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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能听了这话,读书读得更认真了。
又过了几日就是四月初四,一开春就早就有马车从开封府往宫里送了大盆大盆的牡丹,现在花都开了,皇帝就定在这一天在宫中赏花,大宴群臣,且每人赏一把扇子。这是一年中躲不过的要进宫的场合之一,好在这次是人人进宫,她毫不起眼,混在翰林同僚中间吃吃喝喝。远远看见蔺程被众星捧月,她乐得连招呼都不打。蔺程也瞧见她了,虽然心里赞许她不显眼不出风头,但被装没看见竟也有些不是滋味。
皇帝来是来了,但看起来脸色不好,只坐了一小会儿,向大家举了举杯,差人将赏的扇子散了,就走了。余庆元心想那些关于他健康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只见在座的人表情也带了些了然的微妙。皇帝走后场面只冷了一会儿,众官又比起先活跃了起来,很多人离了自己原本的座位,去和相熟的人交谈。余庆元见刘琦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忙起身相迎。两人寒暄了几句,场面有些嘈杂,倒正是说话的好时机。
“刘兄最近定是公务繁忙吧?”寒暄了两句,余庆元见刘琦面有疲劳之色,就关切的问道。
刘琦叹气摇头:“都是劳而无功。吏部差不多所有的调令都被压下来了,我这两头跑腿的人白白劳心而已。”
刘琦是负责吏科的给事中,专门负责监督政令有没有落实,是个有实权的职务,他一直做的称职,口碑也好,能把他愁成这样,看来这不动之动,才最令人心惊。朝中局势,最直观的风向标就是人事,现在皇帝只手悬置所有变动,想来是在亲自调查或酝酿什么。其中详情,就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没有机会知道的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刘琦就匆匆告辞了,余庆元觉得郁郁不得解,就走得远些,自己站在一棵叫不出名字的花树下发呆,站了没一会儿,就见到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眼前这位穿七品官服的小个子,不是静乐公主又是谁?
她自己女扮男装惯了,倒是第一次看见别的女孩子穿男装,她此时只希望自己看起来没有眼前这位扮得那么拙劣。静乐公主的骨架娇小,虽然年纪不大,眉眼间已有十足少女韵味,仔细一看,耳垂上还有两个淡淡的耳洞。衣服也不合身,她故意挺直了腰板迈方步的样子更是欲盖弥彰,看得她直想现身说法给她讲讲要怎样扮男装才不会被发现。
余庆元冲她抱抱拳,也不点名道姓,只口称“殿下”,静乐公主感激的点点头,一边朝人群中东张西望。
“我今日也未见过锦衡兄。”余庆元自然知道她在找谁。
“如今真是想见他一面越来越难了。”静乐公主也不掩饰,只是露出个灰心的表情,回过头来跟余庆元说话。
“他怕也是身不由己。”余庆元真心劝道。
“我从未曾奢望太多。”静乐公主是真的沮丧,也不管合不合适,就只顾着跟余庆元诉说。“看看我三哥和小三嫂,就知道我的姻缘会是怎样的。如今我是留了三分痴念,以后若我嫁了,或是他娶了,我便立刻丢手,看也不再看一眼罢了。”
余庆元心想其实江锦衡的梦想和愿望虽然内容不同,但态度也是如此热烈单纯,难怪公主会被他吸引,可惜她仍不能多说,只安慰道:“锦衡兄枉为男儿,我看倒不如公主豁达。公主看他是江锦衡一人,他看公主却只能看到公主二字罢了。你且等等他,他本不是个驽钝之人,或许突然就开窍了呢?“
静乐公主虽然仍是心事重重,听了这话还是笑了:“虽然你说他不好我不高兴,但你夸我我倒是欢喜的。罢了,好意我心领了,你也不必再费心想说辞安慰我。说到底,我只管痴我的,与他又何干呢?”
说罢,她向余庆元微微颔首作别,就朝人群相反的方向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爱公主萌妹。类似的性格在女孩子身上就是比在男孩子身上讨喜啊!(晋王又躺枪……
☆、五毒
端午节那天早上,余庆元照例往衙门走,手上绑着大能非让她戴的五彩线,嘴里啃着头天王婶给她送的粽子,刚进鸿胪寺的门,就见同僚们都正在三五成群的聚众议论着什么。她本不想凑热闹好奇,但一位平时要好的吕修撰直朝她挥手,她就走过去听听。
“庆元,我们正说着呢,太子中毒了,圣上正在朝上怒斥百官,连徐景大人都还在殿上跪着呐!”
余庆元吓了一跳,口中说道:“什么时候的事?太子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另一位消息灵通人士摇着头说道:“听说是昨儿晚上的事。太子用过晚膳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浑身发热,像疯了一样抓住人打骂,然后就厥过去了口吐白沫。据说现在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好的时候也不认人的。”
另一位同僚补充说:“起先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魇胜之术,后来宣了太医来诊,还是一位民间出身的太医见多识广,诊出是一种岭南的毒菌子,想必是混入了什么饮食中的,怕是不好治啊。”
“对对,我们刚刚说到这里。”招呼余庆元那位吕修撰说。“我正要说,据说东宫已经抓了十几号人下天牢了,圣上要亲自审。几个离得近的藩王都召回京了。”
有人唬了一跳,道:“这……可是预备什么呢?”
吕修撰作势要掩他口:“可别乱说啊……不过……其实说不好是预备什么,或是查什么呢。”说着说着,还用手比了个“三”出来。
余庆元在一边早就听得目瞪口呆,看见这个表示三皇子晋王的手势更是吓得心头狂跳,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别人还在说什么。正在这时,徐景面色阴沉的从大门走进来,大家一看大老板下朝了,也就哄的散了。余庆元也匆匆往自己的书房走,手里拿着小半个粽子也没心思继续啃了,只扔到纸篓里,从书桌上拿起钥匙就往书库走。
虽然对朝堂上早晚会起大变化这件事有心理准备,但这种戏剧化的中毒情节还是太超出她想象了。晋王筹谋了这么久,要是只为了给太子吃几个毒蘑菇,不仅对不起他之前的种种漂亮动作,连她帮他耍的心眼子都白搭了。余庆元想到这里,心里松快了好些,头脑也清醒多了。她再一细想,这种中毒的戏剧性风格倒是跟之前刺杀很像,没准是太子自己搞的鬼。再一想到毒物又是那么具体的东西,她觉得几乎可以确认这一点了——这种作用在神经系统的毒蘑菇在现代一般是当作违禁药品来用的,剂量掌握好了,只会致幻,不会致命,就是多需要几天恢复罢了。
尽管如此,太子对自己也真是够狠的!余庆元觉得皇帝应该不会上这样的当,真的以为是晋王下毒。但想到急召藩王入京这种事,心里又有点儿吃不准了。
还好这么大的事不会一下子波及到她,她谁也没找,默默的等了几天,靠同僚间的八卦来获取最新消息。此事正是最近最大的新闻热点,所以即使是小道消息,也传得又多又快。她听说藩王最先赶到的是赵王,然后是梁王,第三位就是晋王了。
晋王到了之后,坊间传闻就更多,据说民间已经传出了晋王为夺储位毒杀哥哥的舆论。余庆元心想别看太子这招简单,杀伤力还真不小,要是大家真的都这么说,就算晋王占了理,皇帝想要废太子立他,心里也难免不会有别的计较。
她没想到的是,皇帝的反应也像失了理智一般的剧烈。晋王来的第二天早上她一点卯,就听说了晋王正在御书房里罚跪的消息,到了下班的时候,听说晋王还没起,而且早上不得而知的皇帝发飙的细节也传了出来。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要愚弄朕,翅膀硬了,君臣父子手足那一套全扔了。你们别急,朕这就气死了。你们让他跪,没朕的旨,谁也不准让他起来。”吕修撰的姓氏里没白写两个“口”,模仿起皇帝的语气,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仍绘声绘色。大家虽不敢妄议,但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透着点儿紧张的兴奋,有些关系好或是利益相关的,就约好了回家关上门一起慢慢议论。
余庆元没法找人聊,不止她的秘密晋王所知甚多,晋王的秘密她也接触得太深了。这时节,江锦衡断不会和她谈此事,魏忠和刘琦不敢和她谈此事,蔺程怕是也没有空闲跟她谈此事。她一夜辗转反侧,不知晋王是不是还跪着,不知此事该如何了局,也不知此后会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但这些都只是表面的问题,最让她不安的是更埋藏更深的一个问号,为何皇帝的反应会如此奇怪和强烈?就算他怀疑是晋王做的,也不会在没调查清楚之前留给天下这么大的话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完全不知道的。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她忍着头疼爬起来,比平时更早到翰林院。随着同僚们陆陆续续来到,消息也到了。据说昨日是皇后娘娘和静乐公主两个人一起求情,皇帝才让晋王起了,当夜就赶回晋地闭门思过。还说晋王从始至终从未开口,一句求情喊冤的话都没说过。皇后心疼儿子,非要留他歇歇再走,他也不答应,竟真的是当夜就走了。走之前说要去探望一下太子,但被东宫的人挡在门外,说什么也不给见。
这样曲折狗血的皇家八卦,一群文质彬彬的清贵翰林讲起来也不怕斯文扫地,反而因为文采口才俱佳,说得格外绘声绘色。徐景这一天黑着脸在翰林院里走来走去无数次,干咳得嗓子都快破了,才勉强止住了这股歪风。余庆元觉得他多看了自己很多眼,但不像是有话要对她说,倒像是确认她精神状态还好。也许是因为这并不严肃的八卦氛围,也许是因为已经做了太久的心理准备,余庆元除了疑惑,倒没有感到一点不安和慌张。
晋王的八卦很快就被太子痊愈的喜讯揭过了,余庆元心道果然不出所料。中毒的调查结果也自然跟晋王无关,只说是采买的人把关不严,将毒蘑菇混入了日常干货中,斩了几个商人小吏,销毁了一批库存,赏了找出原因的太医。旁人只道皇帝心疼儿子,给晋王找了替罪羊。余庆元也知这些人是替罪羊,但以亲身经验,她料想事情必不会如此简单,也不会就如此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晋王出场就是被虐一下,连台词都没有,最毒不过作者心啊。
☆、花落
翰林院向来是政治风暴中相对平静的地方之一,对于余庆元大多数的同僚来说,刚刚过去的那场风波的八卦意义都远大于对他们切身利益的意义。又或许是大文人更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不管他们在背后心底有怎样的意见,不出三日,便没有人再在余庆元面前提起相关的消息了。
余庆元觉得自己在等待什么,但仔细想想,也许其实并没什么好等的。场面越大,动得到她这样小的一颗棋子的机会越少。何况已经被机缘巧合的用过一次了,除了晋王哪里悬存的一点执念,她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任何价值。她只同往日一样工作作息,又过了两天,没有等到新一轮的政局消息,却等到了江锦衡。
他是个极早的清晨来的,余庆元还在洗漱,他把门敲得山响,余庆元怕吵到邻居,连漱口水都没吐就跑去开门了。她把门锁打开,见是江锦衡,也没细看,就跑回去吐水,吐完了才开口说道:“这么早来砸门,还以为是抄家的呢,吓死人了。”
江锦衡也不说话,只把门又锁好,在院子里找了把椅子坐了,余庆元这才仔细看他,不看不要紧,一打眼就吓了一跳。只见他的两眼都熬得通红,神情憔悴不堪,下巴上还带着发青的胡茬。更可怕的是他的表情,又悲又愤,双手拳头攥得死紧,还是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锦衡兄,你怎么了?你说句话。”余庆元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扶在他的膝头。
江锦衡嘴唇颤抖,还未说话,两行泪水就流了下来。
余庆元心中愈发害怕,不详的预感袭来,她发现自己也在抖。
“锦衡……你说出来吧。”
“是我姐姐……锦薇她……殁了……”
余庆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再追问,只能细细打量江锦衡的表情,越打量,越心寒,握住他的手,也是冰冷一片,只有脸上发热,满满全是泪。
“这回算是遂了杨家的愿了!连休妻和离的借口都不用找!”江锦衡的表情又突然变得狠毒了起来,余庆元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神色,心里更害怕。
“锦衡,锦衡你慢慢说。孩子呢?”余庆元劝他慢慢说,自己却也是语无伦次。
“是个女孩,长的跟锦薇一个模子。”江锦衡咬着牙擦了把泪。“我要带回江家养,反正杨家那个畜生要再娶的,巴不得不要个累赘。”
“杨家也肯的?”虽然不是男孩子,但不要自己的亲骨肉还是太匪夷所思了。
江锦衡点点头:“开始还假惺惺的说不妥,却只是看顾自家面子而已。后来我一再坚持,杨家太太松了口,说虽然不舍,但只能割爱以慰我爹娘的丧女之痛——却是江杨两家至此一刀两断的意思了。我娘本也姓杨,听了这话当场就厥过去了,刚才服了药歇下。他们杨家好手段,一日就险些要了我家两条命!”
余庆元闻言心中大恸,几乎无法呼吸。女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还要被父家厌弃,在这个年代是怎样的苦命?锦薇怕是去也去得不安心。她只能把江锦衡的手攥得死紧,江锦衡也反握她,继续说道:“孩子是她用命换的,生产的时候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最后整个人轻飘飘的,都熬干了。”
余庆元再听不下去,只埋首胸前,连连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江锦衡停了片刻,擦擦泪,从袖中掏出个信封来。
“她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只和我说话,托我照顾那孩子……她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给我的?”余庆元泣不成声,声音嘶哑的几乎自己都认不出。她接了信,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深呼吸镇定了一会儿,才打开来读,只见一手漂亮的行楷,却是跟江锦衡练得同一路字体。
“庆元贤妹芳鉴……”
只看了第一句话,余庆元的脑袋就嗡的一声,连忙往下读去。
“恕锦薇冒昧得罪,那日在寺中以茶水试探,但见汝以臂护胸,方知汝乃女子。此刻言明,绝无另眼相挟之意。同为女子,吾只敬汝雄心韬略,更慕汝人品,怜汝孤苦不易。怎奈吾命薄至斯,至此已灯尽油枯,有负亲族骨肉,更错失平生知己,与汝只得两面之缘,不得体恤看顾,却屡有不情之请。
吾生父母夫妻缘薄,牵挂不舍,惟腹中孩儿与锦衡。锦衡引你为挚交,汝亦懂他,虽时势迫人,从不曾离弃。吾已嘱他以汝安危为故,切莫再为轻狂之举,好生待汝,谅汝难处,不与汝肇祸。
吾之遗腹,若为男儿,即为杨氏一族血脉,造化天定,吾再无牵念。若为女儿,只恐命苦更胜吾,吾必托孤与锦衡。若江家倾倒,侥幸未祸及幼童,且汝自顾有暇,吾欲恳请汝看顾一二。此非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