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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他想出法子带我出宫,我溜回婉思常住的那间卧室。潜走所有人,关门合窗,来个地毯式大搜寻。找了桌柜,我趴到床底。耿氏恰好入来吓了一跳,继而明了。她欠身道:“殿下,是要寻什么呢?或许老奴能帮上忙。”
“我想找我姐姐的遗物。”我开门见山。
耿氏望望周景,欲挪开一面柜子。我看她半天挪不动,便过去帮她。手一拉,感觉是这柜子重如千钧。暗自思量之下,我要耿氏离远一点。回想那时推门逃生的情景,我闭眼双掌发力,柜子动了动。
“殿下。”耿氏忙拿帕巾要为我擦汗。
我摇摇头要她走,这回拼了性命去推。掌心刚碰到柜子,柜子自个突然倏地挪开了。我脚跟来不及稳住,差点摔跤。耿氏慌然来扶我,我则仰头看屋顶看房子四周。没见有任何异常。莫非这房子的机关联系着他处。不管如何,那人是允了我拿到东西,我何不接了这顺水推舟呢?转身面对墙露出的洞口,我要耿氏为我把风,抬腿迈入洞里。
掏出一颗夜明石,我照亮台阶往下走。大约走了百步阶梯,来到一间小小地下室里。多年没人打理,这里四处布满了尘灰。无桌无凳,中间一火盆。我把盆里的柴火燃了,驱散地底的寒气。四面墙,各挂了一幅人体经络图,各为人的站姿、坐姿、躺姿和抱姿,均有正背面。
我走过去,仔细捉摸这四幅经络图的含义。到了坐姿那副,我留个心眼观察手背与肺部的联系,终是被我找到了两个相通的穴位。那天阿单摁我手背穴位止住我咳嗽,秘密就在此。所以阿单不让我学是有道理的。这么多穴位经脉错综复杂,最好是趁小时候记忆力好学个十几二十年。即使如此,有好老师在旁教导,恐怕也只能学了个皮毛。因此年纪尚轻的龙睿说自己医理浅薄。说到梵的人的年龄,平均寿命要长的多。我所看到的年轻人,实际年龄是远远超过我能想象的。在梵问人年岁,除非是刚出生的孩儿,不然是变成笑话。梵是个凡间的仙人们住的地方,我有时会这么想。
可我来到了梵,爱上一个男人。我能与他长厮守到白头吗?或许他没老我便是人老珠黄,也或许我留在了梵能变成与他同样的岁月。我想,应该是后者。绛雪说了,女娲娘娘造人怕人孤单,才捏了一男一女。最重要的仍是那块奇石。
经络图对于我似乎用处不大,我把它们统统摘下来卷好带出去,有时间再慢慢研究。摘第四幅图时,发现图后的墙挖有小洞藏了本书。我把书拿到手里。蓝皮封面看来是本秘籍,无标书名。翻了翻,里面都是无文字注解的图。我把书页正看倒着看,瞧不出是教人什么武功招式。后慢慢悟出了端倪,每幅图都是一男一女,便辣的我脸通红忙把书合上揣怀里。暗暗埋怨这绛雪怎么把春宫书放练功房了,书窝着的心口则是怦怦跳。当年与同学躲在被窝里偷看□的激情又回来了。
出了洞口,柜子像是自动感应门轻轻自个滑动便回到了原先的位置。耿氏帮我把四幅经络图在屋里另寻了个隐秘位置放好。那夜,我实在禁不起诱惑,把春宫书取出来看。一边看一边啧啧叹奇,原来古人做这种事的方式比现代人更有情趣。食色性也,我打定主意找到阿单便要他试试几招。
一夜兴奋得我几乎是睡不着觉。隔日我坐在满庭院的凉亭里,暗地打了个哈欠。
严青洛坐在石台对面,给我说他的计划。
“何时能出宫?”看了春宫书,我想见阿单的欲望更急了。
“已经启奏了陛下。”
“你用什么理由让皇上答应了?”要套好一致的口供,免得皇上一问露馅。
“我对陛下说,我算到只有公主您能拿到那块可以称霸天下的奇石。”
神算的名义,不错。曾经他应是用同等理由借助殊国力量来毁掉我的玉锁。对于神算这个称誉我始终是非常厌恶的。指头敲敲石台,我问:“你有算过不中的事吗?”
“没有。”
“没有?”我不信,绛雪的死他也算中了?如果算中怎会如此悔不当初。
然而他说:“只有算不到没有算不中的事。”
我愣了愣,这答案超乎我预料。其中意味什么我很清楚,天命似是当真不可违逆的。于是,我迫切地想见阿单。阿单从来是那般乐观,不会向命运低头。忍不住,我道了一句:“如果你有阿单的一半,她也不会死了。”
他听此,倒是消去了忧愁显出一个非常淡然的笑:“我知道。”
知道自己是自不量力,还是知道阿单和绛雪是假扮成恋人?我是捉摸不清他了,这人说到底还是名高人。
三日后,我们出宫。随行的有韩泽虎带的一小分队。为我远行的事,贤淑皇后又是掬了把辛酸泪。其实我离开更好,因为宫外章尧反而不好施诡计。明枪总比暗算易防。
扮男装,不要婢女,就不需马车。韩泽虎给我牵来一匹栗色的母马。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来梵这么久,我尚未学会骑马。
他们看我攀马的动作,韩泽虎是心惊胆跳。“殿下。”他抬抬袖子抹满额的大汗企求道,“还是让末将准备马车吧。”
“不需了。”我坐到了马背上,呼出口气,“这样行动才方便。”一拉缰绳,母马扭动我坐在上面歪歪倒倒。待我坐稳,韩泽虎俨是被我吓出了一副心脏病的样子。
严青洛见韩泽虎说不动我,骑着他的爱骑过来说:“请殿下用我的马。”道完他下马。
他的马?仙马啊。我对上白马美丽的双眼,白马心有灵犀地伸了脖子过来。手痒痒地伸出去摸毛的鬃毛,舒服得一通电流遍及全身。太像我家那只小狗狗了。我不由地低喊我爱犬的名字:“笨笨。”
白马竖起马耳朵,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掌心。
我摸摸它:“好乖,笨笨。”
白马扭扭脖子。不消说,严青洛被这股电流击到了。我一眼瞟去。他僵硬地扯出笑:“殿下起的好名字,笨笨乃大智若愚。”
笨笨是很有灵性,步履轻快,最重要的是我骑着它保准不会摔下来。严青洛总算给我办了件好事。我们一行六人从殊国皇城出发,打算去到一个名为福德山庄的地方。据闻庄主张清维近期收到不少宝物,他本人又是最爱收集各种奇石。福德山庄因此出名,每年定日举办赏玩大会,邀请江湖各界朋友带各自的珍宝奇玩前来齐聚一堂。我本想直接去西域,严青洛否决了我的想法。因西域土地辽阔,且多为人迹罕至的死亡沙漠,贸贸然前往寻石只怕是自寻死路,所以先打听到石头的线索再前往比较妥当。参加福德山庄的聚会,是能得到姻缘石信息的一个机会。
古代没有飞机汽车,马再快的脚程我们仍是辛苦地赶了一星期的路。渐近福德山庄,路遇的怪人变多了。
这日,来到一家酒肆吃中饭。我们围了两桌台。韩泽虎给我倒茶。我刚举杯,旁一个大汉突然拍桌。砰一声巨响害了我杯中的茶水泼了出去。这茶水正好几滴溅到一经过的姑娘身上。姑娘哎呦叫道。我慌忙起立,韩泽虎陪我一起向对方赔不是。
姑娘出落得水灵灵的,鼓起气嘟嘟的嘴巴吹拂被茶水烫到的手背。她抬起头瞅到我的脸,立刻转怒为笑:“公子,贵姓?”
我按准备好的答:“小生姓李。”
“小女子叫小芳,李公子您——”她本想就挨到我旁边位子上坐下,一望到对面坐的严青洛全身打了个哆嗦立马站起身。不怪她,严青洛行了易容术,脸上故意贴了些坑坑洼洼的东西,俊容一下变成了人人望而生却的麻子脸。韩泽虎也做了番变脸,贴了两片小胡子。我就不需了,婉思外貌平凡且长处于深闺中,没人能认得出是殊国长公主。
眼看引来了四周的注目,我道:“芳姑娘,这样,在下赔点银两。”
“不,不。李公子。”她推掉我递来的银子,对我是满面春风,“李公子记得小芳便好。”
这芳姑娘是青楼女子吗?我遥望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背影以及尾随的两婢女,满腹子疑问坐回位子上。吃完饭我出到外头溜达溜达,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后脚跟来,蓦地指着我道:“你这大胆的家伙,居然勾引我老婆!”
这是哪壶提哪壶啊。我诧异之间回想刚才那会,仅是接触过芳姑娘一个妇人,便小心探问:“阁下是说芳姑娘——”
“小芳岂是你能叫的?!”道完那汉子立即拔出腰间的弯刀。
伴我的护卫见情况不对,挡到我身前说:“阁下请息怒!我家公子是清白的,你冤枉了我家公子。不信你可问你家夫人。”
“不用说,待我宰了你家公子再问我夫人。”汉子举起大刀便砍。
护卫抽剑挡刀。我自然是退多远就有多远,才不能让自己见到阿单之前受伤。
“别逃,你这采花贼!”汉子见我要跑,用力推开护卫提气追来,一手要来抓我肩膀。
我扭身,行了仅会的那招擒拿手反抓他肩头。咯吱骨头剧裂的响声,汉子痛叫一声手中刀子落地。我赶紧缩回手,吃惊地看看自己的手掌。知道婉思的体内积聚了绛雪多年的功力,但仍是没想到居然能把一个会武功的人的骨头给捏碎了。
杵愣的这会,背后先是传来老丐的赞叹声:“啧啧。这公子的内力不得了。”紧接是另一人不痛不痒的“喔”。当那人的目光打到我背上,我是久久不敢掉头去望。千言万语噎在喉咙口,就怕那一望,泪水倾巢而出——我的阿单,是我的阿单。
第二十三章
“少爷。”护卫揣了大汉一脚,又将刀踢飞,紧张地问我有没有伤着。
我摇摇头,膝盖却是打软,往前迈一步便双膝跪地。护卫被我吓着了,双手想扶我又唯恐冒犯。我自己爬了起身,拍拍膝盖腿的灰尘,说:“没事,你不用叫人。”
大汉捂着受伤的左肩,朝我放起马后炮:“在下马镇德,这笔账先记着。”
护卫未为我开声,老乞丐背负两手走了过来,对马镇德是摇头晃脑:“马谷主,我劝你三思而行。你家夫人在外风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一看,这不是丐帮帮主邓起清吗。老家伙还是那般的可爱,老脸红彤彤像是抹了红妆,其实是喝酒了。给他酒喝的只有一人,那人的视线戳在我背上,我是如芒在背浑身汗流。望一眼,我要望他一眼,哪怕是一眼就成。我对自己说,喘口大气要回头。
马镇德煞风景的,指着我叫骂:“这淫贼拿茶泼我夫人的手,分明是勾引我夫人。”
我忍不下去了,骂回去:“要不要我现在端盆潲水泼你夫人脸上,以示清白。”
马镇德哑了口:“这这这——”而我身后有人失笑,阵阵伴了咳嗽的笑声震得我的心七上八下,又酸又涩的。马镇德听笑声火怒地问:“来者何人,笑什么?”
“女人与女人,谈何勾引?”
马镇德被他一语点醒,憋红了脸:“女的。怎不明说?”
“明说人家还怎么扮下去呢?”
他认出我是女的。当然,以他的火眼金睛肯定一眼便能识穿我的装扮,那他能认得出是我吗。
我小心地稍稍转头,没望到阿单却先是撞见了邓起清。老家伙眯了双老眼对着我瞧,打了个酒嗝嘿嘿地笑:“这公子好似在哪里见过,蛮眼熟的。说话的神气,还有骂人的话——咯咯咯”他又打了几个饱嗝,我连连后退避开酒气。待后背碰着个人,我乍一跳。那人的手摁住我肩膀,顺着我锁骨往下抚摸。他的头稍伏低到我耳畔,我便闻到了些微酒气。恸然随即爬上我心头,他喝酒了,他不是从不喝酒的吗?
“大胆刁民,我家公子岂是你能碰的!”护卫见到,立马上前来推他。
我不禁趔趄一步,站定时不再需要犹豫忐忑,一抬头对上了他的脸。
他易了容,眉毛胡须头发染成了雪白。喝了些酒脸膛微红,显得似乎有些憔悴。幸运的是他身子健朗,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心里可以拿此来自我安慰。然,他双目注视着我,就像我们之前天天相处那会带了一丝宠溺一丝严厉。我躲不了,只能任自己的眼睛与他的纠结。体内的五脏六腑于是搅成一块,我难受得紧,几欲投入他怀里放肆地大喊他的名字。
“少爷,我们该启程了。”
关键时刻,一句话不冷不热横阻在我面前。我咬牙,回头便望见严青洛站在门前悠然自得地摇着把折扇。想必他是观望有一阵子了,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开口。
“少爷,该如何称呼?”阿单两只眼仍只锁住我。
“姓李,叫银子。”我好不容易刹住往他怀里冲的脚跟,作个礼道。
噗!邓起清一口酒呕了出来:“银子——”
这老可爱太不给面子了。银子是我想了多天才想出的名字,可以招财。
“在下姓木,叫金子。银子兄弟,咋们可算有缘?”阿单盈盈地笑道。
就他这句金子,我感觉他是——认出我了?我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
韩泽虎牵了马走到我身旁,小声道:“少爷,这两人恐怕是丐帮的长老,我们不好与他们纠缠。”
笨笨伸长了脖子碰我的脸颊。我心知来日方长,怎么相认需有个循序渐进的步骤。可情感上哪能说舍得便能舍得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我们有半个多月不能相见。我心里边存了一千句一万句想问:这段日子他过的可好?龙睿的眼睛呢,是不是治好了?温济舟是不是在渝州,三徒儿是不是在他身边没走?他为什么来这,是因为知道我要来吗——
一步一回头,我坐上白马。他立在原地没动,锐利的风刮磨他削瘦的双颊。邓起清往他手里塞了个酒壶。他举起放到唇边。我张大眼睛瞪着他。他的脸部动了一下,猛地将酒瓶往旁一摔。听着这声清脆,我咧出了笑,对他深深地寄望一眼:不要喝酒,不要让我看到你借酒消愁的样子。
接着,在他未有表示前我急忙收回视线。随着笨笨放开四蹄离他越来越远,那隐忍了许久的泪便从眼眶里暗地滚了下来。我承认自己不过是个平庸无奇的女人,一个懦弱的时候很想溺在心爱的人怀里寻求保护的女人。然而当困境摆在眼前的时候,我又是一个不愿服输的女人。我是绝不会让我的阿单独自面对困难。
泪滚一滴便干了。我吸口气平复心境。扭头看向一边,斜眼观察我的严青洛便是策马往前奔。我冷冷地遥望他那张向来爱作平淡的脸,不得让人猜想他在想什么。但我抓住了一点,在说到绛雪,在接触到阿单时,他真实的情绪就会轻易地表露出一些。除去绛雪,他与阿单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说以前我是糊里糊涂,如今似乎是捉着了一点蛛丝马迹。他弹七弦琴,阿单拿的是竹箫。琴与箫,自古以来是绝配。
那夜我们歇在一家客栈。我知道阿单肯定会后脚跟来。待韩泽虎等人退去,我对严青洛说:“我没和你约定过我不能去找他。”
严青洛卸了容,坐在台案边着手查阅密使送来的朝廷文件。捧着书卷,他的语调依旧波澜不惊的:“你要去找就去找,即便你告诉他你是小叶子,我也不会说一句反对。”
“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到时反悔。”我道。
他拨了拨灯芯,埋头专注于案卷。
我起身,推开门。
他道:“让护卫跟你。”
“不用了。我现在的气力可以随意捏碎一个人的骨头。”
“不要走出这家客栈,让护卫可以看见你在哪。”这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耸耸肩,走了出去。一脚迈出门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