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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是个难得的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可能每次都全身而退,让林如清起了轻敌之心,独自一人去了“揽月居”。
“呵,风兄好兴致,一个人在此下棋呀?”
“哼!”看也不看他一眼,风清逸把注意力放回棋盘。这个没出息的小白脸,天天腻在沁儿身边,真不知沁儿是怎么交上这种人的。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不过,总有一天,他要好好收拾这个小人。糟了,怎么走了一招下下棋,一招走错,满盘皆输,风清逸陷入沉思。
“咦,风兄,你怎么把自己给堵死了?”林如清幸灾乐祸地说。
不带任何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风清逸准备起身,做一件连日来没机会做的事:揍这小人!
“喏,这样!”似没感觉到危机,林如清白东南角放下一子,局势顿然豁然开朗, “退一步真是海阔天空哪!”他很佩眼自己,把一盘棋救活了。
“你什么意思?”瞄一眼棋盘,风清逸暂时停止自己的动作。不过旁观者清而已!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风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已。”
“不可兼得?”风清逸轻柔地笑道, “你似乎知道或者在暗喻什么?”
“没……没什么!”林如清头皮一阵发麻,没有“挡箭牌”,他可不敢放肆,那人怎么还一副想杀了他的样子,“我是说若黛……若黛……”
“谁是鱼,谁又是熊掌?”凤眼笑得十分妩媚。
“我……我随口说说!”他有点恨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语无伦次。
“你不是要带若黛走吗?”风清逸突然问。
“啊?对!”
“我不能决定,你去问她?”
“什么?”林如清没想到事情这么好办。
“没什么!你今天很幸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风清逸正色道, “不过,最好是过了中秋,毕竟快到了!”
第九章
中秋很快就到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依旧素月生辉、依旧清风徐来,而人呢?
仆人早就摆好香案,各式点心瓜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月饼更是必不可少的。
若黛兴奋得像只粉蝶般飞来飞去,指挥着众人。
“若黛!”一声清悦低沉的声音传来。风清逸负手立于台阶上,颀长的身躯自有一种伟岸的气势。
儒巾下的俊美容颜让他不像个商人或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而像是……若黛词穷,不知该怎么形容风清逸。
风乍起,风清逸袍袖飞舞,腰间佩玉叮当作响,看到他飘逸的神采。丰神潇洒、姿态风流,若黛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是仙人,贬谪到凡间的仙人!
“怎么,傻掉了?”他缓缓步下台阶,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还不快回魂?”
“老欺负人家!”若黛皱皱可爱的鼻子,却开心地道:“逸哥哥,你好好看哦!”
“是吗?”风清逸因她孩子气的话而相当愉悦。
“本来……呀,沁姐姐来了!”若黛一声惊呼。
听了这句话,风清逸脸上的笑容突地敛住,有些紧张地转动微的身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在心中赞叹道。今夜的她,是月中精灵?址凌波仙子?还是兰魂梅魄?是人间?是天上?……他所有的遐想在看到兰沁身后所立之人时化为一声冷哼,淡淡地道:“你们来了!”
兰沁在心中冷笑:嫌我回来碍了你们了?放心,我自会识趣的!压下心中的痛与不快,兰沁感到了麻木不仁与冷漠无情。拜他所赐!
“沁姐姐,你好美丽哦!就像仙女一样!”若黛亲热地挽起她的手,毫无城府的笑容如晨花般灿烂。纵然兰沁有多恨风清逸,也免不了喜欢她,难怪他……思及此,兰沁叹了口气。
怎么,你就这么不愿见我吗?风清逸的眼神更加黯淡。
若黛开心地说: “沁姐姐,香案都摆好了,我们来许个愿吧!”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兰沁就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兰沁也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地许了个愿后,再虔诚地拜了两拜。
风清逸出神地望着兰沁的侧面,不忍移开视线。许什么愿呢,沁儿?你的心愿中可有我的痕迹?若是以前,他即便不知道,也要逼着她说出来。这几年,他对她若即若离,她干脆一走了之。他不敢确定,更不敢问,加之林如清梗在中间,又足一个大大的心结。林如清?风眼微挑,觑见那人正笑嘻嘻地盯着他看,敢情刚才的举动都落入他眼底了。一不做二不休,风清逸干脆迎上他的目光,冷冷地瞅着,让林如清讪讪地看着别处。
“好了!”符黛拍拍衣服站起来问道: “沁姐姐,你许的什么愿呢?”
“我……”兰沁低首,她怎说得出口。
“若黛,许的愿可不能随便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林如清戏谑。
兰沁抬头,冲他微微一笑,感激他及时解围。这看在风清逸眼底,却足欲诉还羞的情侣间的心有灵犀,不由妒恨交加,几乎要咬碎一口钢牙。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许的愿就是希望和逸哥哥永远在一起!”若黛语出惊人,忽又神秘一笑,看了看兰沁,又看了看林如清: “哦,我知道,沁姐姐许的足不是和我一样?”
“不是!”兰沁一惊,当即否认。
谁知若黛挽着林如清道: “这有什么嘛,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不然别人不知道,自己憋在心底也难受。是不是呀,如清哥哥?”
“对、对!”林如清连连点头,非常配合地以温情脉脉的目光看着兰沁,不理会旁边两道足以杀人的目光。
“你们?”兰沁被那一唱一和弄得苦笑不得,只得看向别处,不期然碰到风清逸冷然的目光,是她眼花了么?
她怎地在他眼中看到了苦痛、哀怨和指责?她做错了什么吗?忽地,只听风清逸道: “来人,撤下香案!”
风清逸坐下,倒了杯美洒,一饮而下,接着,又是一杯。兰沁找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林如清自然坐在一旁。若黛则寻了个小椅子,坐在风清逸的膝边,端了盘月饼对他说: “逸哥哥,这可是我花了好久才学会的!我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五味杂陈’呢!”
“哦?”风眼斜觑着兰沁道, “你沁姐姐远道归来,何不请她尝尝,何为‘五味杂陈’!”
“对哟,沁姐姐,你为何不吃我做的月饼,只吃如清哥哥剥的橘子呢?”
“呵呵,若黛果真好手艺!别看这皮儿淡而无味,可越往里吃越有嚼头,酸甜苦辣应有尽有。细细一品,又分不出何为酸?何为甜?何为苦?何为辣?只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永世难忘哪!”林如清一边感慨,一边瞧着风清逸的表情,果见他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红,似被说中了心事。
“呵呵……”被人夸奖。若黛开心地笑着。
“沁儿,还记得我去年中秋在岳阳‘望江楼’吃的罗师傅做的‘萝秋月’吗?若黛做的与他做的可有得一比了!”
“果然不错,名副其实!”兰沁赞道。
风清逸多饮了几杯,酒意上涌,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且肆无忌惮,痴痴地看着兰沁,却见她一味躲闪,不得不叹El气,将酒一口饮下,起身对月而吟: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林如清笑道, “风兄把这句位置一颠倒,东坡宽慰自解之语却成了你离散、伤痛之言。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相伴,风兄何来愁怅、苍凉之感呢?”
“是了,莫负了良辰美景!是我搅了各位兴致,罚我为大家舞剑助兴如何?”转头对兰沁道, “沁儿,烦劳你再为我抚琴一曲。”
兰沁一愣,也不拒绝。轻移莲步,坐在琴边,素手轻抹,自指尖逸出清亮绝伦的琴音。
借着风起,风清逸自腰问抖落龙吟阴尺剑,口中吟道: “对酒当歌,人生儿何?譬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哈哈哈,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惟有杜康……”
时光似旧到了多年以前。他们还是那般情投意合,两小无猜。没有疏远,没有冷漠,没有猜妒,没有争吵。风还是那时的风,月还世那时的月,就连桂子,也透着当年甜蜜的气息……
一曲舞毕,琴声嘎然而止,众人陷入沉思,林如清却吓坏了。风清逸刚才的剑法虽说没有杀气,却隐隐透着一股霸气,这是剑法本身的气势。舞剑者显然驾驭了这种霸气,因为在舞剑的过程中,连带了一种仙气,它们很好地合二为 ,凌厉中有飘逸,灵动中有沉静,找不出一丝的破绽。他这才发现风清逸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幸好幸好!幸好什么?他心里清楚。
“我的心意,你可知道?”风清逸率先打破沉寂,他需要一个答案,哪怕这是他无法承受的,否则,他将被嫉妒折磨得不成人形。
兰沁闻言垂下眼,缓缓别过头去。几年前,他也是这么一问。她当时不懂事,只音乐有明了隐约明了,便抚了一曲《凤求凰》。 现在,她哪会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只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突然这么问道,竟让她有种受宠若惊、恍如隔世的感觉。今非昔比啊,逸!兰沁紧闭着嘴。
此情此景,便是白痴也看得出来。仆佣不知何时退去,林如清见状,拉了若黛便溜之大吉,留下二人相顾无言。
风清逸终于知道兰沁的恨有多深、怨有多深,可这些都比不上他心中的苦。这就是她的答案吗?
“呵,呵呵……”风清逸的笑声在夜中显得恐怖而凄凉。昔日的青梅竹马成了现今的陌路冤家。爷爷说得对,她大了,知道自己的感情了,他无非是她生命中一闪_而逝的流星,一个过客。他能说什么?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今天的局面的!风清逸双肩无力地垂下,感觉自己的力气消失贻尽,几乎连握剑的力气也没有了。
兰沁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也要同房。他今夜的表现打乱了她平静的心湖。他怎么会这样?把她当成什么了?忽儿绝情,忽儿多情。他以为她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他就那么笃定她会那么傻吗?她拒绝作答。因为,她看不到他的心,更因为,她看不到自己的明天啊!
“当”的一声,似有何重物落地。下一刻,兰沁已被紧紧搂住。她身子一僵,鼻间流动着淡而熟悉的清凉的气息。
“放开我!”她冷静地说,任由他搂着。逸,不要这样。
“不放!”兰沁耳畔传来一个苦涩的声音, “你让我等得好苦!”
闻言,兰沁再也忍不住了。温润的泪顺着双颊滑下,一滴、一滴,滴在他手上。她的委屈、她的孤寂、她的思念、她的企盼,以及她的隐忍和伪装,都在他这句似指责似哀怨的话中消失贻尽,仿佛她所忍受的漂泊之苦,就为了他这句话。此刻的她,就像几年前,是个要人哄、要人疼、要人宠的一个小女孩。
“你哭了?”风清逸转过她的身子,借着月光,看着她脸上的脆弱与无助,心也揪痛了,却透着一丝欣喜,“这样是否表明,你没有忘记我?是么、是么,沁儿?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对不对?”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恨我,惟有你不能!”兰沁的沉默让他慌乱起来不确定的感觉再度袭来。生怕兰沁再一次离开,他只有紧紧地、死死地搂着她,才能让自己稍微踏实一点儿。
兰沁终于开口, “可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你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还是当年的我么?即便我一点没有改变,那这四年的空白呢,又用什么来填补?”
风清逸的心一紧,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兰沁趁他发呆,一把挣脱开去,走了几步又道: “不过,你还是我大哥,不管何时何地。不是吗?”
这话似一把匕首扎在风清逸心口上,痛得他一拳打在身旁碗口粗的桂树上,震得桂花纷纷飘落,如同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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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青本来想在中秋之后带若黛走,谁知她又哭又闹,根本不想离开。无奈,这事只得一搁再搁。
连日来天气有些阴暗,兰沁闲来无事,命小如焚了柱香,凭栏而坐,弹起她心爱的“绿绮”古琴。这是她初学琴时,风清逸送她的礼物,也第一次听说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司马相如凭一曲《凤求凰》便赢得文君芳心,可见卓文君是他的知音。她的知音又在何处?纵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功精湛绝伦,却无人珍惜。她到底小足空谷幽兰,芳香四溢,风姿超俗也要人欣赏啊!
那夜他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那么一个骄傲自负的人,竞用那种低声下气的语气乞求她回心转意,她哪会不感动?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她怕了,怕这是一场镜花水月。不是因为你,是我啊!唉,还是空谷幽兰,自生自灭,即便烟飞云散,也不会惹人伤心。逸,不要来打扰我了,给我留一点平静的日子,好吗?
“啪啪啪。”
兰沁思绪飘飞,被一阵掌声给牵引同束。回眸一看,原来是林如清。
斜倚着栏杆,林如清笑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果真绝妙琴音!绝的是思慕的曲子中,琴声有凝咽之音,可见奏者心中有怨有伤,欲借琴音一吐心中块垒;妙的是怨而小哀,伤而不戚,狂而不乱,怒而小作,便知奏者期望臻于平凡、忘我之境界,实在是佩服佩服!”
兰沁听他一番胡诌,心下暗暗地发笑,故意道: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难为义兄能从琴音中听出那许多因由。正好我近日新获了首曲子,还请雅鉴!”
“好,洗耳恭听!”
这是一首立意高远的曲子。没有缠绵悱恻的恩怨情愁,也无伤春悲秋的幽怨愁苦,更不是韶华老去的患得患失……兰沁把自己比作秋日的晴天一鹤,排云直卜,飞旋在天地之川,下俯苍生,上仰星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林如清听个中真意,只觉清澈明亮之音不绝于耳,在阴暗的秋日里,平添了一分意趣。而那琴音箫声,被清风一吹,飘散开去,如秋雨般洒落,清凉剔透。
一丛修竹很好地掩住了风清逸的身影,他紧紧地握住身旁的一株竹子。因承受不了他的力道,竹子硬生生地被他抓破了。
“难怪这么脆弱,原来心是空的!”他自言自语,对掌中的刺痛浑然不觉。他该怎么做,才可以挽回她的心?
日盼、夜盼,盼来的是这么一个结果。早知道,你不如不回来。我蒙在鼓里,也比知道了真相的好,我宁可糊涂地死去,也不愿清醒地活着啊!
放手了?死心了?再看一眼“鸣琴楼”上琴瑟合鸣的两个人,他拖着迟缓的步履回到房中。他不甘心,不甘心啊!怎么脸上是湿的?睁眼看天,果真飘着毛细雨。这个潮湿的天气,连心都是湿的。
“啪!”风清逸一拍桌子,脸色比外面下着绵绵细雨的天空还阴沉, “她是在什么时候走的?”
“约摸是在午饭以后!”江左胆战心惊地说。
“带了什么东西?说什么没有?”沁儿,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什么也没带!我……我说快……快下雨了,小……
小姐说没关系,她只去……去西岭山玩……玩一会儿,要……要不了多久就……就回来!”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江左擦擦头上的汗珠。
风清逸闻言松了口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