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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的烟国之君俯身问道:“他把你拱手送给熙国做质子,你竟不怨?”容翎唯有沉默,老人仰头笑道:“皇兄如今也睡在世代的烟山上了。”
容翎眼神一黯,老人饶有兴致问道:“那女娃是你的良人?”不等容翎否定,他赞许地点头,“你也苦尽甘来,皇叔保管这位子五年,应当物归原主了。”
容翎平静摇头,行君子之礼道:“小莹被宛瑜四公主挟持,请皇叔助我救回她。”老人无奈摆手,他选择了拒绝:“莹儿自作主张逃出,她自当承担所作所为的后果。”见容翎坚持,他缓和口气道,“烟国不想再起纷争,只能给你十五人。是去是留,你自做决定。”
容翎郑重地行礼离开,老人对身旁总管道:“让李御医给太子殿下把把脉。”
……
段颖川为难打量胖了一圈的脚踝,红宝书立在床头,幸灾乐祸地笑说:“你也贡献出猪蹄吧。”
容翎刚从门外进来,宫女太监们恭敬低头:“太子殿下。”她们暗自竖起耳朵听八卦。
片刻不见。容翎换下嫣红的单薄衣裳,一袭庄严玄衣加身,俨然是矜贵得不遑多让。他坐在床边观察段颖川的伤势,悠悠道出来意:“我明日启程。陛下,有何打算?”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情形。段颖川吃惊容翎竟打算丢下自己。她收起隐隐作痛的脚踝,淡然笑道:“朕有许多疑惑,烟国太子可否一一解答?”容翎望了她一眼,颇有点“拿你无可奈何”的意味。段颖川后背一凉,只得听他娓娓道来。
原来烟国前任皇帝是天生的好战分子,立志给百姓更好的生存之地。他唯一的选择,是发动战争,抢占他国的地盘。自这不省心的皇帝登基,不仅烟国,连同邻国也陷入无休止的战乱。
一回,他眼红熙国的繁盛,作死地挑战当时的太女殿下段颖川。可想而知,让段颖川领兵打的落花流水,直到攻至家门献出了自己的亲儿,也就是容翎才罢休。皇后娘娘悲伤过度,丢下五岁的莹儿公主撒手人寰。而容翎和伴读踏上背井离乡的漫漫人生路途。
段颖川才知晓,禁院那场大火,原是容翎被捉弄关在箱子里,伴读救了他却自己反而葬身火海。所有人都只专注紧张受惊吓的先皇,当时灰头土脸的容翎竟侥幸逃出了皇宫。他身无分文,不知归家的路。得戏班子老板收留,从此他化名为“容翎”。
不知是何缘故,四公主指名找到了容翎,以莹儿公主要挟他刺杀段颖川。事情意外顺利,段颖川似乎被轻易蛊惑。容翎却掌控不了意志地昏过去,醒来时,剑刃明晃晃掉在地上,段颖川视若无睹,也不曾降罪于容翎,反而对他极好。使得容翎杀意全无。
容翎启程寻亲妹,途中听闻段颖川的意外。他的心神震荡,再次失去意识。混沌醒来时,他却在一辆马车中,陛下的五彩大公鸡与他三目相对。容翎不清楚自己异状来源,但此刻更担忧小莹的安危,必须先找到四公主的下落。
段颖川汗颜地想起她领回别国的质子,纯属是不靠谱先皇的命令。质子带回熙国,段颖川向来是置之不管的。容翎年少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点滴存在。一丝难以言喻的可惜。果然是一心扑在保家卫国上,罪过大发了。
“那这手帕呢?”段颖川拿出怀里的娟帕,疑惑道。容翎试探地问:“它是从何而来?”段颖川当真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定情信物吧。”她脸上诡异的娇羞,容翎表情顿时凝滞。他无论如何无法说出与母后留给自己的手帕相仿。
段颖川微微一笑道:“朕需得赶回熙国,你别忘记给朕消息。”她仍旧对于容翎不告而别耿耿于怀,肃颜补充道,“自你遇上朕从未有好事,这次祝你保重。告辞。”
容翎注视段颖川轻轻点头,他的唇动了动。段颖川还未听清,容翎难得一笑,转身坦然离去。
等段颖川修养两日,她便动身前往熙国。她回望烟国的飞雪,半响后感叹道:“朕真不该轻易放他走啊。”红宝书躺直身子,默默装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叫我女王大人
又一次和横大将军针锋相对,国师满身疲惫回到府中。侍女回答夫人盯着小公子的襁褓彻夜不眠。国师叹口气:“为夫人熬点安神药。”侍女拂身离开,他背手踏入书房。
国师燃起蜡烛,猛然一回身,窗前的女子笑道:“是日子过的太。安逸,老糊涂了么?”忽明忽灭的灯火,段颖川的神色莫测,“身为国师,竟做出叛国之事。”
“陛下,”国师喃喃道,“是向老臣索命来了吗?”他老泪纵横地跪拜悔悟,“老臣该死啊。”
呃…这认错态度也太到位了。段颖川还没正式兴师问罪呢。她收起耍帅,还未走近国师又恳求道:“只求再给老臣些时日……”
段颖川扔剑在地,冷笑道:“贪生怕死,何必演真心?”国师一惊,俯身挪到段颖川脚下,声泪俱下:“臣…万万不敢。吾儿战死沙场,余生只想做含饴弄孙的俗人。可孙儿落在贼人手里,一切是不得已为之啊。老臣从未真心想害陛下。”
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沧桑了许多,“一步错,步步错。陛下薨于封城,老臣为保住熙国唯有求和。求陛下再给些时辰。孙儿平安归来后,老臣定以死谢罪。”
段颖川绕过国师,拾起剑:“自然会定你的罪。在此之前,你随朕…”她望向窗外的远山,“带亲军将士们回家。”
夜色风声呜呜,仿若哭音回荡。国师蓦然一震,俯首重重叩地,久久不语。
宛瑜军营的营帐内
四公主是第二次面临“利剑”悬在头顶之上。前一刻她还嚣张地嘲笑容翎,束手就擒的愚蠢之极。转眼外头传报朝廷拨来的辎重粮草,运输途中全数遭劫席卷一空。区区十五人能拦截她装备齐全的军队?
两军僵持多日,军中将士粮食即将殆尽,如此奇耻大辱。四公主不禁变了脸色,主角当真所向无敌?她偏不信命!
四公主重重放下酒杯:“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她雷厉风行拔。出剑桌上的短刀,轻巧倚在容翎肩上。
锋芒在白皙的脖颈压出血痕,四公主得意勾起唇角。很明显,她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交出莹儿,”剑拔弩张,容翎淡定自若地吐露要求,“粮草自会奉还。”
四公主不满地皱眉,笑话。她是来逆袭主角的女人。岂能轻易让出手中难得的筹码。想通后她不再力求考虑周全,所有的顾忌烟消云散。
四公主有恃无恐嗤笑道:“看来,我浪费不少时间。你一死,孤家寡人的段颖川离死还远吗?”
四公主心心念念要段颖川的命。容翎平静的眼眸阴沉,苍白的脸色瞬间冷厉:“女皇陛下已重掌熙国,屏、蔷两国正欲撤兵。今无粮草,人心浮动。公主可有信心独挡熙国女皇的怒火?”他从段颖川身上学到一套:软硬不吃的人,干脆一口都不给她留。
四公主早知道,主角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仍嘴硬道:“本宫能她逼进一次绝路,自然也再次能灭她生路。”
满意看到容翎愤怒的目光,四公主身心舒畅。她又有了制胜世界之子的快意。外头忽然一阵喧闹,她对手下使了眼色:“杀了他。”便自行到营帐外呵斥道,“何事喧哗?”
黑幕中四处烟火缭绕,兵戈相撞厮杀,旗风烈烈,乱战一片。脸上带血的小兵高喊:“敌军来袭——”忽闪白光照亮整座军营,轰鸣震动大地,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如利箭直击而来。领军的英气女子身骑白狼挥剑而前,披风烈焰,铁甲寒寒闪光。
段颖川一回眸,拍拍雪狼的脖子,含笑转身而来。雪狼露出獠牙,四公主连连后退。它飞身一跃,借踩四公主的力闯进帐营。
“容翎!”
士兵被凶狠的雪狼吓到在地,卫将军见势拔剑直插它的眼。雪狼一口咬断剑刃,扑上去卫将军使他动弹不得。
凤舞剑分毫不差地入鞘,段颖川跳下雪狼。她快走至容翎身前,锤了他的肩笑骂道:“你也太大胆了。”她不敢想象容翎救妹心切如此。若她晚来一步,该有多可怕。
容翎只道:“我信你会来。”段颖川不想回顾,自己怎么死皮赖脸追上容翎定下今日之约。留意他的脸色过分苍白。段颖川正要问,却见他向帐外走去。四公主揉揉胸口从地上爬起,见卫将军已被制服。军中大势已去,可恨的两人还有闲心调笑。
顺着容翎走去的方向,段颖川回身对四公主邪邪一笑。四公主方想起夺路而逃,血迹斑斑的剑便直插她的脚下。段颖川闲庭漫步而来,对吓得腿软的四公主笑道:“几日不见,公主风采依旧。”
……
战火暂歇,看守的目光下,四公主坐在椅上不敢动弹。“莹儿在哪?”容翎沉声问道。四公主抬头怒目而视,愤愤出言道:“但凡本宫伤了分毫,你亲妹必死无全尸。”
“莹儿?”段颖川拍拍容翎的肩,笑道:“她在一里外的睥城等你。”容翎惊喜地握住她的手:“当真。”段颖川点头。
“不可能!”四公主打断他们,得意道,“我把她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段颖川转过头,再平常不过地道:“宛瑜皇宫嘛。朕去拜访了一下,大殿下还好心指路呢。你藏人还到一起去了。国师的孙儿和莹儿玩的挺开心。”
四公主不愿相信,直摇头地自欺欺人道:“决不可能!他不会知道的。父皇…”段颖川无视深受打击的四公主,拍拍容翎手背笑道:“你快去吧。莹儿很是想皇兄呢。”
容翎转身欲走,他又回过头道:“保重。”段颖川注视那双灰色的眸子,盛满她的身影,笑道:“我在宫中寻了一坛桃花酿,记得来共饮一番啊。”容翎轻笑点头,美好得似乎要随风逝去。段颖川恍惚伸手,玄色衣角消失在夜色。
了却一桩心事,段颖川饶有闲心地坐在一旁,擦拭凤舞剑:“现在…朕该拿公主怎么办呢?”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四公主打着寒颤,嘴硬道:“你不敢伤本宫。否则,宛瑜国不会放过熙国的。”
段颖川持剑照出带笑的眼眸:“公主没收到消息?你的三兄弟正忙着针对国君之位,做亲切友好的交流。一时顾不上收场,他们很乐意奉上你,作为赔罪。”
“他们怎么敢?”四公主万万料不到,三个草包会为了王位不顾她的死活。她圆睁着眼怒视段颖川,冷笑道:“你不用得意,你靠的也不过是主角身份。换做穿到我的身份地位,你也会落得一样下场。”
“穿越者?”段颖川挑眉笑道,“你怎么看出的?”收在衣袖内的“墨镜”丢在地上,四公主嘲弄地笑,“你太过自以为是了。如今我输了,你要杀就杀吧。”她闭上眼,准备慷慨赴死。
“我没想杀你。”段颖川对上她诧异的眼,“倒想问问,你为何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四公主募地站起,指着段颖川愕然道:“你不知道?”段颖川坦诚地摇头,饶有兴趣道:“我只想回到现实。我们既来自同一地方,你可知道回家的路?”
四公主颓然坐下,摇头道:“回不去的。”她凝视自己的双手,笑得惨淡,“它只告诉我,夺得主角之位就能享受所有好处。直到有一天,可以成为至高无上的神,获得自由。从此不用再为它卖命。”
她说的应是真话,即使很可笑。“打个商量。”段颖川恬静平和地笑,“我甩掉光环,你当主角。”四公主抬头:“光环?那是什么?”
轮到段颖川诧异了:“你不知道光环,怎么抢主角之位?”四公主恍然道:“哦…主角死了就好。”她不好意思地摆手,“我是新手。第一次就碰上你了。”说着她还有点气馁。
“也是,以你的段位,也只会使绑人要挟的一招。”段颖川收好剑轻松道,“那算了。”她转身就走。
“你懂什么,这叫不费吹灰之力。”四公主见段颖川头也不回,大喊道:“诶诶,别走啊。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啊——”
……
段颖川盼星星盼月亮,也不见容翎送上门。按捺不住的她打发人传信,咬着笔杆子才写了一句话:“风光正好,何不饮酒作乐?”
段颖川内心叉腰笑:写的这么明显,该马不停蹄地赶来吧。哈哈——
红叶如蝶飞舞的美梦。容翎衣红潋滟,他温暖的怀抱轻柔拥住段颖川。四周逐渐暗下来,耳边是故人的轻声呢喃:“最难过的是不曾告诉你,我多么…想留在你的身边。”段颖川面上不为所动,手悄然地回抱。
我爱你,颖川。
第二日女皇捧着红脸,望着远方痴笑整整一天。
小雪
细碎的白花随风而飘,纯白降临人间。
“陛下…烟国太子,入秋时去了。”
沉默许久,女皇照常批改奏章:“哦,去哪了?”柳淡呈上信件,她偷偷抬头,骤然跪倒在地:“陛下切勿过度伤心。”
拭去白纸上的水渍,女子摸摸眼角,指住心口:“奇怪,这里好像空了。”
执念一生,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杀手小哥捡到一只刚出生的熊猫,端详许久:“这狗?蛮丑的。”
(全中国的熊猫在心里鄙视男主)
【小剧场】
段颖川欲哭无奈:不吃竹子。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小哥·熊猫·控一脸宠溺:乖哈。
(感谢瓶子贡献的脑洞~么么哒~)
PS夏辰将正式上线啦~
☆、对不起本店不接受竹子结账
厚重的雪白覆盖成片冷杉林,一道冰凉的溪流滚滚穿林而过。
身形羸弱小少年向后撩起宝蓝衣摆,蹲身将长剑浸入溪水。不过一刻,剑身干净如初。
小少年表情平静,异于常人的银发整齐束着黑带。他抿着的唇微微发青,琥珀色的眼眸澄净,却少一些这年纪应有的神采飞扬。
忽然转头,小少年冻得通红的耳朵微动,他悄无声息地飞身跃起。长剑如一条游龙变幻姿态腾水而出,万籁俱寂中更显响声清晰。
声源之处映入眼帘,凌厉的剑气近在咫尺。冷杉树身披白雪挺直而立,树干之中天然的洞窝,内里藏着巴掌大的粉红小幼崽,通身灰色的短绒毛微微发颤。它瑟缩蜷曲身子怯弱地低叫,似在呼唤母亲温暖的怀抱,柔弱无害。
寒风灌入,两只小爪子扒了扒,小幼崽眯着眼似乎要捂住粉色的脸。奈何偏短,在少年眼里似在和他打招呼。
白光一闪,一条树枝应声掉落,断端平齐得不可思议。少年用剑挑起树枝,抖去上头的雪堆,遮挡住涌进洞口的冷风。幼崽又乖乖地睡着了。
剑利落收回后背剑鞘,少年迅速轻盈跃起,轻如飞燕地离开溪边。雪白的地面平坦整洁,不留丝毫痕迹。
火堆燃烧,麦色皮肤黑衣青年坐在篝火旁,脸颊带疤的少年轻松拖回猎物。黑衣青年警觉抬头,见面无表情的蓝衣小少年单脚立于枝头。
黑衣青年豪迈笑道:“布小弟,这次你更快了。”他睨一眼刀疤少年,玩转手中匕首,“一同入教,教主却最为器重你呢。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刀疤少年直起身憨憨一笑:“小步回来了啦。”小少年只是注视刀疤少年的手边,歪头趴着的野犬奄奄一息。
黑衣青年再抬头时,小步已转身无声无息消失在枝头。青年冷嗤一声,意味不明道:“教主出席武林大会必然带上他。必不能让此人活着回来。”他随意甩出的匕首,穿风钉在少年曾待过的树干。刀疤少年置若罔闻地低头,打量雪地里的一抹红花。
笔直而上的乌黑石阶,通往雪峰之顶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