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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学日前只有一位少傅,便是狄离的母亲,皇太后从前的侍女明慧。明慧此人,乌雅羽从前也是有所耳闻的,她毕竟生了个皇子,无论是不是地位低下的都没被先帝算在皇五子里头。
因为皇子们都出来单宿,所以宫学学堂就设在皇子们的皇子府里。
皇子们除了三公主狄徦,都已经开始上学。一起读书的除皇子们还有王子们。心明、平安两位王爷各送了长子和次子来,此外还有狄离侍妾生的十一岁的长子狄萗做太子的伴读。
午膳时规矩上算是东学时间,明慧向众人介绍了乌雅羽。孩子们,包括太子,都跪拜了东学太傅,以示尊师。用过午膳后,太子、紫微公主和王子们继续读书,而其余年纪幼小的皇子则由少保们和东学傅们陪着温习或学些刺绣、弈棋类的杂学。
乌雅羽不了解竹妃是怎样的人,但她的孩子狄徆却是喜欢黏人撒娇又不认生的性格。拉着乌雅羽奶声奶气的道,“徆儿记得东学太傅!太傅是贤妃娘娘。那日亲子宴上徆儿见过,娘娘还救了太子哥哥和二皇兄呢。”
乌雅羽笑笑点头,赞狄徆记性甚好。
却听一直沉默不语的二皇子狄衡道,“太傅不是贤妃。我母妃才是。”
狄徆皱眉,争道,“徆儿没有记错,太傅就是贤妃娘娘,西学太傅讲的,贤妃娘娘舍身救太子和二皇兄,功在社稷!”
“不是。太傅不是。我母妃才是。我母妃是贤妃娘娘。”
狄徆皱眉想了想,拍手道,“想起来了,二皇兄你母妃是前贤妃娘娘,可西学太傅说,因为她祸乱后宫,被父皇去了贤妃封号,赐了三尺白绫,已然过身了。”
小小的男孩闻言顿时脸色苍白,喃道,“不,我母妃没死。我母妃……”
话还没说完,便俯下小小的身子,抱着肚子呕了起来。乌雅羽赶忙传太医。狄衡吐后便软倒,被乌雅羽接在怀里,也不假宫人之手,直接依着明慧的指点,抱到了二皇子的寝宫。
小皇子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盗汗,迷迷糊糊的呻吟。太医没多久就来了,诊后轻叹了几声,开了方子让人煎药。
乌雅羽问明慧何故。明慧道二皇子自从亲母身故,便终日没有笑颜。没什么精神,食量也小。太医诊了几次开了几幅药,又命御膳房变着花样给他做吃食,却一直不见好转。
明慧道,“一直觉得,二皇子在众皇子中性情是最像当年的皇上的。没想到……这身子竟也……”
太医开的药孩子喝了又吐,再喝仍是吐,痛苦不堪。乌雅羽想说暂时缓着,太医却说不可,看二皇子这病来势汹汹,若没有药压着恐有变。没办法只好再喂,最后几乎是强迫的灌,孩子许是已经毫无力气,总算是没再将药吐了出来。
乌雅羽又细问了太医要注意的,便怜惜的坐在榻边,用丝绢给小男孩擦着汗。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柔软。像么?皇上小时候便是这个样子?小小的孩子,才不过四岁,病下后就一直静静的,难受到这个程度也不见他哭闹,吐得狠了,流了泪也勉力的伸小手默默擦掉。
正轻轻的抚着他苍白的小脸,孩子忽然睁眼看着乌雅羽,嘴里喃喃说着什么。乌雅羽俯身去听,却是,“母妃……衡儿记得了……母妃……今日的功课……谢母妃赏赐……母妃……衡儿等您……太子哥哥很好……不要……”
乌雅羽脸上变色。立即让左右的宫人都退下,说是自己留下照顾二皇子。又吩咐明慧,“将二皇子的少保及他殿里的其他宫人各自分开看管,没有本宫的命令一律不得离开,也不得与任何人交谈。”
“回太傅,东学太傅没有这样的权利。即便贤妃娘娘贵为正妃,也管不了皇子府。”明慧皱眉。觉得这贤妃进宫日短,恃宠而骄,新官上任,怕是想用二皇子生病的事情立威。
“皇上怪罪下来自有本宫承担。”乌雅羽声音轻而坚定,眼眸清亮的望着明慧。
明慧心下一凛,恭谨道,“明慧尊贤妃娘娘命。”
这明慧真不简单。这时说“尊贤妃娘娘命”,是当她以妃子的身份下这个僭越的命令,而不是东学太傅。这样即便将来追究起来,她这个少傅也没有任何玩忽职守的责任。
乌雅羽心思电转,片刻后也不再理会明慧用意,眼里只有榻上的狄衡。此时孩子发起烧来,又命太医看了。老太医却摇头半晌,说热度虽高,可二皇子是内腹之疾,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退烧的药剂。只叫盖了层层的被子发汗。
烧得神智模糊,孩子母妃母妃的喃喃着,听的乌雅羽眼睛里终是转了泪花。咬了咬唇,她翻身上榻,将孩子抱在怀里,裹严了几层厚厚的被子。乌染发烧时,她总是这样抱着他,孩子身体健朗,小风寒不用药这样一晚上也就好了。狄衡这是体弱不受药,她也只能姑且一试,不知是否能有些许帮助。
狄衡睁眼,也不知还能不能认人。对着乌雅羽的泪眼看了半晌,喃喃道,“母妃莫哭,衡儿在这。”
这孩子啊,这样的性子,可怜生在帝王家。
房门被推开,贵和刚宣了半声“皇上驾到”,就被纹平帝制止了,朝服都没脱的,急匆匆就赶来,走到狄衡榻前却有些诧异的看见乌雅羽在床上抱着他。
温雅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宫妃这样接近皇子是禁止的,太傅这样是逾越的。无论以什么身份,她都不该如此。她一向进退合宜,为何竟会这般作为?
乌雅羽抬头,对上榻前帝王责备的目光。之前如此做的时候就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她终究还是做了。如今她只求,无论帝王想给她什么样的惩罚,至少等孩子好转了以后再说。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可是看到她那双眸子里的神色,纹平帝竟只是皱眉坐在了榻旁,什么都没再说。
太医过来在皇帝耳边低声的禀报了二皇子的病情。乌雅羽看到他目光中神色黯淡,即便是他病中虚弱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果然父子连心。随即明慧也来他身边低声禀告,他的眸子顿时露出锋芒,射向乌雅羽。口中低声道,“先按照贤妃吩咐的办。稍后朕再细究。”
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四目相对,不想扰了狄衡,于是各自沉默。乌雅羽看帝王虽因忧心而面色有些苍白,但仍可看出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想来他所谓“大好”就算不尽然,也不全是敷衍,便垂目全心顾着怀里的孩子。
纹平帝斜倚在床帐上,无言的望着榻上的人。女人的神色怜惜中带着不安,动作却沉稳和缓。孩子紧闭着眼睛,皱着小眉头,紧紧的贴着女人,汲取着温暖。
狄衡此时的感觉,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无论是寒冷还是疼痛都好像从身体的最深处无尽的漫延出来。可他的印象中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抱着他过,一直是冰冷的榻和层层的无生命的锦被陪伴他熬过一次又一次生死关。
被这样抱着,应该会感到暖吧?她的体温,能够对抗那顽固的寒和痛么?虽然他没有真的体会过,却不知不觉的松了口气。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们,只想这样看着他们。
狄衡的热度在晚膳的时候稍退,又在夜里上升。纹平帝那山高的折子都是命人搬到外间批阅的,一直不放心离孩子太远。阅完折子已经子时,他重新回到房里,依着星月的光看着榻上的人。
乌雅羽看他就那样一直坐着,于是抱着狄衡向榻里侧移动。黑暗中二人对视半晌,纹平帝终究是面无表情的和衣躺在了床的外侧。
她对他仍旧还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心里一直对他的身体有着距离感,所以几夜在一起她都没有上过榻。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竟是这样的情形,乌雅羽心下不禁自嘲。
第二日清晨早朝前,狄衡的热度总算退了下来。太医来诊治,说病情好转,虽然还要慢慢将养,但已脱险。
亲身经历的多了,纹平帝很清楚此中的凶险,听太医如此说,终于宽了心。沐浴更衣后,早朝已经晚了盏茶时间。他匆匆的命乌雅羽回无雨宫等他,便上朝去了。
第六章 领责罚奉旨查案,竹妃道丑闻秘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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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面对后宫诸多的枕边人都能冷情果决,绝不是个优柔的人。每日里早朝拖拉许久,内忧外患层出不穷政务繁忙是一方面,帝王欲经由党争的混乱让臣子在头脑发热的时候露出些不欲让帝王知的蛛丝马迹是一方面,更是因为纹平帝本身的治国之道。
九五至尊对威赫朝堂无甚兴趣,固然是性格淡泊使然,更是因为他对帝王权力的见解。
四国是百姓的四国,朝堂是百官的朝堂,一国的过去今朝是由他们来支持,而明日也是由他们来开拓。国君只生活在这皇城的宫殿里,再明察秋毫也自有限,其功用最好不过是平衡各方势力,杜绝祸患,拔擢良才。天下之大,经帮治国雄才伟略的人众多,使用得当,精妙国策自会从他们之中产生,帝王只需将它们挑选出来。这样免去帝王偏见独裁误国。更重要的是,那样国家的根本在百姓百官而不在帝王,若真有一天宫廷祸患再起,伤皇室一家,却不会动摇了国本。
当年喻鎏留下天启后究竟如何亡故的,是极大的秘密,世人只知他是心力交瘁而逝。泄露天机要遭天谴,可喻鎏如此年轻就被皇天处以五雷轰顶的极刑,那泄露的绝不是一般的天机,而是逆天行道且关乎了天下苍生。加之,喻鎏乃至整个乌家讲求的是“为国为民”,忠君是忠的,但忠君也是因着国民。纹平帝常暗付,接连两次宫变,终究不过是皇家内部夺权,阴阳之乱最终,说小了怕也是要着落在改朝换代上,才能逼得为国为民的乌家逆天行道,才够的上皇天五雷轰顶的极刑。
因此上他不得不继承了大统后,最大的野心就是在自己这注定不会长久的一生中,能够探索出一套法子,保护四国这一片江山上生活的百姓,即便是终不免应了阴阳之乱,要经历改朝换代的动荡,也不至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惨状。
帝王因着诸如此类种种不能叫外人知晓的心思,如今尽管人才凋零,边关战事他偶尔看不过庸才还会强权独断,朝堂上治国之策他却是由着百官畅所欲言,即便有想法也尽量不动声色的在关键处点几下,更多的时候是在宣政殿的那一团嘈杂中,思考着要如何调用人事,人尽其才也防着党争恶化成夺权宫变之类的皇室惨祸。
鉴于此,只要他想,早朝其实可以很短,便如今日一般。对正事奏完正打算再吵的朝臣们冷了几句,他便回皇子府守着狄衡去了,前后才不过一个时辰。弄的那些不知二皇子有恙的朝臣背地里纷纷道“莫不是迷恋贤妃娘娘到了君王不早朝的地步”。
到得掌灯十分,狄衡已经基本清醒过来。纹平帝温声软语的哄着吃了点流食又喂了药,见孩子终于一个人睡的安稳了,才摆驾无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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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雨宫里一如既往的清静,初秋的天候,总算是不再那么闷热。帝王不爱排场,适才哄狄衡睡下时已经吩咐知会无雨宫,所以直走到中庭才让贵和宣了圣驾到。
厅堂里乌雅羽和四婢早规矩跪着,帝王这次是连虚扶也没有的直接走到上位坐下。等上了茶便垂目轻啜,也不说话。直到盏茶饮罢,才淡淡道,“贤妃起吧。”
乌雅羽习武到还好,四婢从小就被主人疼着,没这么跪过,起身时差点又摔回去。乌雅羽见机低斥几声“没规矩”,便打发她们退下了。一则帝王接下来只怕更严苛,二则将要讨论的关系后宫嫔妃,婢子们虽是亲信也不便知晓。
纹平帝冷眼看着乌雅羽的作为,不置可否。贵和见状,也要告退,却被帝王留了下来。
乌雅羽顿时心领神会。这帝王的意思,贵和留下,讨论的便不是皇上与妃子之间的私事,是关系后宫的公事。想想,这后宫里算来也都是皇上的家人,此事牵扯的又是他孩子和妃子,在他眼中却都是公事。乌雅羽不禁暗叹。
乌雅羽恭谨立在那里,纹平帝自是不会招呼她坐的。注视了她一会儿,才道,“抬头回话。”
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低沉,语气也和缓,措辞却少了他一贯的温和。乌雅羽抬头敛目。
她的眼下是淡淡的阴影,一向不喜多施脂粉的面上,稍点了些浓妆,想来是为遮掩一夜劳累的憔悴,却效果不佳。狄螭私情本就淡薄,登基后处世则更是冷静,可此时看着乌雅羽的样子,几日前的情景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时他病重,她衣不解带的整夜侍候着他,清晨起来第一眼总是看到她满脸的疲倦和温柔。就这样,他本想警告责备的冷语竟是到了口边,却喉咙紧的吐不出。
半晌,连贵和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背脊,他才低不可闻的叹口气,“贤妃是聪明人,该知朕这冷情皇帝的后宫中,纵使你有千般理由,违犯了规矩也是要受罚的。若是理由不充分的胡作非为,这宫殿的前主人便是前车之鉴。”
“臣妾知罪。情急之下冒犯二皇子,乱了嫔妃不得亲近皇子的规矩,臣妾甘愿受罚。”乌雅羽听得皇帝那表面冷淡,实则真诚的话,眼睛一阵发热。这帝王律人严,克己更是严酷,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大大违背他帝王的自律。她之前只是怜那孩子,什么也顾不得了。此刻却觉得,为了他的孩子能平安,受不平的惩罚也甘愿,何况自己确实犯了规矩。收拾了一下情绪,她续道,“只是二皇子少保及宫人的事,臣妾虽也有大罪,但仍有内情要上奏皇上,望皇上能给臣妾个开口的机会。”
看她眼眉发红,听她声音低哑,他的手在袍袖里不由自主的紧了紧,片刻后淡淡道,“朕总疑有人曾在贤妃面前言当今圣上是个暴君,不然贤妃为何总当朕会断人言路?实则,朝堂之上百官连泰丞听戏忘了打赏这样的事情都说来做他‘作威作福、欺压良民’的佐证,朕也耐着性子听着,真当得起是广开言路了。贤妃有什么便说吧,朕仔细着,说不得能赐贤妃个罪上加罪。”
乌雅羽和贵和都被皇帝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
前者感叹,这皇上平日里清冷平和的很,可不动声色嘲讽的本事,真是当世首屈一指的了。这一番褒贬不明的言论,可真让做臣子的哭笑不得。
而后者则是惊诧,这贤妃娘娘可真是不得了!乌雅羽听不出褒贬,贵和可懂得。皇上为人不苟言笑,打趣是他特有的安慰人的方式。在这审问治罪的当口用出来,实是破天荒头一遭。贵和跟随他多年,还从未见这冷情皇帝如此待过任何一位宫妃。这贤妃入宫才不过几月,竟然能得到帝王如此青睐,实实不可思议。
不管心里怎么打鼓,帝王既然愿意听,乌雅羽自然是赶紧说正事。于是将狄衡梦中呓语转述了。“臣妾虽不知二皇子性情,但听他言语,再观他对生母的依恋,前贤妃与二皇子恐怕过从甚密。”
原来如此。难怪自前贤妃被赐死后,狄衡竟抑郁至此。狄螭一直不解,只当或者是血缘天性不可思议,自己性冷所以不懂。如今听乌雅羽一说,当是宫学皇子府那边有人坏了规矩,而且绝不是一日两日。为防宫妃左右皇子的法子,可全白费了,而且能接触到皇子的,都是那些不守帝王之命,很有可能有反心恶意的人。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乌雅羽与狄衡亲近的事,他明白她是可怜孩子;那表面看来僭越到嚣张跋扈的少保监禁令,大大违反了她本性,如今看来终究是有了解释。
这贤妃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道破了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