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天晓得,吴是非压根儿不喜欢孩子。这世上除了囧囧,任何一个孩子都不能令她心生怜惜。他们都不如囧囧圆,不如他乖,不如他像袁恕。
可吴是非无法告诉亲朋好友真相,只能崩溃地接受他人的好意。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小时,别说耐性了,她就快连人性都要沦丧了。
接到电话,匆匆赶到胡同里的发小夫妻,一进院门就看见吴是非抱着把扫帚蹲在檐下抽烟,一脸的生无可恋。
紧接着进屋,看到了一面墙上的番茄酱,另一面墙上的蜡笔痕,芦荟被丢在鱼缸里,金鱼在可乐瓶里,可乐在米饭里,而米饭,看起来就像谁给呕出来的。
事后说起薛小军当时的表情,吴是非觉得他简直像恨不能否认那熊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冲进屋里把小子提溜出来,望着他一脸的冰淇淋登时感觉无法呼吸。而他媳妇倒像是见怪不怪,抢过孩子先给吴是非捏了个笑脸。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太淘了,回去我揍他!”
吴是非缓慢地眨了下眼,缓慢地起身,缓慢地晃了晃扫帚柄,最后缓慢地说:“我可以揍吗?”
那女人脸颊明显抽搐了下。薛小军则一把抢过扫帚,照着儿子两条腿就抽了下去。稀奇的是,熊孩子只是愣了愣,居然咧嘴笑出来。
薛小军那眼神,仿佛愈加怀疑孩子是哪里来的□□体了。
趁他愣神的工夫,媳妇儿忙放下孩子,眼明手快拉住扫帚,急跳脚:“你疯啦?亲儿子你下这么重的手?!”
薛小军内心真有些疯!好像实在不信自己的儿子竟是个可怕的“拆迁办”属性,把人家好端端的家给毁成那副遭劫似的惨样子。
就在他们拉扯争执的空档,吴是非施施然过去,手往扫帚柄上一按,神情冷得吓人。
夫妻俩俱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只听吴是非幽幽地问:“你们,要留下来大扫除吗?”
薛小军回头看一眼狼藉遍地的屋子,内心里有些纠结。
“不想扫除麻烦赶紧滚吧!”吴是非漠然地转过身,“这辈子,都别再来了。”
进屋,砰地摔上门。
那一刻,吴是非真的一点儿不想文明和自由了!她无比想做回天师,不高兴就打人,高兴了还可以打人。她突然觉得有权力实在是件便利的事,至少能随心所欲收拾熊孩子,而不用顾及人情与法律。
几天后,在酒吧里,宝官儿跟吴是非打了圆场:“大军儿平时忙,少管孩子,都是他媳妇儿惯的。还教孩子两面派,我们这一群都受过害,碍着兄弟情面,谁都没给拆穿了。大军儿挺悔的,觉得对不住你。”
吴是非淡然地“唔”了声,只低头擦杯子,什么意见都不想发表。
宝官儿挠挠头,合上笔记本电脑,不再假装关心里头的账目报表。
“小非,心里有话,就不能跟兄弟们聊聊吗?就算解决不了,我们还能陪你哭,陪你骂娘,陪你去打架。”
吴是非抬头瞥他一眼,勾唇歪嘴笑:“又当自己是活沙包呀?”
宝官儿憨笑:“那我又打不过你!”
“得了吧!”吴是非终于把抹布放下,长长地叹了声,忽问道:“你觉得我是真实的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宝官儿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可能只是某个闲极无聊的作者的一笔杜撰?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究竟我们是梦,还是蝶是梦?”
宝官儿想了想,抬起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劝道:“小非啊,别哲学了,将就活着呗!费脑子的事留给神经病去操心,行不?”
吴是非还笑笑,没说出那句:“我感觉自己就是神经病。”
她又何尝不明白,身边的每个人早都当她是神经病。
回来有两个月了,吴是非每周都去丁槑的诊所接受心理疏导。没有人要求她这样做,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当吴妈问起孩子,当那天看见丁槑在场,吴是非心里很清楚,自己确实不好,大家也都看出来她不好。因此她索性主动配合治疗,好让所有人放心。
但其实,她只是为了去睡觉。
丁槑诊所里的诊疗椅躺着特别舒服,能让失眠疯了的吴是非踏踏实实睡上两三个小时。并且,她无意中发现,丁槑的诊室里也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水果柠檬香。
丁槑解释是因为她摆了柠檬当天然芳香剂。
吴是非听过含混地唔一声,并未明确表示接受。
然而这两三个小时的睡眠也渐渐不再能降低吴是非的焦虑。她总在梦里看见草原,看见西荒的那些人。不止袁恕,死去的活着的,许多人,轮番来她的梦里轰炸,比清醒的时候还要锥心刻骨。
噩梦惊醒,吴是非近乎病态地在诊室里走来走去,抓过每一只柠檬放到鼻子下猛嗅,却依旧无法恢复平静。她忘不掉,尤其是那张脸那个人,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念头里把他赶出去。
猛地转过身猝然冲向毫无防备的丁槑,吴是非抓过她肩膀拉近了,竟覆唇吻了下去。
丁槑只是睁着双眼安然地接受,没有点滴反抗,脸上的表情温暖平和。
“哈——”吴是非放开丁槑,痴痴地笑,“不是,真的不是!完全不对。”
丁槑挡开她的手,反而主动环住她双肩,轻柔地给予拥抱。
“至少你知道了我不是你梦想的那个人,你又获得了一个真相。”
但吴是非不想要这个真相。她想有人来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一场魇住自己七年,以假乱真的美梦。梦里有个人叫袁恕,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可以令她放松好眠,忘记醒时的苦痛。
落魄地回到酒吧上班,开店前的休息时间,吴是非跑来后巷蹲在墙角抽烟。宝官儿也出来,蹲在边上陪着她抽烟。
“小非,你给我说实话,这些年究竟在哪儿?”
在哪儿?二次元呗!
——想起那些吊诡的设定,想起自己身上曾经多出的一些零件,吴是非愈加确信那都是假的,是不存于现实的虚幻。然而感情呢?那些和袁恕携手走过的日子,那些拥抱的温暖呢?又该怎么算?
越想,袁恕的脸就越在眼前晃,怎么看都像真的。真到无法怀疑,惹人心疼!
宝官儿闷头抽烟,不再问了。
从小就不太见吴是非哭。
宝官儿头一次看到她那种样子。一声不响,一动不动,眼泪吧嗒吧嗒掉,好像魂丢了!
第二天,宝官儿给了吴是非一个信封,并一张去海岛的机票。
“钱当我借你的。去走走吧!我不懂得怎么治病,就想你好好的。别逼自己,别忘了兄弟!”
吴是非还拍拍他肩头,拿了钱和机票,独自去旅行。
仅仅三天,她就回来了。到家躺在床上,谁都不找,什么都不想再说。
她果然还是不适合旅行的。植物型的人,抱着小兔子偶人睡不着,没有抱着,更睡不着。
不如就回来,躲到哪儿都不如窝在家里。总算死得其所!
忽然,手机响了。吴是非没接。
两分钟后,还响。吴是非伸手到床头柜上,抓过来一看,显示是丁槑。
“喂,小非,在哪儿呢?”
“能在哪儿?阳光沙滩比基尼啊!”
“在家的话,连个wifi,有段视频给你看。”
吴是非索然:“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就你,三天是极限!”
吴是非哼笑:“什么视频?你这丫头,成老司机了?”
意外,丁槑没有被玩笑逗乐,声音听起来显得犹豫:“你看过再说吧!我给你申请的社交平台账号,登录密码没忘吧?我转发艾特你了。”
吴是非撇嘴:“先给个剧透行不行?宝宝有点方嗳!”
“嗯——”丁槑想了想,“最近江边步道那里出现一名奇怪的画手,每天坐在同一个位置画画,却不接受替别人画像,永远只画同一个人的素描。有人买,他就十块钱一张卖给人家,多一分都不收。他不说话,别人问什么都只会笑。路人都猜测,他也许是在怀念画中人,或者在寻找她。所以就有人拍摄了视频上传网络,想网友帮忙认一认画手,还有他画里的人。我不认识那个画手,但我觉得他画的,很像你。噢,对了,他还带着个孩子!男孩儿,四五岁的样子——”
后来丁槑说的什么,吴是非已经无心再听。草草挂断电话,她将手机连接上网,登录社交平台,看到了丁槑的转发,点开了视频。
小视频软件提供背景音乐选择,上传的这一位心狠手辣地挑了一首经典老歌《漂洋过海来看你》。
歌词里唱:“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吴是非眼泪开始夺眶而出。
“记忆它总是慢慢地累积,在我心中无法抹去……”吴是非僵硬的表情扭曲崩溃。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吴是非已捂着脸泣不成声。
“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吴是非抓着手机夺门而出。
找到视频中的地点丝毫不费劲,聚拢的人群明确标注了画手的位置。
吴是非越走越近,忽然发现双脚虚飘,快要走不动了。
每天反反复复说服自己七年的爱恨生别离只是一个幻梦,明知不是也要当它是,直到潜意识中蛊般相信。就像一直以来的角色扮演一样,她必须默认自己演过那样一个天师,演过一场爱恋,退场了谢幕了,她就该醒过来。
却总是在梦魇中流连忘返,思念挥之不去,爱在心里长出了丝,缠缠绕绕着勒紧,窒息般疼着,再也丢不开。
仅仅两个月,吴是非度日如年,内心里宛若荒芜了两百个春秋。
如今,美梦成真!
人群在诧异中自动分开,让这名失魂落魄的女子走进去,走向执笔描摹的男子。
专心致志的手蓦地停顿,仿佛灵犀般,他缓缓偏过脸,看见了不敢上前确认的吴是非。微蹙的眉宇含着疼,嘴角边仍努力笑出来。
——啊,是恕儿呀!长发剪去了,跟这世界的人一样穿着白衬衫、休闲裤,但确确实实,这人是恕儿。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小奴隶!
吴是非抖得无法站立,便蹲下来,掩面哭泣。
囧囧第一时间从父亲腿上蹦下,拼命奔跑着,炮弹一样投进吴是非怀里,脸上的表情既狂喜又感觉很想哭。他张了张嘴,却立即顿住,想起什么似的忐忑回头用目光向父亲征询。得到了微笑的点头,小胖娃还看着吴是非,努力忍住泪,笑着喊了一声:“妈妈!”
吴是非愕然。
“爸爸说,如果还能见到姨姨,小休就可以叫你妈妈的。妈妈——”小孩子的声音逐渐细弱,终于忍不住嘤嘤低泣,“妈妈,小休好想你!”
吴是非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抱得好紧好紧,恨不能揉进身体里去。
“乖宝儿,妈妈也想你!”
周围开始响起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情不自禁欢呼。快门声此起彼伏,吴是非完全不在乎。她只想抱住囧囧,疼不够,亲不够。视线穿过小小的肩膀,落向不远处静静等待的人。
吴是非重新站起来,步履坚定地向他走去。
自始至终,袁恕都没有移动。他站在那副画中人巧笑嫣然的素描前,只等吴是非抱着囧囧走过来,等着她指尖抚上自己的眉眼,抚过面颊。
“恕儿!”
袁恕笑落一滴泪,握她的手按在胸口,放心了:“非姐,这一回,是你找到了我!”
缘来,惹是非,得是非,是是而非!
小剧场【一】
1、领着袁恕回家理所当然遭遇三堂会审,吴是非路上就跟袁恕套好词了。就说他也是被拐的,当儿子传宗接代,天天挨打、被逼吃药,然后稀里糊涂跟一个不知是亲生还是拐来的同样智商有点儿问题的傻妞嘿咻,搞得现在性冷淡了。儿子是他跟傻妞生的,平时都是袁恕带,可亲。傻妞几年前就失踪了,听说又被转卖了,袁恕要跑定管是带着孩子一起逃离魔窟。
为了增加说服力,吴是非同当初自证一样,也当着众人面把袁恕的衬衣撩起来。触目惊心的鞭痕,战场上留下来的各种创伤,更有肌肉萎缩、脚趾缺失的那条右腿,统统展露人前。一一抚着看着,吴是非突然心疼了。谎言难以继续,她迅速将袁恕衣衫整好,不许人再看。又抱他,哭着说不分开。
所有人都明白,无法再将这样的两个人分开了。
吴妈早已心软,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好该如何表态。
却听胖囧嘤嘤哭开了,捉着吴是非裤腿凄凉地喊:“非妈妈好!不要爷爷,爷爷臭,爷爷打人。非妈妈不要再丢了!”
吴是非心里愣了下,暗忖他说的莫非是温啓这老古董?可他也没打过谁呀!
狐疑之下看见胖囧飞快地挤了个眼,立即恍然这娃是在演,赶紧无缝连接配合他干嚎:“我没娘疼的娃呀,好儿子,不怕,干妈疼你一辈子啊!”
吴妈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抓起桌上各种糕点零食哄孩子:“宝宝啊,不怕不怕!以后谁欺负你跟姥姥说,姥姥帮你打他们,噢!”
吴是非眨眨眼:“姥姥?”
小胖囧也眨眨眼,可甜地唤声:“姥姥!”
就这样,老人家从善如流地认了袁恕是女婿。亲女婿!
而吴是非则老怀安慰:“我娃是个人才啊!”
2、下午的营业前准备时间,酒吧内只有丁槑和官皓。
隔着一尺宽的台面,一个在里,一个在外,都很沉默。
丁槑很少饮酒,官皓这天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姑娘看似娇小,实际酒量惊人。她已经连着喝第三杯了。三杯纯爱尔兰威士忌,不加冰。此刻依然神情自若,全无醉意。
再一次杯空,丁槑搁下杯子,叩击桌面,还要续。
官皓不动声色取下玻璃杯,却没有拿起威士忌酒瓶,反而将手边一杯盛在冷饮杯中的乳白色饮料放到了丁槑面前。
丁槑可爱地歪着头:“今天我失恋!”
官皓专心洗着调酒器,一声不吭。
“噢,对,你也失恋了!”
官皓擦干净手,自说自话拿走了丁槑手机旁的车钥匙。
“明天我给你开回去。”
丁槑笑了下,什么都不争辩,反倒拿起酒杯闻一闻,继而抿了一口。
“好香好甜呀!椰林飘香,适合恋爱中的人喝,而非失恋人群。”
官皓始终在擦拭、摆放,显得忙碌。
丁槑则自言自语般,絮絮叨叨地吐露。
“非姐——我从来没有叫过她非姐。好想也叫一声呐!我也比她小啊,为什么没有选我?她的心理评估明明是双啊!因为他更小吗?比我还小。啊啊啊,不服气呀!不服气看见他站在小非旁边,我居然觉得好配!气死了!”
“宝官儿你三十几了?四?五?为什么大家都忘了你其实比小非大几岁?你等她,从十八岁等到现在,甘心吗?”
“我二十八了,家里已经开始催了。”
“皓哥……哈,好奇怪呀!果然我们这一群太熟了,称呼上变不了了。”
“官皓,咱俩好吧!”
吧台里的官皓手里顿了顿,抬起头来,眸光很深。
“去洗手间洗把脸,回去吧!”
丁槑单手支颐,酒意微蒸,笑容里略带了几分妩媚。
“为什么不?至少我们都在同一个人身上耗费了童年、少年、青年时光,并且都是暗恋派。不觉得我们俩挺配吗?”
官皓依旧显得平静:“用一段速成的新恋情来填补失恋的空虚,很失你的职业水准!”
“心理学家的人生,一定要学会公私分明。”
“你的私太随意了。”
“噢?”丁槑忽跳起来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