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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愕然。“他——他是清葵的父亲?”
丹君好心地解释。“是夫人的第二位夫君,清葵的二爹。”
“第…第二位?”沈离的神情很是复杂。
丹君转向那男子。“二老爷,你怎么会突然来了天水宫?”
“这个嘛,说来话长,改日再——”男子摇头晃脑。
“他哪儿是突然。”清葵没好气。“你都见了他好一阵子了。”
丹君愕然。
“他不就是小春!”清葵一语道破。“居然还易容成那个样子——真可气!”
丹君眼皮一翻,朝后倒了下去。
“小葵,我听闻你在寻找情郎,怕你思虑过度,这才故意易容成那样好让你宽慰宽慰。”他很是委屈。“再说,我不是早就提示过你?难道你连你二爹爹我的名字也给忘了?”
清葵微愣,随即想了起来。这位二爹爹是尹家人,单名不正是一个‘春’字。但当时那种情况,她又怎么可能联想到这个上头去?
尹春颇有些怨念。“情郎就记那么牢,自家爹爹就忘得一干二净——重色轻爹!”
沈离怔愣地看着尹春,像还未从这打击中回过神来。
“不过你刚刚那一番告白,实在惊天地泣鬼神,想必你那位情郎听了也会感动不已。”尹春的柳叶眼一转,视线落到沈离脸上。“子安啊,你说是不是?”
沈离低下头,没有说话。
清葵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老不修,沉莲在哪儿?你一定知道。”
尹春眨巴眨巴眼。“谁是沉莲?”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清葵咬牙。“还装?!”
“开个玩笑而已。”他讨饶。“沉莲那小子有什么好?”他指着沈离:“还不如这家伙!”
沈离眉角一抽。“既然是家务事,那在下就先行离开了,另寻个时间在与‘前辈’探究。”
前辈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他起身,扶起丹君出了门。
尹春奸猾的笑容才展示了一半,又被清葵给揪住了衣襟。“沉莲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他忙不迭地摇头。“小葵,他不见了更好。跟爹爹回月氏,保管替你找上十个八个比他好看的!”
清葵怒目而视。
他讪讪。“这孩子。也不知道那臭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这样死心塌地。说来也怪我,当初在藏音楼要不是——”
他忽然住了口。
清葵的双眼眯成一条缝,从缝里透出精光。“怎么回事?藏音楼?你还跟藏音楼有关?”
“你听错了,听错了。”他嬉皮笑脸地挪开她的手。“藏音楼是哪儿?我从没听过。”
清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有所悟。
“难怪藏音楼会有月氏的秘药——原来藏音楼根本就跟月氏有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藏音楼和数百年前那个仙丘,最根本的发源就是月氏。是某位月氏先圣到大夏创立的门派对不对?后来仙丘被灭,为了防止藏音楼也发生仙丘这样的悲剧,月氏便固定派人潜守在藏音楼,对不对?”
尹春的脸色精彩纷呈,最后终于抱了头哀嚎道:“孩子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儿。”
“当初我在藏音楼的时候,你为何不现身?”清葵细细推断。“还是——你已经现过身了,只是我没有认出来?”
尹春嘿嘿一笑。“当初你的病,可还是我给看的。”
“黄眉长老?”清葵已完全没了惊讶的神色。“难怪我那时觉得这长老尤为不妥。”
“跑到这儿来做什么长老,一年才能回去三个月,老三一定开心得要命。”他恨恨。“这下子你娘身边可就只有他一个了。”
清葵面色不豫。
尹春试探地问:“怎么,到现在还生气哪?”
“没有。”她别开眼。“娘要跟谁在一起,要娶几个,跟我没有关系。”
尹春叹了口气。“其实你娘她很担心你。你这孩子,跑到大夏一呆就是那么多年,怎么也不肯回去。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大哥当初脾气可温和得很。”
“温和得被人辜负也不争取?”清葵冷声。
尹春微愣,竟然说不出话来,神情也有些异样。
清葵知道自己的话令他难过了。这位二爹爹与她父亲也是知己好友,当初一前一后成为她娘亲的夫君,并未分得大小。他个性洒脱顽痞,却是真心将她视作己出,甚至这些年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二爹爹……”她软声唤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他挥了挥手。“你二爹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黄毛丫头计较。你想得没错,藏音楼和仙丘的创始者正是月氏人,而我们尹家的职责之一正是负责守护藏音楼。”
“未想到我竟然跟当年的月氏先圣做了相同的事情。”清葵心有所感。“这种方法的确妙,若能有月氏族人守住门派,便不用担心会被恶人利用。”
“小葵,你这天水门做得不错。不过双修术若是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很容易走上邪路。你可要警醒些,别让天水门步了当年仙丘的后尘。”
“我明白。”清葵犹豫了一下子。“二爹爹,沉莲他究竟在哪儿?我知道你一定有线索。”
尹春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其实——”
她满眼期待。
“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不过我知道他的状况很不好。”
“他受伤了?”清葵脸色发白。
“不是受伤。”尹春叹了一口气。“此事,还得从他所修习的心法说起。”
郁沉莲所修习的美人谱,正是当年门派仙丘所留下的心法,而这部心法在藏音楼内亦有一份,掌握在每一任的楼主手里。
这心法并不是人人都适合修炼,在历任的楼主中,大多只修炼到第三层或是第四层,便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了,所以无人知道第五层究竟是怎样的境界。
上一任楼主擒苍,也是个天赋异禀之人。他突破了第四层的限制,修到了第五层。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最终层带来汹涌内力和无可匹敌的攻击恢复能力的同时,也产生了副作用。每当他运用内力到某种程度,便会变得疯狂,杀戮的意念根本无法控制。而在进入这种状态的那一瞬,他会毫无防备之力。
这也是当初他会意外地死在郁沉莲手里的原因。
“不仅如此。”尹春眉头微皱。“根据这些年来我的研究,这其实是一种极端入魔的状态。人的体力和承受力有限,癫狂至极限后,必定会走向末路。”
“你的意思是——沉莲他会死?”清葵脸色苍白。
“当初他自知身体有异,特意将我从藏音楼召唤而来。我赶到幽州那片树林时,他已过了入魔期,胸口有重伤,呼吸微弱,神智却很清醒。我为他治疗之后才知他已时日无多。”尹春别开眼,不忍看她。“他不愿回来见你,不愿让你知道他的下落,也是不想让你再伤一次心。”
清葵忽然想到郁沉莲不止一次地提及,若他离开人世她会如何。她只当他多虑,每一次都回答得非常绝对,一定要追随他而去。
他是害怕自己会真的随他而去,放弃自己的生命?
悲伤和思念在她心中缠作一团乱麻,难分难解。
“二爹爹,他如今在哪儿?”
“他早已经走了。尹春再次叹息。“他曾说过,与其令你目睹他离世,不如令你一直存着希望,不停寻找。时间是疗伤灵药,总有一天你会放弃,不再寻找下去,过自己的生活。”
清葵盯着他的眼睛。“不对。他没有走。”
尹春一愕。
孩子太聪明,果然不是件好事。长大以后,就不好骗了。
六十一章 被迫侍寝的沈离
沉默少年小春变身中年美大叔尹春,搅得天水门鸡飞狗跳。
尹春恢复了相貌,索性也不掩饰其唯恐天下不乱的本质,调戏女弟子,欺压男弟子,无所不为。清葵听得外头哀鸿遍野,终于忍无可忍带着满头青筋把他给找了出来。
当时他正拉着一名美貌女弟子的手作陶醉状。
“你叫什么名字?”
女弟子欲拒难拒,满脸通红。
“死老头!”清葵暴怒,把他给拽了过来。“要是再被我看见,小心我让人告诉娘,让她休了你!”
“别别!”尹春大骇。“小葵乖,二爹不就是无聊了,跟后辈多沟通沟通么……”
好脾气的傅云也忍不住满脸黑线,小声问丹君:“这真的是清姐姐的父亲?”
“不是亲生的。”
“难怪。”傅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方骓在一旁沉思。傅云见她紧盯着尹春目露怀疑,连忙问她:“有什么问题么?”
方骓摇摇头。“我总觉得他有点儿像一个人。”
“谁?”
“藏音楼里的一位司医长老。”
“司医?是负责治病救人的么?”傅云的眼睛一亮。“若真是他,倒还能向他讨教一番。我听说藏音楼的药物亦是天下一绝。”
“那位长老为人古怪得很。”方骓回想起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还是别遇上的好,否则你一定被他欺负。”
清葵揪着尹春的袖子,把他领了过来。
“云儿他也对医药很有兴趣,不如你们好好切磋切磋。”
尹春看到傅云的脸,立刻主动迎了上去,双手搭在他肩上。“云儿长得俊,配我们小葵那是刚刚好!”
傅云脸色微红,颇有些窘迫,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
方骓神情一僵,颇有些不豫。
清葵抬脚,在尹春的脚背上狠狠一踩。
尹春嗷呜一声,抱着脚跳了几步。“小葵,对尊长实施暴力那是不孝,极大的不孝!”
“谁让你乱说话了?”清葵的视线在方骓和傅云脸上轮流转了转,轻轻一笑。“人家云儿心里可有人了。”
傅云和方骓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约而同地抬头对视一眼又迅速地别开,双双红了脸。
“有人?不是你么?”尹春疑惑。
“当然不是!”清葵隐隐又有暴怒的迹象。
“原来如此。”尹春满脸惋惜。“不过也无妨,这几天我替你瞧了瞧,门中的弟子里头也有不少长得俊俏的,要不要爹爹拉过来给你选选?”
“不必了。”
“这怎么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生常理。走了一个,再找几个便是。”他突然朝众人身后挥了挥手。“子安啊,你说是不是?”
沈离慢慢走了过来,神色有些闪烁。
“尹前辈。”
尹春咧嘴,露出左右一对虎牙。“我看子安就挺好的,小葵,不如考虑考虑?”
清葵瞥了一眼沈离,笑得别具意味。“听二爹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子安,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离微讶,抬眼望向清葵。“二位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子安何出此言?”清葵言笑晏晏,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双目含情。“这些日子以来你是如何待我的,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子安如此有心,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沈离的神色却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当真?如此——实在很好。”
“妙得很,妙得很!”尹春拍着巴掌。“不如我做主,你们两个尽快把婚事给办了!”
傅云和丹君瞧着这一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郁沉莲尚且生死未卜,清葵居然就这么变心了?
“云儿,你掐掐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丹君的眼珠子也快跑了出来。
“一定是在做梦。”傅云茫然地下了判断。
方骓若有所思。“我看其中一定有缘故。”
“清姐姐怎么会喜欢沈离?实在不可思议。”傅云喃喃感叹。
丹君拍拍他的肩。“云儿,我理解你。走了个沉莲公子又来了个沈离,这老天爷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傅云呆了呆,连忙看了方骓一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解释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丹君狡黠一笑。“你的意思我还能不明白?喜欢就得说出来嘛,方骓,你说是不是?”
方骓默然。“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傅云望着方骓离开的身影,有些心神不宁。丹君戳戳他的肩膀:“还不追?”
“可——”他犹在迟疑,耳根微红。
“快追吧。”清葵不知在何时也走了过来。“有时候错过了一时,会后悔一辈子。”
傅云清秀的眉眼渐渐坚定。他点点头,追了上去。
“清葵,关于你们两个的婚事还没说完——”尹春探头过来。
“婚事暂且不急。”清葵莞尔一笑。
“可以先侍寝。”丹君插嘴道。
沈离的脸色忽白忽红。尹春无比振奋。“好提议!”
弯弯折折的水上回廊,如同虬龙凫水,在湖面上投下蜿蜒的影子。回廊共有两段,一段连着映水楼台和清葵的寝殿,一段连着天水宫的花园和外殿。这两段回廊在湖中心被一座重檐八角攒尖亭恰到好处地连接到了一起。
方骓站在八角亭内,婉丽的五官显得有些黯淡。她自小由司武的灰眉长老抚养,平日里只懂得习武,并不了解普通女儿家讨心上人欢喜的那些娇俏法子。遇上傅云,爱上他,完全是个意外。
她爱他温柔良善,却不懂要如何表达,如何争取。如今丹君的一席话,又令她心烦意乱。
“方姑娘。”傅云的声音在她身后柔和地传来。
方骓心下一空,像是忽然失去了凭借,慌乱了一瞬。“傅公子。”她回过身,对上他的脸。
傅云的脸颊发热,也是垂了眸不敢看她。“刚刚的话——不是那样。清姐姐如今对我而言,就只是姐姐罢了。”
方骓怔愣地看着他的脸。“那你——”
傅云抬起头,一鼓作气地上前几步,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吻,又迅速地退到原处,面色如火烧云。“我喜欢你。”
方骓惊讶,又渐渐地垂眸弯唇。“我也是。”
忽然一阵骚动,接着喧哗声从亭顶上传来,噗通噗通两个人影入了水。
丹君从湖里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云儿,这么久以来,你今儿个最帅气。”
尹春从另一头出了水。“不如成婚罢?跟小葵一起,人多热闹!”
傅云羞得无地自容,方骓不自然地转开脸。
此刻清葵正站在花园中远观,周围的蔷薇花开得正艳。这片绿茵草地,藏着她记忆里最为深刻的一番缠绵。当初月明枝叶浓,花下一对,廊上一双。
如今这廊上一双已得圆满,而花下这一对,却是咫尺天涯。
是夜,宫人提灯引路,将沈离带到了清葵的寝殿。
沈离接到侍寝的通知时,心情十分复杂。尹春欢呼雀跃,往他怀里塞了条轻薄的绸衫,接着便把他给推了出去,末了还在他胸口上拍了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去吧去吧,年轻人,卖力点儿!”
沈离站在寝殿门口两盏琉璃美人灯前,仰头望着空旷垂花门廊,似有所思。
“沈少侠,请。”宫人眼角眉梢皆是暧昧。
两扇门开启带来的微风令得其中的纱帐微微摆动,依稀可见纱帐内人影袅袅。
沈离停住了脚。“清葵。”
纱帐掀开一个角度,滑出白生生的手臂和半拉水袖。“过来吧。”
宫人体贴地关上了门,这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
他却半响也没有动作。
“怎么,你不愿意?”帐内轻笑一声。“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清葵,别这样。”他咬牙,别开眼。
她却丝毫也不肯放过他,索性旋身出了纱帐。那一身衣裳轻透,隐隐可见几分肤色,勾勒出好山好水好风光。
沈离的眼睛飞快地在她身上一扫,心中微恼,却也忍不住呼吸一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