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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会害怕,是因为不曾得到,与你在一起的这三年,我却开始患得患失,漫儿,人一旦有了珍爱的人,总是容易变得脆弱。”
他依旧笑着,眸子里略有的忧伤:“我一直在怕,怕待你不够好。”
她缓缓低下头去,沐浴在一片清辉里:“你对我已经很好。”
他微微弯起唇,离了琴案自她面前单膝跪下,她依旧低着头,他忍不住抬起指来去拂她瓷一般的脸颊,她眸中微有迟疑,终究没有动,他的指腹终摩挲到她嫩滑的肌肤上,低低道:“我总觉得还不够。”
她没有说话,只垂眸凝着地面,他嗓音略哑,轻道:“你若是喜欢,我便去请求皇上赐婚。”她怔了怔,一时只觉自己已经不在这里,惶然无措,他已自白袖中拿出一只碧色幽幽的玉镯,执了她的手,缓缓套到她白皙皓腕上,她突地有些怕,忍不住缩手,他手一顿,哑了嗓子:“漫儿,不要再推开我。”
她抬起眼来,正撞见他如点漆的眸子,幽深沉静,皆是她的影子,玉镯一滑,落到她纤腕上。
他望着她微笑。
相处三年,他这样的人中之龙,若说不动心,又怎么可能,可她总觉少了一些什么,仿佛心早已缺了一角,这样的缺憾让她因惑而沮丧,却总是找不到答案。
他眼里皆是欢喜,偏头缓缓欺上来,她兀的抓紧了裙裾上垂下的玉环绶,他气息渐近,她却紧张彷徨的不知所措。
“娘亲!”
极是清脆响亮的一声,她身子一个激灵,寒爷也已蹙眉转头,只见一个小小影子嗖的窜过来展臂档在上官漫身前,气鼓鼓的(瞪)着寒爷。
她悄悄松了口气,寒爷望着赫连阙眼前遮住的白娟,目光微微一顿,只有冷光闪过,旋即竟笑了:“这是你捡回来的那孩子?”
这个‘捡’字让赫连阙很是不悦——明明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冷冷扭过头去不理他,转过小身子抱住上官漫,小脸使劲望她身上蹭:“娘亲,妖儿要回家。”
上官漫被他缠的无奈,只好笑道:“我送他回去。”
寒爷蹙眉道:“找个人送他回去就是了。”赫连阙死皮赖脸的抓住上官漫裙裾不放,她拍拍他的小脑袋直笑:“不过一会的功夫,稍后便回来。”
寒爷犹不放心的嘱咐:“叫林平跟着。”
她轻轻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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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千山万水不会行,魂梦愈教何处觅(三
本是要乘马车,赫连阙死活要步行,上官漫无奈,只好依着他,问他家在哪里,他只摇头,勾勾小手指:“娘亲跟着我走就是。”结果便是赫连阙领着上官漫左拐右拐,绕了半个皇城,走了整整一个时辰,仍不见到了的迹象,跟在后面的林平终于不耐:“喂,小鬼,怎么还没到?”
赫连阙恼怒的揉揉头发:“不要叫我小鬼。”旋即倨傲的一扬下巴:“你要是不想跟,自己回去就是。”他牵了上官漫袖角,指头攥得紧紧的:“有娘亲送我就行了。”又咧开嘴殷切的问:“是吧,娘亲。”
上官漫亲昵捏了捏他软软脸蛋:“妖儿说得对。”
赫连阙喜笑颜开,竟摇头晃脑哼起小曲来。
林平额上青筋乱跳,抱着剑的胳膊箍的剑鞘咯咯作响,看了看上官漫,只得默不作声的继续跟在后面。
正值午后,街上最是热闹的时候,三人刚拐进了一条长街,就觉空气里浮动着细幽幽的脂粉味道,皆是粗劣的胭脂香,上官漫微不可查的蹙眉,叫了声:“妖儿?”
赫连阙猛地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回头,经过一栋门楼,极快的喊了声:“来客人了!“话音刚落,门楼里蜂窝一般涌出穿的眼花缭乱的女子来,只将三人围了个密不透风,赫连阙拉着上官漫便跑,林平见状,刚要去追,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女子毫不避讳的靠上来,胸前的柔软让他暮地身子一紧,眼见赫连阙拉着上官漫越跑越远,吼道:“滚开。”
女子皆掩袖直笑:“小哥儿,竟是害羞了么,进楼来让姐姐们疼疼你。”四下里皆是女子嬉笑声,胭脂味稠浓,林平对着女人发不起狠来,僵着脖子握住剑柄,一步三回头的被她们拉进楼里去。
穿出长街,赫连阙稚嫩嗓音里皆是兴奋,却回过身扑到她身上:“娘亲,妖儿累了,要坐马车。”
这孩子,绝对不简单。
这么聪明的孩子,又怎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上官漫环住他小身子的手忍不住松了松,赫连阙觉察她的疏冷,小心翼翼抬起脸来,又可怜兮兮的垂下去,缓缓从她怀里退出身来:“娘亲不喜欢妖儿了么?”
白绢投到颊上皆是淡影,粉嫩的唇瓣微微抿了一下,似是马上要哭出来,上官漫心里倏地一疼,无奈叹了口气,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怎么会呢,如今可以告诉我你的住处了?”
赫连阙立即爽快的点了点头。
两人乘了马车直奔住处,到了一个极大地院落,由角门进去,赫连阙拉着她便走,府邸里幽静雅达,处处不是寻常物,因寒爷说有仇人追杀,三年来小心翼翼,见着眼前情景,直觉不可与此家主人有所接触,心想将这孩子送到便走,可他着实懂事可爱,竟让她生出不舍来,迟疑期间,已被赫连阙领到一间屋子里。
“我去叫爹爹。”
扔下这句话,一溜风就跑出去。
事已至此,她若不辞而别反而施礼。
室内幽静雅致,焚着的极细致的幽香,她心里竟无陌生感,只似在自己家中,北面墙壁皆用幔帐这样,风吹狂舞如翅,隐约见着影幢的摆设,她鬼使神差移步前往,挑起幔帐,只见是由木栏围起的露天平台,地面铺就厚软的羊毛毯,其上雕花梨木小几,再上面。。。。。。却是未下完的一盘棋。
有什么从脑海里翻然滚动,只似从洪流涌出来,骇浪滔天直击心房,一切都似曾相识。
她仿佛已经不在这里,灵魂游离,茫然不知何处,只觉似是有团雾拢在眼前,似有若无,看不真切,焦急之下,竟急出身汗来,蓦地察觉有人进来,骇然回神,风直直灌到身上,一身热汗只被吹了个透心凉。
她心不在焉的转身,未想有人竞站在她身后,额头直直撞到那人胸口,一惊,身子有些不稳,那人伸出手来在她肘下一拖,她心神未定,只觉心脏急急跳动,额上因碰到他前襟繁密有致的纹样上,咯的肌肤一阵酥麻,
日光有些白亮,罩在那人蓝底萍丝的锦袍上,如碎星耀眼,她忍不住眯眼扬起脸来,白色幔帐随风依偎那人高大身形,只将他半张脸都掩映在交错的光影里。
他突低低唤了声:“漫儿。”呢喃里含混着轻笑:“你这是在勾引我么?”她未来得及听清,他已俯下身扶住她的脸吻下来。
仿佛一切都急急退去,只剩了排在脸颊的柔软纱帐,风屡屡窜到耳边,带着些微的呼呼声,他的唇落到她柔软的唇瓣上,渗着熟悉而陌生的薄荷香,男子特有的气息仿佛能将人窒息,她仍有几丝恍惚,紧紧闭着唇几乎不敢呼吸,他喉间微的一声闷笑,旋即传来低沉笑声:“张唇。”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听了话,他温柔且霸道的闯进来,探索掠夺着每一处,他有力的臂弯箍住她的纤腰,两人紧紧偎贴在一起,她的身子忍不住便战栗灼热起来,胸口怦怦直跳,似有什么妖魔欲从身体里一跃而出,这样疯狂而急切,让她难以控制,心里便是不能自乙的恐惧,猛就将他推开来。
她踉跄后退几步,瞪着他怒斥:“登徒子!”
反应这样青涩无错,原来她已忘了他的味道,他特有的动作,也真的已经将他从记忆里抹去,干净的丁点不剩。
他深深凝着她,只浅浅扬起唇来:“登徒子?”
真是新奇而又让人痛心的称呼。
有风燎起幔帐,他脸上轮廓若有如无暴露在光亮里,她猛然一惊,并未因他绝美的容颜,只为那一双璀璨如蓝宝石的眸子,拥有如此一双蓝眸且能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天下唯有一人,只能是顾国宸帝一一赫连瑜。
她在西冷皇宫并非只教导芳菲公主,因曾编纂女史,还是接待诸国女眷的礼官,职责使然,让她清楚知道在掌权者面前,一言一行的重要性。
况方才。。。。。。似乎并没有厌恶感。她面上顿时一热,低下头去裣衽为礼,声音淡而不卑不亢:
“礼官顾漫见过陛下,方才不知陛下身份,下官失礼。”
这样疏冷而客气,真像一把把冰刀肆无忌惮的射到他心里,他眸子里皆是幽深的难瓣的情绪,似是潜藏着野兽的夜,让她紧张而。。。。。。心疼?
他唇边终是闪过一丝怒意,却是勾着唇,仿佛在笑:“漫儿所言,难道方才知道是我,漫儿便不骂我登徒子了么?”
她神色忽的尴尬,极力心平气和,带着礼官应有的优雅笑容:“陛下,小皇子已经送到,下官告退。”
她复又一礼,疏冷礼貌撤身,他却转回身来看她,眸子里皆是她难以捉摸的情绪,便只是那样看着她,她冷淡优雅的面容下终露出一丝慌乱的裂痕,只闻他极低的一声笑,她几乎落荒而逃的退出屋子来。
门外一个小小孩童,背剪着手瞪着一双漂亮的湛蓝眼睛脆生唤她:“娘亲!”
她倏地止步,眼前的孩子粉雕玉琢,眼睛里狡黠生辉,露齿一笑,顿觉流光溢彩,真是个极好看的孩子,她愣了愣,她与人相处,向来理智而遵循原则,小人不可亲近,脏乱之人不可亲近,伪君子不可亲近,还有一项,危险之人退避三舍,那赫连瑜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她还是远离为好,可真舍不得这孩子。
一时竟无话说,低叹了口气:“以后不要乱跑,要乖乖听话才好。”拍了拍他肉肉的脸蛋,狠下心头也不回的疾步而去。
赫连阙倔强抿了抿唇,泪花只在眼里乱窜,望着她的背影使劲瞪着眼,身后有人出来,宽厚的大掌安抚般的揉着他的小脑袋。。
“是父皇的错,父皇一时没有忍住。”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怒火滔天的瞪过去:“父皇有想过要忍么?”
赫连瑜只是弯唇微笑。
她并未乘马车回去,一路恍惚前行,思绪也不知飘至何处,脑海里皆是那个吻,带着薄荷凉的盅惑气息,她蹙眉以指尖点唇,唇瓣温热,仿佛那人气息还残留其上。
“漫儿!”
有人一身白衣急急赶来,面上皆是焦灼,只打量她全身,方才低松了。气:“没事就好。”
上官漫一眼看到寒爷身后羞愧低头的林平,打了精神笑道:“不过送个孩子,能有什么事?”寒爷见她眉宇间略有倦怠,也不再询问,颇是自然的牵了她的手低笑道:“那便回去吧,若是渊公子知道林平将你跟丢了,可要天下大乱了。”
她的触觉皆聚到了被他握住的手上,那掌心极是温暖宽厚,正值夕阳西下,天际晚霞迤逦铺就云霞万丈,亦染到他黑如墨缎的鬓发上,衬得肌肤白皙如玉,他笑意若熏,只觉将那晚霞都比了下去。
她望着他不由也莞尔笑了。
十指交握的双手,袖下堆叠腕上,掩着幽幽碧镯,被那霞光一应,折射出刺目的白芒来,也皆落到了一人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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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千山万水不会行,魂梦愈教何处觅(四
三年之间,沧海桑田。
不过一吻,她骂他为登徒子,却与他人执手相视而笑,他苦苦寻了她三年,终于相遇,守她身边的人,却已经不是他。
夜幕降临,似是缓缓吞噬着一切光明,赫连瑜负手立在巷尾暗影里,那暗影终于与夜色融为一体,亦将他冷凝的面容隐在无尽黑暗里。
衣角被轻轻扯住,有稚嫩的童声在身侧轻而小心翼翼的响起:“父皇,娘亲会不会不要父皇和妖儿了?”
等了许久并不听赫连瑜回答,赫连阙他抬起头来,夜里只隐约见着他分明的轮廓,深邃眼眸隐在一团暗影里,只看是何不清情绪,他想了想,大义凛然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肩膀:“父皇,妖儿把肩膀借你用。”话刚说完,额上便挨了一记,他哎呦一声,抬起眼来瞪他,赫连瑜已弯下腰来将他抱到肩头,耳边皆是他的轻笑:“你娘亲只能是父皇一人的。”赫连阙忙楼住他的脖子申辩:“也是妖儿的。”他板了脸:“不许和父皇争。”
赫连阙得意的抬起下巴:“娘亲说喜欢妖儿。父皇心急啃娘亲嘴巴,娘亲不喜欢。”赫连瑜顿时沉了脸,语气里丝丝都含着警告:“妖儿!”
“我没偷看。”赫连阙忙将脸埋到他怀里,小声打着呼,意思是他睡着了。
那厢,寒爷牵了上官漫的手,笑道:“我们回家。”
一个“家”字,让赫连瑜不由倏地止步,眯眼回望过去,街上微暗的灯光,映着她瓷一般白皙的脸,她笑嫣浅浅,轻轻点头,随寒爷上车。
觉察赫连瑜停了步子,赫连阙抬起脸来,小声叫了声:“父皇。。。。。。”
他才回神,敛了神色大步隐没在夜色里
“今天跑了一天,你该睡了。”
到了府里,寒爷坚持要送她回住的院子,她只觉羞赧:“不必这样。”寒爷声音在夜幕里听着极是低沉悦耳:“你竟也会害羞。”
她竟恼了,转身便走:“我回去了。”
寒爷忙笑拉她:“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她只头来瞪了他一眼,但见夜色里香肌晕玉白,眸如清波流盼,他情不自禁低唤了声:“漫儿。”觉察他嗓音莫名低沉,她倏地垂下眼来,慌道:“我回去了。”他终还是拉住了她,极暖的气息拢过来,皆是他身上清香,她暮然想起那薄荷香,唇上那人温度似是残留,禁不住脸一偏,他的吻堪堪落到她白皙颊上。
她忙急急退了一步,似嗔似恼。寒爷艾艾一叹:“可惜了。”她忍不住嗤笑出声来,不再理他,别过头去便往院里走,寒爷在后面淡笑嘱咐:“明日不必去宫里了。”
她疑惑回头:“明日圣上迎接宸帝入宫,芳华必将献舞,我这个做师傅的不出现怕是于理不合。”
寒爷负手立在那里,夜幕深沉,只见他修长的身影,却望不见是何神情,只听他道:“我已与公主殿下说过了,你抱恙在身,不便前往。”
她点点头,若是去宫里,说不定会碰上那位宸帝,她不去也好。便应了一声,提裙进院,院中并未燃灯,主屋灯光自窗扇里零星投射出来,唯见院中情景晦味不清,她提裙拾阶而上,忽听有人叫她:“漫儿。”
声音并不大,可院内寂静,竟把她吓得身子一颤,定了定神才见台阶上似有人影坐在那里,他整个身子皆拢在暗影,寻光望去,隐隐好看的侧脸轮廓,一旁却是开得正好的牡丹花,花姿摇曳,暗香盈袖,衬得他神情颓落黯然。
她迟疑唤了声:“渊大哥?”
上官渊低嗯了一声。
她想了想,在他身旁坐下来,他却推过来一块叠好的毡毯:“地上凉,你是女子,还是不要直接坐到地上。”
她不敢多问,乖巧依了,上官渊并不说话,只撇过头去看向旁处,西冷多产牡丹,因此到处牡丹丛生,夜风里摇曳如海,热闹的簌簌有声,他的神情却是寂孰
“我原以为,带着你隐姓埋名,总有一天你会。。。。。。你会。。。。。。”他终于开口,眉头却打了结,怎样也说不下去,那样隐秘的心事,苦苦压抑了许多年,总想着有一天要说出来,可如今即便她已忘记两人的血缘牵绊,原来他还是无法开口。
他眸子转沉,转过头来痛苦的望着她,眸中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仿佛有野兽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