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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妃身体虚弱,情绪激动,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皇帝大惊:“快宣太医,给梅妃治病!”
乾清宫里太医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格外慌忙,太子与王九郎站正殿门前的空地上说话。
“那番邦大夫控制住了。”王九郎低声道:“太子,下一步该怎么办要早早拿主意才是。”
“我……”太子看着乾清宫的方向,顿了顿道:“父皇年岁大了,思念故人,梅妃眼看着活不长了,父皇定然会大受打击,此时不宜换大夫,那番邦大夫的确有几分真本事的。”
王九郎微微一笑:“太子心善,万民之福。”
“太子是否近过潘侧妃的身?”
太子摇了摇头:“自打太傅跟我说过之后,我就将她关押了起来,她的家人也悉数找到,也被控制了起来。”
“嗯。”王九郎点了点头道:“那梅妃死后,便让潘侧妃进宫吧,皇上暂时离不了她。”
“太傅!”太子疑惑道:“那潘侧妃虽然美貌,但美貌的女子却不止她一个,为何父皇会待她如此上心?”
“因为亏欠。”王九郎低声道:“圣上那时还是二皇子,去浙江治水,被当时的三皇子如今的荣王设计,落入水中,下落不明。是一个船女救了他,圣上与那船女朝夕相对几个月,二人渐生情愫,那船女还怀了身孕。”
“那父皇为何不接那船女进京?”
“因为那船女是白莲教圣母之女,乃下一代圣母。”
“啊?”太子大吃一惊:“那不就是反贼邪教?”
堂堂皇子与反贼珠胎暗结怀了虐种,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别说是大位之争,就是身家性命恐怕都不保。
“是。”王九郎点头道:“当时皇上与那船女来往时,隐瞒了真实身份,只说自己是京都富商家的子弟,他也一直以为那船女不过是普通百姓而已。待知道了那船女真实身份又后悔莫及,最终说自己要先回家,然后再接船女进京。”
“那后来呢?”
“后来那船女、以及她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命丧火海。”
太子恍然大悟:“梅妃与那船女容貌相似,父皇将梅妃当做船女替身。”
“是,梅妃此番恐怕活不成了,皇帝定然会迁怒二皇子,二皇子赎罪并发,在劫难逃。”王九郎道:“届时,太子再送潘侧妃进宫。”
太子了然,冲王九郎福身:“多谢太傅教我。”
王九郎去了宫中水牢,提了那番邦大夫:“皇上离大限还有多久?”
番邦大夫身上没有外伤,只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人止不住地抖。
后宫要收拾一个人太容易了,有的是又疼又看不出问题的法子。
番邦大夫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给王九郎磕头:“若此时戒药,还可以活两年。”
“太久了。”王九郎淡淡道:“圣上如今离不得药,加大剂量吧,半年之内,太子要登基。”
“是。”二皇子都被废了,他这个棋子,自然只能任人宰割了,番邦大夫不敢有任何异议。
待王九郎要走,他终于将心理的疑问脱口问了出来:“王太傅,可否告诉小人,你如何认得那是罂粟花种?如何会知道罂粟膏会吃死人?”
王九郎脑海中浮现出小娇妻拿着那罂粟花种时打吃一惊的样子:“这是从哪里来的,九郎,千万要销毁,不能流出去,这东西会害死人的。”
他勾了勾唇,笑着走了出去,他的小丫头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第228章 。(~ ̄▽ ̄)~@110
五月的京城,杨柳飞絮,晴日暖风。
一行骑马之人来到了京城的门口,最前面那个人黄黑的皮肤,三绺髭须,瘦得没了人形。
他骑在马上,揉着眼睛,见那熟悉的城门,有点不敢置信:“是京城!是京城!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他突然从马上跃下,哈哈大笑地朝城门口跑去:“我回到京城了,回来了。”
人瘦了,衣裳就显得宽大,他举着胳膊笑着跑着。
身后的随行之人都皱了眉头:“顾钦差该不会是疯了吧?”
另外一个方脸随行道:“这些文官,尸禄素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这个顾钦差又是文官,又是望族出身,靠着祖上的荫蔽,在京城走鸡斗狗,眠花卧柳。这一趟陕西之行,才让他认识到什么是行军,什么是吃苦。”
“那有什么用,听说他是王九郎的岳父呢,这一次回来,恐怕就高升了。”
方脸汉子嗤笑:“你看他那个样子,会是王九郎的岳父吗?那也是个满嘴跑车的货,你不会真信了他的话了吧?”
是啊,王九郎的岳父又怎么会去做慰军钦差这样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你们看什么?”前面传来顾钦差暴怒的声音:“还不快扶本钦差起来,等本钦差回了京城,定然将你们好好查办!”
众人抬头去看,原来是顾钦差跑得太快,摔跤了。
有两个随行撇了撇嘴,像哄疯子一样去抬了他起来。
顾占茗再次上马,忍着大腿的疼痛,进了京城。
他回来了,他的资历攒够了,他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高官厚禄,金章紫绶,就在眼前,就在眼前。
顾占茗满心的激动,从马上跳下来就朝庆阳侯大门里闯。
“去去去!”门房的小厮狠狠推了他一把,嫌弃地甩了甩手:“哪里来的破落户,也朝门里闯,看清楚这是哪儿了吗?这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顾占茗被推的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站稳之后便暴跳如雷,一个大耳瓜子就打到了那小厮脸上:“不长眼的狗奴才,看看你推的是谁?”
“哎,你怎么打人!”另外几个小厮立马一拥而上,将四老爷扭住。
“反了、反了、反了!”顾占茗瞋目切齿地怒吼道:“我是四老爷,你们敢殴打主人,你们都不要命了?”
“呸!”一个小厮朝脸给了他一巴掌:“谁不知道我们四老爷做了陕西的慰军钦差,如今走马上任还没回来呢,你竟然敢冒充四老爷?你知不知道,我们四老爷来信了,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那小厮说着,突然声音软了下去,不敢置信地瞪着顾占茗:“四老爷,你……你真是四老爷!”
一句话说完,门口的小厮一哄而散,转眼间就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顾占茗这一路可受了不少气,没想到到了家门口,还被奴才给打了,他这一怒可想而知。
他怒气冲冲地闯进长房,要找崔老夫人要说法。
顾葳蕤虽然是侯爷,可也不过是个闲散侯爷而已,没有任何作为,以后这庆阳侯府还是要他来支撑的,这个时候,奴才竟然打了他,这口窝囊气,他不能不出。
四老爷高声叫着“大伯母”闯进了禧荣院。
禧荣院里热热闹闹的,不仅上上下下的主子都在,就连顾重阳、顾重珠这样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都回来了,所有的人都欢欢喜喜的。
厅堂正中间,顾重珍梳了妇人头穿了大红绣鹧鸪的金边比较,与一个儒雅秀气的少年站在一起给崔老夫人敬茶。
四老爷突然闯进屋,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所有人都盯着他看。这顾家内宅,怎么会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跑了进来。
“丁嬷嬷!”崔老夫人动了怒:“今天是姑奶奶三朝回门的日子,怎么会有人闯了进来?还不快将人轰出去!”
“老夫人,老夫人。”几个仆妇气喘吁吁地跪了下来:“四老爷跑得太快了,我们想拉都拉不住。”
四老爷!
眼前这个人衣衫褴褛、皮肤黝黑、枯瘦如柴、白发丛生,竟然会是四老爷!
英大夫人大吃一惊,站起来盯着那人看了一会,方道:“哎呀,四弟,你不是做了慰军钦差,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大嫂!”
四老爷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是打算高头大马、朱轮华毂地回来的,他设想的是身穿钦差服,前呼后拥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可现在,他穿得昂藏破烂,人穷困潦倒地回来了。
满堂济济,穿红带绿,富丽堂皇,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半分的风采?
丢人!丢人!丢人!
他的脸被丢光了。
四老爷看着众人吃惊的目光,只觉得那是嘲讽、那是鄙夷、那是看好戏。
顾重阳一脸的冷漠、顾重珍眉头紧锁一副他给她丢了脸的模样……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他在做梦。
四老爷大叫一声,像来时那样突然,又跑了出去。
顾重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地,她眼泪都涌出来了。
四老爷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她三天回门的好日子来搞破坏,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丈夫、婆婆面前立足?
崔老夫人丢了个眼色给丁嬷嬷,让她派人去看着四老爷到哪里去了,又赶紧拉了顾重珍的手安慰她:“好孩子,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你父亲就是这样不着调的性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相信茂祖是个好的,一定能理解你,绝不会因为你父亲,看轻了你。”
那儒雅俊秀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柴茂祖,他忙道:“伯祖母说的是。”
好好的回门宴,被四老爷这一搅合,闹了个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顾重珍羞愧不已:“我原是外室女,你不嫌弃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偏我又有这样一个父亲……”
“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柴茂祖拿了帕子,想给她擦眼泪又把手收了回来,最终只是将帕子递到她的手里:“我既然选择了你,看重的就是你这个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四老爷没有给你一个体面的出身,我给你。等我庶吉士散馆,就谋个外放的差事,咱们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过咱们的小日子,到了地方,你是主官太太,那些乡绅太太只有巴结你的份,你好歹再忍忍。”
他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顾重珍渐渐就止住了哭泣。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嫁给了他呢。
“你、你为什么要娶我?”顾重珍想着他春闱中了,殿试又是二甲进士出身,不说仕途是否顺畅,谋个官职至少是没问题的,他完全可以娶官僚家的嫡出小姐,可还是到顾家提了亲。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柴茂祖见她眼圈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的,一时情动,就握了她的手:“从你落进水里的那一刻,从我跳下去救了你上来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对你负责。”
“你不过是怕我寻死而已,不过是当时哄我而已。”顾重珍道:“当时你许诺的时候,并无别人知晓,你为何不反悔?”
“我为何要反悔?”柴茂祖正色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我柴茂祖自问没有别的本事,但也绝非言而无信之人。既然上天让我跳下水中救了你上来,便注定了,这是你我的缘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文国公夫人已经嫁人,从前的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文国公夫人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既娶了你,便会好好待你。”
他没说一句甜言蜜语,可顾重珍却觉得心安。她由他握着手,心里开始憧憬起他说的未来。
这边四老爷回了荣冬院,沐浴更衣之后,神清气爽地去看葛碧莲。
他掀了帘子跑进去:“儿子!爹爹回来了!”
葛碧莲又惊又喜:“老爷回来了?”
她看着眼前的四老爷,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老爷,你……你受苦了?”
她的担心是真的。好不容易生了儿子,总要四老爷回来了,做了大官了,才能给她撑腰。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阿莲,这便是我们的儿子?”四老爷看着床上躺在床上吃手指的男娃,胖嘟嘟黑黝黝的,甚是可爱,他立马掀了盖在他肚子上的小被,待见了那小雀雀,高兴的见眉不见眼。
“哎呀,儿子!”四老爷高兴极了,将那孩子抱在怀中:“我的儿子!”
他稀罕地亲了一口,心道,儿子就是不一样,悄悄这壮实的小胳膊小腿,真有劲呀。悄悄这黑黝黝的皮肤,多雄壮呀,比重阳重珍那两个丫头片子阳刚多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就将孩子放下。
葛碧莲心中有鬼,一颗心不由提到嗓子眼:“四老爷,你怎么了?”
葛碧莲与四老爷都是皮肤白皙之人,这男娃还小,吃的又胖,暂时看不出来像谁,可那皮肤黑黝黝的,不像葛家人,更不像顾家人。
“没事,没事。”四老爷又恢复了平常:“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没去吏部交差呢,要赶紧去。”
葛碧莲的心稍稍放了一些,她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四老爷快去,我让人晚饭准备丰盛一些,我亲自下厨烧几个您爱吃的菜。”
四老爷高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笑着出了门,就立马落了脸色:“叫碧波来书房见我。”
第229章 。第 229 章
阴仄逼人的小巷子里,出现了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弯腰驼背的男子。
他头发灰白相间,皮肤黝黑,看上去像是历经风霜的市井瘦弱汉子。
他站一家小小的医馆门口,停住了脚步。
有人发出暧昧的嗤笑声:“这小老儿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来这种地方啊。你看那边来的那位年轻公子,他才像是会得这种病的嘛。”
弯腰驼背的小老儿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过的四老爷。
他站在队伍最后一位,前面排队的人可不少。
那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也走上来,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种鬼地方!”四老爷问身后乔装打扮的碧波:“真有可以治疗那种病的大夫吗?”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依然遮不住他的怀疑与愤怒。
他低了低头,怕自己的乔装暴露。他得了这种脏病,一定要捂紧了,不能让人知道了,否则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碧波一手握拳,放到唇边咳嗽了一声,然后道:“老爷,你放心吧,我打听过了,这个大夫这里行医二十多年了,专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这附近的窑姐儿、花柳客,身上得了那种病都来找他。他技术好,嘴又紧,要不是的确有几分真本事,这附近的泼皮无赖又岂会容他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
“你看来这里看病的人,哪个都不是经过乔装打扮的,你看前面第三位,虽然外面穿了粗布衣裳,可里面锦稠都露出来了,一看就知道也是富贵之家的子弟。既然来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谁也不会嘲笑谁。”
四老爷还真的就伸了头去看,见果然有很多人脸黑黑的,露出来的脖子却白白净净的。也有人虽然穿了粗布衣裳,鞋却是粉底皂靴,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比那些人强多了。再一看出来的那些病人,都手里拎着药,虽然跟来时一样步履匆匆却脚步轻盈,但面色轻松,他心里顿时大定。
他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都怪他一时心软,路上见那小娘子可怜就收留了她。行军路上,都是男人,就那一个小娘子,他救人救到底,打算给她几两银子让她回家,没想到她临走前一晚突然跑到他屋里,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女人他见得多了,自荐枕席的也有,可再没有那个像那个小娘子那样娇滴滴、软绵绵又清纯又放。荡,他一时没把持住,就留了她一夜。
没想到那小娘子却不走了,非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告诉她他有了妻房,她却说不求名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行军路苦,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子陪在自己身边慰藉辛苦也挺好的,他就顺水推舟留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