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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宛如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难看,不过,她的脸皮倒也不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却依旧舔着脸说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你和小雪还没结婚呢,她就已经对你有所隐瞒,这个心结要是不解开,你们往后还怎么过一辈子?这事早晚都是要弄明白的,早点知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玟轩啊,你要是不方便出面,婶婶可以帮你。”
温玟轩沉默了片刻,将整件事又梳理了一遍后,态度似乎有了些许松动,“婶婶,您要是想试探小雪,我也不拦你,但请别扯上我,我可不想掺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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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客厅内,宾朋满座,语笑喧阗。十来张圆桌围成了几个圈,佣人们在圆桌间穿行往来,一盘盘美味的菜肴被陆续端了上来。
温家的厨子都是花大价钱雇来的,厨艺不亚于星级酒店的主厨,烹饪出的菜肴也是精致可口,色香味俱佳。美食当前,美酒在握,宾客们自然也很尽兴。
筵席进行到一半,宾客纷纷上前给温老爷子敬酒,温廷书心情大好,笑着与来人一一碰杯,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喝得醉眼迷离,满面酡红。
“爸,我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谢宛如也端着杯子站了起来。
温廷书照例与她碰了一下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宛如却只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爸,今天怎么没请乐队来助兴?”
“原来是打算请的,但爷爷说,乐队太闹腾了,所以,后来就没请。”温梓扬就坐在温廷书的身边,听了母亲的话,他忍不住插了一句。
谢宛如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回答,赞许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了温廷书,“爸,您要是嫌乐队太吵,也可以让他们单独演奏的,要是现在能来一段钢琴曲,或者小提琴曲,那该有多好?”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忽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哎对了,我记得,小雪的钢琴弹得很好。”
顾雪正埋头吃鱼翅羹,白瓷调羹刚伸入瓷盅,就听到了有人提自己的名字,她的睫毛动了动,偷偷瞄了谢宛如一眼,随即又迅速垂下眼睑,装作没听见。
然而,谢宛如哪里肯就此罢休?
她清了清嗓,用方圆十米都能听见的音量,冲半米之内的顾雪嚷道:“小雪,你给大家弹一曲吧,就当是为你温爷爷祝寿。”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客厅内瞬间安静了,原本还在聊天的人,也都闭了嘴,一个个全往主桌这边看了过来。
顾雪见躲不过去,只得放下调羹,她缓缓抬起了头,纤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漂亮的眼眸里显出了一丝慌乱。
在民国那会儿,她压根没摸过钢琴,到了现代,总算是有机会摸了,但也只是摸摸而已,她对乐理一窍不通,即便钢琴摆在面前,她也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谢宛如为什么要让她弹琴,难道对方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故意想让她当众出丑?
顾雪还在思索着,于芝兰却已经坐不住了,她显然比顾雪还着急,说话都磕巴了,“小雪……小雪很久不弹琴了,都已经生疏了……”
她还没说完,就被谢宛如打断了,“顾太太,您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女儿的钢琴弹得好?就算很久不弹了,基本功总还是在的。爸,您说是吧?”
话说到一半,谢宛如忽然停下来,征询了一下温老爷子的意见。
温廷书已经醉醺醺了,根本弄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随口附和了一句:“小雪,你就弹一首吧,我也好久没听你弹琴了。”
老爷子都发话了,谢宛如的底气更足了,她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不远处的佣人嚷嚷道:“洪嫂,赶紧把钢琴准备好,顾小姐待会儿要弹的。”
一个中年女佣听了话,立刻朝墙角边的钢琴走去,她手脚麻利,很快就摆好了琴凳,翻开了琴盖,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于芝兰和顾志伟急出了一头的汗,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在那儿干着急。
顾雪虽然面色平静,心里却是乱作了一团,她有些病急乱投医了,竟然向身旁的温玟轩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温玟轩微侧过头,正好对上了顾雪的视线,四目相交的刹那,他分明看见了,对方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无措与不安,然而,他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脸。
顾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她就感到肩头一紧,谢宛如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一把扣住了她的肩,“小雪,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谢宛如的声音很温柔,手上的力道却很大,不由分说地将顾雪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然后,一路推着她朝钢琴的方向走去。
顾雪感觉脚步轻飘飘的,几乎是被人连拖带拽地拉到了钢琴边。她还没站稳,就又被人一把摁坐到了琴凳上,紧接着,耳边再次响起了谢宛如的声音,“小雪,要好好表现哦。”
说完这话,谢宛如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了一连串哒哒哒的脚步声,听得人越发烦乱,顾雪仿佛觉得,那些脚步是往她身上踏来的,将她整个人踩得七零八落,心乱如麻。
手指慢慢抚上黑白琴键,却迟迟不敢往下按,顾雪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地乱跳。
她真是后悔死了,干嘛要跟着谢宛如过来?现在该怎么办?如果假装晕倒,会不会太假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腕上的银手镯却忽然闪了一下,银白色的光一闪而过,短暂却分外耀眼,顾雪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只镯子,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的目光完全凝滞了……
大约一分钟后,温家客厅内响起了悠扬的钢琴声,肖邦的《c小调夜曲》轻柔婉转,似一泓清泉流淌在静谧的空气中。
周遭很安静,宾客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默默望着钢琴前的女孩,这一刻,顾雪成了全场的焦点,她的一颦一笑,一抬手一低头,都在旁人的注视之下,然而,顾雪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她指法娴熟,神色从容,全身心地沉浸在她所演奏的旋律之中。
一曲弹毕,她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掌声骤然响起的时候,顾雪已经迈步走回了餐桌,她冲几位长辈笑了笑,随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一张桌子旁坐着十个人,每个人的神情各不相同。
温廷书弯着一双笑眼,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慈祥。顾志伟和于芝兰彻底懵了,傻愣愣地望着顾雪,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温玟轩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那副斯文儒雅的模样。
谢宛如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她恶狠狠地盯着顾雪,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假如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顾雪这会儿早已一命呜呼了。
谢宛如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顾雪明明失忆了,而且,程度还不轻,过去的事几乎都记不得了,但为什么她的钢琴还能弹得这么好?
难道是自己搞错了?对方其实根本没有失忆?
谢宛如越想越郁闷,原本是想算计别人,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让顾雪出丑,反倒令自己在侄子面前丢尽了脸。
谢宛如心虚地瞄了温玟轩一眼,然而,温玟轩此刻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顾雪身上,“小雪,你弹得很棒。”
“谢谢。”顾雪浅浅一笑,随即垂下了眼睑,通常情况下,她总是刻意避免与温玟轩有过多接触,就连眼神交流,也是能免则免。
可她这一浅笑,一垂眸,在温玟轩看来,却是分外得娇羞可爱。
******
午饭后,温家人在庭院里举行了品茶会。茶会间隙,顾雪寻了个借口溜了出来,然后,又偷偷跑去了楼上的书房。
温廷书中午喝高了,所以,没和大伙儿一起品茶,而是独自躲进了书房,见顾雪突然跑了来,他略微有些惊讶,“小雪,你怎么没去院子里喝茶?”
顾雪走到书桌旁,缓缓垂下了眼,“温爷爷,我想和您谈谈。”
“坐吧。”温廷书指了指一旁的藤椅,示意对方坐下来说话。
顾雪拉过藤椅,坐到了温廷书对面,然而落座后,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虽然,温廷书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个威严的老人,他话不多,但他的话分量很重,足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顾雪每回见了他,都会反复斟酌一番措辞。
思索片刻后,顾雪总算开了口,“温爷爷,我觉得,我和温玟轩并不是很合得来,现在就订婚的话,太过草率了。”
“小雪,出什么事了?你和玟轩吵架了?还是,玟轩哪里做错了?”温廷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语气依然是平和的。
“没吵架,他……他也没做错什么。”
顾雪低着头,无措地搅动着手指。是呀,温玟轩什么也没做错,非但没做错,而且还做得很好,在外人看来,他是个好男人,好男友,好未婚夫,将来也会是个好丈夫,只有顾雪明白,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然而无凭无据的,又有谁会信呢?
“他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顾雪勉强找了个还能称得上是理由的理由。
温廷书凝起了眉,有些不解地问道:“两个多月前,我曾经找你谈过,你当时说,你很喜欢玟轩,也愿意和他订婚,怎么现在又觉得不合适了?”
顾雪突然感到脸有点疼,温廷书的话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她觉得很冤,真恨不得大喊一句:喜欢温玟轩的人不是我,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顾家小姐了。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要是真这么说了,别人八成会以为她疯了。
顾雪稍微想了想,谨慎地答道:“温爷爷,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当时不同了……”
“是不是因为你们家最近遭遇了变故,所以,你觉得自己配不上玟轩了?”
温廷书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着实把顾雪给说懵了,她完全没想到,温老爷子竟然会往那上头想,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温爷爷,我已经不喜欢温玟轩了,如果勉强在一起……”
然而,温廷书并不相信像顾雪这样乖巧纯情的女孩会这么快变心,他依然认为,是因为顾家出了事,小雪感到自卑,所以才会这么说。
温廷书没等对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你放心,我们温家不是势利的人家,玟轩和我一样,不会介意你家里的事。小雪,我一直很希望你能成为温家的长孙媳,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雪愣愣地摇了摇头,温廷书接着说道:“因为你善良,懂事,待人真诚,玟轩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贤内助。等你们结了婚,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帮助越恒影业渡过难关。”
顾雪竟觉得有些无言以对,她原本想,要是温廷书不同意退婚,她就干脆撒泼,看对方还敢不敢要她这样的孙媳,然而,听到温廷书如此赞扬自己,顾雪就算有心要撒泼,也拉不下脸了。
毕竟,顾雪已经不是神棍了,她如今的身份是顾家小姐,虽然不是正牌货,但也不该当着温老爷子的面,败坏顾家小姐的形象。
沉吟之际,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顾雪回过头,看见温玟轩推门走了进来。
“小雪,原来你在这儿?”温玟轩一面说着,一面踱到了书桌旁。
顾雪抬头瞥了他一眼,“找我有事?”
“于阿姨看你这么久还没回去,有点不放心,所以,让我出来找你。”
温玟轩笑了笑,转而看向了温廷书,“爷爷,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温廷书敷衍地答着话,目光却始终看着顾雪,“小雪,你先跟玟轩下去吧,你妈妈该着急了。记住我刚才的话,不要有顾虑,也不要给自己增加负担,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帮你的。”
顾雪无奈地点点头,随后,跟着温玟轩一同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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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茶会结束后,差不多到了晚宴开席的时间,晚宴的地点依旧在温家客厅,规模却比午宴来得盛大,菜式也更为丰盛。
席间,顾雪又被请上去,弹奏了一曲。有了中午的经历,顾雪已经驾轻就熟,她的双手如同轻盈的蝶,顺着琴键灵活地翻飞起落,一段段优美旋律从指间流淌而出,撩拨着每位听众的心弦。
精湛的琴艺,加上优雅的举止,令她获得了满堂喝彩,也算是小小地出了一把风头。
晚上八点半,宴席终于散了。宾客们陆续走出温家宅邸。顾志伟也与温家人道了别,带着妻女坐上了自家的奔驰车。
车门刚一合上,于芝兰就迫不及待地拉起了顾雪的手,“小雪,你都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眼底却是含着笑的,这句话已经在她心里憋了整整一下午了,此刻,终于把话问出了口,她反倒有些忐忑了。
顾雪轻轻点了一下头,“嗯,都想起来了。”
于芝兰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激动地将顾雪搂进怀里,一面轻抚着女儿的长发,一面对自己的丈夫喃喃地说着:“志伟,小雪她想起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顾志伟低低应了一声,面上没什么反应,心中却也是欢喜的,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小雪既然都想起来了,那她与玟轩的婚事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这下,自己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着当温家长孙的老丈人了。
顾雪搂着于芝兰,目光却看向了自己腕上的手镯,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这只镯子的神奇之处了。
当她坐在钢琴前,当镯子发光的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顾家小姐的记忆,一段段过往就像是一帧帧电影画面,快速地在她脑中过了一遍。
短短一分钟内,她仿佛把身体原主人20多年的人生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一刻,顾家小姐的记忆与顾神棍自身的记忆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再次抚上琴键的时候,顾雪几乎判若两人,面对眼前的纯白钢琴,她不再恐惧,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自心中油然而生,她不自觉地挥动手指,弹奏起了顾家小姐最爱的那首曲子。
经历了这一切,顾雪不止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她还意识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自己的穿越极有可能与腕上的银手镯有关。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她以后可得好好保管这只手镯了,因为,镯子既然能让她穿越,一定也能带她重回民国。
☆、第3章
上午九时许,一辆白色卡宴开进了市郊的一片别墅区,行驶了一段路后,车子渐渐停稳,一位年轻女子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素色套裙,白色贝雷帽压住了头顶的黑发,宽边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曲线优美的下颌,以及红润的嘴唇。
四下环顾了一圈后,她走向了前方的铁艺大门,行至院门外,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随后,冲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到了。”
没过多久,里头的佣人跑过来,替她开了铁门,夏熙尔顺着院中小径,来到了一栋洋房前,她正想去按门铃,房门却突然开了,温玟轩冷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门口。
“玟轩。”夏熙尔张开双臂,想要来个深情相拥,可她刚一凑近,就被对方无情地推开了。
温玟轩将夏熙尔推到了半米开外,皱着眉说道:“小心有狗仔偷拍。”
“你放心,我都看过了,没有狗仔跟来。”夏熙尔摘下墨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温玟轩不再言语,径自转身进了屋,夏熙尔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客厅,并排坐到了沙发上。
温玟轩抬腕看了眼手表,绷着脸说道:“我过会儿,还要赶去公司开会,你有什么话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