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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越走越远了。
她原本想告诉顾申,她跟陈木青没有结婚。但是这话,对于现在的顾申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吧。难道她还希望顾申能等着她,告诉她,他一直在等着她说回到我身边这话吗?
想想也真是可笑。
接下来,她跟顾申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话题了。彼此面对面坐着,却只是望着落地窗外面,相顾无言。
顾申离开咖啡馆的时候,是一个女人来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长得很可爱,五官像极了顾申。
两大一小,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顾申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还回过头,望了她一眼。
顾申的眼神复杂,似乎有话要跟她说,但最终还是笑着跟她道别了。
华年在顾申走后,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辞去了工作,搬离了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到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默默地老去。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她心底还是惦记着顾申。
她想念他。
她想念那个会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站在她背后,朝她绽开一个淡淡的带着害羞的笑容的他。
她想念那个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永远都不会背弃她的他。
☆、第003章
003
三月份的一个中午,老旧的一个公寓里,卧室里床上的被褥一片凌乱,衣服乱七八糟地扔在沙发上跟地上。
公寓的主人正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
屋里一片静悄悄,只有窗外,泊油路路旁种植的木棉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悉悉索索作响。
华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没有说话。
镜子的人头发凌乱,眼角旁还带着没擦掉的眼屎,皮肤稍显白皙,长时间熬夜的眼黑圈深深地挂在眼窝处。即便如此,镜子里的女人,她的眼睛却不像刚睡醒的人那般迷茫,更多的是像老年痴呆了般,眼神呆滞无神。
华年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脸。
手感细腻,脸皮紧绷,没有年老之后的松弛之感,脸上也没有任何皱褶。
她故意皱着眉头,瞪大眼,向上抬,额头上连点抬头纹都没有,干干净净,一片平滑。
华年对着镜子又哭又笑,表情夸张地像舞台上的小丑,但是她的眼角末梢连同嘴角都没有皱纹。
镜子里的她,仿佛是年轻了几十岁的自己。
华年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收敛了,像被抽取了灵魂般,傻傻地站着。
浴室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在一个小时前,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这个老旧的公寓,又瞧见屋子的摆设,还有卧室里的凌乱肮脏,她有那么一瞬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华年觉得自己应该死了的,她是上了年纪,慢慢地老死去的。死的时候,身边除了一个雇来的保姆之外,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她的晚年过得很寂寞又平静。
当华年从床上站起,并且不需要拐杖也不需要轮椅这些辅助器材,脚步欢快轻松地走去浴室的时候,她的心底已经为这种好现象深深地吃惊了一把,以至于她在看见镜子里的人之后,发愣了一个钟头。
当公寓的门被人推开的时候,华年才刚刷牙洗脸完,正站在卧室的门上,看着像猪窝一样的房子皱着眉头。
“起了吗?饿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玄关处响起。
华年又开始发呆了,她的状态还处在老人家的那个时段里。她的反应很迟钝,但这并不影响她转过身,眼睛缓缓地落在那人身上。
玄关处,顾申半弯下腰,刚脱掉了脚上的短靴,一只手拎着一大袋东西,另一只手拉开了桃木色的鞋柜,正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华年,拖鞋去哪了?你看到了吗?”
华年没有回答他,她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玄关处的顾申。凉薄的嘴唇正紧抿着,一双不大但生得凌厉的眼睛紧紧地缩在不远处那个身影上。
对啊,我结婚了,孩子都几岁了。
你呢?跟那人……你们也有孩子了吧。
华年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是个幻影,是她老花眼看错了,或者是她现在在做梦,这个人只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带着他满目苍夷的身心远离她的现实生活。
“华深,我的拖鞋呢?你没听见吗?”
顾申找不到自己平常穿的那双拖鞋,干脆坐在玄关的地板上,把手上的那袋东西也放在一旁。
他刚从超市回来,又累又渴,偏偏还找不到拖鞋,弄得他有些焦躁了。
他喊了半天华年,但华年却一直没有回应他,他不解地扭过头,望向卧室的方向。
华年还是穿着刚起床时的睡衣。那套睡衣顾申也有,是情侣装来的,过年前超市大减价他趁机买回来的。
华年当时的情绪不太好,对着他买的那套睡衣一直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幼稚,颜色又难看的,结果顾申把华年那套旧的睡衣给扔了,逼得华年只能被迫把这套幼稚的睡衣穿上了。
华年的个子高,身材削瘦,衣服穿在她身上倒不显得难看,反而年轻了不少。阳光穿过卧室里开着的窗户,照在华年的身上,她站在光影里,头发的末梢渐渐染上了一层灿金色,连带整个人都被圈入了黄金色的光圈里,看起来漂亮异常,触手不及。
顾申没有说话,眼睛被光线照得刺眼微微眯了起来,静静望着华年。直到站在光影里的人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地缓缓朝他走了过来。
华年的手穿过了顾申的腰,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他。
“顾申,是你吗?”
华年的声音如同沙子碾过般,带着支离破碎的沙哑之感。她的头靠在顾申的肩头,脸埋在了顾申的脖颈处,努力汲取来自顾申身上的温暖。
触感太真实,确定这真的是梦吗?
华年突如其来的亲近之举,顾申一张白净的脸瞬间红了,华年温热的呼吸还吹拂过他的耳朵让他的耳朵又是一红。
他僵硬着身体,一时之间倒是没听清楚华年说话的内容。
一个在努力回味着这个美梦,一个在小心翼翼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接触,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直到顾申保持这个姿势从僵硬到发疼,他才不得不出声道。
“华……华年,我能站起来吗?该煮饭了。”
他的眼睛瞄了瞄正对着玄关处,挂在客厅墙壁上的时钟。此刻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华年连早饭都还没吃。
华年埋在他脖颈处,拉长了声音。
“恩。”
她一脸的不甘不愿,最终还是拉起了坐在地上的人。
顾申光着脚丫,在凌乱的屋里搜寻了半天,终于在垃圾桶里面找到了他的拖鞋。他面对华年审视的目光,笑得有些尴尬。
“那我去做饭了,很快就可以吃了。”
华年的视线从刚才就没有离开顾申的身上。她总觉得这幕场景很熟悉,以前似乎发生过一样。
华年走去了客厅,走到挂日历的位置。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在五十年前,她二十五岁的时候。
华年的眉头微微皱起,手一下子扯住了日历。日历可以骗人的,也许是她忘记了换一本新的了。
但是……
她巡视了客厅的周遭。
客厅里的沙发,这种款式在五十年前就淘汰掉了。还有,那个电视机是怎么回事?这么古板厚重的机子不是早就被薄薄的液晶显示屏替换掉,退出市场很久了吗?
她开始烦躁了。
如果是她在做梦的话,那梦见这个很久以前的地方,也就证明她怀念以前这个时候了。
她的目光看向了厨房。
现在这个厨房比她后来功成名就买下的那个屋子的厨房小得不能再小了,比她的浴室还小了几倍。
当年顾申也用过这个厨房。厨房小又不通风,每次顾申做完饭总会出一身汗,冬天还可以,就是有点闷了。
她的目光又往下挪,看向了顾申脚上那双拖鞋。
在她二十五岁这个时候,她十分讨厌顾申的,是她把顾申的拖鞋,以及他的一些私人物品,能砸的都砸了,不能砸就扔进垃圾桶里。所以顾申刚才那个笑容才笑得那么尴尬。
一切就像历史重演一样。
华年觉得她真的老了,老得不能再老了,所以才会回想起以前了。
“可以吃了。”
桌子上摆放着两双筷子,两只碗,还有四道简单的家常菜,款式简单,味道一般,却是她很久没尝到的。
“怎么还不吃呢?”
顾申坐在她对面,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带着一个浅浅的笑容。
华年盯着他,点点头,举起了筷子。
如果这是个梦的话,那么,请梦久点吧,不要那么快把她叫醒。
☆、第004章
“这个外套怎么样?会不会太休闲了?”
“还有,这个裤子呢?能不能这样搭呢?”
华年微微睁开眼,瞧了窗外一眼。
外面天刚微微亮,又是个大冬天的。她闭上了眼睛,决定再睡会。
她一个老人家,早就习惯了早起早睡,但冬天的时候没什么事,她都会赖在被窝里晚点再起床。
过了会儿,类似的细碎声又再次传来。
华年皱着眉头,不甘不愿地睁开眼。
床边的位置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身形瘦削,屁股连点肉都没有,整个人干瘪瘪的,华年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她刚想转开视线,但在瞅见那人的脸,她的意识终于回笼了。
“顾申,你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顾申手上正拿着一件女式的黑色外套,站在镜子前比来比去。怎么看,这衣服都显然是不是他可以穿的。
顾申见华年终于醒了,一张年轻的脸蛋带着一抹红晕,笑得很害羞,黑亮的眼眸子带着一丝期待,忐忑不安地瞅着她。
“有个公司通知你今天去面试。我昨晚忘记跟你说了。”
顾申说完这话,他的眼睛微微朝下,不敢直接面向她。
华年大学毕业已经一年了,但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前段日子华年从原来的公司辞职之后,她就没有再出去找工作了,一直待在家里,或者在街上到处乱逛游荡。
顾申看在眼底,他有些担心,但每次一说起这个话题,华年总会不太高兴,甚至骂他多管闲事。久而久之,他就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事了。但人要活下去,还是需要找份工作赚钱的。
因此,他只能偷偷地在网上,用华年的名字给各个公司投简历。一天没有消息,他就一直投,直到昨天终于有公司打电话过来了。当然,那电话顾申不敢用华年的手机号码,他留的是自己的电话。
他昨晚在床上反复地翻身,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华年这件事,以至于天还没亮,他就醒了,然后专门跑到这里,鼓起勇气打算告诉华年。
华年听了顾申这话,一直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床边站着的顾申。
华年不知道,她不笑的时候,她的表情严肃而吓人,一双凌厉的眼睛落在顾申身上,顾申每次都会紧张地身体僵硬。这次,顾申也没例外。他拿着衣服的手颤抖着,缩着头,眼睛一直盯着地板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申听到华年说话了。
“几点的面试?”
顾申赶紧回答道。
“下午两点整,在福喜路银行的对面大厦,你以前去过的。”
他说完这话,华年又没有声音了。
顾申不太喜欢这样沉默的华年,他等了会儿,抬起头,看向床上的华年。但没想到,华年却正在盯着他,视线一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
顾申惊慌的模样正巧撞进了华年的眼里。她不是不想说话,她只是脑子有点迟钝,毕竟这是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她还需要想想前后,理一理混乱的思绪。
顾申提的这个面试,还有面试的地点,她都觉得很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华年想了会儿,终于长叹了口气,决定放弃了。
“那我下午就去。”
这话,听在顾申耳朵里,像礼炮一样砰然地在他脑子里炸开了。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华年。
他以为,他还需要多费点口舌,甚至要冒着被华年赶出这里的危险,才能征得华年的同意。结果,却是如此简单。华年的语气听起来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这事,对于现在的华年来说,确实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顾申是绝对不会害她的,她根本就不需要多加考虑。
华年瞧着还傻傻地站在床边的人,无奈地摇头。
“顾申,下午两点的面试,你这么早站在这里干什么?”
她原本想补眠的,但被顾申吵醒之后,她已经没了睡意,只能起床了。
顾申这会终于回过神了,在发觉华年一副要换衣服的架势,他脸一红,赶紧退出了房间。
“我……我给你做早餐吧。”
华年点点头。
即使顾申没有退出房间的打算,她也会在原地换衣服的,反正她的身体,顾申又不是没看见过。
陈木青离开她以后,一直都是顾申照顾她。他们两个成年人,孤男寡女,而且顾申对她有意,她怎么都不可能是柳下惠,放着身边的男人不用的。
何况,顾申虽然身材干瘪没肉,但尝起来那滋味还是不错的,至少顾申的反应满足了她身为女人的优越感。
在床上的顾申,不管是初次还是两次,他的反应一直都很青涩。他会羞红着一张脸,腼腆地挪开视线不敢看在他身上的自己,嘴里说着不要,但最终还是任由她胡来。
那个时候,她心底还是有陈木青的,即使心底觉得愧对顾申,但在事后,她仍会要求顾申当面将避孕药吞下去,避免不必要的后果发生。
现在想想,当时的她似乎做得有些过分了。但也幸好她那么做了,不然顾申带着个小孩子,会很难嫁得出去。
华年穿好衣服,快速地洗完脸。
等她出了房门,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了,连碗筷都整整齐齐地放好,她只需要坐下用餐就行了。
等他们吃完了早餐,顾申卷起袖子,缩在狭窄的厨房里洗碗。洗好了碗,顾申又开始收拾屋子,扫地拖地,将她屋子里乱扔的衣服都拿去洗衣机里面洗了,又将她制造出来的垃圾都拿出门去倒了。
华年看新闻看得入迷了,等新闻播放结束的,她的眼睛离开电视,望向屋里的时候,顾申的人已经站在阳台那里了。
他正用衣架,将她堆积了一个星期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晾好,挂在阳台充当晾衣绳的铜线上。
早上的风带着初春的凉意,吹进了她这屋里,阳台上的衣服被风吹得上下浮动,将顾申瘦削的身影隐藏在衣服其中,只余留淡淡的黑影落在单薄的衣服上。
华年静静地瞅着,站了身,缓缓靠近太阳,突然伸出手,连带衣服,将顾申抱进了怀里。
“哎……”
衣服后面的顾申惊讶地叫了一声,但察觉到这人是华年,他也没再说话,一张白净的脸又涨红了。
他害羞地不敢回头,怕华年瞧见自己脸上的笑意,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力求用最好听的声音在华年心底留下好印象。
“你怎么了啊?”
他的语速很慢,吐字清晰,但又带着一丝他察觉不到的欢喜。是的,顾申很欢喜,他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快乐得快飞上天了,如果华年不在这里,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唱起歌来,或者在原地跳起来。
但华年在这里的话,他就必须让自己矜持些,举止更加优雅些。
华年说到底是个老人精了,她自然察觉到顾申此刻的心情,但这一点都不会让她有一丝的不快,相反的,她的心情也同顾申一样,很快乐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