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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越出越多,越发焦躁不安,几乎要发出呓语。
然而额头却凉凉的很是舒服。手想抬起来,却没有力气,喉咙想说话,却干涩极了。就在这时,头顶上唯一的凉快源头被取走,霍瑜嘀咕了两声,又感觉到额上被放下了一块更凉的物事,手也被握在了两只微凉的手中,便安心下来,沉睡了过去。
等到真正清醒之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霍长乐扶起了霍瑜,喂他喝了些水。霍瑜稍稍静了一下,调整过来,忽然开口:“桓温死了。为谢安一剑所毙。”顿了顿,又道:“承蒙皇上开恩,免我一死。可是恐怕……大哥会被停职一段时间,然后听从皇上分配。”
霍长乐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原来,错位的历史就这样回到了它的位置上。用了另一种方式,把所有人物串联起来。谢安依然护驾有功,桓温依然死于王谢家族手中,不过背后再加上了司马曜一个推手。而霍瑜,也终于步入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寒冬——官场的失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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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卷轴藏佳人
可是奇异的,霍长乐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彷徨,握着霍瑜的手,感觉到他温热的触感和有力的脉搏,心也缓缓平静下来。
其实很多人都会有这种经历,在变故未到之前,往往会设想很多情况,然后因此而感到不安和彷徨。然而等待它真的到来之际,却发现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要亲友仍在身边陪伴,那么即使是黑暗的前程,也能安心地携手前行,共同面对。
霍长乐之所以能安心下来,是因为她洞悉未来的历史进程,这一次大波折过去后,身边没有人员伤亡,历史也回到了正轨,而且据她所知接下来要发生的大事便是六年后的淝水之战,也便是说,接下来的六年,将会相对安定。既然霍瑜在目前为止最大的波折——桓温之死中没有死去,她便有把握他未来的一生能安定安全——毕竟她清楚未来每一步的发展脉络,会有意识地为霍瑜趋吉避凶。
然而,霍瑜并不知道这一切。因此,遭受到如此挫折和打击,他一向温文舒雅的脸庞也染上了淡淡的忧郁黯淡之色,霍长乐无法用自己所知的一切来宽慰他,安慰了他几句,便打算转移话题。
“慢着,大哥,你说你停职了,那……”霍长乐张了张嘴,“我们的开销怎么办?”霍府有那么多张嘴,都靠着霍瑜的俸禄过活。
所幸的是,霍瑜的注意力真的因此而被分散了一些,他露出了个些许无力的笑容,斜着看了她一眼道:“乐乐,那就靠你的医馆了。”
“……”
******
两日后。
谢若璋邀请霍长乐参加灯会的时候,霍瑜尚是朝中重臣座下红人,多人巴结,府前常常门庭若市。没想到短短大半个月,一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霍瑜一朝失势,能捡回小命完全是因为他不属于桓温最心腹的幕僚一众,再者皇帝也惜才。然而未免招致皇帝的猜忌,在这段时间内,他知道自己必须留在府邸中,闭门谢客,以表自己的毫无二心。
因此,在谢若璋别院中举行的灯会,也只有霍长乐和容惜出席。霍长乐心道:即使霍瑜不出席,她也会出席。
坐着马车抵达乌衣巷西南方的长干里,再通过南篱门出城,来到了位于近郊处的谢若璋别院。
许是受到了霍瑜失势的影响,在霍长乐来到现场后,文士们虽然态度依然是温和友好,但是看向她的眼神隐隐带了同情和避忌,待打招呼散去后,霍长乐身边显得清冷不少。
对此,霍长乐既没有拂袖而去,也没有故作亲近。他们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她也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她也不会凑上前去自取其辱,叫人看轻。因此,她的神情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翩翩而傲然的,腰杆一直挺直,脸上并未出现因外物兴废而来的黯然之色,反而潇洒得紧,不由让人高看几分。
忽然,容惜拉了拉她的手。
“阿容,怎么了?”
“阿姐,我肚子疼……”容惜小小声道。
霍长乐忍俊不禁,指了指茅厕的方向,容惜脸上发热,跑到了茅厕去了。
“长乐远道而来,若璋有失远迎。”忽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只见谢若璋依旧踩着木屐,微笑着走来。今日,他的衣着总算没有那么随意,身着一袭雪白衣裳,衣襟整理得很好。在日光的沐浴下,他身上的皮肤几乎要与衣裳同色生辉,眼角下的泪痣显得妩媚而传情。他的神态永远是如此的怡然自适,满含笑意,在知道霍长乐目前的处境时,他对她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若璋兄。”霍长乐一看见他,便觉得心情也明媚了起来,方才因他人冷遇而生出的几分寒意,也被驱散一空。在谢若璋身上,有着再大烦恼的人都能被感染到他的怡然潇洒,便会不知不觉地觉得,与世间的明月清风、沧海桑田相比,自己的烦恼也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招呼不周,敬请原谅。”谢若璋笑道,满含笑意的眼底与上翘的嘴角相得益彰,“灯会在晚上才能开始进行,眼下还有一段时间剩余,长乐可在府邸中四处逛逛,消磨一下时间。我还有要事,恕不能相伴,长乐请自便。”
霍长乐微笑点点头,只见谢若璋说完便转身离去,去招呼其他客人。她倒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谢若璋的提议也不错,在人群中感到压抑,倒不如独处来得自在。
只是,这谢若璋的别院虽说是别院,但却十分辽阔。霍长乐在别院中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绕进了一处小院。只见里面是一间门打开着的二层房子,里面竟然摆设着一排又一排的木头书架,上面竟然摆设着无数的书。
既然是打开着门的,那么看看,也无所谓的吧?
霍长乐不由自主地走进去,缓步在书架之间,抬手取出一本蓝皮小本,翻开一看,一阵木头的檀香味便袅袅升起,淡淡的,怡然的,古香古色地直扑鼻子。霍长乐不由愉悦地想道:这便是所谓的书香。
谢若璋的品味在这些书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的书架中多是书法选集、古代文献、历史文化着作,更有从各地搜集回来的民间小本、异国故事、乡野传说……一本本书或整齐或略显凌乱地排列在书架上,有的更是翻了书页,就这样卷着放在了里面的木几上。霍长乐走过去,把书页抚平。
阳光从窗户的窗花缝隙间洒进来,在地面形成了形状不一的光斑,被拉长的梅花影子点缀在霍长乐的鞋子背面。四周都是安静无人的,唯剩这一方小小书屋,进来的人会有种仿佛被时光遗忘了的感觉,如空气中狂乱飞舞的浮尘一样,飘飘荡荡在其中,乐而忘返。
“咦,这是什么?”霍长乐的手指慢慢划过一本本书籍的边缘,忽然碰到了一个圆筒——显然,那是一个画的卷轴。霍长乐本无意去看,但是没想到这么一碰,那卷轴居然掉落在地,哗地一下展开了,黑木轴弹了几下,绸缎又柔软地折了起来。
霍长乐刚捡起来,便听见身后一个带着笑意的慵懒声音传来:“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来。这里可是我最爱流连的地方。不知娘子对此感觉如何?”
他说“娘子”的时候,声音会蓦然低沉下去,性感而磁性,仿佛带着无限内涵。纵然一早就知道他这声“娘子”,不过是“姑娘”的代称,但霍长乐波澜不惊的心还是突突地跳了两下。
“小小书屋,却藏有三千世界。”望着这一方仿佛被时光遗忘的书屋,霍长乐颇为感慨地道。在前世,当医生之前,她曾有过一个十分幼稚却又直指内心的愿望,那便是当一名图书馆管理员,每天与书打交道,幸福又惬意。
霍长乐一边说,一边展开手中的卷轴,打算卷好放回去。没想到这一打开,便愣住了。
图上画着一个妙龄少女,她在桃花林中策着一匹黑马而立,四周纷飞的桃花瓣用粉色颜料点缀,飘舞盘旋在她身边。
她微微仰头,似乎在嗅树顶上的桃花香气,一头青丝自然垂落,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乌发如云,一袭粉色裙裾,显得她灵动而有风韵。
然而,少女的脸,却是什么也没画,一片空白,显得有些突兀。
谢若璋缓缓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扫过她手上的卷轴,露出了十分惊讶和复杂的表情,道:“这是我几年前的画了……只是画了一半,却一直找不回来。没想到被娘子找到了。”
“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它的。”霍长乐道,心里却因此明白了这幅画之所以没画完,只是因为谢若璋画着画着它就丢一边,然后就找不回来了。
谢若璋的神情露出了几分怀念,从霍长乐手中接过了那幅画,正想卷起来。看见他不同以往的表情,霍长乐饶有兴趣地开口:“若璋兄,不知画中女子是何人?能否给我说说。”看谢若璋的表情,恐怕画中女子与他关系匪浅。想到那给人抓不住的流水感的谢若璋居然也会对女子有这样的感情,霍长乐不由对画中女子染上了几分好奇。
谢若璋手顿了顿,又展开画卷,默默端详了一会儿。阳光洒在他光洁的肌肤上,那颗妩媚的小小泪痣仿佛也柔化了,像是将落不落的泪珠。阳光光束之后,他天生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有些模糊。
看着画卷中那水墨绘成的少女,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背影,他眼中浮现了一丝温柔的神色,淡笑道:“不过是八年前的往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她如今已经不在了。”
霍长乐一顿,愧疚道:“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
“无碍。八年过去,再大的伤口也结痂了。”谢若璋仔细地收好画卷,柔声道:“反而,托娘子的福,我能够画完它,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彻底完结这件事。也算是……和过去道别吧。”
也许是因为勾起了前尘往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非常的温柔——那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一种刻骨的、真正的温柔。
霍长乐没有说话。她第一次触及了这个看似潇洒浪荡的男人的真实情绪。她此刻才明白,不管一个人显露出的性子的如何的,只要思及情之所系,便能让人彻底改变,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温柔的气息。只是听谢若璋的口气,画中少女应当已经离世了八年,而一个离去这么多年的人,居然还能勾起谢若璋这么多的感慨和温柔,想必两人曾有过十分美好的时光。
霍长乐与谢若璋并肩着步出书屋,没想到走到了别院门口,却听见一小厮跑上来,道:“主子,当家来了!”
霍长乐心里微微一愕然——当家……陈郡谢氏目前的当家,不正就是那个刺杀了桓温立下大功的谢安?他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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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你叫做谢琰
谢安这一来,完全是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原来,谢安此番是与夫人入城,他们乘的是马车,偏偏这马车的一个轮子在路途中被尖利的石头撞松,想到谢若璋的别院就在这附近,便打算前来停驻一下,顺便修好马车再上路。
只是谢安本人也没想到谢若璋正在别院内举行灯会,这么一来到,便瞧见院中已经是聚集了数十个文士。因为自己最近立了大功,被司马曜封为尚书仆射兼吏部尚书,但正因经历了一场洗涤朝廷的浩劫,他虽然升了官,却也不得不比以前更谨慎,遇到这种牵扯到未来政治走向的场合,谢安深懂自己必须避忌。因此在与谢若璋密谈了几句,他便要同夫人步入内室,稍作歇息。
在极其短暂的一面中,因为站在谢若璋身边,霍长乐终于得以看见谢安的全貌。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身量很高,身材清瘦,两鬓微斑,但目光依然炯炯有神,那是一种久经官场浮沉的沉郁和锐利,被这样的眼睛扫视一眼,霍长乐几乎有种动弹不得的错觉,仿佛心里的小九九,也被这双明察秋毫的锐利眼眸看穿。
谢安,东晋一代名臣。
在风云变幻的东晋历史中,谢安的光芒几乎照耀了整个司马氏的时代。从幼时的出身豪门,步入仕途,几经波折东山再起,直至护主有功,权倾朝野,名声鼎盛,在淝水之战后达到了巅峰,从而带领着整个陈郡谢氏在历史的滚滚浪潮中崛起,从而扬名千古。
霍长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谢安,心中风起云涌。那个传说中的一代名臣谢安,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是活生生的、会动会说话的一个人,霍长乐几乎移不开目光,仿佛从他身上,能看见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历史变换。眼前这个男子,用他的一生时间为司马氏铺就出一个辉煌安定的朝代——东晋。
细看之下,她才发觉,也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谢若璋与谢安眉目之间竟有着几分相似,眉目流转间有着一股鼎盛世家才会具有的凛然高贵之气。两人站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谢安是肃穆而泰然的,如同一棵伫立的青松。而谢若璋却如同流动的云和水,让人抓不住。
在政治立场上,她与霍瑜无疑是一条船上的,所以,她或许一辈子都不能站在谢安那边,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却是非常欣赏谢安的。
谢安低语过后,便转身进入内室。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霍长乐下意识地让了让身子,礼貌地让谢安和谢夫人通过。下意识地,她看向了谢夫人。
对于这个谢夫人的出身,霍长乐并没有多大印象,大概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历史人物。只是她依稀记得,谢安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惧内。历史记载,谢夫人性格刚强,诙谐幽默,与谢安感情很好。但她却不允许谢安纳妾,有着妒妇之名,对此,谢夫人曾说过一句名言:“周姥撰诗,当无此语。”
只是,这匆匆一瞥,霍长乐却觉得谢夫人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彪悍。相反,透过半透明的幂篱,她看见谢夫人的容貌很是精致妩媚。从皮肤上看,谢夫人可谓是保养得宜,按理说这个时候她也已经步入中年,然而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那美貌却仿佛不会凋零的花朵,盛放在最浓郁丰茂的时刻。
在霍长乐让开的时候,谢夫人反倒是轻轻弯了弯眼睛,似乎是微笑了一下。尽管知道这一笑没有其他意思,但霍长乐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属于女性的骨子里的柔媚从内到外散发出来。
或许,谢夫人能管得住谢安,靠的不仅仅是强悍的性格。
然而,看见那个笑容后,霍长乐心中却不由泛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她越看,越觉得从前在哪里看过谢夫人。
细细思索,霍长乐一个激灵——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那是因为谢夫人笑起来的样子,和容惜很相像。或者说,是容惜带笑的眼睛,长得很像谢夫人。
另一边厢。
谢安与谢夫人刘氏步入内室歇息,在喝了几壶茶水后,谢夫人却想上茅厕。没想到这一去,便在转角处撞上了一个少年。那赫然是迷路的容惜。
闪避不及的谢夫人手胡乱一抓,一下子抓住了容惜的衣领,然而这一带不仅没有让自己稳住身躯,还把容惜扯倒了。她低低叫了一声,便摔倒在地。
原本容惜被轻轻一撞,却也只是后退了一步,但被拉倒之后,他也反应迅速,马上爬起来,瞧见自己撞到了一个衣饰华贵的妇人,便连忙扶起她,道:“夫人,抱歉。”
谢夫人站起来,皱着眉想呵斥眼前的少年,没想到这一看,便呆住了。
在容惜被扯开的衣领处,露出了一小截洁白削瘦的胸膛。而左边的胸膛上,有一小块暗红色的胎记。那胎记只有铜钱大小,形状倒也有趣,好像是一朵五瓣的梅花一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