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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容止神情没落的往回走，沐绝尘没办法在拦他，他知道他为难，可是他何尝不为难痛心？
白紫月显然已经做好所有的打算，只是这个打算里没有他，她要一个去赴死，一个人为所有的事情恕罪。
她想瞒着他，让所有的人都瞒着他，让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生，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那样行尸走肉的活着，他不愿意。他宁愿死的轰轰烈烈，也不要自己活的窝囊，什么都不记得。
沐绝尘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在更改，这个秘密也不再是秘密，只是他跟白紫月的较量而已，彼此付出的太深，两个人都不想对方死，那就比一比，看看谁更技高一筹。
为了心爱的人殊死一战，他愿意！
……
这一夜，众人皆是失眠，白紫月身子很虚弱，却也挡不住心中重重的纠结，翻来覆去，眼睛都闭不上。
一闭眼，火狐抱着银狐的画面就在她脑海中重现，而转眼之际，那个样子就换成了沐绝尘，一脸悲呛，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
她的眼再也闭不上了，索性便起来了。沐绝尘今晚守着火狐不再她的身边，近日白紫月怎么看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却始终想不到原因。
不过幸好他不在，否则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还不得憋死。真正的情绪不敢泄漏出来，就怕他多心，有所怀疑。
如今已经下定决心，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他了。曾经她以为他会是她的依靠，可是现在她不这么认为。
她唯一的退路是沐绝尘，可是沐绝尘却无路可退，如今她的时日不多，这一场战役之后，谁也不敢保证她还能活着，或许她根本撑不到战役结束。
她唯一的目标是让宁君延退兵，现在是为了银狐的血债。她走出帐篷，下午还飘着雪花的天竟然晴了，还露出一个月牙，宣告明天的好天气……
不知道这样的月牙，她还能看到几次，最近她越来越多愁善感了，以前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是现在她害怕了孤寂，害怕各种各样的后果，如果一样没有安排好，她都会觉得无比的心焦。
脸上一凉，她伸手摸了摸，却在手上抹了一脸的泪。
她又流眼泪了，这段时间她几次落泪，毫无征兆的掉了眼泪，她的心或许是疼的麻木了，所以没有知觉了……
银狐的死给她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比她想象中的要重要。白天她表露不出来，可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就毫无顾忌。不用担心来回的士兵看见，动摇军心，也不会让别人瞧见了她的脆弱。
在这夜里站了许久，白紫月觉得自己腿麻了，便转身回屋了，没多久，天色破晓。
……
火狐想开了，在沉寂了一夜之后，他突然开口，要火化银狐。
沙哑的声音让血煞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是突然开窍了？怎么就舍得放手了？
火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转眸盯着血煞，在次重复了一遍：“帮我把小狐狸火化了……”
血煞愣了一会，然后才连忙点头：“哦，好！”
血煞本是打算今天的火狐在不撒手他们就要采取强硬的手段，没想到火狐主动要求火化银狐，这结果来的太突然，让他一时之间还不好消化。
血煞悄悄推了下站在身边的同胞兄弟，示意他赶紧出去通知在外面容止和沐绝尘。
正说着呢，白紫月顶着一脸疲惫的神情来了。闻言，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她知道昨天的话火狐是听进去了。
她吩咐血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火狐会活着，至于怎么活，活的怎样，他们就不能在管了！
他用自己的后半生的孤寂来惩罚自己！
白紫月太清楚了，可就是太清楚，所以无能为力。
血煞得到白紫月的首肯，便着手去准备了。沐绝尘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现在的关头主要是火狐的事情着急处理，他对白紫月的关心在火狐面前最好不要太显露出来，否则火狐会多想，到时候再勾起他和银狐的回忆，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你确定这样火狐没事？”容止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疑问。不是他不相信白紫月，只是火狐那伤心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不动容，生怕他再出一点什么事情。
白紫月郑重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在开口解释什么。
正午时分，太阳从云层里露出来，强烈的光线照着白雪皑皑的大地，反射出来的光耀眼无比。
血煞安排好了一切，高高架起的柴堆，上面是血煞费尽心思弄来的鲜花和五彩丝带，身为同僚和伙伴，血煞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她喜欢的。
既然她喜欢，只要弄得到，花在大的代价也无所谓。
送行的只有绝杀阁的人和容止，主将孙铁铮也知道了消息，得到白紫月的首肯之后，便褪去了铠甲，与白紫月站在一旁。他来松松这个武艺非凡，自信飞扬的小姑娘。
火狐抱着银狐缓缓走出来，轻轻的把她放在架好的柴堆之上，他看着她的眉眼，即为不舍，恨不得把她装进心里。
可是不行，即便在留恋，也是要走的……
这样的场面，即使见多了生死的孙铁铮也觉得心痛，微微别开眼不去看这让人心碎的一幕。
他还算有理智，恋恋不舍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离开的那一瞬，眼泪滴在她的面颊上，毫无预兆、
血煞递给他火把，火狐下定了决心，在转身之际将火把狠狠的扔了上去……
被浇上煤油的干燥枯柴遇见了火星，火苗“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火狐把火把扔出去之后就会后悔了，仓惶的转身，想要奔到已是一片火海的柴堆上去，却被血煞死死的拉住。
他苍白了脸颊，瞪大了瞳孔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叫不出声，哭不出来，他的小狐狸就这样没了，活生生的人，跟他撒娇耍赖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一转眼，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火狐的身子软了下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的眼睛被烈焰充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大火烧了半个时辰，白紫月从来没觉得这半个时辰，会这么难熬……
银狐的骨灰是火狐拿着瓷瓶亲手装进去的，捧得时候他的手在抖，抖得很厉害，血煞想去帮忙都被他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狐跪在地上，衣服被雪沁湿了一大片，他感觉不到冷，他的心已经死了，被死去的银狐带走了……
忙了半天，总算是装好了，火狐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腿软又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很严重，但他却将怀里的瓷瓶抱的紧紧的，没让它受半点伤害。
这里面是他的挚爱，是他的死去的心……
血煞扶着他站起来，慢慢的往帐篷走，途径白紫月身边的时候，面前的白紫月掀起衣袍，双腿一弯，直直的跪在了火狐面前。
没人敢去拉，只是静静的看着。即便沐绝尘的眉心皱起的都快要夹死一只蚊子了，却不敢多言。
这是白紫月和火狐之间的事情，能够让白紫月站起来的，只有火狐……
“你起来……”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开口，耳边干哑的声音让白紫月一愣，转眸看向火狐的时候，却发现他正看着她。
血红的双眼，毫无焦距，空洞的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事……
“我不怪你，我们是自愿的，与你不相干……”
火狐很理智的说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就是火狐让白紫月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剑自刎。火狐也知道这一点，可是所有的一切不是白紫月的错，是他没有守护好她，如果那天他能够劝劝她，把她从战马上拉下来，就不会有现在的场面了……
他叹了一口气，眼泪又从眼角流了出来。
都是他的错，与别人无关……
现在他只希望，他的小狐狸能够好好的活在别的世界，能够像白紫月一样，好好的活着，他愿意用一辈子去给她祈福，用孤寂来惩罚自己的不严谨……
赎罪。然，天命所归，注定他孤寂一生……
第五十六章
他从白紫月身边走过去，落寞的身影让人不敢直视。血煞怕他出事，只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你起来吧……”
他走远了，白紫月还跪着，沐绝尘忍不住开口。银狐的意外谁都不想发生，她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这对她不公平！
白紫月愣了一会，然后才站起来。她抬眼看向容止，眼中是满满的坚定。容止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默默的闭上了眼。
她既然已经求到了他的头上，事关重大，他不能不帮。
容止转身离去，沐绝尘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出声，他知道白紫月不会容许他过问。所以，现在，他不会问的。
“军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孙铁铮自然是知道割地赔款这件事的，只是现在事出突然，以他了解的白紫月怎么会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宁君延伤的别人也就罢了，但伤的却是绝杀阁的人，这事情的本质不一样，处理方法也就不一样了。
“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南朝的安危来任性妄为，这是我绝杀阁的私事，自然不会牵扯到你们！”
白紫月自然知道孙铁铮是什么意思，一出言便把他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给堵了回去，既然她担当军师这个大任，自然不会胡作非为。
南朝国土她保，银狐的仇，她也要报！
说罢，她转身离去。捷身一人，沐绝尘远远的跟着。
孙铁铮叹了一口气，然后也相继离开，他是呼延辰逸的将，自然事无巨细的要向他禀报，有些事情必须防患于未然。
沐绝尘一路跟着白紫月，静默无语。
走进帐篷之后，白紫月脱了鞋子，蒙头大睡，有些情绪不能发泄出来，便只能靠假装睡觉来舒缓了。
沐绝尘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的坐在她身边。
各自怀着心思，就算是朝夕相处竟然也无话可说……
白紫月这一睡，便是一个下午。
直到沐绝尘担心她昏过去，把她叫起来，才算完、
“我饿了，弄些酒菜吧！”
白紫月坐起来，用热水洗了把脸，便开口叫饿，沐绝尘转身便去弄。没什么比她愿意吃饭来的重要了。
在他准备去弄的时候，白紫月又特意吩咐了一道：“我想喝酒，温些酒吧！”
沐绝尘虽然紧皱着眉头，但好歹也没说些什么。只当银狐逝世，她心情不好。
既然要喝酒，肯定不能喝烈酒了，只能喝些果子酒。
他转身离去，白紫月的脸色这才垮了下来，从袖口拿出那瓶准备好的药，眼睛里只觉得越来越模糊。
亲手将自己爱的，爱自己的人强行抹掉记忆，等于扼杀了他的过去，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但是她不能不这样做，火狐的今天便已经是前车之鉴，她不希望来日的沐绝尘也是这样的。
军营里现在正是开火的时候，因为他们倆吃的不多，又不要很精细，伙房很快就给她炒了连个素菜，外加一个热汤，沐绝尘看着觉得差不多够了，便转身回了帐篷。
他端回去的时候，白紫月端坐在桌子前，把玩着自己似是葱白的手指。
她以前从没有注意过保养自己，是认识了银狐才知道，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就算不要求它如花似玉，最起码也是要纤细修长看着莹润。
记得银狐初见她的时候，对她的手很是嫌弃，后来干脆帮她保养，好在她的底子好，手指保养了一个多月就恢复了原来的光鲜亮丽。
想起这些，还历历在目，仿若是昨日之事重现，可是现在已经是天人相隔。
“饭菜好了，趁热吃吧！”
沐绝尘自然知道这段故事的，强勉忍住心中酸楚，佯装无意的靠近，将热气腾腾的两菜一汤放在桌子上。
白紫月抬头看着他，盯了好一会：“你坐下，我们喝两杯吧！”
沐绝尘自然无法拒绝，他坐下，还没坐稳，白紫月就已经拿起了酒杯和酒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在给沐绝尘满上。
因为沐绝尘对她有所防范，所以她隐藏的很细密的小动作，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让沐绝尘的看的清楚。
她给他下药了……
至于下的什么药，他也不知福！
或许是当日她交给血煞的那一瓶，也或许是别的，总之不会要命的东西……
她做的也不算是光明正大，可是沐绝尘也不敢不接，这杯酒要如何下肚，下肚之后他又该怎么办？
原本他打算跟白紫月摊牌的，可是现在临了到头了，他却不敢了。
他知道就算他不喝，白紫月也有千千万万种的方法让他忘记。
只有他下肚了，让白紫月的计划看似完美无缺了，他才能釜底抽薪，默默的守护在她的身边。
白紫月把酒杯交给沐绝尘的时候，他接了，指尖有一瞬间的犹疑。
是啊，怎么可能不犹疑呢？
这一切来的这么突然，他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然而这种防备在白紫月看来是正常的。
“阿尘，我们从来没有对饮过，今日我想喝一杯……”
她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的说着，千万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根本就无法言说，一切都在酒里。
曾经桂华台，她与宁君延年举杯对明月，共谈人间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次的后果，是她离宫，独自一人潇洒红尘。
而这一次，她是要让沐绝尘离开，让他忘记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安然离开，去寻找他自己的后半生。
即便他不愿意，可这一次，他必须执行。
白紫月的手臂在沐绝尘愕然的目光下穿过他的手臂。
那是……交杯酒……
他们对于喝酒的规矩极为严谨，交杯酒只有新婚夫妇才能喝的，这意味着什么沐绝尘心里直突突，这杯酒他不喝也得喝，就算是里面灌了穿肠的毒药，他也得喝下去！
交杯酒又名合卺酒。合卺酒是将一只卺剖为两半，而又以线连柄，新郎新娘各饮一卺，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
都说卺中装的酒异常苦涩 ，为什么要饮苦酒呢？其一，夫妻二人喝了卺中苦酒，象征着两人今后要同甘共苦，患难于共。其二，意味着夫妻二人今后要像一只卺一样，紧紧拴在一起，合二为一，“合卺”又意味着新郎新娘婚后会琴瑟个合，和睦永远。
和睦吗？不会的！
他们饮了这杯合卺酒不是为了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白紫月是要他大难临头各自飞！
白紫月私心的期许着有朝一日沐绝尘会偶然记起他们曾经夫妻对饮过，谈笑间会论及到她。明明知道不可能，却总是怀有一点期许。
人之将死，思虑的事情也变多了！
明明是盛在干净酒杯里的果子酒，并没有丝毫苦味，沐绝尘却觉得口中的酒无比的苦涩，甚至难以下咽。
他本该问问的，但是心里装了太多的心事，反而说不出口。
白紫月本该敏锐的发现沐绝尘的不对劲，却也因为迟钝了的心，而未发觉。
“我出去一下……”
沐绝尘饮完一杯酒，什么话都没说，甚至一个解释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