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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点也没被这话震撼到,转过头望着他苦笑:“你看看你,还成日惦记宽慰我,其实还远不及我镇定。”
王智急急上前几步:“爷,奴婢是说真的啊!奴婢早就疑心此事有着蹊跷,就托了邱大人留意盯着潭王府,一直惦记着等拿准了才来报知给您呢。”
“我早知道了。”
平平淡淡的五个字,令王智僵在当场,张口结舌。他知道?他知道绮雯姑娘还活着,那又何须如此消沉,何须这般折磨自己?
他侧过头枕着椅背,平静道:“你既然早疑心她没死,就没想过么,源瑢是如何带她离开挚阳宫的?宫内的宦官们可能大多听从源瑢的调遣,但外围的羽林卫隶属锦衣卫,都是我的人,又得了我走之前着意交代,不可能任由源瑢藏了她出宫都毫无察觉。是她,拿着我给她的玉璋,又知道我告诉她的羽林卫切口……”
王智瞠目结舌,完全听呆了,绮雯姑娘竟是主动配合三王爷出宫去的?这又是怎么说的?
“你疑心她没死,还去托邱昱盯着潭王府,其实还不如去调查源瑢当日出宫的路径,守门的羽林卫想必是有所觉察的,只不过因着母后着意封口,他们也不知道宫内的变故,无从来主动呈报。”
他叙叙说着,果真是条理分明,半点也不像是神智不清,最后轻叹一声,“源瑢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也是她主动交代的。她不是被源瑢掳走,而是有意想随他走,有意想躲开我,有意想让我以为她死了,有意……想要我悔恨终生。”
王智眼睛睁得老大:“那……又是为何?”
皇帝一时缄默,又是为何?其中缘故他很清楚,却无法为外人道。
李嬷嬷是忠诚稳重之人,她既证实绮雯真的死了,那绮雯就是真的“曾经”死过。她是像上回在潭王府那样,又经历了一次死而复生。但这一回显然更严重得多,以至于由李嬷嬷和芹儿为她验过了身都未等来她苏醒。
已经接受了她那个被他少爱一分便会死的说辞,他也就能轻易想通,遇到险情,他多爱她一点可以救她,反过来说,她少爱他一点,一样可以保命。
在潭王府那次是因为他及时对她心生怜爱,才挽回她一命,这一回她再历险情,而当时他根本浑然不觉,仍在生她的气,她又是如何活过来的呢?
只能是因为在那一刻,她对他失望至极,甚至是深深怨恨,对他的爱意大幅降低,低到了她宁愿向源瑢倒戈的地步。
他甚至能推算得出她的打算——听了源瑢转述那句话后他必会深深自责,对她的情意不降反增,且很可能会终生不变,从此只会是他爱她多过她爱他的局面。
她诈死,让源瑢转述那句话,目的并不仅限于伤他的心以图报复,更是为了用这种法子保命。
她想活着,以她那般自尊刚烈的性子,若非为了活命,当初根本不会顶着倒贴上门攀高枝的名声主动进宫来追求他,根本不会一次次忍耐他的冷遇还坚持留下。
她就是为了这个卑微可怜的目的,才小心翼翼坚持至今,最终还是落个险些丧命的结局,由此对他心怀怨恨,宁可让他伤心一世、甚至是身败名裂也想保住自己性命,还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
“总之是我对不起她,她如何恨我,如何待我,都是应该。”皇帝定定端坐,苦涩摇头,“她从前那么爱我,那么厌恶源瑢,而我都已将她伤到了抛弃我去投靠源瑢的地步,难道我还该去怪她?我又还有什么脸,去找她?”
比起她死了,明知她还活着,却深恨着他,对他深深失望,宁可投奔他的敌人都不愿再见他,哪一个对他打击更大,真不好衡量。
他已然想了个明白,既然这局面是她的选择,自己所需要做的就该是顺应她的安排,将她放在心里好好爱着,以保她好好活着,而绝非去强行抢她回来。
他闭了闭眼,更显颓靡:“王智,所以我方才才说,我想直接放弃,认输算了,反正她不是选了源瑢么?干脆这皇位就给了源瑢,也好让她将来过些好日子,不是挺好么?琢锦当日打的那个赌……终究是源瑢赢了。”
“她怎可能……怎可能去选三王爷!”王智嘴唇发颤,苍老的脸上竟淌下两行泪来,“我怎能看不透您是何样的人?您从小就是爱憎分明、重情重义的性子,这皇宫上下,有几个人会如您这般真心待人?您这样的人,一旦付出真心,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怎可能是什么以江山为重的冷硬心肠?您还觉得自己不如三王爷,觉得自己就该放弃认输?您明明比他好上千百倍!”
皇帝为之一愣——“你明明比他好上千百倍”,这话是她曾经也说过的。当时的她,也如此刻的王智一样激动,一样说得发自肺腑,如今的她,真的已经否认了这话么?
王智老泪纵横,涩声说道:“您与绮雯姑娘之间出了何事我是不知道,但我还没白生一双眼睛,我看得出来,绮雯姑娘才不会是那么糊涂的人,她才不会那么轻易怨恨了您,向三王爷倒戈!即便配合三王爷出宫真是她主动为之,也一定另有原因!”
他上前两步,殷切地扯住皇帝衣袖,“爷,您要信我。邱大人已得到消息,有人见到形似绮雯姑娘的人今日一早去叫开了十王府的门,紧接着三王爷府上就有人着便装将十王府围了起来。您还没明白么?她根本不想跟三王爷,是三王爷在竭力追捕她,您不去施以援手,难道想看着她真被三王爷逼死么!”
皇帝愕然呆坐,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
十王府坐落于皇城东面,距离皇城正北的潭王府有一段距离,但也算不上多远,若是散步溜达,有小半个时辰也到了。所以说,从潭王府跑出来过去十王府,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里是当年太祖爷迁都之后,修建来给在京皇子们群居的地方,后来才单独用作了公主出嫁后的府邸。虽是统称十王府,实则内部已被划分成了好几个独立的府邸。出嫁的公主又不是一个两个,总不能住在一所大杂院里是吧?不然招了驸马过来,一不小心走错房间咋办。
不过都是近邻,长公主白琢锦就常与自己的两个姑姑、一个姑奶奶凑在一处摸牌闲聊,也是相处甚欢。
长公主是开朗跳脱的天性,出嫁后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处处追求别具一格,连居所的装潢也是独树一帜。人家无论内宅如何,好歹接待外客的花厅总要中规中矩,她倒好,将一座花厅布置得好似戎狄毡房。
地龙烧得暖意融融,足有一寸厚的羊毛毡毯几乎占去整个地面,来人进门都要换上特制的羊皮软拖,屋内不设椅子,主人客人都只能在地毯上的圆形坐垫上就座,也没有桌子,只有与跪坐于地高度相衬的红松木长条矮几。
长公主的打扮也如这厅堂一样不伦不类,身在如此温暖的房间却还头戴白貂毛卧兔,垂在额前的錾金红宝闪闪发光,身上半披着一袭黑貂皮缂丝斗篷,除了里面露着轻薄的丝缎褙子尚有中原风情之外,一身装扮真好似个番邦公主。
“绮雯没有来过我这里,三哥可要搜府?”长公主跪坐于矮几之后,懒洋洋地说着,亲手斟了一杯茶,推至矮几对面坐着的潭王面前。
第70章 绝佳表演
潭王微挑着眉毛,默然不语。
太上皇后对那晚他私闯隆熙阁的事封锁甚严,连宫里的人都没几个确切知道绮雯出了什么事,宫外更不可能有人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长公主是那么好事的性子,要真是没见过绮雯,对此事始末一无所知,自然只会以为绮雯还好端端在宫里陪着二哥。听他提出是来这找绮雯的,还不得两眼放光地打听个没完?
她这般态度,已经是明晃晃地在告诉他:没错,绮雯就在我这儿呢,但她不想见你,我也不想叫她见你,你敢下令搜府么?
他当然不敢。跟琢锦翻脸没他的好处,惊动了做街坊的那两位姑姑和姑奶奶,更是麻烦多多。更不必说,来找绮雯这事本就不宜太大张旗鼓。
但他当然也不能放弃,想把绮雯找回来,只能让她自己情愿出来,或是让长公主将她交出来。
潭王顿下手中杯盖,轻哂一声:“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抢了二哥的一样,从小到大,看起来是有些本该是他的东西被我得了,可那都是别人自愿给我的,又不是我抢的,他得不到也不该怪到我头上。为什么你们都要将我视作恶人?”
语气颇显落寞,被他这深沉动听的嗓音说出来,更是触人心弦。
长公主生来只见过他洋洋得意的模样,见状不禁一呆,气势顿时矮了一截:“什么叫‘我们’,我何尝将三哥视作恶人了?往日我偏向二哥来针对你,都是玩笑罢了。谁叫你总是一张臭嘴来逗我呢?我心里待你与二哥,明明都是一样的。”
潭王自嘲苦笑:“你待我是与他一样的?好,这话我信,毕竟咱们是骨肉至亲,可惜绮雯……她却不是。这也怪不得她,正如你所言,谁让我一张臭嘴早早替自己坏了名声呢?如今再有心补救,也都晚了,我再说什么,她也不会信了。”
他将目光投向一边,心不在焉似的,“细算起来,我也未曾做过多对不起她的事啊,那回害她病了一场,是我气她对我阴奉阳违,一时气不过……可早在那之前,她显然已将我判为恶人了,足见还是我这张嘴造的孽。”
长公主面露疑惑:“你是何意思?难不成你想说,你对她……竟是动了真心的?”
潭王苦笑更甚:“你看,连你都不信,她自是更不能信了。其实,连我自己都不信。”
他摇头慨叹,说不尽的寂寥惆怅,“我也算是阅女无数,一向傲气十足,明知她是属意二哥的,怎可能甘心去对一个看不上我的女子动情呢?这怎可能!可惜,男女之事,如何能去非黑即白地评说?
“早先我只是为了与你打那个赌,想去试上一试,不成想却成了我越是争取,她就越要倒向二哥的局面,我愈发不甘,也愈发执着。那时还以为,自己只是不甘心输给二哥而已。直至这一次,终于见她主动脱离了二哥来投奔我,看见了希望,我才恍然发觉,恐怕自己已不再是不甘心那么简单。”
世间罕有的翩翩佳公子喁喁诉说着真情,失魂落魄之态万分惹人生怜。连亲妹妹长公主都听得痴然无语,还能有几个姑娘家不为所动?
长公主忍不住朝一旁的鲛绫纱四扇屏风瞟去一眼。潭王早有所料,随着她轻撩一眼,故作不觉。这场表演能被她亲眼所见,当然是最好。
他复抬起眼帘,清潭般的眸子朝长公主直望过来:“这次的变故细节,想必她并未与你细说吧?”
长公主呆呆摇头,她也很想知道具体原委,但绮雯远比三哥更显失魂落魄,仓皇得好似风中落叶,她想追问也没忍心。本想等绮雯平静下来再行探问,不料三哥来得太快,还没容她有这个机会。
潭王喟然长叹:“此事牵扯复杂,我也不好对你直言。总之是,二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伤了她的心,她借我的手出了宫门,又趁我不备,逃了出去。她是实实在在将我视作了恶人的,这不怪她,确实是我从前没去认真待她,就连前两日都还……”
他微蹙双眉,摇着头苦涩一笑,似是后悔至极,遗憾至极,令人观之几欲心碎,“我以为她既与二哥决裂,自己便有了十足的胜算,一时竟得意忘形……我早该想到的,她都曾对我起过杀心,哪会是那么容易接受我的?我真是深恨自己糊涂!”
长公主眼中都闪起了泪花,颤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潭王正了脸色,微微欠身过来,殷切道:“琢锦,你当我来寻她都是为我自己么?她来投奔你,可曾对你说过不愿见我,而是要等二哥来?她但凡流露出半点这个意思,我立时退走,绝不再做纠缠。”
长公主语无伦次道:“她……倒没有……”绮雯明明确确说了再不想与她两个哥哥有何瓜葛,可没显露偏向哪一个的意思。
“没错。”潭王微露笑容,“我正是确信她并不想再与二哥有何瓜葛,才有底气再来找她。二哥伤了她的心,我愿付出全力,替二哥对她补偿。我就是有十足的信心,能比二哥待她更好。我是无法给她正妻名分,可二哥还不是一样不能让她做皇后?她跟了我,我至少会许她一个无忧的前程。琢锦你想想,我能找到这里来,二哥难道不会?她是借助我逃离的二哥,你觉得她更不愿被谁纠缠!我是不能下令搜府,可若是二哥下了这道令,你又能拿他如何!”
长公主犹疑不定:“二哥他,当也不会以身份压人吧?”
“琢锦,”潭王不及说下去,忽听外面响起几声叩门声,岳姑姑小心翼翼地在外面探问:“公主,王爷,奴婢有要事禀报。”
潭王不得已住了声,长公主问:“何事?且进来说。”
岳姑姑进门来福了一礼,面带忧色:“公主,王爷,是今上来了。”
长公主吃了一惊,潭王却变为一脸木然——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长公主看了眼潭王:“那,请二哥进来吧。”这场面虽然尴尬,总也不能将皇帝拒之门外的。
岳姑姑自背后望了潭王一眼:“禀公主,今上说,他并不打算进门滋扰,此行过来只为……只为请三王爷离开。”
潭王嗤地笑了出来:“琢锦你看,你还敢说,他不会拿身份压人?”
这下连长公主也觉得二哥无礼了,怫然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又不是触犯了何样王法,我的府上,谁愿意来,谁愿意走,也要二哥来管么?淑蕙你去回了二哥,他想赶三哥走,就自己进来赶个试试!”
岳姑姑万分为难,想要劝说,又顾念着潭王在场不好开口。
潭王叹气起身:“罢了,他是九五之尊,咱们如何能不给他留几分颜面?”
长公主殷殷地起身跟上来:“三哥这便放弃了?方才我还以为,你为护着绮雯,什么都肯做的。”
“我一早便亲口对她说过,”潭王回过身,目光空落落地朝周围游目望去,“我愿护着她,只要她情愿被我护着。可惜你也看见了,她何尝情愿?你便替我守着她吧,将来有何需要我照应之处,尽管开口。”
长公主仍有不忍:“她其实……”她其实也没那么抵触潭王,长公主这会儿是真动心了,三哥也挺好的,难得他能对一个女子动了真心,把绮雯交给他不也是个对她好的归宿吗?
关键时刻,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匆匆来到门口,一婢女慌里慌张地停在门外禀报:“禀公主,今上刚在外面重申,务必要三王爷即刻出去,不要……不要逼他动手。”
长公主瞠目,这两个哥哥虽说多年来都称不上融洽,可还一次都没翻过脸呢,尤其是,二哥御极以来,从来都没在弟妹面前摆过皇帝的架子,这回为了绮雯,竟都要破例了不成?
她再怎样不悦,也还没胆大到真敢去与皇帝二哥别苗头的地步。
潭王黯然轻叹,迈步出门而去。岳淑蕙替他打完帘子,也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长公主呆呆站在羊毛毡毯上,愣了好一阵的神,才苦笑着转身道:“虽然提前听你说了他会有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