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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与官兵们蜂拥而上,攻向劫法场之人,越来越多的人围堵在通往刑台的路,仿佛奔腾的洪水一般,将人淹没。
离轻染的眼中闪过冷酷的光芒,不闻裴斯妍竭力的呼喊声,挥起长剑,斩杀冲在最前面的侍卫,鲜血飞溅,沾染到他的脸颊与长袍,仿佛来自地狱的夺命使者。
百姓们没想到还有人会来救这等大奸臣,辱骂之声再起,发生更大的骚动,整个刑场更加混乱嘈杂。
澹台姒拍桌起身,对惊恐的刽子手们喝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行刑!谁割下前十刀,我赏白银一千两!”
刽子手们互相看看,又见被侍卫阻拦的人一时半会不可能到达刑台,面对一千两银子的诱惑,他们忍不住了,纷纷拿起竹篮内的小刀,冲向裴斯妍。
千钧一发之际,几道银光破空而来,刽子手低哼几声,当场毙命。
从刑场对面的三层小楼上,纵身飞来一名黑衣男子,斗笠上飘扬的黑色轻纱遮挡住他的容貌。黑衣男子轻踏围观百姓的头顶,宛如从天而降的仙人轻飘飘的落在刑台上。
众人都看呆了,张大嘴巴指着黑衣男子说不出话来。
前任巫盼的身边除了离轻染,居然还有其他武功高强之人!
黑衣男子一句话不说,挥剑砍向束缚住裴斯妍的绳索和铁链,随着耀眼的火星跃起以及清脆的“乒”声,铁链应声而断,黑衣男子立刻用一件黑色的披风裹住她仅剩抹胸和底/裤的身子。
裴斯妍隔着黑纱注视着那张无法辨认清楚的脸,刚向开口说话,却被黑衣男子捂住嘴巴。
澹台姒见又有一人劫法场,顿时恼羞成怒,对周围侍卫大声呵斥道:“还不赶快上去把这三人统统给抓住!谁抓住澹台妍,我赏白银三千两!”
更多的侍卫涌上来,黑衣男子抱着裴斯妍跃下刑台,手中三尺青锋寒光闪耀,众人看不及他有什么动作,拦路的侍卫已命丧黄泉!
黑衣男子杀开一条血路,与离轻染汇合。
离轻染眯起眼睛,猜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帮手到底是何人。
黑衣男子将裴斯妍推进离轻染怀中,语速很快的说道:“带她快离开,由我断后!记住,永远不要再踏进帝都一步!”
“你到底是谁?!”裴斯妍急切的问道,听黑衣男子的声音非常的陌生。
“不用管我是谁,快走!”
“多谢!”离轻染丢下两个字,抱起裴斯妍向刑场外奔去,一路杀开围堵的官兵,百姓们虽然痛恨奸臣至极,但是面对杀红眼的离轻染只有让路的份。
刑场外的角落,一匹马等待在那里。事态紧急,离轻染手上也没个轻重,将裴斯妍往马鞍上一丢,也不听她在说些什么,坐在她身后,策马狂奔而去。
刑场中,黑衣男子仍然在拼死搏杀,拦住一切想追赶裴斯妍和离轻染的人……
第七十四章 替身
离轻染带着裴斯妍一路策马狂奔,出了城门后,扎进茂密无边的树林中,惊起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无数。
“停下!”裴斯妍不知第几次恼怒的喝道,声音嘶哑干涩。
离轻染看向四周,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下脚步。
裴斯妍感觉很冷,她裹紧身上的披风,语气中难耐盛怒:“为什么来救我?难道你忘记我昨天说过的话了吗?你知道重兵看守之下,有多危险吗?若不是忽然有援手,你想陪我一起去死吗?!”
离轻染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几声,轻声说道:“与你一道去死又有何妨?”
“什,什么……”裴斯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属下从小发誓要保护您,所以绝对不容许小姐您受到半点伤害。”离轻染没有对之前的话做出半点解释,翻身下马,“这也是老爷生前对属下所嘱咐的命令,所以属下可以不必答应小姐昨天的要求。”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是澹台妍。”
离轻染牵着马不急不忙的继续向前走,仿佛他们的身后根本不会有追兵一般。
“小姐将一切托付于您,从您接受的那一天起,无论您是澹台妍也好,裴斯妍也罢,您都是属下的主子。”
裴斯妍一时哑口无言,离轻染何时变得这么巧言善辩了?从前除了汇报公事以外,他从来不会说那么多话的,果然自己虽然知道他身上背负的大秘密,但是仍然不了解他这个人吗?
两人默默的走了半天,周围的树木越来越茂密,遮天蔽日,原本天色就昏暗,如今犹如傍晚降临。
“可是你想过劫法场后,我们要怎么办吗?我们现在成为朝廷捉拿的要犯,直到死都要过着亡命天涯,四处奔逃的日子,以我现在的身体不如一死得到解脱!而且难免皇上大怒之下,拿澹台家的人出气,我不愿意看到这些!”
“小姐,”离轻染停下步子,回头望向裴斯妍,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依然显得面目过于狰狞,只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如常,“没人会来追捕我们,澹台家的人也不会受到牵连。”
“为什么?”裴斯妍话音刚落,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一直贴心侍候自己的侍女云琦。
云琦微微笑道:“小姐,看到您平安归来,奴婢安心了。”
“云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裴斯妍问道,隐隐的感觉到一丝不安。
“因为奴婢要代替小姐去刑场,迷惑众人,”云琦平淡的解释道,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没有丝毫的恐惧,“让所有人都以为小姐您死了,这样一来您便可以无忧的隐居山林,不必再担忧朝廷追捕。”
裴斯妍大惊失色,看向离轻染,若是自己现在可以动的话,绝对要上去狠狠的抽他一巴掌!
竟然想出这么荒谬的办法!
“绝对不可以!”裴斯妍断然拒绝,“你没有理由要代替我去遭受酷刑!云琦,听我的话,和离轻染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有这等荒唐的念头了!”
离轻染说:“小姐,现在由不得您做主。”
“你!”裴斯妍怒目瞪他,“若是你们敢做出这种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请你们不要让我生活在愧疚与遗憾中,行吗?事已至此,我死而无憾!”
“小姐,属下先前说了,绝不允许您受到一点伤害。”离轻染注视着裴斯妍充满愤怒的眼睛,“云琦是自愿代替小姐您回去。而且,小姐,您真的甘心败给皇上和二小姐吗?您心中半点复仇的想法都没有吗?”
“你自己也不是?”裴斯妍冷冷的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
离轻染的眼神有瞬间的黯然,“小姐,那是有违天理所得到的报应,属下没有报仇的理由。但是您不同,您为国尽心尽力,却落得奸臣之名,身受极刑的下场,难道您真的愿意自己遗臭万年吗?”
“有你昨天那句话,我心满意足了。”
“那是因为您当时认为自己毫无活下去的机会,在绝境中一分一毫的事情也会成为莫大的满足。而今日,您有活下去的机会了,为什么还要一心寻死。”
“因为我不要无辜的人代替我去死!”裴斯妍暴怒,愈加无法忍受现在的状况,“你们现在还喊我一声小姐的话,就乖乖的听我的命令,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天涯海角永远不要回来!”
“小姐!”云琦忽然跪下,目光哀求,“请您让奴婢代您去死,这是奴婢心甘情愿的!”
“云琦,”裴斯妍伸手想扶她起身,无奈自己趴在马背上动弹不得,“你年纪不大,还有更美好的未来等待你,何苦要代替我命赴黄泉呢?纵然你曾是我的侍女,但是你没有属于自己的愿望与梦想吗?”
“奴婢的梦想便是小姐能好好的活下去!”云琦大声说道。
面对固执的离轻染和云琦,裴斯妍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劝阻他们愚蠢的念头,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看到别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姐,请您答应云琦吧!”
“我不能答应你。”裴斯妍摇头,喉咙里像堵了一块东西似的很难受。
“小姐,这一年来,您待奴婢如同家人一般,云琦想报答您,”云琦哽咽道,眼中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汽,“小时候,小姐虽然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待奴婢和奴婢的家人也非常好,如果不是小姐,奴婢的家人早已死在灾荒瘟疫中。所以,小姐,请您答应奴婢吧!”
裴斯妍吼道:“我不是澹台妍!”
“您受小姐之托,是小姐的恩人,也就是奴婢的恩人。”
裴斯妍攥紧缰绳,望着目光坚定不移的云琦,缓缓的摇头,“追兵想必快要到了,你们快走吧!”
云琦低下头,重新抬起头时望向的却是离轻染。
离轻染神色黯淡无奈,足尖点地纵身飞起,一个手刀击中马上的女子,裴斯妍无声无息的晕过去,瘫软在马背上。
云琦站起身,说道:“离大人,请您带着小姐快走吧!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云琦,”离轻染亦有不忍,“你真的打算这样做吗?或许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避开追捕,二小姐或许有办法阻止皇上迁怒于澹台家的人。”
“离大人,看吧,您都说了或许,”云琦尖锐的指出,“事情有可能不会按照我们所想的发展。离大人,请您好好照顾小姐,让她今后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快走吧,追兵说不定快要来了。”
“云琦……”离轻染还想说什么。
云琦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说:“吃了这颗药,任何痛苦我都不会感觉到,能代替小姐死,算是我报答她对我的恩情,我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风送来细微而杂乱的声响,离轻染敏锐的觉察到追兵正在慢慢的接近这里,他郑重的向云琦一抱拳:“云琦,你多保重,我走了!”
“嗯。”云琦微笑着点点头,看着离轻染重新骑上马,目送他们渐渐远去,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然后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的易容需要的东西……
深夜,凉风阵阵,夹杂着血腥的气味,久久无法散去。风的声音像极了无法解脱的幽灵在半空中盘旋哀嚎,令人感到由心而生的恐惧。
刑台的木架上悬挂着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白骨隐约可见,一颗头颅被人放在木架前的小石台上,沾染了鲜血的长发乱糟糟的披散下来,眼睛紧闭,若是没有满脸的鲜血,看似只是安静的睡着了。在惨淡的火光下,刑台上的这副惨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它的恐怖。
十几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女默默的聚集在刑场,看着刑台上死去的女子,想表露出心中的哀伤,但是看到附近的负责看守的官员和侍卫,只好硬生生的将眼泪和叹息忍回去。
谁都不能想像到,这是事实。
刚从外地巡查回来的族长原本还在花园中喝茶谈笑,却在短短几日后,他们只能看到残破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姑姑……”澹台其蕴捂着嘴巴,眼泪忍不住簌簌的往下落。
他的父亲澹台洵无奈的搂住他,想安慰些什么,可以悲伤堵塞在喉咙里,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其余族人不满的望向走在最后的澹台湛,这个家伙居然暗中投靠澹台姒,出卖族长,共同编造出子虚乌有的罪名。
澹台璋恼怒的用手杖敲打地面,痛心疾首,三房之中居然出了这么一个逆子!澹台沅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低声安慰着。
澹台湛面无表情的站着,仿佛没看到族人们怨恨的目光。
根据蓝国的律例,犯下十恶不赦大罪者,尸身最后要被挫骨扬灰,不能让家人带回去。澹台家众人悄悄的向死去的族长表示哀悼后,无奈的返回府邸。
夜色下的皇宫一片宁静,宫人们静静的站在养心殿外,听着里面隐约传出的呻吟和喘息声,不由得面红耳赤。
晃动的烛光在明黄色的纱帐上映出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抹暧昧的情/欲,驱散走深秋时节的寒意。
一番云雨缱绻,澹台姒依偎在蓝暄的臂弯中,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滑过这位绝色帝王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漂亮的眼帘,细长的睫毛仿佛蝶翼般轻颤。
“皇上,我爱你。”她慵懒的说道。
“嗯。”蓝暄漫不经心的应道。
澹台姒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有些生气,声音中透出寒意:“皇上,澹台妍死了,您高兴吗?以后我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您高兴吗?您会册立我为皇后吗?”
蓝暄握住澹台姒的手,眼中掠过不屑,“希望你比澹台妍更有能为,千万不要让朕失望了。朕高不高兴,全要看你做的如何。至于册立皇后,不是朕一言便能决定的事情。”
“皇上!”澹台姒娇嗔道:“难道以我巫盼的身份,以及帮助您做了这么多事情的份上,还不够资格成为皇后吗?”
“澹台姒,”蓝暄轻轻一吻掌中白皙的美人手背,“朕不想在床上谈这些事情。不过……”他坐起身子,笑容中带有帝王的威严,顿时让澹台姒紧张起来,“你要记得,如果你今后比不上澹台妍的话,朕会毫不留情的舍弃你。”
澹台姒心中一紧,终于感受到了深秋的寒冷。
第七十五章 心意
竹林深处,青翠苍茫,白烟袅绕,溪水潺潺之声从远处传来,如同一曲天籁之音,宁静温馨好似远离人间凡尘的世外桃源之地。
一座精致的竹屋坐落于此,屋边种满茉莉,虽然时节已近初冬,但茉莉和竹子依然郁郁葱葱,平添几分超然出尘之意。
裴斯妍静坐在窗边的床上,望着窗外绿意,无声无息。
当她醒来,看到离轻染时,清楚云琦已代自己前往刑场,命赴黄泉,无法再挽回。
她无奈苦笑,之后感到深深的倦意,心中五味陈杂。
一世繁华沧桑,尽头却不是执手笑看红尘的坦然,而是对从前的过往与未来的迷茫。,以及抛却一切后的疲倦与孤独。
裴斯妍看看自己布满伤痕的掌心。
到最后,手中什么都没能抓住,无论是曾经手中已有的,还是志在必得的,全都没有了。
原本,以为一死可以解脱,但是她现在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想起离轻染的眼神,裴斯妍眸子的颜色更深了。
这时,竹屋的门开了,离轻染手中拎着一只小包袱走进来,对上裴斯妍的眸子时,一直以来淡漠冰冷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他走到桌边,摊开手中的包袱,里面是一些小瓷瓶和用纸包裹整齐的药材,以及几件女子的衣裳。
“小姐……”离轻染喊道。
裴斯妍沉默片刻方才开口:“不要喊我小姐,我不再是你的主子。”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叫我,小……”仿佛是触及到心中的伤口,痛的无法再说下去。
屋内陷入沉默,屋外微风穿过林间,簌簌作响,不知遥远寥落滋味有多少。
“叫我斯妍吧。”
“好。”离轻染拿起瓷瓶和纱布,走到床前,“我来为你上药。”
望着离轻染柔和的眼神,裴斯妍感到很陌生,但是却莫名的喜欢,在深陷寒冬风雪的人生之路上,这样的目光仿佛一股吹散万里冰雪的春风。
她的心中一动,感受到暖意。
裴斯妍迟疑了一小会儿,低下头,解开黑色披风,露出满身伤痕,离轻染拿来干净的帕子,细心的一点点擦拭血肉模糊的伤口。
钻心的疼痛通过神经传遍全身,裴斯妍皱眉倒吸一口冷气。
离轻染满怀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说着,他手中的力道又轻柔了许多,好像在料理一样最珍贵的宝物。
裴斯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