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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牵连到皇后身上了,因身份所限,尽皆闭上了嘴巴,假装自己其实是聋子,什么都没有听见。
乾隆见问不出什么,也作了罢。挥挥手将王云蓉贬到了辛者库。
看着天色实在不早了,这病怏怏的纯贵妃实在是不能侍候他,乾隆便软语安抚了一通“受尽委屈”的纯贵妃,也留下许多赏赐之后,径直往延禧宫去了。
他可没有忘记皇后管理不当的事情。
想来令妃和皇后一向都不对付,从令妃口中,定能很容易地知道些消息。而且,乾隆找了半日美女,也有些倦了,得找他的爱妃安慰一下。
延禧宫,烛火高燃。
令妃听了乾隆的抱怨,心里一喜。
“皇上,奴婢不敢说。”她小心地抬眼看了看乾隆,
“爱妃,有什么不敢说的,朕给你做主,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其实,皇后娘娘最近是对宫务疏忽了不少,皆因她最近迷上了打马吊,说……说是要练好牌技来讨太后娘娘的欢心。”
“……”
乾隆有点无语。
这还是那个把自己框进规矩里去的皇后吗?
“这是什么理由?”
“主子娘娘怎么想的,奴婢哪敢质疑。只不过,”她特意顿了顿,抬眼小心地觑了觑乾隆的神色,措了措辞,“奴婢觉得主子娘娘有些太过了。”
“哦?”
“娘娘整日都在打马吊,据说赢了很多银子。各宫姐妹们都大出血,生活品质都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这下乾隆可是找到让他的内宫没有美女的罪魁祸首了,竟然是皇后那拉氏捣的鬼!
他暗自磨了磨牙,心里想狠狠地教训那拉一顿。
把察言观色能力练习得炉火纯青的令妃就此打住了话题。皇上的怒火已经挑起来了,加柴火的事,还是让本宫的好姐妹们去做好了。
“一人种树,大家纳凉”。
本宫可不要去做那个种树的傻瓜。
乾隆用了半天时间,派出人手各方查探之后,很是全面地了解了这次事件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他很有些愤怒,也有点哭笑不得。
身为皇后,竟然被一点小小的债务就给难住了,到了需要压榨妃嫔挣外快的地步,真是丢光了朕的脸面!
储秀宫,那拉正和抓着小猫两三只打着马吊。
这两天,宫妃们真是越来越不狡猾了,一个个不是称自己病了,就是推说自己宫里谁谁病了,要去照顾探望,真是越来越不好逮人了。今天这一桌,不是答应,就是常在,连一个贵人都没有。
那拉扫了一眼牌桌上缩肩弓背,一副倒霉相的三人,很是没有成就感。
这“生意”,做不长久了吧。
小鱼小虾的,折腾起来也是费精神,那拉胡了几次牌之后,就打算收手,放她们几个回去了。
这时,红染来报,乾清宫总管吴书来来了,说是带来了皇上口谕。
那拉只得招呼其余三人一起迎接皇上口谕。
吴书来进来看到这个阵容,心里明白,这定是今日的马吊四人组了。
娘娘你又被抓包了呢!
瞟瞟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吴书来心里无奈极了,而且,为何每次有这种诡异的圣旨,皇上都派给他去传?
“主子娘娘哟,不是老奴不帮您,实在是您点也太背了,总是被皇上给逮着。”
这样想着,他面色便有些发苦,不小心让那拉觑见了,弄得那拉心中打起了鼓。
传完口谕,吴书来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
“主子娘娘,旨意就是这样的,奴婢得罪了,皇上还吩咐,让娘娘三日之内,将不法所得全部上缴内库,皇上还说,要是您有需要,奴婢可以找人帮帮您。”
“不,不需要了,本宫人手足够。”那拉浑浑噩噩,结结巴巴地说着。
她听完口谕,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恹恹地,像只被戳破了的气球,没一点生气。
被迫留下的鄂常在等三人看情形不对,便找了借口溜号,带着随从,顺便将这诡异的口谕传到了所有人耳里。
吴书来回到乾清宫,“皇上,奴婢传旨回来了。”
乾隆抬头,有些迫不及待,“皇后反应如何?”
她表情定是很精彩吧?这个木头皇后,总是一个表情,笑得假得很,朕真是期待她悲愤欲绝的表情啊。
吴书来噎了噎,皇上,您要不要这么恶趣味啊?
“主子娘娘她接了旨,显得很有些没精神。”
没精神好啊!这次被被打击惨了吧。
乾隆听了之后,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有心凭此次的把柄,给那拉一顶不贤的帽子,狠狠惩治她一番。
可是,压榨嫔妃毕竟不好听,而且,妻子不贤惠,说出去,丢的也是自家面子,他被这种捆绑式的关系弄得很被动。
最后,乾隆不甘心地搓了搓手,只得草草传了一道口谕,说皇后聚众赌博,有损后宫形象,罚两年俸禄了事。
不过,在吴书来走之前,他又追加了一句,让皇后交出非法所得财物作为惩罚,听得吴书来走向储秀宫去的步子都有些踉跄。
吴书来总是在心里偷偷地叹气,“夹在不怎么琴瑟和鸣的皇帝和皇后中间,奴婢真的很难办啊。”
世上有钱难买的,最是后悔药。不论那拉如何后悔,她也不得不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储秀宫中再一次赤贫了。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那拉很有些不甘心。
“被罚两年俸禄,老底还给清了,唉,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偌大一个储秀宫,没有银子,将寸步难行。
试想,身为一国之母,你好意思不给跑腿的宫人们发小费吗?好意思发小费发得还没有人低位嫔妃多吗?你好意思不给小十二小十三准备点加餐的零嘴儿,不给来请安的宫妃上茶吗?
不好意思,那拉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压榨宫妃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当然,也怪本宫自己贪心。”
要是早点收手,说不定,皇上根本就不会发现储秀宫里聚众打马吊之事,这两年份例和没收赃款,罚得真是冤啊。
雪中送炭的人真多
那拉这个阶级敌人被更高级别的皇帝陛下镇压了,东西六宫宫妃们用各种形式大肆庆祝了起来。
她们有的翻出压箱底的,没被那拉榨出来的金钗玉饰,打扮得光鲜亮丽,几欲和御花园中开得热烈的春花争艳夺彩;有的命手下偷渡进些许金刚经,烧给菩萨以消除这段日子被压迫的晦气,并进一步乞求菩萨保佑,阶级敌人永坠尘埃,不得翻身。
顶着六宫怨气和幸灾乐祸,那拉在储秀宫中,凄凄惨惨地过起了衣食无着的日子。
“娘娘,咱们储秀宫的存银,只够三日的份例了。”
碧蕊捧着账册,眉头纠结成小山。
听说,皇上没收了储秀宫的“脏款”之后,稍有圣宠的妃子都得到了不菲的赏赐。很明显的,这些赏赐的来源正是皇上的这笔“意外之财”。这对咱们储秀宫来说,可是非常不妙的啊,这完完全全的是资敌了嘛。
“皇上也真是的,让正宫皇后吃不起饭,小老婆却穿金戴银。不就是稍稍压榨过分了一点吗?这宠妾灭妻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啊!”忠心的碧蕊在心里咆哮着。
“不会吧,有这么糟糕了吗?”
那拉近乎哀嚎了起来,“扣了两年的份例啊,两年啊!这日子本宫该怎么过啊?”
皇上说的是扣份例,而不是份例银子,意味着,这两年,她储秀宫所有人穿衣吃饭得自理,冬炭夏冰得自筹,房屋修缮什么的也得付工钱,她焦愁的头都大了一圈,皇上这是想折腾死她么?
她根本端不起端庄的架子了,也不想端,只是全身软绵绵地趴在书案上,双手紧握成拳,捶打着书案的一角出气。
后来想想,她又觉得这个样子不好看,便顺手扬起宽大的衣袖,把脑袋也一起盖了起来,假装自己就是个包裹。
碧蕊站在一旁,不出一声。她想,娘娘定是焦愁得慌吧。
良久,那拉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当做包裹皮的衣袖之下传出来,“还是把本宫的嫁妆卖了,抵一阵子吧。”
“娘娘,您又提卖嫁妆!”碧蕊极不赞成。
“咱们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女子卖嫁妆可是极为不吉利的事情啊,娘娘!”
她苦口婆心,妄想让皇后娘娘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唉——”那拉声音无力。
“本宫也不想卖嫁妆啊,可是,本宫倒是不怕吃粗茶淡饭,可是本宫的小十二、小十三可怎么办?他们还在长身子呢。”
“娘娘——”碧蕊哽咽了,鼻子酸楚起来,娘娘真是太不容易了。
“现在连打马吊都被禁了,本宫从宫妃身上找银钱的路子也给堵死了。命妇们孝敬的时间又还没到,本宫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拉两眼茫然,脑袋空空。她想要努力想出个主意,可脑子却自发地罢了工,只能保持趴在书案上的姿势,什么都不想。
“上天啊,请赐给本宫一条生财之道吧。”
那拉喃喃自语,额头在书案之上轻磕,仿佛这样就能有灵感浮现。
灵感大神还真眷顾了她。
“生财之道?”
那拉喃喃地重复了几遍这个词语,猛地一拍书案,挺直了腰坐起来,半截衣袖还卡在发髻之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哈哈,对了,很该这么办!”
“娘娘?”碧蕊也惊喜了一番。
那拉抬手把衣袖从发髻上拽下来,抚了抚上面的褶皱,转头看向她,舒心一笑。
“碧蕊,本宫有主意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碧蕊也笑了,不过,她有些无奈地提醒道,“娘娘,注意形象。”
那拉赶紧正襟危坐,在碧蕊的帮助下,打理了一下被衣袖弄乱的发髻,立马就恢复了一贯的雍容高贵,仿佛刚才那个为生计发愁的皇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等着看储秀宫好戏的一众宫妃,慈宁宫老太后,还有躲在暗处偷偷关注的皇帝陛下,竖着耳朵等了几日,却惊奇地发现,储秀宫竟然安安稳稳的,没有一点要闹出经济危机的迹象。御膳房那边,每日也能收到储秀宫大把的银子。
“来人,给夫人赐座。”
那拉笑容满面,朝服加身的她,端坐在储秀宫正殿的主位之上,满含期待地看着堂下的这个命妇,心里快速地回计算着她的身家。
“嗯,夫家是二等伯,现在是正一品官,同辈兄弟不多,家底定是丰厚的。”
于是,那拉笑得更加和蔼可亲了。
颤颤巍巍只坐了半边椅子的这位夫人,心中打起了鼓。
她听说这几日,皇后娘娘接连召见命妇,她娘家和夫家的好几家亲戚都被招了进了宫,出来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她正积极想要探听点消息,没想到今日皇后就招到了她。皇后娘娘一贯都是端着架子的,今天姿态还摆得这么随和,事有反常,到底是祸是福?
于是她心绷得更紧了,脸上笑容都僵硬了起来,坐在椅子上,她如坐针毡。
那拉看她有些紧张,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本宫这是吓着她了么?
“夫人别紧张。本宫也就是最近有些无聊,想找人聊聊天,想起你还比较投缘,望夫人别怪本宫莽撞了。”
“娘娘这是哪里话,臣妾能得见娘娘尊荣,就是天大的福分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何会有这等不识好歹的心思?”
“就知道夫人你是本宫的知音,本宫这就放心了。”
扯了一通家长里短的琐事,这个二等伯夫人却更加惶恐了。
那拉无法,只得进入正题,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作纠结状。
这夫人也是有眼色的,顺势劝说起来,“娘娘有何事忧心,不妨说说,臣妾虽愚笨,但说不准瞎猫碰上死耗子,也能帮娘娘您参详参详。”
“此事,说来话长……”
帘帏轻扬,室内飘散着沉郁的香。
来人汇报完毕,低头静静地站着。
没有人说话,榻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斜倚着,垂着眸子,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呵呵,哈……哈哈……”
她忽然低声笑将起来。
“那拉氏啊,那拉氏,本宫该说你是聪明呢,还是蠢呢?”
她张开纤纤十指,指套华丽逼人,锐利得像是尖利的爪。
她一把扯下指套,“既然你都把错犯得这么明显了,本宫不推你一把的话,岂不是不识时务?”
“那,娘娘,奴婢需要做什么?”
那拉用完晚膳,斜靠在芙蓉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对翡翠玲珑玉镯,心情很是不错。
这是今天那个一品大员的夫人献的。
她说得口水都干了,说什么都要将这对据说是祖传的玉镯献给她,弄得她要是不收,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还有昨天,那个三等伯的妻子,也是一定要把一副唐朝古画献给她,只是因为她感叹了一句,储秀宫的书房太简陋,空落落像雪洞似的,小十二都不愿意在里头看书。
前天有人进献一对金佛像,大前天有人送了一株珊瑚盆景……
哎呀,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命妇们真是太热情了,太大方了。知道本宫陷入了困境,都拐着弯子给本宫雪中送炭来了。
不过,本宫当然也不能白收她们的嘛,六月的秀女大选就要到了,有女儿参选的人家,本宫就给指个好些的人家家好了。
还有不愿意没雪中送炭的?
有没有搞错,你们一个个富得流油,本宫难得遇到困难,你们居然都不帮一把吗?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哦,你们没有良心?
那也没关系。
本宫有的是时间,你们的儿子或者女儿或者亲戚家孩子,总有一日需要轮到被指婚,到时候本宫就勉为其难地,再给掌掌眼就是了。
语言的魅力,是最神奇的。
那拉也只是适当地暗示一一番,便有若干机灵的命妇前赴后继地向她敞开了自家的库房,委婉地表示,一定要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呐,这个也拿去卖了吧。”
将那一对翡翠玲珑玉镯随手搁在桌上,那拉窝进椅子里,开始发起了呆。
“本宫真是越来越无耻了。”她无奈地发现。
碧蕊却是高兴地捧起玉镯。“娘娘真是太厉害了,短短几日时间,就凑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碧蕊,这些天收到的东西,已经卖出去了多少了?”
“娘娘,这几天东西收得比较多,才处理了一小半,已经卖了将近有十万两银子了。”
碧蕊眉飞色舞,这几天数银票数到手抽筋,日子真是太美了。
那拉听到这数字,猛地吸了口气,居然有这么多?
她心里估计的,也就三四万,没想到超出了这么大一截。她心里有点忐忑了,这情形,感觉有点吓人啊。
那拉面色发白。
她马上坐起身来,“这十万你用首饰匣装了,锁到本宫的头面柜子里。那剩下的,都锁到本宫私库里,找几个不起眼的箱子装好,单独用一个账本来记,再找个妥当的地方放好了。切记,别走漏了风声。”
碧蕊被那拉郑重严肃的表情吓住了,心里也跟着咚咚地跳起来,一股不安笼罩了她。
“混账!”
乾隆怒火升腾,又一本奏折被重重地扔到地板上。
这皇后,胆子可越来越肥了啊!居然连朝廷命官都敢去压榨了!
你压榨就压榨吧,反正不是压榨朕的钱,朕也犯不着心疼。
可是你找几个软柿子来捏不就挺好?可你怎么偏偏尽找些难啃的骨头呢?弄到现在还要朕来给你收尾!
看看,这高高一摞,三十几本奏,都是折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