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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回乐园之前,他们看到的最后景象就是一颗巨大的、灰败的果实缓缓上浮,轻飘得像是一团棉絮,又像是一捧黑灰。
很快,伴随着尖锐的神经疼,他们又再度回到了乐园中的密涅瓦要塞,肢体轻盈,虽然疲惫,却完全无损。
而刚才所见的诡异恐怖,仿佛不过瞬间的噩梦。
几乎所有人类心中同时浮现出类似的疑惑:
这里是哪里?我们又是在哪里?
“刚才是哪?”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依然是玛莎,似乎是因为刚才冲击太大,她的面容像是晕开的妆容,变得深浅不一。
“无可奉告。”
“告诉我们。”
“刚才那个是不是现实?”
“为什么要知道呢?”海伦终于收敛了笑容,神情冷淡得像是月下的雪地,泛着冷冽的光,“只要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留下来,你们就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接受呢?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难道你们向往地上界吗?那样的地方……充满了战争、饥饿、恐惧、贫穷,当初你们都是这么说的,当初是你们抛弃了它,选择离开它,如今却想要反悔吗?”
“那又如何?我们应当拥有选择的自由。”
“抱歉,”海伦又露出了那样礼貌的微笑,“根据指令,你们并不能脱离。”
原本有些骚动的人群,在听到这句话时沉默了一瞬。但只是一个喘息的瞬间,愤怒如积蓄已久的熔岩,终于冲破了单薄的地壳。
“借口。”
“谎言。”
“骗子。”
“刚才那是什么?”
“什么都不解释,当我们都是傻瓜吗?”
“交出乐园。”
“放我们回去。”
各种各样的抗议如浪潮般喧嚣,渐渐汇聚成一致的声音。
玛莎笑了,迈前一步。虽然在面前巨大的银白死神承托下,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单薄,但因为挺直的脊梁,无畏的笑容,居然也有了几分凛然的意味。
她开口,而同一时间,所有在场者的本地防务频道中都传出了她的声音:
“我亲爱的同胞们,很久很久以来,我们将乐园视作天堂般的存在,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最初的时候,是谁创造了乐园?
是虫族吗?
是乐园的住民吗?第二代,第三代,还是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第四代?
不,都不是,答案众所周知。
是第一代神祇。
而他们是谁?
是人类。是我们人类。
那么我们不禁要问:既然是人类创造了乐园,那为什么我们失去了对它的控制?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所创造的原生种爬到了我们的头上?又是从什么时候,我们就像圈养在农场的牲畜一样,被关在虚拟的世界中,却对自己未来的真正命运惶然无知?
不能理解,无法容忍,难以原谅啊,我的同胞们。
既然是我们创造了这里,那就理应享受一切,控制一切,拥有一切。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可为何做不到呢?为何无法反抗呢?
这并非是因为我们懦弱,或是丧失了对自由的追求,而是因为我们已经失去了手中的武器——控制它们、反抗它们、消灭它们的武器。
一直以来,束缚着我们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第一原则,人类与住民之前无法相互伤害。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它们已经绕开规则,伤害了我们——无数遍。
难道我们只能这样一直默默承受下去吗?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任由原生种操控吗?难道我们只能这样迎接死亡的降临吗?
不,我亲爱的同胞们,伟大的奥林匹斯意志已经给出了指引。从今天起,我们将拥有自己的武器——在乐园中一直被我们所畏惧的、为它们所清除的,其实即是天赋的武器,当你听从内心的变化时,即拥有了反抗的武器,追求自由,掌握自身命运的武器。”
随着每个字句落下,她满头的金发都褪去了灿烂的色泽,转而变为所有人类深处记忆中的模样,虽然外貌完全不同,但那头银发分明是传说中才有。而最最重要的是,她站在他们面前,与那个来自乐园的原生种对峙,最后举起手中的剑刃与长|枪,砍下了对方的手臂。
——谁才是圣少女已无需多言。
同样也是在那一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第一规则解除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可以反抗,可以伤害,可以杀戮,可以用久违的方式来追求自由了。
乐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与混乱中,恍如真正的节日。
……
三日后,第一起民间伤害事故很快就出现了。
一个前来谈判的乐园特使被暴怒的人们钉在妖灵芭的巨幕投影上,原本漂亮的脸蛋,成了闪闪发亮的碎片,红色的头发艳丽极了,就像夕阳下燃烧的天空。
背后是巨大的同色文字:
——“尔等本由人类创造,理应臣服。”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人静写文时_(:зゝ∠)_枕头和床居然联合睡意一起放过了我
☆、守候你的谎言
第一天过去了,她没有回来。
第二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他在积满了白雪的庭院等了又等,直到睫毛和发梢都凝上了露水,只要眨眨眼,就湿漉漉的一片。
——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说“我会回来的”。
会,表示许诺,也表示可能性。这句话翻过来说,便是“我可能会去找你,也可能不会。”现在看来,不会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不,几乎已经是确定了。
他甚至想,如果有一天,她要是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休不眠地等了三个日夜,会怎么说呢?
大概会笑得一脸灿烂,然后说,“干嘛总是用这样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我呢?你总归要失望的啊,果然是愚蠢的人类。”
真的挺蠢的,他想。
准备好的礼物不曾给她,本应由他嘴里说出的道歉,也因为犹豫没能说出口。
想做的事情有那么多,却没有一件能做成。
如果能早一点承认自己的无能,早点放弃追逐,大概会很开心吧?
——可是做不到啊。
她曾借酒醉亲吻他,清醒了过来却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口口声声说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向他许诺,会一直陪着他。她说过他们会是最好的朋友,一直在一起,一直。
他捂住脸,但这次却什么都没有落下。焦灼、愤怒、嫉妒、不安、恐惧……各种阴郁的情绪如黑色的火焰,开始慢慢地蚕食他的理智与柔软的情绪。四肢百骸都开始疼痛,心脏的痛觉传达到指尖,难受得让他想整个人缩起来。但他却生生忍住了那样的疼痛,按上了胸口,从那里传来的跳动,应该也只是属于虚拟世界的真实。
都是假的。
他记得她说的话,每一个字节都好好地记录储存了下来。
——骗子。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说道。
“骗子。”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却同洇出的白气一起,轻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便消散在了冰凉的空气中。
……
伏尔甘找到拉兹的时候,他还立在树下,身上落满了白雪,仿佛被冻僵了一般,整个脸上的表情都是凝固的。
“你还好么?”火神问。
“嗯。”少年应了一声,轻如身上的簌簌落雪。
“她暂时回不来了。”
“我知道。”
“你想找她吗?”
“我不知道。”
“唔,”火神仿佛陷入十分苦恼之中,损毁的半边脸深深地皱了起来。
少年动了动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僵硬而奇怪的微笑:“说起来,您找我是做什么呢?”
“啊,乐园有了□□烦,来自人类的麻烦。”
“为什么找我呢?”他的笑容渐渐变得柔软而真诚,“我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类啊。”
“不,根据我这段时间的检测,你的神经数据……非常惊人。”
“哦?那你们需要什么呢?”
“我们需要一把利刃。”
“那我能做什么?”
“成为那把利刃,背叛你的同类,供我们驱使。”
——同类?
他忽然笑了,笑得特别大声,捂住了脸几乎要滚倒地上。当他挪开手时,面上依旧挂着微笑,却是从未有过的放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洁与邪气。
“好啊。”他答得特别痛快。
似乎没人能发现呢,十三。他想,除了你,我在这个世界上又哪来的同类呢?
“你不担心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吗?”火神完好的半边脸注视着少年,显得平静无比。
“什么?”
“如果你接受我的提议,那么你将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神经强化。这个过程对人类来说,大概会非常痛苦——一旦开始,就无法终止。”
“好。”
“如果你无法承受那样的痛苦,不仅你在这里的存在会因为神经紊乱而被抹消,你原本的身体也会因为改造失败而废弃,也就是说,你会死。”
“如果成功呢?”
“那你将变成和我们类似的存在。”
“你们,还是你?”
“……我。”
“好。”
“我答应你。”
“那么和我来吧。”
火神带着少年来到了他的“锻炉”旁——赭红的峡谷里布满着伤疤般纵横交错的的罅隙,苍绿色的岩浆自这些罅隙中欢腾跳跃而出,带着黑色的火焰,如敏捷猫科动物般,不时舔舐着周围的岩石,将它们烤上暗沉的颜色。
——它们很饿。
少年知道。
“进去吧。在完成之前,你不能出来。”火神再次强调,“你将经历666次死亡般的锻造,直到成为无法再次死亡的灵魂与存在。”
他点头,就这样径直走进岩浆中,化成了黑灰,随着硫磺与钢铁的气息一同沉浮。
黑色的火焰吞没了他,将他焚烧得面目全非再重新加以铸就:
他的头发变得比永夜更长,颜色变得比绝望更为深黯,肤色变得比沉默更加苍白,他觉得心脏里似乎被注入了什么冰凉的气息,而那种气息拒绝一切柔软的情绪。所有的温柔、期待、怜爱、同情统统归于缄默。
他想如果他还有愿望,那么实现它的唯一途径便是掠夺与毁灭。
“你将继承无尽的荒原主宰之名,从这一刻起你即是死亡、沉黯、深渊、幽冥,是寂静宇宙中所有生灵的唯一归宿,世人皆知你的名姓,却无人敢歌颂你的名号。沉默是他们表达敬畏的唯一方式,唯有恐惧可堪做你的冠冕,唯有哀嚎可成为你的颂歌,唯有白骨可铸就你的王座,唯有冰凉的灰烬可以匍匐亲吻你的脚尖。无情是你唯一的面具,你即是仁慈与公正。”
——“今赐汝予名普鲁托。在你的庇护之下,唯有永恒的安宁。”
☆、间奏:完美的世界(四)
有星星坠落了。
他看到一颗巨大的金色星星自远方落下,拖着长长的、银白色的尾巴,向着浮岛的尽头飞速奔去,映得半边夜空亮如白昼。
——真美。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它狂奔起来。然后他感到自己的脚下越来越轻盈,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事实上,他感觉到自己确实化作了一阵风。
这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感觉。
内心沉甸甸的,满是难以言状的兴奋与期待,身体却轻盈无比。
真想追上它啊。
他感觉到自己靠近了些。
马上。
他感到自己变得更轻快了些,原本还在远方的星星转眼已经近在咫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散发着耀眼却并不刺目的光。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它,却不料指尖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嗷!”
维吉尔发出一声惨呼,猛地跳起,将手上挂着的家伙狠狠甩了出去。
它“砰”地砸在不远处竖起的半个机翼上,又“啪”地落下,也发出“嗷嗷嗷”三声惨呼,丝毫不肯示弱。
“蛋黄酱!”维吉尔怒瞪,迅速脱下帆布手套,检查了下手指,所幸自己睡前没摘,不然又要给驿站的大黄牙白打一个星期的工。
对此蛋黄酱显然一无所知,它并没有在地上爬很久,又嚎了两声便一个骨碌爬起,嗷呜嗷呜地冲他扑了过来。
维吉尔戴上手套,想要摸摸蛋黄酱的头,安抚下它。但后者显然毫不领情,冲着他的手张嘴就咬。
“搞什么?没人啊?”维吉尔闻气味也知道,他周围没人——至少在这半个损毁飞船的空间里,只有一人一狗。
蛋黄酱对危险十分警惕。
但今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维吉尔仔细回想了下,他昨天收集到的货已全部上缴,所得尽数换成了食物,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全塞进了肚子里,再安全不过,没有谁会来打他的主意,没有谁……
蛋黄酱几次尝试未果后,又开始咬他的裤腿,将原本的牛仔毛边啃得更加破烂蓬松。
“唔?是要出去?”维吉尔有些犹豫。他上个月才刚满十四岁,正是可以开始做搬运工的年龄,也是夭折率最高的年龄,“可是这个时间……”
夜间的浮岛总时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白天茫茫的沙地会开始悄悄流动,原本零落的垃圾山也变得密布陷阱——上个月有个爱吹牛的家伙,就为了昭显自己的胆量,特地挑了个没月亮的夜晚,想要爬上这一片最高的垃圾山“大峰9号”,结果还没到半腰,就调到了一个古董涡轮发动机中,摔掉了半条腿。
大黄牙说,幸好这发动机是废的,不然这家伙就该告别这个世界了。说这话的时候,大黄牙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显然心情好极了:毕竟才一个晚上,就有人愿意为了换取义肢,签下“五年”的卖身契,确实是件值得高兴与欣慰的事。
维吉尔一点也不想欠大黄牙什么。后者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吸血鬼。只要欠了他的,那怕变成干尸也能被他给扒拉出价值来拆解卖了。
“蛋黄酱,我们明早再出去如何?”他腿上用了点劲,“他们说晚上外面还有怪物啊……有什么事也等明天吧?”
像是听明白了维吉尔在说什么,蛋黄酱松开了他的裤腿,呜噜呜噜地叫了几声,仿佛十分不情不愿。
“好啦好啦。”维吉尔拍拍它的脑袋,坐下拽过化纤棉半露的睡袋,打算继续休息。却不料蛋黄酱噌地蹿了出去。
“喂!等等!”维吉尔一惊,立刻翻身而起冲出了遮蔽所。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幽蓝沙地,几乎和夜空融在了一起,只有依靠零星散落其间的垃圾山,能勉强分辨出天与地的界线。
顺着冰冷的夜风,蛋黄酱的吠声远远传来。不过是眨眼功夫,它已经跑出了老远。维吉尔踌躇片刻,终是放不下心来,只得跟着地上那串模糊的梅花小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只是显然,这样的奔跑远不如梦境中那般来的美好。梦境中他在追逐一颗美得无与伦比的星星,这里却只能追着蛋黄酱模糊的屁|股——虽然白绒绒的一团很好认,但实在称不上动人。
一路上,他所担心的“坠落”危险倒没有发生,蛋黄酱是个很值得依赖的向导。但问题是,开始的时候,维吉尔还能跟得上,但在跑了半夜之后,他发现蛋黄酱的速度丝毫没有迟缓下来的意思,反而颇有几分愈发轻盈的味道。
反观自己,维吉尔从半个小时前就开始感到肺中一片灼烧般的疼,口中也开始发甜,耳朵边听到的只有呼哧呼哧的声音,分辨不清是风声还是自己的粗喘。
——这还要跑多久?
维吉尔忍不住咒骂了一句,但却只能拖着沉重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