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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锦第二日早起梳妆,到乾清宫伺奉,却听管事张巡笑道:“新封的贵人宿在殿中,还没起身呢!”
此时一应宫人鱼贯而入,手捧暖巾、铜盆、燃香等物,宝帘一掀,依稀可见琅 中衣半披。身影慵懒。
皇帝从殿中着衣起身,在侍女服侍下用青盐漱口,眼下却带有轻微的阴影。
“万岁睡得不好吗……”
宝锦一边用热巾捂盖,以求消退这阴影,一边随意地问道。
蓦然,她的手被劳劳捉住。
“皇上?”
“你在吃醋吗?”
皇帝在她耳边低声道,声音绵密有力。
宝锦将手抽回,却纹丝不动。
她也动了真怒。冷冷一笑,朱唇轻启——
“我算哪牌名上的人,吃这种没来由的醋……”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宫人们面面相觑,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笑。
“我这一夜是没睡好……但却并非如你所想。”
他地声音低沉有力,仿佛带着天生的蛊惑力量。
“我听琅 吹了一阵笛,整夜都没有睡着。想起了先前的一些 事。”
宝锦心中一动。想起这奇妙而熟悉的吹笛回音。漫不经心道: “陈贵人笛音高妙,余音绕梁。让人听而忘情——万岁大约想起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了吧?”
“风华雪月?”
皇帝放声大笑,原本欢畅的笑声,却逐渐变地惆怅……
“你猜中了一半,我是想起当初,那惊鸿一瞥……”
他深叹一声,曼声吟道:“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注)
宝锦听得心中一震,故作蹙眉奇道:“万岁真是的,无端吟这等郁郁伤怀地诗句,却也太过凄惨——您和皇后娘娘,虽然多有波折,却还是好好成了一对神仙眷侣了啊!”
皇帝收敛的笑容,点头道:“神仙眷侣……你说的是。”
他叹息一声,随即起身朝外,宝锦贴着他近,只听到若有若无的一句——
“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她了……”
****
宝锦目送皇帝远去后,只听身后裙裳悉娑,清脆的女音宛如仙乐,“你每日起身这么早,真是勤勉。”
宝锦回身行礼如仪,敛目道:“贵人说笑了……这是我应尽职 责。”
琅 指尖的嫣红如流光划过,她长袖委地,如一只绝美而不驯地蝴蝶翩然而来——
“我正要回宫,玉染姑娘不妨跟我一起?”
一旁的管事面有难色,“根据宫规,贵人应乘坐承恩车而归。”
“那样太招摇了,不妥。”
琅 眼都没抬,一口回绝道。
她不由分说地挽了宝锦的袖,两人靠在一起,看似亲密地走了出 去,身后远远跟着侍女们,却不敢走近。
“多谢你成全……”
“哪里,皇后才是你真正的恩人。”
宝锦淡淡道。
“她?!”
琅 抿了抿唇,蔑然笑道:“不过彼此利用而已……你没见她眼中的光芒,那是要独占所有的狠厉。”
她郑重地望了宝锦一回,幽幽道:“你是不是想置我于死地?”
注:这是陆游七十五岁时重游沈园写下,意在回忆往昔与沈氏的深情。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鸠杀
更新时间:2008…7…23 12:25:26 本章字数:2365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一百二十六章 鸠杀
待宝锦回答,她眼眸流转,手中湘绣团扇轻巧一晃, 鹅黄弧度从眼前划过——
“奉劝你千万别动这念头,即使我死了,还有我王兄呢,他被封为南昏侯,虽说名字难听,大小也算是降君——你要想杀人灭口,怕是会引火烧身吧!”
宝锦静静听着,面上不怒不喜,黑嗔嗔的眼比夜色越发深沉,“贤兄妹真是情深,我也算是领教了……”
“彼此彼此,你们姐妹的心狠手辣,更是名副其实。”
琅 冷笑着反唇相讥。
“我们姐妹……你见过我姐姐吗?”
琅 眼光闪动,“当然,当年我父王入京觐见,就带着我兄妹二 人。”
“我姐姐善笛,郡主你曾经跟她切磋过吗?”
“这怎么可能?!景渊帝高居阙上,我们只有参拜的份,她怎会跟臣下这么亲近?”
宝锦细察她的神色,见那种刻薄冷笑不似作伪,心中一动——那相似的笛音,又是怎么回事?
她压下心中疑惑,沉吟着端起了茶杯。
****
这一日午后无事,宝锦又去探望明月,只见那殿中灰尘积得更厚,显然是宫人未曾用心,不禁愠道:“这些人趋炎附势,也太不尽责了,你好歹也管教两句!”
“我才不费这个心呢!这样自由自在更好。”
明月偷偷又斟了一杯酒,却被宝锦凌厉的目光射中,很不自在的干笑两声,讪讪将酒杯放下。
“拿来。”
“什么啊,总共就这一壶酒,还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
明月不甘心的咕哝着,深刻的眉目间一片哀怨,如雾如雨一般。
“少给我装腔作势,给我拿出来。”
宝锦瞪着她,漂亮的黑眸毫不动摇。
明月猛力摇头。宝锦冷笑道:“不拿出来是吧,那好,你可别后 悔。”
她站起身来,来到灰尘堆积的书架前,用手轻巧地拨开两层,捧出一只大的装书竹匣,狠狠的抽出前两本书,露出下面地小酒瓮来。
明月以手抚额。呻吟了一声,无力地倒在榻上,“宝锦你太无情,太残酷了。”
“我让你继续酗酒,才是最大的无情。”
宝锦咬牙切齿道:“你先前因为病痛,喝多少我都不管你,现在你身体大好。却还沉溺于这杯中物!”
“你真是不明白,只有喝醉了,才能看见那些海市蜃楼啊……”
明月倒在榻上,近乎梦呓道:“父王把小小的我架在肩上,去看赛马……姐姐把花簪在我的头上,那是她好不容易采来的,还有他。那晚的月亮好白,照得整个草原都明晃晃的……”
她已经语无伦次了,宝锦听她念叨着过往的美好岁月,只觉得岁月人生都如同珠玉晨曦,无论怎样地美好绝伦,都难逃这殿中灰尘的覆盖和侵蚀。
“我喝醉了,真是对不住。”
明月抬起头来,脸色仍是异常的苍白。眼中却恢复了清明,那最后一抹醉色,也随之消散。
她从榻上起身,有些踉跄,却终究稳稳地拽过那只竹匣,从最底 层,抽出一只瓷瓶。在手里端详着。
“先前我们就说过。琅 这个女人不能留。”
她冷漠地注视着瓶身。仿佛那其中的幽蓝液体,也染上了她瞳仁深处的阴冷。
“琅 有后着呢。她把我的身份告诉了唐王陈谨——我们总不能把两个都杀了。”
“是不可以,但这世上有一个人,却有这个权力。”
明月冷笑着,把手中瓷瓶打开,那奇异的香味顿时让人心旷神怡——
“陈谨被封为南昏侯,所谓昏,愚昧暗弱也,这说明今上对他并无好感。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王鸠杀降君,这太平常不过了——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明月地声音沉静,如藤蔓一般在殿中蔓延,殿外雨声点点,空落落打着檐下,远远近近,有铁马铜铃的声响,好不热闹。
****
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南昏侯进宫叩谢时,今上赐以美酒,新封的陈贵人琅 也在一样陪宴,这两人在饮下醇厚的美酒后,居然面色发青,未在旦夕。
“啪”的一声,皇帝拍了扶手,怒道:“宫中出了这种事,如今外面喧嚣尘上,满城风雨,都道是朕在酒中行鸠,这真是我朝最大的一桩笑话!”
张巡跪在脚下,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奴奴才马上去查,彻查所有宫人仆役!”
“晚了!”
皇帝阴郁道:“下毒之人肯定把线索掐断了,还会等着你去查 吗?”
张巡心中大急,乾清宫出事,他责无旁贷,看着皇帝阴沉的面色,他狠下一条心,乍着胆子说道:“奴才斗胆,即使是断线,也有线 头……求万岁给奴才一次机会。”
“你说地也有道理……”
皇帝疲惫地挥手,“你且去吧。”
张巡得了这诏命,顿时全宫大索,除了皇后那里有所顾忌,其余各宫各殿的管事,都被唤了去。
线索很快出现,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徐婕妤的侍女曾经动过酒壶?!”
皇帝看着供词和手印,缓缓道:“你亲自审的?”
“奴才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虚假。”
徐婴华的侍女吗……
皇帝心中惊疑不定:徐婴华新宠未久,就被琅 夺了风头和宠爱,若说到动机,她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人,如今还有这供词铁证,更加洗不清嫌疑了。
可是这世上,有这么愚蠢的犯人吗?
他沉吟着想道,一时心中杂念丛生,殿中陷入了沉寂。(未完待 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迷局
更新时间:2008…7…23 12:25:27 本章字数:2197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迷局
这就是你们宫中的秘药吗,居然当场就发作起来,却 死命……”
宝锦怒极反笑,直视明月,后者怒意勃发,冷声急道:“这绝不可能,那药无声无息,却会在三个时辰后吐血而亡,怎么会是这种情 状?!”
宝锦看她说得斩钉截铁,心下也不禁狐疑,她沉思片刻,蓦然抬 头,“我虽然不精药学,却也知道相生相克之理——莫非是有人另外放了些什么?”
明月目光一闪,好似想到了什么,这时季馨从殿外徘徊而入,附在宝锦耳边低语几句。
“确定是徐婴华吗?”
“万岁还未曾下诏,只是请中宫与贤妃一同追查。”
宝锦美眸闪动,“奇怪,徐婴华不该这么沉不住气……”
“那么,就是……”
她望向夜色中的宫室,那至高所在的风阙宛如一只骄傲的凤凰,金色的琉璃瓦熠熠森华。
“皇后?!”
“难道……是她亲自向皇帝举荐了琅 ,却又故意设下这苦肉 计?!”
****
“皇后娘娘,累了一天,您该安歇了……”
琳儿偷瞥着皇后沉郁的玉颜,怯怯说道。
“审了一天的案,却仍是如坠云舞之中。”
皇后叹了口气,仿佛是在问她,却又仿佛是在自语,“这么明目张胆,你说……世上有这么愚蠢的犯人吗?”
琳儿被问得突兀,但主子问话,不能不答应,她斟酌片刻,随即 道:“也许,徐婕妤是怒迷心窍……毕竟万岁一直宿在她那里,骤然被新人取代,谁都会妒忌的。”
皇后轻轻摇头,“若真是她所为。便会做得滴水不漏,根本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她望着夜幕,双目莹莹如秋水一般。远眺着御花园中的镜湖,仿佛沉溺其中——
“或许。她是反其道行之。越是这么明显突兀。就越显得她是被构陷冤枉的,那么,是谁要冤杀她呢?当然是本宫这个妒厉跋扈的皇后了……”
琳儿霍然开朗,心中不禁一阵(;电脑站www。。Cn更新最快)悚然,“这贱婢真是阴险!”
皇后摇头。清宛笑道:“云家的女子。惯喜作楚楚可怜状。本宫也算领教不少了。云贤妃可真有福气,一个侄女便能青出于蓝。实在是有力助臂啊……”
她想起正被自己禁足的方宛晴,心中只剩下轻蔑和憾怒,想着自己殚精竭虑,家族中却有人给自己下绊子,等着看笑话,只觉得一阵疲惫心冷。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她并没有发觉,寝殿地窗下,有一道人影悄悄潜离。
****
翌日清晨,皇帝结束小朝之后,便径直去了昭阳宫。
皇后亲自将他迎进,递了一杯茶,笑道:“万岁这么着急,怕是担心你那两位美人吧?”
皇帝微微一笑,不将这半调侃半较真的话放在心中,“梓童你又何必取笑,如今后宫不靖,正要靠你的睿智聪颖,来把此事圆满解决 呢!”
“臣妾尽力就是。”
皇后并不居功,淡淡道,随即,她又问道:“南昏侯跟陈贵人现下如何?”
“御医好不容易才救了过来,如今南昏侯无恙,琅 却仍在昏睡,若再不醒来,怕是要药石无灵了。”
皇帝黯然唏嘘后,便是一阵冷怒——他刚征服南唐,却又出了这种事,天下谣言勃飞,定会把他视为言而无信,刚愎猜忌地小人!
“臣妾跟云妹妹商量半天,觉得此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皇帝听她如此说,心中一沉,缓缓开口道:“朕知道你素来不喜徐氏……”
“皇上说哪里话来,我为中宫,掌管六宫事务,岂会以一己好恶,来裁定罪罚?!”
皇后柳眉高挑,言语之间,掩不住愠怒。
她语气明快,继续道“惟其证据确凿,才让人觉得可疑——徐婕妤又不是蠢人,怎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让侍女下毒?!所以凶嫌一定不是 她。”
皇帝听她决然判定,不禁一愕,他两人说话已近争执,声量不低,侍立在殿门前地宝锦听得真切,却并不惊诧。
昨夜任姑姑在皇后窗下窥听,而后匆匆来到,向她说了皇后地猜 测。
皇后既然认为徐婴华是故意自启疑窦,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索性做出贤德明断地姿态,让皇帝越发敬重。
果然,皇帝带着深深的歉意,叹道:“没想到,第一个为徐婕妤辩白的人,居然是梓童你……朕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哪是什么君子,不过是一介难养的小女子而已……”
皇后巧笑嫣然,似笑非笑地盯着皇帝,“你我夫妻相知,竟也会如此误解于我?”
皇帝被她这一挤兑,越发无话可说,正在窘意时,皇后笑着把此事揭过,她看向殿外,道:“云妹妹带着徐婕妤也来了。”
云贤妃弱不禁风地行来,参拜之后,也不敢坐,皇帝再三宽慰,这才惴惴坐在下首,哽咽道:“昨夜我逼问了婴华一宿,她自认清白,有话要请万岁亲裁。”
皇帝本要开口,宣布徐婴华的清白,乍听这句,就把话咽下了,点头允了。
徐婴华面容憔悴,眼中却带着炽热地光芒,她跪在殿中,昂然道:“妾身无罪,根本不曾行那禽兽之行!”
宝锦在殿外明亮处,从侧面牢牢盯着她急怒地眼神,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念头—— 不对劲……这里面还有蹊跷!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伤
更新时间:2008…7…23 12:25:27 本章字数:2121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伤
任姑姑所说,皇后断定徐婴华故意设局,自污自身, 必有冤屈,从而让聪明人都怀疑到皇后身上。
这样一石二鸟,既能除去琅 ,又能在帝后之间制造隔阂,如此手段,确实是上上之谋,宝锦心中也暗赞不已。
然而,当她看到徐婴华焦急的眼神,却直觉这不是在做伪!
她心中思绪飞转,瞬间便分析了形势——
若真是徐婴华设的局,她应该再安排些隐晦的证据,把矛头指向皇后,从而洗脱自己的嫌疑,至不济,也该哭诉哀告,把皇后梢进这乱局之中,可如今,她却懵懂不知,只是一径为自己辩白。
若真是她下的毒……琅 和陈谨焉能幸存?!
可若不是她,也不是皇后,更非明月所为,那么,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