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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死后,我一直没能得空进宫。”齐骁将肚兜整整齐齐地叠好,居然堂而皇之的收进了怀里,“那件事未曾拨云见日,你要处处小心。”
大将军齐骁特权傍身,马车入了皇宫,一路未曾停下,径直往金銮殿而去。黑压压的文武众臣分列两边,但见大将军跨步下车,红袍明艳,器宇轩昂。
忽然间,大将军半跪在地上,马车之内伸出一截杏黄色的衣袖,纤长柔软的手指轻轻搭在齐骁抬起的小臂上,接着是一袭裙摆入眼,摄政公主殿下便于众目睽睽之下从将军府的马车上下来。
但见公主配饰繁复,姿态雍容,并不如坊间传言——公主假扮宫女,与情郎出宫相会。再看二人眼神坦荡,举止得体,似乎也并不像扭捏作态。
孙昭跟在齐骁身侧,抬眼看他,见他收敛了马车上的无赖神情。他负手而立,一双眼睛凌厉而漆黑,细细在众臣脸上扫过。及至太仆黎参,他竟是微微点头,便又移开了眼。
黎参乃是掌管宫中一切马车交通,马匹饲养之事,这般神情,倒像是躲闪齐骁。孙昭顺着齐骁的目光再向下望去,便看到了文臣之首的崔宴大人。
太傅对她微微一笑,比之众臣初见她的惊艳神色,他倒是淡定自若,似乎她的出现,他并不意外。
电光火石之间,孙昭忽然忆起出宫之时,他们遇到的唯一熟人,便是太傅崔宴。彼时孙昭只道天黑模糊,他许是未曾看清她。可观他此时的模样,孙昭心下忽然紧张,难道说崔太傅才是那个泄露她出宫机密的人?
他何以如此?
宫鼓阵阵,皇帝上朝,孙昭则远离大殿,坐在屏风之后。但见明黄的身影在董禄的搀扶下,缓缓向这边而来。
路过屏风之时,孙昭缓缓跪在地上,道:“罪臣孙昭,见过陛下。”
她本就是被废黜的公主,哪还有什么资格自称公主?
那人忽然停顿,孙昭斜眼去瞧屏风上的影子,见他身体颤抖,哑声道:“昭儿……你且起来。”
☆、朝堂之议(二)
孙昭心上一怔,红了眼眶。母妃在世的时候,天天唤她昭儿、昭儿,可父皇对于诸位公主,从来都只称封号,并未唤过她的名字。
一想到母妃,她便抑制不住的落了泪,鼻涕也一同滚滚而下。好在还有屏风的遮挡,并无人看到她的窘态,孙昭当即自袖中取了帕子擦鼻涕。
皇帝隐约看到,那孩子隔着屏风,肩膀颤抖得厉害。当年的是非因果他不想再提,然而她是他的小公主,却因他当年的一句话,孤苦伶仃,七载未见。
他时常梦到贤妃,她说此去无牵无挂,唯独放心不下昭儿、昱儿。时间越久,他便越觉得噩梦缠身,夜夜难眠。不料这回中毒数日,一觉醒来贵妃便也饮鸩而亡。
昨夜皇后将前因后果这么一说,皇帝亦觉得贵妃该死,如此一来,也算了却他这么多年的愧疚。
满朝文武跪拜圣上,山呼万岁。皇帝的目光落在下首的三公身上,道:“自冬狩以来,朕龙体欠安,三公辅政,领朕欣慰。”
“此乃臣等分内之事。”太傅崔宴道:“多亏摄政公主当机立断,稳固时局。”
皇帝面色动容,“太傅言之有理。传朕之意,加封吾儿孙昭镇国公主,宗正寺、太常寺择日举行加封大殿。”
宗政燕与师庆连忙出列领命。
犹如晴天霹雳,孙昭只得跪地谢恩。半个时辰前,她与齐骁同乘而来,还洋洋得意地想,自己不过是一介庶人,倒是重回曲阳观也不是不可。谁料圣心难测,怎么突然间就一跃成为了镇国公主?
朝下还站着个镇国大将军,这下倒好,阴阳制衡,镇国安民。
正在此时,齐骁的声音朗朗而起,气势雄浑,“陛下,下臣已查明冬狩一事,并在远郊找寻到太子下落,请陛下明察。”
齐骁今日竟要禀报此事,方才居然一句也未向她提起。
“太子如何?”皇帝身体前倾,骤然提高声音。
“太子虽然有伤在身,近日已无大碍,可徐徐回宫。”齐骁道。
“樊佐,你亲自带羽林军前去,护送太子回京。”皇帝转而望向卫尉寺卿。
卫尉寺卿樊佐,当即奉命出宫。
将一干人等安排妥当,皇帝忽然把手上的折子“啪”地一声掷在案上,唇须微动,“太傅崔宴。”
“臣在。”
“齐骁参你联合北齐谋逆,冬狩之时犯上作乱,你可承认?”
孙昭心上骤然收紧,崔宴?一个朝政无争的文臣欲杀皇帝!怎么可能?
崔宴跪在大殿中央,道:“陛下圣明,下臣不过是一介文臣,哪里比得上齐将军功高震主,私藏北齐外臣于府上!”
话一出口,众皆哗然,难道冬狩之时犯上作乱的,乃是恶人先告状的大将军齐骁?他本就是个手握重兵目中无人的,太傅此言不无道理。
“齐骁,你又有何话说。”皇帝面上波澜不惊,只是他前些日子中毒不浅,此时虽是性命无虞,仍然脸色乌黑。
“陛下耳聪目明,定然知道崔太傅血口喷人。”齐骁斜眼瞧了崔宴一眼,语带轻蔑。
如此一来,二人相互指责对方谋逆,文臣武将又各自划分阵营,一时间乌烟瘴气,唯有卫则尹立在殿下默不作声。
孙昭心中暗想,原来她的父皇,大梁皇帝陛下,是个这般喜欢看朝臣掐架的。
卫则尹抬头看了一眼天子,见他双目微阖,面如尘土,对这众臣的争执也不闻不问,于是咳了一声,道:“陛下,北齐太子还在外朝候着。”
皇帝指向齐骁、崔宴二人,沉声道:“你二人朝议后到书房来见。”
“是”齐骁与崔宴领命退下。但见殿门大开,一人身形颇为高大,昂首阔步间进了内殿。他弯了弯腰,朗声笑道:“北齐迟苏,见过大梁皇帝陛下。”
皇帝点头道:“赐坐。”
如此一来,迟苏便坐在离孙昭咫尺的地方,孙昭不由微微侧脸去瞧,但见那人也正对着她笑,可不就是昨夜的晋之。
外史来朝,乃是大鸿胪鲁桓负责接待,鲁桓年近五十,观北齐皇子一表人才,昂首道:“春狩之前,陛下与北齐商议联姻之事……”
皇帝这才忆起,南楚来犯,北方戎族蠢蠢欲动,恰逢北齐派来使者,提出联姻之计,共御外辱。北齐与梁国本无交情,甚至常常势同水火,然而北齐兵强马壮,族人善战,若是兵刃相向势必吃亏,因而此时此刻,不宜与北齐起了战事。
彼时玄音尚在曲阳冠,拟定的和亲人选,正是早已过了出阁年纪的玄清公主。
皇帝尚在思量,却见迟苏抱拳道:“屏风之后的佳人,可是玄音公主殿下。”
孙昭心上一紧,这个迟苏做事毫无章法,不知他又在耍什么花样。她强压情绪,只听屏风后的女声柔媚道:“正是本宫。”
“晋之听闻,公主昨夜在曲阳冠,怎么一早便回来了?”迟苏缓缓道来,仿佛是他听来了坊间消息,便随口这么一问,“恐是外面的流言。”
如此一来,倒是连北齐皇子都知道公主夜不归宿。她究竟该如何作答,既能巧妙地躲过迟苏的质问,又可以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
她今日一早从齐骁马车上下来,已经铁打的事实,此时辩解无用。孙昭想了想,疑惑道:
“本宫去曲阳冠还愿,此事仅有大将军一人知晓。”说到此处,孙昭话锋一转,“大将军难道和太子殿下熟识?”
“晋之也曾亲率部队抗击戎人,对齐将军十分敬仰。”迟苏说罢,远远对着齐骁抱拳。
齐骁便也回礼,二人坦坦荡荡,众臣这才看明白,倒似是二人互相仰慕,惺惺相惜之状。
“真是蹊跷,殿下怎么连本宫离宫这般隐秘之事都探得?”屏风后的女子似是娇嗔。
齐骁不由低下头,唇角一弯,这小女子的回答倒也机警。
她既承认了昨日出宫,也澄清了今日为何与他同车而来,更证明了她出宫的目的,乃是去曲阳观还愿,甚至连北齐太子都知晓此事。如此一来,摄政公主趁夜爬了太子洗马车驾一事,便是有人造谣生事。
再者,她一口一个隐秘之事,更是暗指北齐在大梁京都安插了暗线。如方才所见,迟苏与齐骁素不相识,可见朝中有人暗通北齐,且此人恐怕就是昨夜造谣之人。但凡有头脑之人稍稍推敲,便可知道平日里能知晓公主行踪的,首推三公。
不是大将军,也不像是卫相,最有可能的,却是太傅大人?
皇帝却并未继续问,反而道:“吾儿去还了什么愿?”
无人看到屏风后的孙昭咧嘴一笑,心道齐骁果然对老皇帝的脾气了若指掌,便对着董禄招招手,将一个锦囊交予他手上。
董禄便又恭恭敬敬将锦囊呈给圣上。皇帝打开来瞧,竹签泛黄,字迹模糊,隐约可见“愿父母、小弟安平康健”几个字。
人一上了年纪,便容易想起些陈年旧事,皇帝思及他与贤妃相识之时,她不过是十几岁的明媚少女,出身商贾的阮氏聪颖活泼,令他眼前一亮。一转眼……她的孩儿都这样大了。
董禄远远看到陛下神色动容,双手微微颤抖。
倒是大学士楚天白开了口:“公主殿下孝心可表,乃是陛下之福。”
皇帝这才回神,说到公主,数月前他曾与北齐太后书信往来,北齐希望能从梁国迎娶一位公主。皇帝犯了难,“朕有两位公主,太子倒是说说,你喜欢哪一位?”
“这……”迟苏的眼神在殿上一闪而过,见大将军目光冰冷,两道寒光遽然向他射来,一如昨夜离弓之箭。
迟苏笑了笑,“我北齐女子待字闺中,若被陌生男子窥得容颜,便要结为连理。”
迟苏说罢,只听屏风之后的女子似是嗤笑一声。他继续道:“两位公主,晋之皆未见过,不知该如何取舍。”
齐骁的一双眸子落在他脸上,依旧是警告之色。
迟苏的目光渐渐放远,偌大的殿中,文武百官之中有一人极为碍眼,几乎已经令他不得不向那里望去。本是男子林立的朝堂,纵是公主在场也要以屏风遮面,可她偏偏站得笔直,竟然似乎要与男子比肩,实在是碍眼。
迟苏眯着眸子,抬起手臂指向角落道:“她是在场唯一的女子,可曾婚配?”
皇帝定睛一瞧,这北齐皇子也是好眼力,“秦大人乃我朝第一位女学士,倒是尚未婚配。”
她原是贤妃的侍婢,却是个上进勤奋的女子,皇帝对她印象不错,招手道:“你且上前。”
孙昭斜着身子向屏风外面偷偷望去,但见秦好身形纤瘦,于大殿中央缓缓跪下,道:“启禀陛下,秦好虽未婚配,却早已有了中意的良人,请陛下成全。”
孙昭再偷眼看迟苏,却见他唇角噙笑,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秦好,好似入迷。
她的名字是秦好,她跪在那里,孤零零地惹人爱怜,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真是夺人心魂。终是上天眷顾,让他再次遇到了她,有机会报当日之仇。
迟苏这样想,便见她又叩了个响头,含泪道:“秦好心悦大将军的家臣沈文光,请陛下成全。”
一介女官,面对北齐太子的喜爱,非但不谢恩,反而要拒绝一番好意,皇帝怒道:“你下去。”
迟苏笑道:“陛下息怒,虽然晋之今日未能寻得中意的女子,两国之盟,却是坚不可破的。”
孙昭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一个北齐太子迟苏,从一坐下便开始无事生非,此刻终于说到了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外出几天,还好存了三章。关门放存稿……
☆、祸水红颜(一)
北齐神武帝早薨,由神武皇后辅政数十年。太子迟苏奉皇后之命出使梁国,与梁帝协定盟约,北拒戎邦,南挡楚国。
朝议之后,北齐太子迟苏回别馆歇息。近臣管佟悄悄凑到他耳边道:“若是与梁帝结盟,便是走死了王邻这一步棋。”
王邻乃是神武帝在世,削弱强邻诸国的计划,由神武皇后暗地里培养出一支精锐细作,潜入梁国、楚国等强邻数十载,伺机于国内生变,内部瓦解邻国。
这一计划名为王邻,实为“亡邻”。
“不错。”迟苏闭目沉思了一会,“然而王邻潜入梁境十余载,未获半分功勋。甚至于近些年,已经不再听命于母后。”
管佟惊讶道:“竟有此事?”
“四年前,皇兄本欲向玄音公主求得姻缘,哪知功亏一篑。”迟苏睁开眼,眸子深邃。
“不是齐骁一手毁了这桩婚事么?”管佟不解。
“齐骁还不足以毁了两国婚约。”迟苏顿了顿,“而王邻却溺死了玄音公主的生母梁贤妃。”
管佟似懂非懂,“如此一来,即便是玄音公主嫁入北齐,有朝一日知道了母妃溺亡的真相,也定会与北齐为敌?”
迟苏点头,“孺子可教。”
“殿下的意思,是王邻虚与委蛇,既侍奉北齐,又听命于梁国。”管佟又问。
“不错,只是王邻究竟听命于何人,我尚未得知。”迟苏道。
管佟叹了一口气,“殿下此番与梁国结盟,王邻已是弃子,他是否会借机搏个鱼死网破?”
迟苏嗤笑,“我又何惧一枚弃子?”说罢,一动不动的盯着管佟。
管佟被主子看得心上发毛,怯懦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迟苏干咳一声,面上落下绯色,“叫你去查的人,都查出了什么?”
“哦!”管佟一拍脑门,“那秦好已向镇国公主讨了旨,要下嫁给大将军的家臣沈文光。”
管佟说着,便见殿下的脸越来越黑。他犹豫道:“天下女子多如牛毛,殿下何必对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念念不忘……先前那些事情,殿下还是不知道为妙。”
管佟一抬头,便见殿下目光犀利,死死盯着他。他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我说还不行吗。”
“秦、秦、秦好乃是梁贤妃的侍婢,因才智过人,十三岁脱了贱籍,入朝为官,如今官拜太学博士。”管佟小心翼翼地回答。
“只有这些?”迟苏面上不悦。
“四年前大皇子向玄音公主求亲,梁帝本意允诺了这一桩婚事。却是秦好从中挑拨,玄音公主因此出家做了女冠。”管佟尽数道来。
迟苏剑眉微挑,倒是未料到那哭哭啼啼的女子有这样的心计。
“不仅如此,她还说服镇国大将军齐骁,保全无权无势的皇太子孙昱至今。”管佟补充。
“这般女子,放在北齐当如何?”迟苏皱着眉。
管佟不假思索地答:“此女诡谲之才,不输男子,当诛之。”
“说的不错。”迟苏便又闭上眼,这样一个坏他大事的女子,理应诛杀。
“还有一事……那一夜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齐骁的,也是这个秦好。”管佟说罢,见殿下并未回话,只是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曲,竟是在笑。
秦好这个女人,殿下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御书房内,齐骁与崔宴各执一词,令梁帝头疼欲裂。皇帝张了张口,“朕素知你二人不和,今日竟是闹上了朝议,荒唐!”
齐骁垂下眸子,低声道:“下臣鲁莽。”
崔宴亦是讪讪的闭了嘴。
皇帝忽然想到一直坐在屏风后的孙昭,扬声道:“父皇休养的这些天,均为昭儿主政,你以为如何?”
孙昭正端坐在屏风后小憩,听到父皇唤她,一个激灵起身,一头撞在屏风之上。那屏风乃是宣纸作画而成,经不起这样的撞击,“刺啦”一声破了一个窟窿。
隔着屏风,皇帝看到他的小女儿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屏风后,盈盈清亮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这般模样,像极了他与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