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用过午饭,众人吃了茶略歇了歇,又都随大太太去前面楼上听戏,廷珑随母亲在东边楼上坐着,先前还对戏文有些期待,等翻了翻戏折,见几出戏讲的都是些因果报应,今生修来世的应景套路,便有些提不起劲儿,耳听着楼下咿咿呀的唱腔,神思已经飘过几重院落去,想着早上那一幕,连母亲回头叫她也没有听见。
太阳偏西,大太太各处都封赏了,张家一行人才出了山门,打马上轿返回城里。廷珑的耳朵被或敲锣打鼓或呜呜咽咽的动静折磨一个下午,此时仿若逃出生天,倒比早上出门时精神多了,一上轿就跟姚氏啧啧咯咯的说个不停,姚氏也不恼,随她去话痨。
第二日,众人吃了早饭,就要各自告辞回府。大太太再三挽留了,却因来客都是当家主母,哪一个都是满身的事儿,耽搁这几日已是难得,再留是实在不能够了,故而都含笑谢过款待,坚辞了。
其实别人走不走的大太太也无甚在意,单单何家太太也立时要走,叫她十分着急,这几日,她千方百计的借引子跟何家太太攀谈,可惜但有提到廷瑗处,那何家太太要么不接话。要么就将话头引到别处去,竟是一丝话缝也没叫她寻着。此时眼看她就要回去,便十分不甘心,想了半日,当着众人,却实在有些不好说话,踌躇再三又思量了半晌才笑着道:“对了,她嫂子,你们妍儿请的是哪位大姑娘教的规矩来着?我正想请一位严厉些的好好教导一下我们廷瑗,这回见了你们妍儿行规矩步着实不错,就想着请你荐一个来。”
何家太太听见大太太夸自家闺女,半是得意半是欣慰的回头看了一眼旁边垂首侍立的妍儿,却仍旧不肯接大太太的话头,反倒看了一眼对面就座的姚氏,笑道:“我们妍儿也就罢了,蓬门荜户的哪里懂得些什么!要说起规矩来,还是廷珑侄女不错,更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我听小姑说,前些日子上梁,都是咱们珑儿操办下来的。”
姚氏听了笑了笑,正要说话,何家太太却不等她张口就又道:“人家说的宜室宜家也不过如此,这要是哪家有幸求到,那可真是烧了高香了。”说着笑了起来。
廷珑从下山就听妍儿的娘不时夸自己两句,开始时还当她跟旁人一样是客气,听了这两日却有渐渐听出点儿意思来,于是一边做出个害羞的样子来,一边偷空看了玉清舅妈一眼,只见她端着茶盏,正示意一旁的丫头添汤,全没在意一般,就低了头心下琢磨起来。
大太太在座上耳听何家太太说话,却气的脸都黑了。往旁边看了一眼廷瑗,见她蔫头搭脑的全没平日里的生气,又叫心疼压过了气恼。
正此时就听三弟妹笑着说:“可别抬举那丫头了,也是叫我娇惯的不成样子,你见她现在这个样,是因为出门在外当着旁人不好没规矩,回到家里可就不是她了,我跟大嫂其实是一样的想头,想要寻个人教她些规矩呢。”说着笑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这两日一直觉得三房挡路,虽知道是迁怒,却比承认自己没教好自家闺女容易些,此时听弟妹维护,那迁怒的心倒也熄下了一些,只拿眼睛去看何家太太。
却见何家太太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对姚氏道:“何苦让咱们孩子遭那个罪,现在这样,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可见越是出息的孩子,当娘的就越是费心思了。”
姚氏听了这话,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微微一笑。
玉清却忽然笑着插了一句,道:“圆山崔大姑教闺阁里的规矩倒是有名的,我们姑娘出阁前都是请她来教。”
她话音刚落,姚氏才笑道:“既然是教你们家姑娘的,那自然是好的,崔家我不熟,不如你帮着问问,先请来教教廷瑗,再去指点指点我们廷珑。”
玉清就抬起头来,笑道:“也好。”
大太太也笑道:“那我可等着了。”
几位太太又说笑了几句,玉清和她娘家嫂子就先行告辞回去。姚氏多留了一会,要帮大嫂收拾整理宅院。大太太因长房住着祖宅,张家又不曾明白分家,二房也没有正头太太,平日里都是她一个人做主惯了,此时便不愿叫姚氏掺和着收纳东西,唯恐她看见什么,只笑呵呵的留她坐着,道:“哪有什么好收拾的,你好容易来一回就别沾手了。”
姚氏话说到了,大嫂不肯用她倒正合心意,只道:“大嫂既然舍不得用我,我就不留了,省得还要叫你陪着,多耽误工夫。”又笑道:“大嫂正忙,不如叫廷瑗仍旧跟我回去吧,等崔大姑来了,我再把她送回来。”
大太太就道:“光说我忙,你又岂有不忙的,就叫她去闹你了,这一阵子玩野了,圈在家里收收心要紧。”
姚氏听了也不勉强,点点头便使人去外面传话给自家老爷,准备回府。
大太太又留了留,才亲自带着人送出去,看着三房离去才回来,又把廷瑗叫到自己房里关上门说了半日的话,时近中午廷瑗才眼泪汪汪的从母亲房里出来,自此除了晨昏定省,每日只在自己房里消闲,并不和姐妹们一处混闹。
却说廷珑这两日在山下要么守着长辈立规矩,要么姐妹们一处听她们斗嘴,着实憋闷的狠了,一回山上,只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整个人都自在起来。看着稻田里头焦黄的穗子也觉得快活,看着田间地头果树上累累的果实也觉得快活。看着清溜溜的小溪淙淙漫过洼塘又往山下流去也觉得快活。乘磁卡兴,一把掀开轿帘笑呵呵的对廷玉道:“二哥哥,等下回去取了竿过来钓鱼啊。”
廷玉正骑着马伴在轿旁,叫太阳晒的脸上汗津津的,听了妹妹的提议只“哼”了一声。廷珑立刻抬出高帽子来,道:“晚上给老爷和太太加菜。”
廷玉这才懒洋洋的答应了一声,眯着眼睛望了望八月里的高旷的晴空。
姚氏只笑看着两个孩子,无尽的欢喜。
轿一进门,廷珑就跳了下去,给廷玉打了个眼色叫他在这等,自己先扶了姚氏回房,伺候着母亲换了衣裳就开始酝酿着撒娇。姚氏早在轿上就听见她兄妹两个商量着淘气。此时也不为难她,看她笑嘻嘻的拧了面巾湊过来,伸手接过,就笑道:“别装了,跟你哥哥添菜去吧。”廷珑就巴不得一声,颠颠的跑了。姚氏还在后头嘱咐道:“小心些,别湿了脚,多带两个人。”
廷珑只在前面答应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心说母亲说她当着外人还像回事,回到家就不是她了。倒也不算是诽谤,想着脸上就笑了起来。回房去换了身家常衣裳,带了韩帽,叫紫薇和紫藤一个提着鱼篓,一个拿着鱼竿,就出门去会舍了廷玉向溪边进发。
快到小溪的时候,廷珑留了紫薇和紫藤在看庄人草舍的葡萄架下乘凉,自己走到溪边在离廷玉三丈远的地方找了个水深而静的地方下钩,然后就好脾气的端着钓竿等着愿者上钩。
此时抬眼向远处看去,只见农庄一片金黄翠绿,鸭鹅成群的在水塘中游来游去,游累了,吃饱了,就跑到岸上扑腾着亮翅,将水珠抖落的四处飞溅,折射着太阳的金光,廷珑觉得在这样一个温暖的秋日里,这一切简直应该定格在国家地理中,立刻就心情大好起来,不肯再安安静静的老实的钓鱼,有一句没一句的骚扰廷玉。
廷玉正值收获颇丰,于是耐性也颇好,一边眯着眼晒太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挑有营养的话答上几句,冷不防听妹妹问道:“二哥哥,你想过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二嫂吗?”
廷玉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转过头去看,见廷珑正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然后又大大方方的重复了一遍,“嗯?二哥哥,想没想过啊?”
廷玉简直佩服起妹妹的厚颜无耻来,看了她半天,见她仍没有害羞的意思,不由恨声道:“这也是闺女问出来的话?我听着都不好意思了。”
廷珑听见训斥,脸上不红不白,认真看了廷玉一眼,好奇的问道:“真没想过?”
廷玉脸上一红,道:“没想过。”
廷珑却又不肯死心,接着问道:“就没有一见哪家的姑娘,就觉得我要是娶媳妇儿就娶成这样的?”
廷玉听了,瞪她一眼,道:“你没事就想这些个?”
廷珑撅嘴道:“不是,我想的是,二哥哥这样的年纪,怎么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姑娘?又能喜欢多久。”
廷玉听她这么没羞没臊的,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喜欢过。”
廷珑听了廷玉的话一边提竿钓起一条青鱼,一边用掺杂着兴奋和兴趣的口气嘟嘟囔囔道:“究竟是你晚熟还是他们早熟呢?”说着将那青鱼摘到鱼篓里,换了饵料,再次甩竿将钓鱼钩抛到溪水中央,这才接着用一种探讨学问的训话口气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廷玉叫她缠的受不了,道:“什么早熟晚熟的,他们又是哪个?”
廷珑也不防备,答道:“就是有喜欢的人啊,尚宽和。。。”说了一半才知道说错了话,好在“以然”这两个字在她嘴里像是有些不同,平日很难说出来。如今却因为这个救了自己一回。一边压惊一边筹谋着万一哥哥问起尚宽喜欢谁怎么办?自然是不能提起廷瑗的,看来也只能耍赖了!
廷玉果然一脸怀疑的转头盯着妹妹的脸,廷珑知道他盯着自己,却只装作专心致志的钓鱼,坚决不肯脸红露怯,幸亏廷玉不是那种爱打听,或者爱揪住别人小辫子不撒手的人,半晌,终于把目光转了回去,一言未发。
廷珑躲过一劫,安静了一会儿,对“这个年纪的正太怎么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样的人,又能喜欢多久?”这个问题的兴趣也转化到另一个更让人关心也更重要的事情上,半晌,就听溪边有个战战兢兢的声音,问道:“真没喜欢过?”
话音刚落,立刻招来一声怒喝:“张廷珑!”
那个战战兢兢的动静立刻就销声匿迹了。不过,廷珑后来总结,这一下午还是有收获的,起码晚餐真的添了两道河鲜。。。。
第二天,廷珑去姚氏房里请安,等吃了早饭,姚氏单独将她留下,正色道:“前些日子我就说,叫你学规矩,先从厨房的活计学起,如今既然廷瑗已经回家了,那就从今日开始吧。”
廷珑自然没有反驳的理由,虽然她从学校食堂吃到单位食堂,对自己开火的兴趣基本不存在,又从未见母亲上过灶,有点搞不明白“厨房的活计”对于管家的用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不经意带出的疑惑,叫姚氏看了出来,就听母亲解释道:“咱们老家的规矩,出阁第三日,新媳妇儿要下厨显手艺,给公婆做几道可口的饭菜,不光为这个,就是平常过日子管家,一家人一月要费几升米,几斤油,自己做过也能心里有数些,省得下人欺瞒你。”
廷珑知道母亲的决定是很难改变的,所以解释不解释的其实也不重要,等母亲说完,便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姚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母女两个就商议着定下不拘京菜还是徽菜,一个月需学会八样冷盘,八样热菜外加四个压桌的大菜,每月底姚氏亲自试炼一番,合格了便罢,不合格下个月便要翻倍,廷珑想着一天半学一样,怎么也学会了,便点头答应了。
姚氏见她答应了,才使人去厨下传了吴有训媳妇儿和朱大媳妇儿两个过来,当着廷珑的面,道:“你们俩个一个是咱们家的老人我生个是从京里千里迢迢跟着过来的,都是我信得过的人,又有一把好手艺。如今咱们姑娘大了,我想叫她学点儿灶上的本事,你们俩个愿意不愿意教?”
那吴有训家的是府里的老人,不甚拘束,听见太太问,忙忙笑道“不敢当啊,太太信得过咱们,咱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姑娘又不会抢咱们的饭碗。”
姚氏听了就一笑,道:“那好,从今日起姑娘每日到厨下去跟你们两个学做京菜和徽菜,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你们只管说,我只有感激的。”
那两人一起回说不敢,姚氏笑了笑,对芍药说:“从这个月起,给她两个加一倍月钱。”、
那两人听了这意外之喜,忙上前去给太太行礼,姚氏只笑道:“姑娘有做错的地方,你们肯告诉给她,我还给你们涨月钱。”这才叫她两个去了。
廷珑又在母亲这边坐了一会儿,听姚氏嘱咐了两句才辞了出来。站在门口想了想,也不急着去厨房,倒是因为太太给她下任务,叫她想起来下山前,她也给房里的丫头们下过任务来着,想着就决定先回房欺负小丫头们去。
于是,兴冲冲的转回去,吩咐了紫薇将小丫头们都叫到做课堂的西边屋里,开始听写。一番考校下来,小丫头们倒十分争气,只有个别字有错的,全对的还真有几个。廷珑看着眼前的听写纸,作为老师,顿时生出了崇高的神圣感和巨大的成就感。。。。为了能将成就感廷续下去,她决定学习母亲刚才的举动,奖励那几个全答对的小丫头一人一串钱。
而当奖励方案下发以后,廷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当然也可能是廷珑的货币。。。。不过,前些日子因为撵玉兰出去,院里一直十分压抑的气氛倒是实实在在的缓解了。得了赏的自不必说,就是那几个没得着钱的小丫头也敢故作委屈的跟她抱怨道:“姑娘不早说,早说我也能答对哩。”
廷珑这次不跟她们没大没小的了,只是笑了笑,看着要到晌午了,便带着紫薇去厨下,开始她的中餐晋级之路。
追求进步 。。。
方家的生意以船运一块出息最大,按例一年转运四次,除运粮外也兼带商货,借交通南北的便利,沿途贩了各地特产用以供应自家南北十三省的铺面,此次以然出门也不例外,在本地收完秋粮又置办下丝绸布匹等一应南货,便定下九月初三日出门。
临行前一日,方老爷子一早先打发了以然到各府辞行,以然第一个去了张家,先寻了廷玉问他可要捎带东西,又一同到外书房去见老爷。
张英听说以然翌日就要跟船进京先是勉励了几句叫他用心办事,又提笔给在漕运总督署和工部相熟的同僚写了两封信叫他收起,只说若有不通的关节可以凭书信打点。
以然怎会不知这两封书信的分量,仔细的收在袖囊里,谢过老爷。张英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又知他临行事多,也不多留,稍用了一盏茶便叫廷玉送他回去。
以然却忽然脸红起来,执意当面去辞太太,只说他这一行凡运河所过之处都要停留,杭州府更是必经之处,需问问太太可有书信包裹捎带。
张英见这孩子想的周到,点头一笑叫廷玉陪了他进去。以然松了口气,满心期待的随廷玉到了后宅,等丫头回禀过,姚氏传他进去,进门却见屋里就只有太太一人独坐在南窗交椅上,笑吟吟的喝茶,心下便泛起些不可言说的失望来,却也只能压下情绪,规规矩矩的上前行了礼,将来意说明。
姚氏听说,唤了以然在身边坐下,慢慢的问他车马行囊怎样安排,以然恭恭敬敬的一一回禀了,眼睛往下一搭,却见靠东窗的案几上搁着一盏青瓷的盖碗茶,碗盖斜碰在碗沿上,里头剩着大半盏的茶汤,还在袅袅的冒着热气,以然看着看着心中忽然一动,又见姚氏穿的家常衣裳,不是待客的样子,就知那茶是廷珑的,既然还冒着热气,想必是自己进来,她才回避出去,也不知是躲去了卧房还是书房,想着,眼睛就往两边帘子扫了一眼,正神思不属的时候,又听姚氏温言道:“旁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想来那些话你祖父和你娘必是千叮咛万嘱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