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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王却笑出了声:“你是担心错了地方。怎不想想,二哥根基未稳,能坐住这皇位所能倚仗的仅有一个名正言顺,这都是父皇亲手给他的。倘若父皇过世,他便敢下狠手来打压你和其余故旧老臣,岂非亲手奉上一个忤逆不孝的大罪给我们?是擎等着别人逼他罪己逊位呢,他要真敢那么干,反倒好了。你真要担心,还不如去担心父皇活着的时候被他说动,反过来支持他整治你们才对。”
乔安国当时看着是被他说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今日一早还是亟不可待地搬进了慈清宫,可见还是心里没底,忙着去抱紧太上皇那棵大树去了。
现在联系起绮雯这事,潭王便觉得事情愈发有趣起来。二哥昨日赦免这姑娘连坐的时候,想是也没料到她最终会跑去宫里,往他跟前凑吧?
他在外人面前那么铁面无私,若是留下一个罪臣之女在身边,那就越来越有好戏看了……
第014章 后宫一员
出了王府往西,过一个街口就到了皇城北门。皇城里面裹着宫城,挚阳宫是整个皇城的中枢,东面和北面簇拥着六局一司等直接为皇宫服务的衙门,南面和西面是御苑。
真到了宫门跟前,才直观地发觉覆着亮黄琉璃瓦的暗红宫墙竟有那么高,再强的飞檐走壁功夫也越不过去,这一朝进去,就不知何年何月能出的来了,可不像买张门票游故宫那么来去自如,绮雯心情不由得沉重。
唉,事到如今,再抱怨什么都是白费脑力了。
宫墙之内是一个女人和中人的世界,只容许皇帝一个男人存在。羽林卫的卫护仅限于宫门之外,没有皇帝钦令,不准踏足宫中一步;御医的进出也有严格限制,何时进何时出途径哪里见过哪些人都要细细记档;至于其余男性皇亲,纵是如潭王之尊,也只被允许进出太上皇夫妇所在的慈清宫,没有更多特权。
——那种嫔妃能与侍卫太医王爷随便谈恋爱甚至偷情的桥段,在这里是纯属想象。
往年选宫女进宫,都是在宫城外先停留好几个月,进行培训外加甄选,品性不好、身体素质不过硬、太笨学不会规矩的,在这期间就被刷下去,送回原籍。剩下的才能被带进挚阳宫,但也不是直接上岗,而是被领去西五所边上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去,继续参加进一步的培训。这院子隶属尚仪局,尚仪局是六局一司的六局之一。
现在不是采选宫女的时节,绮雯也不是依照正常流程进的宫,因有着长公主给开好的后门,不用走完所有步骤,直接就一步从神武门进宫,被带进尚仪局培训。
为免外戚祸国,祖制规定嫔妃的出身都要限于寒门小户,宫女子的出身自然更高不了哪去。宫女多是出自穷苦百姓人家,别说会做什么,来时怕还拖着鼻涕,吃着手指头,生人问话都不敢应答。
想把这样的小姑娘送到全国最尊贵的人们跟前去服务,必须一层层筛选,一遍遍教化。尚仪局就是管最高一级教化筛选的。
岳姑姑负责了接应绮雯进宫的一应事宜。在尚仪局那小院门外等来绮雯之后,她就将绮雯转手交给了里面的李嬷嬷,简单扼要地申明这是自己的堂妹,是长公主出游时途径岳家,恩典她回家稍坐,见到堂妹受嫂子的欺压,就荐到长公主跟前当差,长公主与绮雯投缘,一口就答应了——一个从事实演化而来的故事。
又说了些请姑姑嬷嬷们费心照拂的客套话,最后岳姑姑嘱咐绮雯,万事有公主帮着安排,请她放心在这里受训,一切按部就班就好,争取及早能出来上手当差。
没多少贴心的话,也没显露多大热情,却把该点的都点到了,足够周到。绮雯觉得这样适可而止的关切才是恰到好处,是聪明人该有的行事之道,对这位“堂姐”很是感激。
从这时起,她就成了这座挚阳宫里的一员。
进宫时,自己的衣物一渣都不能带进去,可谓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绮雯步入尚仪局的头一件事,就是被拉进一间屋子脱了个精光,洗澡,整套地换行头。现代进了监狱的囚犯都还被允许保留少许无害的私人物品,这年代的宫女却不可以。
现在不是选秀时节,尚仪局负责培训的女官们就像冬天的农户,正享受着清闲,想不到突然接手了这么一个插班生。既是长公主的命令,她们也不会抱怨怠慢。
这姑娘的来头真会如岳姑姑说得那么简单?女官们的眼神都透着疑义,只是不敢在绮雯面前公然表示对长公主的质疑。
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拿中药汤泡了一澡没泡出跳蚤,头上也没篦下虱子,身上手上肌肤细腻,没有老茧,牙齿细白,没有口气,另外举手投足还隐着一份气派,连尚仪姑姑的都自叹弗如,哪里像岳姑姑那种小门户里出来的丫头?
长公主行事不拘一格是出了名的,可凭着这些宫女子的想象力,还不至于想得到她能把一个抄了家的犯官女儿拐进宫来。
不管怎么想象,有一条她们谁都没疑义:这姑娘处处都远好过寻常秀女,别说是选宫女,去选宫妃都是绰绰有余——那些寒门小户选上来的宫妃也远不如她啊。
来到这里,吃住条件自然是与侯府里差太多了。宫女规定不能吃得油腻,菜里的肉都是稀罕物,李嬷嬷看出绮雯吃第一餐饭时脸上微露抑郁,就宽慰她:好好培训,等你真去到长公主身边侍奉就好啦。
近身仆婢总能得到主子赏下来的高档饭菜。
其实绮雯并没多在意,她还得为她的便宜老爹守孝,要是很快就有心情大快朵颐,被长公主和皇帝听见风声,影响未免太差。
住的还算好,本来是安排八个人睡的通铺,因现在没别的学生,就她自己睡。条件虽简陋,绮雯是住过学校集体宿舍的人,也完全可以接受。
体检完了就要开始上课培训。往日选上宫女来,姑姑嬷嬷们都是一个人领几个的教授,这回倒好,是几个人围着教绮雯一个。
领导们自行分工,教她学女红、学文化、学宫礼。旧历上宦官们多数不识字,宫里需要文化的杂活就要宫女们做,所以对宫女的文化教育还算严格。如今太监都会秉笔了,这个惯例也没有随之更改,宫女至少需要认字会读。另外宫女子也要时常做些缝补活计,女红也是必修课。
绮雯是大体保留了原主记忆的,原来的赵大小姐是个标准大家闺秀,女红和文化都十分过硬,经过倒了一手虽打了点折扣,也还是瘦死骆驼的水平,按照尚仪孙姑姑的说法,“若不是长公主点名要的人,真想留在跟前做女史了。”
至于宫礼,从前光这一项就够小姑娘们苦练几个月,可到了绮雯这里,依然算不得难关。
当老师的都喜欢好教的学生,教宫礼的李嬷嬷简直爱死这个徒弟了。从前让小姑娘们学会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都要花上好一番功夫,可瞧人家绮雯,一来就及格,她只需要在细处做些纠正,再教她把宫规死记硬背一下就行了。
“你也不要因此就懈怠了,寻常的宫女子选进来时才十三四,混到你这年纪早都练成形了。你进来的晚,又要一出去便送到贵人跟前服侍,必须比她们练得更好才行。”李嬷嬷再怎么喜欢,还是要时时摆出师父的架子来,免得徒弟松弦。
“嬷嬷说得极是,我一定学得又快又好,出去后让外人见了,都夸嬷嬷这师父厉害。”绮雯稳稳端着一个优雅的蹲福姿势,很诚恳地表示了决心。
李嬷嬷脸上仍然威严,眉眼间却露了笑意。这丫头不但敏慧好教,说话也中听,即便是溜须拍马,也溜拍的比那些小门户里的人更言之有物。
她手里提着用作教鞭的簟杆子,抬头朝院墙上空的阴云望了望:“今儿又初一了,皇后娘娘又能等来今上的探望了。”
转眼进宫十余日,绮雯已经摸出了规律,每当李嬷嬷一发出这样略带惆怅的“自言自语”,就说明她的八卦神经又在运作了。
宫女子不能无故串门子,平常日子就守着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就接触这几个熟人,再有意思的话题总在相同的几个人之间说来说去,也就成了嚼剩的口香糖,没了味道。
像李嬷嬷这样有着八卦天赋的女人,逮到绮雯这么一个讨她喜欢的生人,自然很乐于来为她普及后宫各项八卦,也就成了绮雯吸纳信息最好的突破口。
不过李嬷嬷可不是那种只图口舌之快不计后果的蠢人,拿来与绮雯说的,基本都是阖宫尽知的无害八卦,还常在陈述前加上一句“反正我不来说你也迟早会听见”,以申明自己不是无选择的乱嚼舌头。
要有些不宜传说的深宫秘辛,她即便知道,也不可能说。
这十多天里,绮雯已经从她这了解到,皇帝潜邸之时一直没有娶妻,被召回京城时身边一个姬妾都没有,是奉诏御极时,才由太上皇做主,迎娶了当今皇后。
确实是“迎娶”,泗国公午家是当朝最显赫的公爵之家,皇后午芝凝就是泗国公的嫡女,论出身仅次于公主,明显违背了选妃出身小户的祖制规定。
对此李嬷嬷的解释是:“皇后娘娘与皇上是发小,太上皇是看在他们的情分上,才为皇上定了这门亲事。唉,今上自小享到的关爱有限,太上皇这么安排,不也是为了给他身边留个知冷热的贴心人吗?”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制定祖制的太祖爷都已经过世二百多年了,太上皇为体恤儿子而破这个例,也不是多不得了的事。
坤裕宫里住着的那位皇后,同时是男主的发小加正妻,绮雯听得很不得劲。以她的身份还不便主动打听更多内容,只能等着,一连梗了好几天都不舒坦,总算今天盼到李嬷嬷又把话题转到这上头来了。
这时她在方砖地上练着蹲福,趁着李嬷嬷看不见,飞快地理了一下颊边扫着脸的一绺头发,小心问道:“听嬷嬷这意思,今上是难得去见一回皇后娘娘的?”
早听传言说,今上对内廷后妃都十分冷淡,绮雯最关心的,是到底冷淡到了什么地步。
第015章 包子皇后
李嬷嬷却没领会到她这意图,叹口气后开始了歪楼:“今上勤勉,一心扑在前庭上,常常忙得饭都顾不得吃,哪还有工夫照管□□呢。可惜了皇后娘娘那么好的人,平素想见丈夫一面都难……那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绮雯心下哀叹,却无可奈何,只能暂且耐下性子听着。
皇后是个好人,这是整个挚阳宫的共识,可人们对待好人的态度,却并不见得都是衷心的称颂和拥戴,也有很多乐不得拿好人当软柿子捏的。
今天皇帝去到坤裕宫的时候,就见识了这样的一幕。
日头西斜,皇帝踩着斜阳步上坤裕宫前的丹陛,听见里面传出宁妃清凌凌的笑声。
去年御极和大婚之后,太上皇后紧接着就为他操办了一次选秀,最后留下了四名秀女,这个宁妃因容貌最为出挑,被太上皇后亲口封了妃,另点了一个才人,两个选侍。今天是初一,众所周知是皇帝来坤裕宫的日子,宁妃趁这时候来,目的不言自明。
听见她这笑声,皇帝的眉头就是一皱。依着宫里规矩,身份再高的人也不能高声喧哗,宁妃是觉得自己笑得好听,就可以肆无忌惮?
扈从里领头的宦官是王智的徒弟钱元禾,他殷勤上前为皇帝打起茜影纱的门帘,请皇帝入内。早有人报了消息,宁妃的笑声早就止了,屋内的人都屏气凝神,见他进门,齐齐施礼见驾。
“都起来吧。”皇帝大体将屋内情形扫了一眼。
宁妃穿着桃红色芍药纹缂丝褙子,戴了金镶红宝的全套头面,累丝金凤口中垂下的泪滴状红宝流苏垂在额前,好似一颗朱砂痣。
她本来生得容貌秀美,只是这身精心打扮过了头,整套明晃晃的赤金首饰几乎耀得人眼花,让人已留意不到她自身的美貌,只会觉得她是没见过金子的大俗人一个。
一旁的皇后虽穿戴朴素,容貌又仅是中上之姿,却显然比宁妃雍容端庄得太多了。
皇帝目光落在了高案上放着的两匹贡缎上:“这是做什么呢?”
宁妃微抬起头,笑意嫣然地回答:“这是皇后姐姐着臣妾带去赏给两个选侍妹妹的。姐姐最是仁善,我们几个都多亏她体恤着了。”
皇帝唇边微露冷笑:“是啊,若非皇后仁善,怎么连朕问皇后的话你都敢接口呢?”
在场的人都是神情一肃,残留的温和气氛一扫而光。宁妃脸上登时没了血色,惶惧万分地跪下道:“臣妾不敢,不过是……是方才与皇后姐姐说话随意,一时说顺了口,请皇上恕罪。”
皇帝没心思多与她计较,冷淡道:“你去吧,朕与皇后有话要说。”
“是,臣妾告退。”宁妃再怎样不舍,也不敢继续多留,只得悻悻离去。
皇后面露不忍,但看着皇帝脸色,也没多说什么,只趁着皇帝没看过来的当口,用眼神安抚了宁妃一番。
皇帝步入梢间,在南窗下的炕边坐下。皇后从宫女手中取过茶盏,亲自递到他手上:“这是新进来的茶叶沏的,味儿跟原来的御供毛尖差不离,价钱却便宜了许多,正合了你这缩减内廷开销的主张。”
能与他这么亲切又平等交谈的人,全挚阳宫寻不见第二个,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更像是多年默契的挚友,不见半点夫妻之间该有的温情。
皇帝接过茶来饮了一口,不予评价,眼神从铜箍乌木杆子撑起的窗棂看去外面,正见到宁妃带来的随行侍婢捧着那两匹贡缎往外走着,他的眉心就又蹙了起来:“那两匹缎子怕不是你赏她们的吧?宁妃究竟来做什么的?”
皇后隔着炕桌坐到他对面,语气家常又随意:“前几日新进了一批锦缎给宫人裁夏衣,我着人送去宁妃那儿让她分给两名选侍。今儿她来说,她本是平分给了两个选侍各两匹缎子,结果王选侍回去一量,竟比封选侍少了二尺,为此缠着宁妃诉委屈,她不知如何做主,便来问我。”
皇后的宫中不住其他嫔妃,宁妃是东六宫之一永和宫的一宫之主,管着那两名选侍,理应负责分配给选侍们东西,真有做不了主的事,也是该来请示皇后。
不过皇帝还是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就为了二尺缎子的事,她便来找你做主?然后呢,你就取了自己库里的整整两匹缎子补给她们?你不至于看不出来,她这是故意来找你打秋风的吧?”
原来宁妃今天来,目的还不限于见他。皇帝顿时满心满怀的烦躁厌恶。
从小户人家选妃就是这点不好,难免碰上市侩俗气的,净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便宜,多争一分就洋洋自得,少得一点就愤愤不平,都是骨子里的毛病,靠那几个月的教化根本褪不掉。外人所谓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即为此理。
这几名御妾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最初的选秀他就反对,禁不住母亲以宫廷体面为由反复劝说,他只得从了——比起父亲,他与母亲更加疏远,实在有点受不住母亲那不得章法的唠叨。
几个月前何才人坏了事,他又提出将这些女子贬作宫女,放出宫去婚配。未收用过的宫嫔如此处置也是有过先例的,皇家给做主的婚事对这些出身不高的女子也算不得亏待。
但结果一样是招来母亲的劝说反对。他只好继续留这几个女人在后宫住下去,容忍着她们时不时整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