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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然一神棍(重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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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菁勒低垂着头,仍跪在地上,面色沉重,不置可否。季青宛拽他起来,想了想,诚恳道:“我是喜欢过你家主子,也曾为他拒绝我而难过许久,但事情已经过去了,眼下我不再喜欢他,算是放过他了,箐勒你为何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箐勒执拗的偏过头,愤愤不平道:“姑娘若真放下主子,便不会住在苏府隔壁;便不会故意同别的男子往来亲昵,借此刺激我家主子。姑娘做出这些花样,左不过是想看我家主子的笑话。”
  晚来疾风拍打着天井里刚扎根的雪松,婆娑树影摇晃在窗子上,季青宛瞠目结舌道:“啊,你竟是这样想的?”她苦恼的往暖炉里填了几块黑炭,拿火钳子捅了捅,撑腮道:“可能我们的想法不同,我住在苏府隔壁恰是为了证实我已忘记他,只有靠近他时心不慌了,我才是原来的自己。何况,我一个大龄未婚女子怎么就不能同别的男子举止亲昵了,难道住在你们苏府隔壁,还得持有贞节牌坊不成?”
  她仅把箐勒的话当做闲话来听,是以并未动气,语气里更多的是揶揄,还有些许玩味。暖炉里的火势变旺,箐勒倔强仰面,目光如炬射在季青宛身上,咄咄道:“箐勒一直不解,季姑娘来也无形去也无影,似乎并非璧国人,也不是外邦异族人。我听主子说起过一个词。穿越,这个词,季姑娘可知道?”
  

  ☆、惊天地

  前一刻季青宛还淡定的捅着火堆,看火星升腾熄灭。闻得箐勒口中的“穿越”俩字,她惊得丢了火钳子,惊惶失措的扶住身旁软椅,大为震惊的瞧向蔽在黑暗中的箐勒。
  苏景是实打实的古代人,穿越这个词是现代才有的,他怎会知晓,并说给箐勒听?季青宛可以肯定,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穿越这个词,连小常都没告诉,苏景是从何处听来的?
  箐勒似乎十分满意她的震惊,玄色发带垂在颈侧,箐勒抬手拨开,语气神秘道:“看来姑娘知道这个词。那么箐勒想问姑娘,晚间入睡时,可觉得心中压抑,似乎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姑娘就不曾怀疑过,你曾经来过这里,并且,你曾与某个人相恋一场?”
  箐勒的语气不由得让人心里打怵,季青宛扶住软椅,深呼吸一口,故作镇定道:“你……是何意思?”
  “姑娘当真忘了当年发生的事吗?抑或说姑娘本未忘记,只是故意装出一副失去记忆的模样。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失去记忆后还能摸到王城来,还能找到我家主子,箐勒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姑娘设计好的。”窗外月华如水,星子并不多,箐勒抬头看了眼半圆的月亮,收回视线,扫了扫季青宛,苦笑一声,感慨道:“我家主子一生恬淡无欲,成大事之人不拘小节,他避开了皇室的纷争,好容易在红尘中留一方清醒,却唯独在姑娘身上栽了跟头,栽了好大一个跟头。”冷冷笑道:“姑娘好本事。”
  扶住软椅的手隐隐发抖,季青宛听不懂菁勒的话,却莫名觉得心慌得厉害。她上次这样心慌,还是在她老爹去世的时候,除去那一次,她再未心慌到这种程度。狂躁的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脱出来。
  尽量稳住声音,季青宛攥紧软椅的扶手,沉静道:“我不大明白你说的话,但是我想明白。箐勒,你能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吗?我……我想听一听。”
  她有种直觉,箐勒接下来说的话会颠覆她的认知,搅乱她现在看似平静的生活。她其实不大敢听,但,却又着实想听。
  撩起衣袍坐在暖炉旁,箐勒伸手去烤火,话音像从九天之外飘过来,渺渺茫茫,带着些许沙哑。
  “便从四年前说起吧。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冷冬夜,天干巴巴的冷,风如刀子一般割人。那时主子刚出山没多久,名不见经传,一日外出采药,在大道上捡到位垂死的姑娘,衣衫褴褛怪异,连袖子都没有。他身为医者,自是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便将那位垂死的姑娘救回家中,打算医治好她。”
  季青宛凝神仔细听,一个字都没漏下,箐勒有条不紊道:“后来,那位垂死的姑娘被主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说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告诉主子,她是一个神秘的穿越者。主子从来不是软心肠之人,却不知为何,竟收留她在苏府住下,丝毫不介意她的来路不明。两个月后,那位垂死的姑娘成了苏府的女主人。”
  “她若能一直陪在主子身边倒也罢了,我不会怨怼她到今日,相反的,我会对她感激至深。趁主子远赴北疆镇压敌军时,她同府上的下人七月私奔,一走两年杳无音信,连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亦跟着她杳无音信。遍寻不得。等到她再次出现在璧国,穿的仍旧是当年破破烂烂的衣衫,一切恍如从前,只是主子已成了名震璧国的苏景苏大人。”
  情绪有些激动,箐勒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过了一会儿,方缓缓道:“季姑娘,你便是我口中那个垂死的女子。”
  季青宛呆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眼睛还能转动。箐勒继续道:“你重回璧国的第一日,主子便发现了,只是他不确定街上的人究竟是你,还是个长得与你相像的人。主子总是这样,割舍不下旧情,明知不确定,他还是派了人手去保护你。宛然居的第一单生意是主子有意促成的,是他告诉侍郎君,城中有个叫季青宛的活神仙,算卦极其灵验;你被静王派去的刺客暗杀,倒在泥地里动弹不得时,是主子以足为尺,小心谨慎躲着静王,熬着眼睛找了几天几夜才找到的;就连你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大人出钱出面从尉迟将军手中买过来,又假托小常之手转赠给你。”
  说到此不禁不满起来,箐勒抬眼望向季青宛,撇嘴道:“姑娘真以为世间有这样凑巧的事,买个镯子都能买来一套房子?未免天荒夜谈了些。凡此种种,不胜枚举,主子为姑娘做过几桩事,估摸他自己都记不得了,若说大人当真亏欠过姑娘甚么,这些年也该还清了。”
  当空月影前行几分,正好卡在天井里的一棵梅树树梢,似拿银丝坠上去的小球。季青宛瘫倒在软椅中,轻抬眼皮,不可思议道:“你……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苏景那与人私奔的前夫人?”碰到箐勒肯定的眼神,季青宛连连摇头,皮笑肉不笑道:“简直……简直匪夷所思,我分明只穿越过这一次,若我是苏景的前夫人,为何我自己会不记得?”
  箐勒无可奈何的摊手:“这点箐勒亦不大清楚。今日来此,我存的是一点私心。望姑娘听完箐勒的话后,不再刻意纠缠主子,还他以安宁。镇阳公主是个好女子,又痴心等了主子这么多年,主子一再拒绝她,定是因为忘不掉姑娘。”
  季青宛垂下眼睛,默然不语。她理解不了箐勒说的话,亦消化不了,他所说的这些事情于她眼中,根本就是虚无的——她完全找不到这方面的记忆。一丝丝都找不到。
  她曾来过璧国?她曾同苏景在一起过?她和苏景还有个孩子?
  怎么可能!
  不消说别的,若她和苏景有个孩子,那么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都说妇人生产之后会分泌乳汁,胸部也会增大,可她的胸前仍旧一马平川。怎么看她都是个娇俏少女,哪里有已为人母的样子。
  季青宛不了解别人,自己她还是了解的。他们季家的痴情是祖传的,她太爷爷、她爷爷、她老爹,一直到她,都是颗痴情的种子,抛夫弃子这等事,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她无法相信箐勒的话。
  摸过凉透了的茶水,季青宛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滑过肺腑,她清醒不少。她望向箐勒,坦然道:“箐勒,我不知你为何怨怼于我,我亦不知曾经发生过什么、七月是谁。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分不清真假,但你需要知道一点,我不曾纠缠过苏景。爱慕他不是甚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何况那已成为过去。镇阳公主最终能否同他在一起,我左右不了,你也左右不了。只有苏景能左右得了。”
  不知打哪儿飘来一片黑云,遮住了天际皓月,窗外登时变得漆黑,只有星子散发微弱星光。箐勒起身站好,颔首道:“箐勒记下了。”他转身往门边走,刚走两步,似想起了甚么,蓦地回头道:“对了,姑娘可知昔年旬家公子为何会一声不吭的离开你吗?”
  季青宛抬起头:“为何?”
  寒号鸟啼叫着自远处飞来,停在屋檐上,用喙梳理冷的炸开的羽毛。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燃烧碳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箐勒紧了紧衣领,抬手推门:“主子派了府上的护卫去恐吓他,让他离你远一些。”
  寒风猛然从门缝里挤进来,箐勒快速闪身出去,顺手带上摇晃的木门。房间内的季青宛彻底懵了。
  

  ☆、跳冰湖

  先前涌进来的寒气尚未消退,暖热的炉火与寒冷的空气对碰,凭空造出一股气流。季青宛在这股气流中兀自哑然。
  半晌,房内趋于平静,她抬头望着漆黑天色,终于苦笑出声。
  多么精彩啊。她爱慕苏景数日,一颗心上不去下不来,腆着脸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向他告白,每次苏景都毫不犹豫的拒绝她,说的话无比伤人。现在箐勒来告诉她,苏景很爱她,苏景为她做了许多痴情的事,就连旬子溪离开她,亦有苏景的插手。
  她抱紧膝盖,将自己缩成一颗球,抽了抽鼻子,眼眶隐隐泛红。
  她想起了小王爷武夜机之前讲的故事,故事里头有个负心的女子,哪怕她将苏景伤的甚深,苏景仍深爱她。箐勒今日也告诉她,她便是那个女子,是她先辜负的苏景,同个女子私奔而去。
  身份登时发生对调,苏景成了那个痴情绝对的人,而她,成了个无情无义的冷心人。
  分明不确定箐勒的话是真是伪,心脏却揪着疼,一阵一阵的,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在阵阵疼痛中又记起了坪山寺的法师说的话,他说:“丢失的东西迟早会寻回来的,急不得,时候到了,你不想知道,上天都会让你知道。”彼时她还甚为疑惑,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眼下却忽生几分悟然。
  是否……影射的是今日这桩事?
  有想去隔壁问一问苏景的冲动,季青宛捏紧拳头,竭力克制住了。她没傻到这种程度,无论苏景说甚么,她的处境都会尴尬。没准苏景还会责备箐勒,怪他不该来同她说这些。
  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今夜算是睡不着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渐次袭来,季青宛崩溃的灌了一大茶缸水,有几滴顺着嘴边淌下去,她不慌不忙的掏出帕子擦嘴。
  屋子里闷得慌,季青宛扶桌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她要出去静静心,外头的风猛烈刺骨,一定能把她的心火降下来。
  月亮仍被黑云遮掩着,天色黑得这样深,像再也没有天明的时刻。季青宛打开最外头的朱漆大门,披散着满头青丝,抬步往东南方走。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她曾听人说,有心事的时候不能一昧闷在房间里,要多出去走走,尤其是夜间,周围静谧安详,最适合排遣心中寂寥愁思。
  刚走出去两步,很快便要擦过苏府的门前,原本紧闭着的苏府大门骤然开启,并着“吱呀”的开门声,还有道熟悉的冰冷嗓音:“可记住了?”
  季青宛身子一僵。
  半开的重门里走出两道人影,颀长消瘦的那道是苏景,还有个佝偻着脊背的人影,季青宛不认得。
  佝偻着脊背的那人恭敬道:“先生请回吧,这几件事老奴定当记挂在心头,不劳先生再过问。”
  苏景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眼神略做停留,很快便挪回去,颔首道:“如此甚好。”
  季青宛抿一抿嘴唇,一声不吭的调转了方向,做出跑步的动作往西北方去,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汗。身后传来客套的告辞声,还有关门的声音,估摸苏景回府了。季青宛这才放松身子,慢慢停下奔跑的脚步。
  真是怕甚么来甚么,她害怕见到苏景,这不一出门就碰着了。幸好苏景性子寡淡,没上前来同她打招呼,不然她真不知如何应对。既然已经掉头往西北方来了,索性不再掉头回东南方,季青宛惆怅且忧郁的叹息一声,慢慢向前踱步。
  因心中有百般思量,她走得毫无章法,碰见能走的路便往里拐。
  冬季便有一点好,草木凋零殆尽,随便哪条林间小路都能畅通无阻,若是在夏季,她需得带一把大砍刀,一壁走一壁开垦道路。
  季青宛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她出门前一直窝在暖炉旁,又盖着毛毯子,觉察不到寒冷,是以出来的时候只穿了单薄的中衣,外头罩一件薄褙子,被冷风经久一吹,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大冷颤。
  她抬起头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努力辨认片刻,隐约认出这里是城北的一处小树林,因着林中树木大都是性阴之木,璧国人便把此处当做了乱葬岗,哪家有横死之人,都会抬到此处下葬。
  没准她脚底下踩着的地方就是座平整坟茔,下面有具枯化的尸骨,说不定造型甚为怪异。
  季青宛害怕的吞咽口水,扭头疾步往来时的路走,一刻都不想停留。她胆儿再肥、再不怕鬼,也不敢夜闯乱葬岗。
  不远处有火光缭绕,季青宛原以为是鬼火,凝神看了两眼,发现火苗是橙黄色的,并不是鬼火的青灰色。说明有人在这里烤火。她寻思没人会胆肥到大半夜的来乱葬岗烤火,所以不远处的火光,应当是哪位鬼兄的祭日到了,家里人来烧点纸钱送给他。
  顿时心安不少。她踮脚看了看,果然,数步之外的一棵柳树下,有位老妪跪在风中,面前是堆燃烧的纸钱,嘴巴一开一合的在念叨着甚么。
  经过侍郎府那桩事,季青宛已不畏惧鬼魅了,她惊慌失措的跑这一通,白衣凌乱,青丝凌乱飞舞,与烧纸钱的老妪一比,她现在的模样更像鬼魅一些。
  好奇心作怪,季青宛凑上前去,俯首道:“唔,天气这样清冷,黑云亦浓厚,婆婆怎么此时才过来祭奠亡者?”
  烧纸钱的老妪甚是专心,连头都没抬,“年纪大了,方才做了个噩梦,怎么睡都睡不着。想到许久不曾来看他,怕他生气,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眼。”她转身提了堆新的银铅纸,一股脑儿丢进火堆里,浑浊的眸子在火光下一动不动,季青宛抬手在她眼前试探着挥舞两下,她都视若无睹。
  季青宛惊了一惊,试探道:“婆婆的眼睛……”
  烧纸的老妪释然摆手:“做了太多恶事,报应而已。这人活着啊,不能不信因果报应,婆婆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不,眼睛看不见东西了。”
  不留神戳到了老妪的痛处,季青宛尴尬的摸摸鼻子,忙转移话题道:“这坟包里埋的,是婆婆何人?”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先前问的是人家的生理缺陷,现在她又问了人家的心理创伤,显得忒不会聊天。
  老妪倒没生气,和颜悦色的问她:“姑娘唤作何名?”
  她脆声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季青宛。”
  纸钱燃烧成一堆黑色灰烬,不再有火光闪烁,老妪艰难的直起身子,双手合十朝坟包拜了个礼,玩笑道:“你也叫季青宛?真是凑巧了,若你真是季青宛,那坟包里埋的,是你的儿子。”
  阴风乍起,劈头盖脸刮过去,季青宛神色一凛,烦躁的心咯噔停住了。她……说甚么?
  盲眼的阿婆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颇为心疼,摇头惋惜道:“这对母子死得真惨,一个刚生完孩子便一命归西,一个还未睁眼便没了呼吸,真是造孽哟!”
  说到此处猛的打住,面上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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