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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个可乐就有些疯魔症候,前日见到杜十七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肿胀得好似猪头般被抬了回来后,越发痴痴愣愣,不是独自发呆,就是自言自语。
看到梦游般独自出神的可乐,她手中机械又有条不紊地干着活,望着可乐瘦弱孤单的背影,杜十七愣了一下,然后暗暗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后,才对小针比手画脚,嘴里叽叽咕咕地哼唧了半晌。
小针猜了两三次也没有猜对,急得杜十七又是拧眉又是瞪眼,那个呆呆的可乐依旧没有转过身来,杜十七又是打手势,又是耸鼻子,小针开始还以为杜十七的癫痫病要犯了,最后她忽然间恍然大悟:“姨奶奶您别急啊,我知道了,您是要去看望少爷吧?先让小针去送给信儿?”
她说着话,面对着杜十七,也不知不觉打着手势,杜十七嘴里乌拉乌拉地说着,连连点头。
小针应了一声出去了,可乐添完了香,也梦游般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等了一会儿,小针满眼疑惑地回来,走近了杜十七,低声道:“小针按照姨奶奶方才的吩咐,佯作去少爷哪儿,然后在半途转回来,真的看到可乐去阴夫人那里,小针出去的时候,也仔细听了,可乐真的跟在我后边,姨奶奶,可乐?”
出神地望着门口,杜十七神色黯然地摇摇头,她也知道身边一定有阴姒的人,包括上次沈七城和豆腐丁洞房花烛夜,她被药物迷倒的事情,自然是内鬼所为,可是她一直将目标锁定在小针身上,根本没有想到不同病也相怜的可乐会有嫌疑。
恐怕平日里有些痴愚和迟慢的可乐,在人们心中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连杜十七都对她另眼相待,因为对可乐并不设防,所以有些心里话都会讲给可乐听。
若不是方才她摔了镜子时,可乐还在出神地自顾自地添香,杜十七根本不会怀疑到她。
可乐在精神上受过严重创伤,但是她的听力应该没有问题,杜十七自己也有癫痫症候,除了在严重发作的时候意识混乱之外,平日里和常人无异,可乐不可能听不到如此大的声响,除非她是在装,可惜李鬼遇到李逵,她这个假痴呆遇到了真癫痫,才会露出破绽。
为了证实自己的怀疑,杜十七比划半天,才让小针明白自己的用意。
事实证明自己猜想得不错,但是杜十七高兴不起来。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可乐佯装痴呆不过是为生存所迫,她并不是阴姒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方才也只是凑巧了出去,而小针洞悉了这一切,故意诬陷可乐。
这个世界,只有人想不到的事情,没有人做不出的事情。
一切,皆有可能。
或者,一不做二不休,顺便也试探下小针。
想到这儿,杜十七满眼阴郁,显得很是浮躁,把怀中抱着的竹夫人也扔了,又比划半天,要小针
去弄壶酒来,小针不过略劝了劝,杜十七佯作发怒,就要砸东西,小针无奈,只好转身出去。
她前脚走,杜十七马上下了床,批了件衣服就跟出来,小针的影子在花影树影里边摇曳着,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厨房的方向,并没有东张西望。
站在树影里边,杜十七心中暗道,也许小针猜到自己会跟踪,所以她不会轻易搞鬼,自己只要现在去阴姒哪里偷看看,如果可乐在的话,就说明小针没有说谎。
想到这儿,杜十七避开巡更值夜的婆子媳妇们,沿着□,偷偷潜向阴姒住的地方。
眼前,又是荼蘼架。
看着凋零殆尽的荼蘼,只剩下满架绿幽幽的叶子,杜十七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哎。
有人轻轻叹气,很是哀伤。
豆卢泓。
杜十七听得出来是豆卢泓的声音,那日豆卢泓撞进来并且后来他们姐弟的对话,其实杜十七都有听到,只是太强烈的疼痛让她张不开眼睛而已。
据豆腐丁的猜测,这个豆卢泓和寒惜裳貌似有□。
说来也奇怪,杜十七对寒惜裳的感觉说不上好夜说不上坏,但是对这个豆卢泓,不知为何,从心里就有些腻烦,按说他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听他唉声叹气的调调,杜十七很想冲过去揍他。
老罗说过,有的人天生长了一副欠扁的模样,杜十七觉得豆卢泓就是这种人,虽然这样想,未免有失厚道。
而且,这个人好像很眼熟。
杜十七略一动动,嘴上就痛得厉害,她又不敢用手去抚摸,只得倒吸冷气。
有人清咳了一声,很低很低的声音。
狐狸精!
今晚克星冲岁?怎么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欠揍?!
果然斛律京和豆卢泓慢慢走过来,豆卢泓垂着头,很是沮丧:“公子,啊,大哥,姐姐真的不肯
理我了。”
斛律京轻轻拍拍他的肩:“你呀,真是一点儿也不体谅小汀,南人常说长姐如母,可是小汀才比你大两岁,这副担子未免太重了,你也是,不知道帮她,反而偏向着外人欺负她,要是换了我,早一顿板子打得你屁股开花了,还怪你姐姐不理你?”
一时语塞,豆卢泓又叹了口气。
斛律京微微一笑:“小汀这个人,是口厉心软,姐弟两个,哪里有隔宿的仇恨?好了,我去替你说说,让小汀不再生气了。”
连忙一躬到底,豆卢泓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来:“多谢大哥,我就知道大哥一贯急公好义,古道热肠,其实,其实我一直以为大哥可以成为我姐夫的。”
不许胡说。
轻轻斥责一句,豆卢泓也看得出斛律京不是真的着恼,故而也不害怕,斛律京瞪了他一眼:“小泓,你要是我弟弟,早揍得你下不了床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胡说?我怎么舍得耽误了小汀,你姐姐是云英未嫁,我儿子都那么大了,你也舍得自己亲姐姐入门就做后娘?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你也不是没有见过,小汀可对付不了那个小畜生。”
一听斛律京听到儿子,豆卢泓仿佛想到什么,连忙问道:“大哥,小,小公子现在没事儿吧?那个卢兆凌”
话音未落,斛律京咳了一声,斥责道:“不该问的不许乱问,这里是沈家,小心给你姐姐惹祸上身。”
豆卢泓马上闭口,然后转移了话题:“是,大哥教训得是,泓儿记住了。不过,大哥也劝劝姐姐,不要再为难杜姑娘了,毕竟往事已矣,何必苦揪不放呢?”
眉头一皱,斛律京道:“泓儿,我不觉得小汀做得过分,世上的事,本来就是人不放我我不犯人,如果不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会被人欺凌,以怨报德虽然可耻,但是以德报怨更是愚不可及!你真的忘记了,当成那个杜真真也是用绣花针对付你们姐弟,她当年的手段,可比小汀狠毒阴损多了。”
提到从前,豆卢泓也打了个哆嗦,头垂得更低:“可是,可是我的伤已经好了,就是不知道姐姐她……”
满眼阴霾,斛律京冷冷地道:“我见过小汀的伤痕,那是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是连厉鬼见了都会做噩梦的伤痕,泓儿,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不替小汀想一想?那道伤痕,要陪着小汀一辈子!”
愕然,然后失落,豆卢泓喃喃地道:“大……大哥,姐姐的伤痕你都见过了,为什么娶她的不是你?”
哼。
斛律京忽然狠狠地踹了豆卢泓一脚:“还不是为了你!”
豆卢泓站立不稳,往后踉跄几步,差一点儿跌倒在地,斛律京面罩寒霜地拂袖而去。
呆呆地站在哪儿,豆卢泓垂着头,没精打采地自言自语:“哎,仇恨结的这么深,你也不能娶,
我也不能娶,又是何苦,干嘛不化干戈为玉帛,最后皆大欢喜呢?”
那个狐狸精应该是发现自己了,杜十七在断续的话语中,也听出一点儿眉目来,然后又听那个豆卢泓嘀咕了几句,还抬头往自己住的地方张望了一下,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连忙闪身也走了,
脚步声很轻,也很吃力,在步子声里,还有拐杖点地的细碎声响,原来是沈七城拄着拐杖走过来,他脸上居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冲着杜十七隐身的地方招招手:“人都走了,小贼,出来吧。”
懒懒地站起来,杜十七本想反唇相讥,刚刚动了动,就痛得脸色发白,才想起来自己特别有才的香肠嘴,只得恨恨地瞪了沈七城一眼。
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冷汗,沈七城还是微笑着:“杜癫痫,你知道不知道,当你安静下来的时候,还真是国色天香,袅娜动人?”
一记霸王肘作势撞过去,沈七城并没有躲,杜十七也没有真的有心打他,改撞为扶,搀住沈七城,杜十七吸着凉气,从鼻子里边哼哼,沈七城一笑:“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做为你招待素和颡那一桌好菜的回报,我帮你把苏望天从牢里边弄出来,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只有靠你自己去打听了。”
不觉愣住了,杜十七研究般看着沈七城,特别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淡淡一笑,因为牵动了伤口,沈七城的脸色比杜十七还白:“斛律京虽然比一般的狐狸要狡猾,
可是苏望天毕竟还是个孩子,癫痫,你小心点儿,别太轻敌,因为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容易对付。”
杜十七点点头,看来沈七城是真的猜中了自己方才所想。
月光下,沈七城的眼光慢慢暧昧起来,声音也更低,几乎是贴着杜十七的耳朵送入她的耳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凡事都需要礼尚往来,我肯帮你这个忙,你用什么答谢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老爹五七了,老爹生前的事情,愈发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每一期都有念经给老爹,希望他往生,希望他放下嗔恨和不舍,希望他不要再牵挂。
明天,我要一路向着坟头哭去,将我压抑了半生的泪水,流出来,洗净阴阳路上的尘。
初吻
好像在那本书上看到,最恶心的事情,就是吃苹果的时候,忽然发现里边有半条尚在蠕动的残虫,杜十七不算太认同,她感觉最恶心的事情,就是满心要h的时候,本来要和她配戏的男主却莫名其妙地旷场,把□焚身的她晒到一旁不管不顾了。
上次不就是如此吗,恼人的沈七城把她惹得芳心痒痒,然后一走了之,害得她很怕在心里留下阴
影,万一落得个h无能的后遗症,说什么也不能放过沈七城。
现在沈七城低低的耳语,又撩拨起杜十七心头热火,他暖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垂,一波一波
微热的呼吸,让杜十七不禁心猿意马。
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沈七城觊觎,可以用来等价偿还这笔人情债?
除了这不再完璧的身躯,靠,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没了初夜!
沈七城的手臂,已然将杜十七慢慢拢绕在怀中,他的脸颊,贴着杜十七的粉腮,隔着衣裳和微凉的夜色,杜十七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沈七城的心跳,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体里边热血贲张的那股狂野豪气,可是,这次是她心生畏惧和惶恐。
毕竟,这是一千五百年前,万一嘿咻之后,没有象征着纯洁的点点殷红,沈七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该死的,到底是那个该千刀万的混蛋占了自己的便宜?这件事儿只要想想都让杜十七咬牙切齿,被人偷探了桃花源,已经是很触霉头的事情,如今那个偷盗花芯的混蛋很可能满脸淫亵地偷窥自己。
心,变得纠结起来,杜十七感觉自己吃了暗亏,尽管被沈七城紧紧环抱着,她却不知不觉地哆嗦起来。
好像猜到了杜十七心里想些什么,沈七城的唇尖轻轻触碰着杜十七的耳珠儿,低低一笑:“杜癫痫,你好像很冷?我有个法子为你取暖,敢不敢跟我过去,一定暖得你身如火灼,汗似披雨,良辰美景,怎忍糟蹋,走吧。”
轻轻地挣扎,试图脱开沈七城的拥抱,可是稍微动弹一下,疼痛就从双唇蔓延到全身,而且杜十七心中先是气怯了,没有往时那般理直气壮,声音极低有些央求地:“我,我不冷,别,别这样,让人看见什么意思?我,我扶你回去休息。”
因为嘴唇上太过疼痛了,她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不过从她的神态上,也能猜测出其中之意。
嘿嘿。
说不清楚沈七城的笑声中蕴含着怎样的情绪,他的双臂越发用力,呼吸间的热气都吹进了杜十七的耳朵:“口是心非固然让女人变得妩媚,可是你最可贵的地方,就是不会良家女子的扭捏矫情,你会怕人看?杜癫痫,别说笑话了,你是怕人不看才对!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刚刚和人同赴巫山,身上还带着春梦合欢的痕迹,居然一点儿羞赧之色都没有,通身不着寸缕,大刀金马地坐着和我吵架……”
满面殷红滚烫,杜十七抬手捂住耳朵,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真的可以雷倒众生了,哪里好意思再听下去,这个讨人嫌的沈七城,摆明了仗着自己受伤就欺负人,杜十七恨得牙根痒痒,却真的不忍心痛扁沈七城一顿,只得气恨恨地向后跺了一脚。
沈七城只防备杜十七动手,哪里料到她居然和小女孩子一样,耍起性子,被这一下踩了个正着,鞋子前边立时瘪了下去,脚趾也被重重踩到,痛得沈七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哎呦一声,身子一动之际,牵动了臀腿上的伤口,身子立刻失去了重心,向后倾倒。
要说杜十七,还真是手疾眼快,垫步拧身,一手叼住沈七城的手腕,将他的身体一卷一拉,揽入自己的怀中,因为行动太过迅速,她自己也失去重心,跌倒在地,好在沈七城的身躯被她稳住了,摔倒了杜十七的身上。
不管怎样,沈七城也是百十来斤的汉子,这一下砸到身上,端的吃痛,杜十七闷哼了一声,心说被扑倒果然是不件很愉快的事情,而且还是个力气活,若不是自己练过功夫,这一下还不被压得晕厥过去。
两个人叠着躺在地上,四目相对,身体极其紧密地贴靠在一起,杜十七的手还紧紧握着沈七城的腕子,原来隐藏着衣衫下高耸娇挺的胸膛,此时此刻,正被沈七城紧紧压住,杜十七感觉到了窒息的紧迫,呼吸变得浊重。
夜色,清风,花香,云影。
如花似玉又樱唇横涨的美人,沈七城的眼光也逐渐温柔下来,低低地道:“傻瓜,我从一开始就
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如果我在乎,就不会带你回府。你的以前,只是以前而已,我知道,你心里很在乎我,只要你在乎我就足够了。”
星光清灵,在泪光里边变得明媚,杜十七忽然不想解释自己和杜真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两个人真的可以相爱,如果连自己有过如此不堪的过往,沈七城都能够不去在乎和计较,那么他对自己的爱,才是真正纯粹的爱,自己干嘛还要浪费力气去解释一件根本解释不清的事情呢?
回想那一世里边,自己曾经遭遇过的爱情,有的是自己错以为是,有的是别人另有企图,也有阴差阳错间就烟消云散,也有在最后时刻却失去即将把握住的幸福。
向毕云涛那样的状况,杜十七遇到过太多,拆穿和应付他那种人,已然轻车熟路。
此时沈七城的几句话,一如春风化雨,让杜十七那颗心变得异常柔软,泪光闪动。
落泪,是源于感动,冰冷的泪水,划过火烫的粉腮,杜十七语词含糊地:“你,你真的不在乎我以前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沈七城只是轻吻着杜十七脸颊上的泪水,用双唇传递自己热烈强劲的心跳。
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啊,杜十七已是不再设防的城市,在沈七城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