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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上空的乌鸦 作者:勤倦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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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跟紧了,别走丢了。”李局长回头对身后的人说。
  “局长,你别走那么快,我都跟不上你了!”
  说话的是人事处刘科长,刘科长三十岁左右,长相妩媚,细高挑的个头儿,她上身穿白色裘皮大衣,下身短裙丝袜,脚穿高跟鞋,本来个子就高,再穿上高跟鞋,人显得更高了,比那几个日本人高出一头。
  “好,慢点儿走,人多别把你挤丢了。”李局长大声说道。
  去过沈阳的人会发现,东京站外观和沈阳南站一模一样,都是红色砖墙、白色石条窗框、蓝色六面穹顶,不知道的还以为到沈阳了呐!沈阳南站原名奉天驿,是1909年日本南满铁道株式会社建造的,完全仿照东京站。
  “哎!这不是沈阳南站吗?”考察团的人说。 
  “是啊!简直和沈阳南站一模一样!”
  “真是一模一样。”
  “来,我们大家在沈阳南站照张相!”
  李梦华没去接爸爸,爸爸让她晚上吃饭时再过来,很长时间没见到爸爸了,李梦华心中十分想念。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这话有一定道理,在家里的时候,都是李梦华给爸爸剪指甲、掏耳朵,每隔一段时间,李梦华就要帮爸爸剪指甲,爸爸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伸出手,坐直身子,让李梦华帮他剪指甲、掏耳朵,剪指甲、掏耳朵都成李梦华的专利了。
  考察团一行入住新宿希尔顿雷克雅未克诺迪卡酒店,酒店名字很长,这是一家五星级豪华酒店,离东京都厅很近。考察团每人开了一个房间,大包小包的行李先放下。刘科长的房间和李局长紧挨着,其他人都在走廊的另一头。短暂休息一下,大家下了楼,王哥等西武机械的人等候在一楼大厅,考察团先乘车去西武机械参观。
  这几年,西武机械的对华业务连年翻番,中国市场已经超过欧美,成为西武机械最大的出口市场,如果没有中国市场的订单,日本像西武机械这样的传统行业早就倒闭了。
  公司会议室里,西武机械小野社长亲自接待考察团一行。
  “尊敬的李局长、尊敬的马总经理,欢迎远道而来的中国朋友,借用论语中的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西武机械全力参与中国经济建设,希望我们的产品能够满足贵方的要求,我们将提供最好的产品和售后服务,支持贵方的高速公路建设,衷心祝愿我们双方合作成功!”小野社长的讲话由随团翻译译成汉语。
  “尊敬的小野社长、各位日本朋友,这是我第三次来到日本,日本朋友的热情好客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前天,我们先到的京都,参观了清水寺、金阁寺,去了岚山,在□□总理诗碑前照了相。京都给人的感觉好像到了西安,可见中国和日本有着悠久的友好交往历史。进入二十一世纪,中日两国的经济、人员往来更加频繁,各方面联系更加紧密。在高寒地区建设高速公路,需要高质量的施工机械,经过前期接洽,我们觉得西武机械的产品比较符合要求,我们带着诚意而来,希望双方合作成功!马总,你来讲两句吧?”李局长讲话从来不用稿,张嘴就来。
  “嗯,我这个人,农民出身,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讲话,李局长把工程包给我,我就要把活儿干好。我们那儿冬天最低气温零下四十多度,春天路面容易翻浆,我们不差钱儿,我们就要最好的设备,一定要把雪青高速建成市优、省优、国优工程,希望双方合作愉快!”马总朴实憨厚,有一张饱经风霜的黝黑的脸。
  “下面由小林部长为来宾介绍西武机械相关设备。”
  “大家上午好,我是技术部的小林,现在由我介绍我们公司的设备。”
  小林部长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投影仪上介绍公司产品,日语翻译同声翻译成汉语。
  中午,考察团一行就在公司食堂吃午饭,没有去外面吃。
  “不好意思,李局长,本来应该出去吃饭,考虑到下午还要谈判,时间紧迫,委屈大家在我们公司食堂吃午饭,晚饭咱们再出去吃。”王哥陪李梦华爸爸吃饭。
  “没关系,先把工作干完,再说我们原本就是来考察的,参观一下贵公司食堂也不错,你说呐老马?”李局长说。
  “是啊!看看人家日本大公司食堂是怎么搞的,回去把我的食堂也好好整整。”马总说。
  “你那个食堂啊?太小了。”李局长说。
  “是,是有点儿小。”
  “局长,咱们什么时候逛街啊?”刘科长小声儿问。
  “你就知道逛街,先把工作干好。”
  “观光购物原定三天时间,下午咱们抓点儿紧,再挤出一天,我请你们去群马洗温泉。”刘哥说。
  “观光购物,三天时间就够了吧?”李局长说。
  “李局长,温泉一定要洗,不洗温泉就白来日本了。”王哥说。
  “就是嘛!我早就听说日本温泉好,滑雪是不是也可以呀?”刘科长说。
  “滑什么雪?雪城不有的是雪吗?”李局长说。
  “日本雪场好,不一样嘛!”刘科长说。
  “不许滑雪,要滑雪回去滑。”李局长说。
  “好吧,洗温泉总可以吧?”刘科长嘟囔着说。
  “温泉可以洗。”李局长说。
  “好啊!”刘科长拍着手说。
  西武机械公司职工食堂干净整洁,白色长条餐桌,白色塑料座椅,几百人同时就餐却十分安静,大家都闷头儿吃饭,没有人大声喧哗。食堂是开放式的,一排带加热装置的餐柜里放着二十多种热菜,还有生鱼片,各种酱菜和开胃小菜也不少。取餐是自助式的,整个流程实行计算机管理。日本公司讲究等级,吃饭也不例外,客人和课长以上的管理人员单独在一个区域用餐,普通员工在另一个区域用餐,当然饭菜都是一样的。
  “小王,你们这儿中午吃饭多少钱?”马总问。
  “不要钱。”王哥说。
  “不要钱?这么多人吃饭不要钱?”
  “是,午餐免费。”
  “老马,你们公司要钱吧?”李局长问。
  “要,一个人五块,公司补助三块。”
  “才八块钱标准,还管员工要钱?回去你也免费,和国际接轨!”
  “我们小公司哪能和国际大公司相比?”
  “你这个观点不对,福利搞好了,职工才有会干劲儿,生产才会提高。”李局长说。
  “是、是,那回去我也免费。”
  “这就对了嘛!舍小利而取大义,我们得向日本公司学习,学会用儒家思想管理企业。”李局长接着说。
  “对、对,局长说的对!”马总回答道。
  “我们局长水平就是高,看问题高瞻远瞩。”办公室于主任补充道。
  “那是,那是。”
  王哥和于主任是大学同学,王哥是通过于主任认识李梦华爸爸的,当然,李梦华出国是于主任找王哥办的。一上午没来得及说话,老同学坐在一起,忙里偷闲聊了几句。
  “老于,你胖了,上次见面还没这么胖。”王哥说。
  “能不胖吗?办公室工作没黑没白儿,还天天喝酒,我这样就不错了。”于主任说。
  “这件事没问题吧?”王哥小声问。
  “放心吧,我们局长都亲自来了,再说,局长女儿的事你安排得挺好。”
  “你托我办的嘛!你们不用客气,需要我做什么就告诉我。”
  “我没啥事,一会儿李局长可能会找你。”于主任压低了声音说。
  “好。”王哥心领神会。
  几百人吃过饭后,餐桌和地面洁净如初,泔水桶里几乎没有什么剩菜剩饭,这是日本人从小就养成的良好习惯。
  下午继续谈判,李局长不知道是困了还是累了,他很少发言,也许是心里想着见自己宝贝闺女吧。李梦华一整天都很高兴,早上爸爸挂电话说到东京了,她真想过去。上午,李梦华来到教授室请假,说明来意后,崛江教授一边写毛笔字一边说:
  “李桑,你明天不用来了,陪父亲在东京转转,哦,一天时间够吗?不行就两天。”
  “谢谢教授。”李梦华连忙称谢。
  除了法定节假日,博士生是没有假期的,这段时间李梦华进步很大,实验做得很好,数据出得也不错。其实,崛江教授对每个学生都了如指掌,谁认真工作,谁晚来早走,谁出工不出力,他都一清二楚。光做实验不出数据,那是白白浪费他的钱。崛江教授刚刚申请到一笔一亿日元的横向基金,他心情很好,破例给李梦华放了两天假。
  晚宴设在东京帝国饭店,这有点儿超出公司接待标准。帝国饭店位于东京市中心,离皇居很近,有八十多年历史,现在的大楼是后盖的,三十一层楼高的帝国饭店高贵典雅,客房豪华,餐厅精致高档,有一流的会议室和各种商业设施,提供住宿、餐饮、会议等全方位服务。主餐厅主打法国大餐,客人可以享受精美的东西方菜肴。李梦华听说东京医大教授们的就职、退关典礼,很多就是在帝国饭店举行。日本大学教授社会地位很高,虽然收入不是最高,却受到全社会的尊重。
  晚上七点,李梦华来到东京帝国饭店,她今天穿得比较正式,身穿绿色花边蕾丝毛呢外套,头戴白色毛绒帽,脚穿棕色羊皮靴,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十分清新甜美。帝国饭店门前有一个喷水池,“哗哗”的蓝色水柱向上喷洒,进入大门,酒店大堂金碧辉煌,大理石立柱,巨型水晶吊灯,外加大盆大盆的鲜花,很有些欧式风格。李梦华进门时,于主任已经在酒店大堂等着了。
  “小华,一年不见又漂亮了!刚才你一进门,我都有点儿不敢认了。”于主任笑着说。
  “于哥好!我爸呐?”
  “李局长已经到了,他让我在楼下接你。”
  法餐和中餐并称世界两大餐,都讲究色香味俱全,和中餐相比法餐更讲究保留食材原味,不会放太多调料,中餐则有一点儿油腻。法餐也有炒菜,不过炒菜油温较低,法餐摆盘精致漂亮,厨师雕工也不亚于中餐。西方人当中,法国人的身材是最匀称的,“苏菲玛索”和“阿兰德龙”就是其中代表,美国人经常吃汉堡薯条,身材普遍比较肥胖。中餐八大菜系中,徽菜比较符合营养学,国宴基本都是徽菜,潘姐爱吃的川菜则又油又辣又麻,体质弱的人还真吃不了。
  “爸!”
  “小华,你来了!穿的不少吗?冷不冷?”李梦华爸爸问。
  “不冷。”
  “小华,你在日本呆的咋样?马叔都想你了!”马总说。
  “马叔叔好,我挺好的。”
  “生活各方面都习惯吧?吃的习惯吗?”马总问。
  “习惯,都差不多。”
  “来,小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西武机械山田副社长,这是小林部长。”李梦华爸爸说。
  “晚上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李梦华用流利的日语说。
  “晚上好,李局长的女儿?不愧为东京医大的博士生,还这么漂亮!”山田副社长说。
  “梦华,你过来陪爸爸坐吧。”王哥说。
  “不用,让她到旁边桌坐吧。”李梦华爸爸说。
  铺着雪白桌布的圆桌只能坐五个人,精美的陶瓷餐具,闪亮的银质刀叉,每张餐桌上方都有一盏枝型吊灯,柔和的灯光,乳白色的沙发座椅,驼色羊毛地毯,整个餐厅清新典雅。李梦华被安排在刘科长旁边,以前没见过这个女人,爸爸让李梦华叫她晓红姐。
  “梦华,你学习忙吗?”刘晓红问。
  “还行,不算太忙。”李梦华回答。
  “你爸爸可想你了。”
  “你们能呆几天?”
  “按你爸爸的意思,签完合同就走,你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多呆几天?你们父女俩也亲近亲近,反正都是马总买单。”
  “我请了两天假,可以陪你们逛逛。”
  “那太好了,我们还想去你宿舍看看呐!”
  “宿舍有啥好看的,我陪你们在东京逛逛吧。”
  “好啊!梦华,这是我的购物清单,你说去哪儿买好呐?”
  刘晓红从包里拿出一张单子,上面列着手表、照相机、珠宝、化妆品、服装等等长长一串商品。
  “照相机到秋叶原买,服装、化妆品可以去新宿,珠宝去银座。”李梦华说。
  “这些地方你经常逛吧?”
  “不经常去,现在学习忙,没有时间了。”
  “我真羡慕你啊!有个好爸爸,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这句话说得李梦华比较反感。其实,刘晓红比李梦华大不了多少,她们应该算是同龄人,作为李梦华爸爸的情,刘晓红这样说完全可以理解。
  第一道菜是开胃冷盘,一盘鱼子酱沙拉,一盘三文鱼鹅肝酱。鱼子酱沙拉色彩丰富口感细腻,切成半片的煮鸡蛋上面点缀十几颗嫩黄色鲟鱼籽,乳白色的蛋青,蛋黄是用法式蛋黄酱加鸡蛋黄和莴苣丝搅拌而成,鸡蛋下方还垫着一张生菜叶,生菜叶下面是一小片烤得焦黄的面包。三文鱼鹅肝酱鲜香可口、风味独特,烟熏三文鱼片卷成玫瑰花形状,放入法国鹅肝酱,淋上意大利醋汁,旁边再配上红叶生菜、细菊生菜,有红有绿,真是既好看又好吃。
  “李局长、马总经理,大家辛苦了,我代表西武机械株式会社、代表小野社长敬大家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成功!干杯!”山田副社长说。
  无酒不成席,酒是法国南部可涅克地区出产的特级白兰地,按照日本人的习惯加了冰。
  “这酒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喝,苦森森的。”马总小声嘀咕道。
  “入乡随俗,你忍着点儿吧。”李局长对马总说。
  “吃菜、吃菜。”副社长招呼大家说。
  “有没有筷子?叉子太不好使了。”马总又嘟囔着说。
  “西餐哪有筷子?你拿勺儿吧。”李局长小声说。
  第二道菜是法式洋葱汤,第三道是法式焗蜗牛。法国人喜欢吃蜗牛,蜗牛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到处都有,人工饲养也比较容易,法式焗蜗牛上来时,服务员给每人配好钳子和双齿叉,吃的时候要右手拿钳子夹住蜗牛壳,左手用叉子将蜗牛肉挑出来食用。马总左手拿钳子,右手拿叉子,一不小心把蜗牛连壳带肉夹到地上了。
  “副社长,有时间你去雪城,我请你们吃熊掌。”马总说。
  “熊掌?熊的手掌好吃吗?”副社长好奇地问。
  “熊掌可好吃了!比蜗牛强多了,我还请你吃鹿肉、狍子肉。”
  “鹿肉、狍子肉?真太好了,我一定去!”
  “还可以喝鹿血,鹿血壮阳。”
  “壮阳?真的吗?”
  “马总家有私人农场,在乡下有六百平别墅。”李梦华爸爸说。
  “是吗?不瞒你们说,我才住一百多平的房子。”副社长说。
  “一百多平在东京算大的了。”刘哥补充说。
  “马总是白手起家,别看他没什么文化,可很有头脑,现在也是亿万富翁了,房地产、机械加工、家具制造,他都涉足。”李梦华爸爸说。
  “真了不起!马总,你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副社长问。
  “我嘛!我一开始在农村当瓦匠,瓦匠你懂吗?从砌院墙、垒猪圈开始干,后来拉出一支工程队到城里包活儿。我小时候家里穷,小学都没念完,一开始连施工图都看不懂,赶上好时候了,慢慢的越做越大,我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今天。我家穷,成分也不好,我爹说当瓦匠能吃口饱饭,上小学那阵儿我从来不吃中午饭,别的同学吃饭,我到操场上溜达去。”
  “为什么不吃中午饭?”副社长问。
  “家里穷,带不起饭。”
  “那时候你多大?”副社长接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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