排完这些后,停下思考的殷世煊突然哂笑了自己:这般日子,和野人也相差不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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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寻找矿盐这种活儿,不是土生土长的人难以寻根断穴,廉幽谷无他法,只能由她带着众弟兄去找了。
方仲元本想随行护着,但因其余小队人手不够,便也按捺下来。
“方大将军。”殷世煊在旁洞悉万事,这番忙完安营扎寨之事,很快便将主意打到方仲元身上。“方将军不忙吧?”
这样问话,方仲元当只能答不忙。“殿下有何吩咐?”
殷世煊宛然一笑,“不算吩咐,絮叨而已。一路上诸多辛苦,幸亏有方大将军护航保全。”
“保护太子与太子妃是末将本分,不敢言辛苦。”
殷世煊赞许点头,声音从寒齿间飘出,接下来便带有几分凌厉之势。“说到尽职尽责这里……方将军是否与太子妃认识?”他的话题突转,但面色神情却不动分毫。
方仲元头皮一怔,否认来得不假思索:“当然没有,殿下何故有此一问?”
此番欲盖弥彰却是逃脱不过殷世煊的眼睛,这位殿下心思一凛,旋即得出一个结论:方仲元与廉幽谷果然是认识。
只是,一个是三哥手下猛将,一个是房陵而来的野人,他们究竟是如何认识的?
方仲元见殷世煊的神情古怪,且缄默不言,时下便越发有些吃不准。仔细回忆这一路上是否有露出过马脚,心里却肯定至多对小谷关爱有加,其身份多半是未有暴露的。如此一想,也又补充道:“殿下可能不知,末将家中尚有一小妹,与太子妃年龄相仿。初见太子妃时,末将便觉得与太子妃待人友善,亲切有加,像极了末将舍妹,如此才多有关照些。”为表忠诚,方仲元上前屈膝而跪,又将解释了一层,“若令殿下误会了什么,那必是末将之错,恳求殿下原谅,万勿错怪太子妃啊。”
方仲元垂下头,风从他的耳畔划过,明明是驰骋沙场的铁血男儿,此刻却和那战场的曳曵幡旗一般,恰有几分铁血柔情。
殷世煊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地面搀起,亲手为他拍落外袍上的枯叶与尘土,言语舒缓道:“方将军想多了,我是想替小谷向将军说声感谢,毕竟若无君臣之别,方将军如此照应,实在职责之外啊。”
殷世煊这招后招致胜也算运用得当的。既留了恩威,又得了结论,方仲元即便含糊其辞遮掩过去,但双方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个“答案”恐怕不会是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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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双方未再深谈,而是出去接应狩猎的分队,与挖矿盐的一行。
不过出去的兄弟回来的倒也及时,天色大暗前,所有人赶回“营地”,将所获食物堆放在一处,准备饱餐一顿。
可是不看不知道,两只野兔,十只斑鸠,剖开猎物那身皮囊与骨骼,哪里够这二十几个粗彪大大汉吃呢,这下便犯了难。
好在廉幽谷一行回来时,手上各带了几样包袱。众人以为是吃食,巴巴过去一看,一应是些五颜六色的果子与菌菇。
殷世煊先皱了眉,“廉幽谷,你摘的这都是些什么。”她这随手摘零食的习惯还真是不减当年,但这深山里头的零食又怎能随意果腹?殷世煊见来这些古怪之物,立刻随手扔在了一旁。
廉幽谷心肝儿似的,急忙从地上将这些宝贝一个个捡来,兴奋不减道:“夫君,是好吃的呢。”说着,便从里头摸出一枚,在衣衫上狠蹭了两下,立刻往嘴里塞去。
殷世煊慌而生乱,身手迅速地将那只不经事的小手打开,手中那果食又复滚到一旁去。
“胡闹!”殷世煊眉头蹙得越发深刻,深邃瞳仁里流出不少复杂的担忧之色。好一会平静下来,才对身旁侍卫交代。“把野兔抓来,先试试毒。”
侍卫这才明白,立刻按吩咐去办事。
廉幽谷捂着红彤彤的小手,呼呼往上头吹气。殷世煊过去将那白嫩小手接过来,用指尖轻轻揉在上头。随后言近旨远说到方才之举:“不要觉得靠直觉就可以懂得什么能吃,尤其是不要自己去冒险,如果真的有毒,你要怎么办?”
廉幽谷瞪大眼珠子,很难相信这番话是从素不关心她的夫君嘴里说出来的。意外之余,又有几分害臊。尤其是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着她的小手呢。
但是为了争取自己的理念,廉幽谷仍然坚持同他辩解,“可我觉得,这世上很多事情,若无第一人去尝试,后人要怎么去跨过那道坎呢?如果无人去探讨未知领域,那这世界岂不是为人误解,只能知其皮毛而已?”
殷世煊抬起眸子,目光灼灼地落到他面前那张白净小脸上。那张小脸一改从前稚嫩迷茫,眉宇间渗透着对万事万物的透知与灵感——原来,她想做第一人。
可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啊。
在换了从前,殷世煊可能觉得廉幽谷此言难保不是妄想。可自打公孙煜所说那番话一一验证后,他开始反思自己甚至所有人的陈旧思维——什么才是正确,什么才是真理?世事是如圣人描绘那般,还是如自己眼前所见这般?他眼前所见到的是一个房陵野人,还是一个洞晓未来的智慧者?
殷世煊自嘲般地笑了笑,蓦地自惭形秽。
点点头,算是对廉幽谷再度认可,“你说的没有错,不过往后要做第一,可不能在毫无把握前行事,事事与我先行商量。”
廉幽谷欢喜应着,旋即讨好道:“那夫君,我想试试那羌桃,可以吗。”
☆、世外桃源
夜幕降临,小小篝火点亮了如漆的山林。山雾簌簌往河谷中落去,所幸未有大雨绵绵。
众人合围在这唯一的温暖地带,明艳的火苗映在一张张红润的脸上,这是难得的闲适时刻。
殷世煊摩挲着手里的一块粉晶石头,透过火光看清了那坚硬中凝固的颗粒。从表面上看,他是在对矿盐进行再度研究,可事实上他心里所想的,是如何借此天赐良机,将一直垄断在廉昌丰手里的海盐采取权一次性收回。
当然他也有另外的想法。廉昌丰垄断的不仅仅是官盐渠道,全国织坊锻造,冶金练沙,主要工业无一不是为他全权把控中。仅是收回产盐这一桩,未必能动摇其根本,他大可蛰伏行动,累积一定实力后集中力量对其摧毁。
如若不然,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全由一个前朝大臣掌控着,是么多令人不寒而栗的事。
正想到这里,这件事情的大功臣廉幽谷,则刚巧从一旁钻入了他的视线中。
手里拖着重重的包裹,是她从河谷的树林边捡来的羌桃。
众人还不等她开口呢,已经对那玩意儿讳莫如深了,纷纷不敢去看。
殷世煊也为对之发话,只是淡淡瞧着她的一举一动。
廉幽谷将东西置于膝前,敦敦往地上一坐。立刻就从包里抓出两枚羌桃,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方将军,烦你把重剑借我一用,成不。”廉幽谷知道方仲元贯用重器,遂先跟他借来一件。
方仲元自然满口答应,亲自将剑送了过来。
小人儿拾来一枚包衣脱落的果子,抵在鼻尖细细嗅过味道,确认没有霉物,这才端剑下手。可是呢,剑器实在太重,以她微薄之力根本不能对准那圆滚滚的果物。殷世煊只好接过手来,替她劈开那坚硬的果壁。
“哇,果然是这样。”廉幽谷的小手差点儿收持不住,迫不及待地从坚壳中间捡来里头的果仁。
殷世煊横来一道目光,廉幽谷才悻悻地中断往嘴里塞食的动作,惭愧地笑起来。
“这是什么?”殷世煊虽然不准廉幽谷拿去做尝试,但对这里头的东西却极有兴趣。
廉幽谷拾来果仁递与殷世煊去试闻,喜滋滋道:“香吧?”然后与每人皆递去小撮,耐心解释道:“这是坚果,不是什么石头怪果,吃前要去掉坚壳外衣的,不能傻乎乎地直接下咽。和松子杏仁一样!”
彼时,众人大有疑虑。火堆边有侍卫忍不住尝了小口,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真好吃!”立刻打破了所有人的猜忌。
廉幽谷得意道:“当然好吃啦,干果可补着呢。吃一小点,可顶好几顿的。”
终于,有了一人作为示范,其余人也开始尝试去接受者这本不讨喜的怪果。众人初品了一口,有人表示味道奇怪,但也有人表示甘醇可口,众说不一,但多有褒奖的。
见此一幕,殷世煊难以察觉地付之一笑。持剑又连碎三颗,递于身边哒哒流口水却只能看着的廉幽谷,“吃吧。”
廉幽谷捧来里头碎裂露出的果仁,正欲下口呢,却突然递到殷世煊的嘴边,甜甜道:“夫君要不要尝尝?”
殷世煊怔愣当下,意外且难为情,唯有目光避而不去看。犹豫半响后,他终于缓缓张嘴吃下廉幽谷坚持喂来的坚果,咀嚼于唇齿间,只当囫囵而咽。奈何这其中另有滋味细腻而漫长,馥郁经久不去,仿佛一下子沁入了五脏六腑内。
殷世煊心中一暖,便知道这感觉并非来自坚果的美味。
回首后,廉幽谷已经吃得正香。也是了,她能知道什么呢,也许对山野之事敏感到精细准确,但对于身边人,她永远是这样后知后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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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餐过后,众人各回“营帐”休息。有了廉幽谷传授“支帐”经验在前,这些侍卫很快学以致用,举一反三,以林中阔叶做来有模有样的帐篷。
太子夫妇自当住在这最大且最豪华的一个。叶面上铺盖了一层又一层湿泥,泥块干涸之后裹覆在成形的小屋外表,不仅坚固而且御寒。如果他们有长期居住在此的打算,这间小屋的结构程度已经足以管个十天半月。
屋外的篝火依然烈烈燃烧着,众人入夜就寝后,廉幽谷与殷世煊躺在“豪华小屋”内,反是睡不着觉。
廉幽谷侧身而卧,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而殷世煊也有些破天荒地没有合眼,枕着手臂,思绪不知飞去了何处。
“夫君?”心中有事的廉幽谷终于忍不住开口,去试探身边人的熟睡状态。
哪知身旁清晰传来“嗯”的一声,果断证明她夫君也还清醒着呢。
“什么事?”殷世煊声音淡淡的,但却带着轻柔的温度。
廉幽谷转过身子,离那道分水岭稍稍靠近了些,从身后掏来一条手绳,小心地越界递到殷世煊的面前。
“夫君,石头的孔我磨好了,因为在这里找不到好的丝线,就用锦绳编了根绳梗,要不你先戴着?回去宫里我再给你换?”她这是有心试探殷世煊的意愿,毕竟在第一次送给他时,他虽未有拒绝,但大多是没有兴趣的。
何况要让堂堂一国太子,手上戴这么个廉价的东西,廉幽谷自己也没有这个把握。若不是山穷水尽没有办法,她也不会编来这么个不入流的饰件,还巴巴送给人当作定情信物。
殷世煊那边诚然没有过大的反应。只是过了好会儿,才倏然抬起离她较近的左手,随口道了一声“好”。
好?
夫君答应了?
廉幽谷眨巴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
而且还直接将手腕送过来,这是要让她帮忙戴上的意思吗?
廉幽谷心中小鹿乱撞,各色各样神奇的想法爬入她的脑海,顿时间就僵在了方才那个点。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困?”殷世煊慵懒传来这么一句话,似有不大耐烦的意味。
廉幽谷知道夫君这是收回成命的意思,急忙照着吩咐将那手绳系了上去。末了,慌慌乱乱地连那绳结都未打好,对方就匆匆收了手。然后,戴着手绳的那双手臂继续枕在后脑勺下,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殷世煊稠密的发丝间。
廉幽谷望着那粒晶兰色的石头,间隙中悠悠发着蓝光,纯净又美妙。脉然绽唇一笑,搂着自己的小胳膊,翻过去将这美妙之物带入了梦中。
而殷世煊呢,在廉幽谷入睡过后,突然转过那张清癯冠玉的侧脸。目光温柔地倾撒在廉幽谷的耳畔,一直划过廉幽谷那蓬松发质下,冰肌玉骨的脖颈,再到玉葱的手指。
最后,他将身上所盖外袍移到她的身上,遮住了他所认为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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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来得太快,众人都尚未从美景美食美梦中抽/离。
探子便从前方回来禀报:前方山腰不远,有铁索桥梁。天堑变通途,队伍可以返回大道了。
正愁疑这深山之中怎会有通渠桥梁时,那探子又说了:“再往山腰另一方向,便有一座盆地山村,大约是村中人出行修建的。”
殷世煊这才起了念头,“这种闭塞条件下犹有资力修桥建树的山村,实力着实不简单,看来值得一看。”
故而众人在获到得返正途的消息后,太子殿下却又反其道而行,直接领着队伍奔赴往那座山村去了。
不去不知道,一见却道是个世外桃源。
山村是由盆地发源,缓缓延伸至山丘河泽的一个袖珍村落。但光以村落来形容之倒是不大贴切,就它漫山桃树李树为林,落英五色成群的风色来看,这山村绝美程度可以写进书中以示后人了。
且进村后众人才发现,这山村虽小,却五脏俱全。时逢辰时,村口处三两人群攒动,正是集市落幕之际。路边仍然摆放着各色日用器皿,吃穿用物,果食珍馐,琳琅满目,不比正规县城的差多少。
对于见多识广的他们,这些自然算不上什么人间佳品。但对于整整一日穿梭于荒野之间的疲惫而言,这简直就是温香软玉,无不令人流连的所在。
方仲元前去打探了一下,回来时面挂笑容,对殷世煊禀来:“殿下,已经进入淦江县了,不过远去县城大约还需一日车程,我们可以在此暂为休整。”
殷世煊本无仓促之意,既然是出来查视民生的,自然不局限于是否是在县城还是野外。他看看周围农耕山色,丘陵沟壑,越发觉得别有洞天之景。倒觉得可以在此留宿一二,以学习了解。
于是便道:“你们去看看村上有否旅店客栈,尽量找到下塌之地,我们今日不急上路,在此休整一日。”
方仲元也道好,只不过迟疑,“殿下,我们的行李辎重都遗留在了河对岸。也不知这小山村会否接纳我们。”
他的意思殷世煊当然明白,他们身无分文,吃穿用度这都是要花真金白银的。虽然他们是王公贵族,但根据北周律法,他们并无权益随意享用平头百姓的私有财产。
时下殷世煊便嘱咐众人先去找寻住处,余的他再去想办法。
其实他所谓的办法也十分简单,无非是去那村上寻找当铺,将身上贵物匀出一两件来置换,换些许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