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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请还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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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昭被他气得不怒反笑,“无耻。”
  “昭儿。”他却将她抱得愈紧,于春夜寒风中将嘴唇贴在她耳畔,一声一声地唤她“昭儿”。
  那声音含情脉脉,带着无边的宠溺,落入孙昭的心里。
  

☆、初现端倪(一)

  远远的宫灯如璀璨明星般次第点亮,齐骁右臂挥动,指向最亮的一处道:“昭儿可知那是何处?”
  彼处颇高,殿宇巍峨雄浑,乃是万寿宫中最大的殿群,当今天子的寝殿——万寿殿。孙昭自是知晓,反问道:“万寿殿有何蹊跷?”
  “为何独是万寿殿宫灯昼夜长明?”齐骁又问。
  “万寿殿乃是天子居所。”孙昭随口道。父皇昏迷的数日以来,万寿殿寂静如密林,令人敬而生畏。可此时五彩斑斓的宫灯亮起,倒像是民间市集般热闹。 
  “多少人渴望彼处的高位与荣誉。”齐骁的声音是少有的深沉。
  “只有身居高位,才能俯瞰众生。”齐骁极目远眺,眸光黯淡,“终有一日,太子也会入主万寿殿中——殿下就不怕?”
  孙昭猜不透齐骁话中的深意,却见他眸中含笑,挑衅道:“远观彼处,美轮美奂,乃当世奇景。纵是如此,却险象环生,随时可能危及性命。”
  既是皇家宿命,又何必抱怨?孙昭心中这样想,话未出口,人却已被齐骁牵着向前走了数步。
  长如飞龙般的石桥横跨镜湖之上,齐骁道:“跨过此桥,便是凶险之境,殿下敢不敢与我同走一遭?”
  不待孙昭反对,齐骁已引着她行走于桥面之上,石板寒凉,与屐履相碰一处,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孙昭自幼在宫中长大,却极少去万寿殿,今日是头一次发现,越桥而过之后,竟是茂密的丛林树木,环绕着偌大的万寿殿。
  齐骁倒似是稀松平常般,带着她一路隐匿在茂林之中。
  夜幕低垂,唯有万寿殿明亮如昼。
  孙旼刚刚请安完毕,一出门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太傅崔宴,霎时垂下眼,怯懦地唤了声“太傅”。
  崔宴连忙躬身道:“玄清殿下。”
  “太傅深夜至此,有何要事?”孙旼低声问。
  “下臣奉陛下传唤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崔宴道。
  二人寒暄过后,各自离开。孙昭瞧了半晌,问道:“我观玄清之态多时,每每相见,似是惧怕太傅。大将军以为如何?”
  身侧之人嗤笑,“玄清之态,恰是昭儿初次见我的模样。”
  “大将军杀人如麻,令本宫心生畏惧。”孙昭亦是嘲讽。
  “难道玄清亦是因此惧怕太傅?”与其说齐骁是在问她,不如说他是在问自己。
  孙昭便是一怔,侧脸望着齐骁,以他所言,恐怕玄清知晓也不该知道的事。
  宫娥内侍纷纷退散,孙昭自斑驳的树影中看到,崔宴躬身相伴父皇身侧,缓缓往镜湖而去。
  皇帝负手立于湖畔,忽然道:“朕的昭儿,倒有几分贤妃的模样。”
  崔宴附和道:“正如陛下所言,殿下聪慧机敏。”
  “聪慧机敏?”皇帝冷笑,“若真是聪慧机敏,为何落得个葬身镜湖的下场?”
  “这……”崔宴一时语塞。
  “你素来最懂朕心。”皇帝问,“你且说说,朕做错了吗?”
  崔宴沉默半晌,“陛下所指,可是福寿殿的那位?”
  “明知故问。”皇帝厉声道。
  “下臣愚钝。”崔宴连忙道:“陛下乃一国之君,陛下之意乃天意使然,陛下不会错。”
  皇帝听闻崔宴所言,又站了一会儿,忽然道:“朕想见她,可她抗拒朕。”
  孙昭以为父皇情薄,不论是对皇后、母妃、亦或是死去的贵妃林氏,皆谈不上喜爱。他今日不过勉励上朝,身体尚未恢复,便心心念念着章华夫人,可见章华于他而言极为重要。
  “这有何难。”崔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自怀中取出一物。
  天色已晚,孙昭看不清那究竟是何物,只听皇帝笑道:“贵妃已死,原以为世上再无夺人心魄之香,不想你竟留着。”
  崔宴谦卑道:“为陛下分忧,是下臣的职责。”
  孙昭听得云里雾里,却发觉一旁的齐骁紧握双拳,一双眸子瞪得老大。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轻轻触了触他的手臂。
  齐骁如梦初醒,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眉目不舒。
  皇帝一路向福寿殿而去,恰是章华夫人的居所。
  孙昭也曾听说过齐骁与章华青梅竹马的故事,试探道:“大将军可是因为章华夫人醋了?”
  齐骁摇头,“弹劾崔宴的奏章屡次被压下,我原以为是佐证不足,难以上达圣听。却不想是因为此!”
  齐骁、卫则尹、崔宴皆位列三公。虽然齐骁战功赫赫,卫相精通政事,但皇帝最为器重的竟是太傅崔宴。他虽才华无双,却并无卓绝政绩,若说过人之处,原来是深谙皇帝的私事。
  “偏信则暗,偏信则暗。”齐骁低声道。
  既然齐骁多次弹劾崔宴,想必父皇已经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却迟迟未作出判断。孙昭心道父皇多疑,唯有对崔宴十分信赖,可见他定有旁人不可离间的本事。
  崔宴状告齐骁,贵妃误导于她,皆为了将母妃亡故之仇落实在齐骁身上。孙昭思前想后,齐骁逼死了崔宴的爱徒余嫚,崔宴因此借刀杀人除掉齐骁,倒是有迹可循。
  恐怕父皇早已知晓母妃溺亡真相,却不肯彻查。皇后极力撇清自己,连真相都遮遮掩掩,必然也是知情人。贵妃林氏既然敢误导她,定然不会全然与此事无关。依齐骁所言,母妃亡故的幕后推手乃是崔宴,那她便从此人下手,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齐骁忽见身旁的女子咬牙切齿,一副从未见过的凶狠模样。自他带她回宫之日起,她便不再是曲阳观怯懦单纯的女冠,他究竟是成就了她,还是害了她?
  “昭儿。”齐骁轻声唤。
  孙昭移开眼,道:“若崔宴之罪属实,我必置他于死地。”
  一回到长陵殿,孙昭便传唤时雨至近前嘱咐了几句。时雨听罢,眸子里华彩异常,“如此小事岂能让殿下动手?时雨在军中数年,多得是些不见血折磨人的花样。”
  孙昭只道宫中处处是陷阱,她既已远离,便不想再踏足半步。哪知七年流转,她竟要这般费尽心机。是否林贵妃数年前,也如她这般筹谋策划?
  此后一连三日,翳月殿灯火通明,白日里也没有熄灯的迹象。羽林军巡查之际,便进入了翳月殿,却见院中空无一人。一行人来到殿内,因呛鼻的炭味险些喘不过气来,不得已在通风之后数个时辰,才能彻查殿中情况。
  翳月殿原为冷宫,唯有有两名年迈的宫女在此。谁料二女竟是门窗紧闭,在殿内点起了炭火,将自己裹在锦被里活活闷死了。
  一时宫中流言四起,说两个宫婢伺候贤妃之时便多有轻怠。贤妃故去后更是不分尊卑,竟在贤妃娘娘榻上而眠,故而有今日之祸。
  亦有人言,贤妃当年溺于水,二宫婢却亡于火,乃是因果报应。
  太医院的长行太医姜玉竹,因治愈陛下有功,又因当日孙昭的提点,年纪轻轻稳坐太医院提点之位。一日姜玉竹往长陵殿问安,隔着锦帘的镇国公主忽然道:“以姜大人所见,那两名宫婢因何而亡。”
  姜玉竹笑道:“下臣是太医,并非仵作。”
  婢子时雨正在一旁吃苹果,斜眼瞟了年轻的太医一眼,嗤笑一声。
  “不可无礼。”孙昭轻声道。
  说罢,便听姜玉竹的声音压得极低,“两名宫婢死得蹊跷,头、手血水充盈,下肢干瘪,毫无血色。”
  孙昭听得心上一颤,姜玉竹又道:“分明是被人吊了数个时辰,血涌于面门而亡。”
  “嘎吱”一声,时雨咬下了一块脆生生的苹果,尚未来得及嚼碎,眸光闪亮,“你这小太医,倒有几分见识!”
  “姑娘过奖。”姜玉竹看了时雨一眼,但见那女子四仰八叉坐在榻上,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颗苹果,比起帘幕后高贵美貌的公主,简直是……云泥之别。
  “下手之人实在很绝,恐怕是将两个宫婢活活吊死,然后伪装成燃烧木炭而亡的假象。”姜玉竹继续道:“……不过这些都只是下臣的推断。卫尉寺与廷尉司皆未介入,可见此二女实乃命数当尽。”
  孙昭叹息一声,“今日就到此,时雨,你送送姜大人。”
  姜玉竹起身告辞,忽然道:“姑娘身上异香袭人,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危,还请姑娘将那祸人之物交与下臣。”
  “哪有什么香啊?”时雨眸子忽闪,“小太医你闻错了。”
  “下臣不会错。”姜玉竹站在原地,伸出双手。
  孙昭在帘后也不说过,静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姜玉竹看似温文尔雅,倒是不动声色逼得时雨无可退路,她终是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扔给姜玉竹道:“拿去!”
  姜玉竹笑道:“多谢”,然后缓缓打开布包。
  香味既出,不仅是姜玉竹,连孙昭也嗅到了扑鼻而来的异香。姜玉竹大惊,连忙以袖子捂住了口鼻,“下臣鲁莽,请公主恕罪。”
  此香再熟悉不过,孙昭遽然起身,掀起纱幔,将茶盏中的茶水尽数泼在小布包上。她的目光落在被水溶湿的灰烬之上,转而问向时雨,“此物从何而来?”
  时雨自知闯了大祸,连忙道:“福寿殿。”
  这恰是燃尽了的催情香,林贵妃在时,险些以此物害她。而今林氏已故,为何此物仍在世上?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一夜她与齐骁隐匿于万寿殿外,父皇曾说:“贵妃已死,原以为世上再无夺人心魄之香,不想你竟留着。”
  原来父皇也知晓此香的霸道,原来崔宴竟是以此逼章华夫人就范!
  

☆、初现端倪(二)

  姜玉竹离去不久,太子洗马便只身来长陵殿授课。时雨一见到楚云轩,似刺猬般毛发倒立,“此处是公主香闺,楚大人是不是走错了?”
  楚云轩唇角一扬,笑道:“下臣奉了陛下旨意,教授公主读书。”
  时雨自是知道楚云轩的身份,可一想到此人将与殿下相处一室的情景,便为自家主子担忧,于是凤目一挑,心道: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楚云轩心知公主在广陵殿时曾险些遭人暗算,如今子有离宫,身边并无一个得力的宫婢。他常在宫中走动,却也未见过时雨这般的领班宫婢,稍稍一回想,他便联想到了齐骁。再观这婢子言行举止,竟是霸道异常,与那人有些相像。
  “既然如此,请大人在帘后授课,莫要冲撞了公主殿下。”时雨双手叉腰,倒是气派。
  隔着薄薄的纱帐,孙昭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虽听得出时雨的刁钻语气,却也因时雨而顺了一口气。若是此时此刻与楚云轩相见,她是何等无地自容。她为了保全自己,便将子有硬生生塞给楚云轩做了贵妾。
  她看得出子有爱慕楚云轩,楚云轩却不为所动。然而在父皇的施压之下,他终是帮她圆了谎。每每思及此处,孙昭心中就难受得厉害,夜里睡觉之时,胸口都像是压了千斤巨石,折磨得她彻夜难眠。
  清风拂动,掀起纱帐的一角,楚云轩不由抬头去看,但见纱帐后的女子捂着胸口,形容痛苦。难怪方才看到太医院的人匆匆离去,楚云轩伸出手,下意识便要掀开纱帐,却被身侧的时雨“啪”地一声打在手背上,神情警惕道:“楚大人这是做什么?”
  楚云轩连忙收回手,尴尬地后退了几步。
  “楚大人心中……可是在记恨我?”纱帐后的女声微微颤抖。
  楚云轩怔忪半晌,原来她因此而自责,因此才不愿见他。
  隔着纱帐,孙昭看到素衣长袍的男子双手抱拳,向她躬身行礼,而后缓缓道:“殿下救我一命,云轩感激不尽,又何来记恨?”
  孙昭一时哑然,便听楚云轩又道:“若是陛下知晓我觊觎公主,深夜带殿下出宫,便是殃及楚氏一族的重罪。殿下肯将子有赐给我,乃是救我一命,保全楚氏全族。”
  楚云轩的声音温和清晰,字字落在孙昭耳中,有如寒冰。
  觊觎公主?孙昭琢磨着这四个字,忽然想起齐骁对她说过的话。齐骁说,我知你对楚云轩用心,他亦有投桃报李之意。
  孙昭忽然觉得心上一酸,原来他亦有投桃报李之意,如此便够了。
  上完早课,孙昭斜倚在榻上,颇为懒散。外面阳光温热,她却困乏的厉害。这倒也难怪,自从那夜她和时雨同去翳月殿回来,便染了风寒,每日疲劳虚弱,提不起精神。
  那一夜,她本授意时雨夜里潜入翳月殿中,欲从两个年迈的宫婢嘴里,逼问出母妃溺亡与崔宴之间的联系。哪知当夜狂风骤起,一阵疾雨将她二人的妆容尽毁,颇为狼狈。
  来到翳月殿之后,孙昭与时雨面面相觑。两个女子脸上的妆容早就花成一片,头发拧做几股,贴在脸上,衣衫似落水般凌乱不堪。
  二人相视许久,竟是忍不住窃笑。
  这一笑便惊动了殿里睡觉的宫婢,翳月殿偏僻异常,本就比别处冷些。那宫婢捧着暖炉,披着长衫开门来瞧,一见到她如遇鬼魅,便吓得扔了手中的暖炉,大叫道:“鬼啊!”
  “夜半三更,吵什么吵?”另一个宫婢打着哈切揉了揉眼睛,刚一出屋,便惊得跌坐在地上,两股战战,再也站不起来。
  “娘娘……娘娘……”那婢子忍不住大哭,“求您放过奴婢吧……”
  任凭孙昭如何迟钝,此时也察觉了两个宫婢异于寻常的反应,毫不犹豫道:“泉下清冷,不如……你二人与我去做个伴可好?”
  说着便要伸手去拉摔倒在地的宫婢,哪知宫婢一阵瑟缩,竟是晕了过去。
  孙昭再看摔了暖炉的那一个,面色惨白地靠在廊柱之上,裙底早就濡/湿一片,竟是吓得失了禁。
  翳月殿的两个宫婢将她当做落水的母妃,一五一十地全部招认。二人乃是从林贵妃的贴身宫婢手中得了好处,竟是在镜湖附近将贤妃缢亡后投入水中。
  既是缢死,为何看不出端倪。太医院的姜玉竹虽然年轻,尚且能从尸身猜到两个宫婢死于非命,四年前那群食皇禄的老太医,为何没有一个人肯说真话!
  她虽出家四年,这一次却是下了决心要违背曲阳观的戒律,毫不犹豫地对时雨道:“不留活口。”
  又气又恼,加之连夜淋雨,孙昭第二日便染了风寒,在长陵殿闭门不出,只有太医院提点姜玉竹每日问安请脉。姜玉竹每日请脉之后,并未提风寒之事,只是劝她舒展心胸,以免忧虑成疾。
  孙昭每每点头称是,待姜玉竹一走,便又陷入了母妃溺亡的悲伤之中。若说贵妃林氏乃北齐细作,那么崔宴定然脱不了干系。
  不论是齐骁的确凿证据,还是崔宴残留了贵妃的的害人毒物,都将矛头直指崔宴。可父皇却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难道说,原本就是父皇授意!
  孙昭惊得一身冷汗,忽然从榻上坐起,却被阵阵袭来的阴风惊吹得打了个喷嚏。奇怪,方才还阳光明媚,此时怎会黯淡如子夜?
  “时雨?”孙昭一抬头,便见两个面色惨白的宫婢站在她近前,毫无血色的双手便要掐上她的脖颈。
  二人红了眼道:“杀人偿命,公主又何能例外!”
  孙昭吓得两腿发软,转身便要向殿外跑去。却被厉鬼模样的宫婢扯住了长裙,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那宫婢面上的皮肉渐渐腐烂开来,露出阴森的牙齿,笑得诡异。
  “孙昭!”
  忽然不知是谁一把夺过她的身子,揉进怀里,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齐骁低下头,但见怀中的女子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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