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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直接按了次高层的那个。阮湘南递给他一个外卖盒:“我请你吃烧烤。”
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看你高兴的,好了,快点上去吧。”
阮湘南这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电梯打开,她在玻璃监控门外按了按门铃,移门很快就打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只来自于一个地方,她很快就找到卓琰的办公室。
卓琰正站在落地穿前,看着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他好像站在这个城市之巅一样,俯瞰着下面的一切。阮湘南把打包盒放在茶几上,转身在沙发上坐下:“你不是饿了吗?还在那里发什么呆?”
卓琰转过身,在她对面的双人沙发上坐下来,后知后觉地问:“啤酒呢?”
“没有啤酒,我给你倒杯热开水吧。”
“我不喝这个。”
阮湘南拿出医生的架势来:“你的肠胃也就能喝热开水,刚胃出血的人还想喝啤酒想都别想。”她站起身,拿起他办公室上的杯子,只见里面结了一层咖啡渍:“……你还在喝黑咖啡?难怪你的肠胃这么脆弱。”
卓琰有点不耐烦:“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管这么多做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也知道是自己过分了,她毕竟是好心,没必要这样呛声。只是他似乎已经对这种相处方式习惯了,就像她忍不住要来嘲讽自己一样,他也忍不住要呛声回去。
阮湘南挑眉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开水间在哪?”
卓琰自知是自己态度不好在前,便也跟她一起走出去:“我带你去。”
阮湘南把杯子洗干净了,倒上热开水递给他:“虽然烧烤是要配啤酒的,不过非常时期,你还是将就一下吧。”
卓琰捧着杯子,沉默了一阵,便问:“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阮湘南没有立刻回答,等到他们回到办公室时,她才轻飘飘地道了一句:“你之前也帮我过的啊,而且,我想要有半年不见……好像我们以前见面也经常会忍不住吵架的,吵着吵着就渐渐会有惯性了。”
卓琰忍不住笑意:“嗯……说得也是,如果不争吵几句还有点不习惯了。”他似乎像是想起年少往事一般,有些出神。
阮湘南可没他这种心情,打开打包盒,拿出一串烧烤来咬了一口。
“你明早几点的飞机?”
“早上最早那班,8点起飞。”
卓琰拿起一串烧烤闻言又放下:“现在都过十二点了,你是准备通宵了?”
“通宵就通宵,反正飞机上时间这么长,也是睡觉用的。”
卓琰笑着摇摇头,动作优雅地扔下一根竹签:“看上去挺糟糕的,味道反而还不错。”
“这就跟人一样,有些人外表看上去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内心世界很丰富。”
“……你在说你自己吗?”
“我在说你,”阮湘南道,“我的外表一直都挺好的,我有自知之明。”
卓琰笑而不语,以此示意她这种无端的自恋行为十分的不要脸。
阮湘南忽道:“我听妈妈说,她想去跟你父亲提一提两家的亲事。”
卓琰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什么?”
“是你跟严央啦。”
原来如此。他往后一靠,闭上眼哼笑道:“我觉得不适合吧。严央年纪跟我差了好几岁,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妹妹?妹妹不是一般男人想找红颜知己的遮羞布吗?”阮湘南义正言辞道,“你的想法太龌蹉了。”
“我说的是那种亲妹妹,跟她在一起就是乱伦的那种。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卑鄙?”卓琰思索片刻,又把问题抛还回去,“难道你觉得我应该跟严央在一起?”他问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了,似乎是太明显的试探,其实他根本没有试探的意思——大概吧。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还是挺认可你的人品的。”阮湘南沉吟,“当然,我希望我唯一的妹妹能够幸福,这是真心话。”
她看着他,表情严肃,眼神真诚,尽管她是个挺混账的人,有时候还有表演型人格,可是这一刻,他相信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卓琰拿起装了白开水的杯子,跟她面前的纸杯碰了一下:“那就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你是指什么?”这次轮到她不解了。
“你猜猜看。”
这种步步为营的对话,兜了一大圈,好像还是什么都没说过。他们之间有哪里出现问题了,但是她摸不透,他也看不透,就像那年暑假一样,明明很接近,却还是在弯弯绕绕之中各自走远。
不断地刺探,又不断地逃离,不知何时才是终点。
阮湘南坐在经济机舱里,国际航班晚点的几率很小,准点起飞。很快的,机舱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她抬起手,把玻璃窗上的遮光帘拉了下来,只剩下沉睡着的黑暗。她靠在椅背上,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隔了一条走廊有一位旅客,正拧开顶灯,翻着手中的书。
阮湘南闭上眼陷入浅眠。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当年熟悉的菁菁校园。窗外的知了拼命地叫着,她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头顶上是哗哗作响的吊扇声。
考试中间,她停下笔看了看周围,只见自己的前前后后都卧倒一片。今年的期末卷子出的特别难,对于她所在的择校班里的学生来说实在太难了,大部分人都已经放弃挣扎。
她把整张卷子填满,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和学号,提早交卷了。老师看见她提早交卷出去,本来还想训斥,但是一看到她的卷面明显地愣了一下,最后朝她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她走出考试,背着书包经过操场,只见一只篮球飞过来,这次的落点是在她的脚边,如果这次再砸到她脸上,她真的会对篮球有心理阴影的。橙色的球弹跳了一下,正好跳进她的手里。
球场上的男生朝她大喊:“美女,帮忙把球扔过来!”
那些打球的男生大多是实验班的,卓琰也赫然在人群中。
她立刻把篮球抛回去。只见接过她的传球的男生立刻突破进去,起跳投篮,篮球却在篮筐上弹跳一下,又抛物线下落。卓琰起跳,直接在落下的篮球下一托,那篮球在篮板上轻轻一擦,直接进入篮筐。
一起打球的男生都忍不住喝彩。
阮湘南看了几分钟,就转身离开,反正期末考试也考完了,没什么事做还不如早点回家,哪像这群男生,提早交卷就是为了出来打球。
她走到校门口接到司机的电话,说是出来晚了,先去接二小姐,让她自己想办法回家。严央的学校跟她的一南一北,接了严央已经很晚了,再来接她,肯定就超过严家的晚饭时间。那么司机的玩忽职守就会被发现。
她忍不住觉得很可笑,同样她们都是那个女人的亲生女儿,但是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她是私生女,名不正言不顺,就是家里的工人都敢欺负她。这个家就跟原来待过十多年的地方一样,冷冰冰的趋炎附势,那里至少偶尔还会感觉到善意,而这个“家”里却没有。
阮湘南把书包甩在肩上,走向附近的公交站。
转了三辆公交车,还要步行四十多分钟才到。别墅区都个个偏僻,连公共交通都没有,她就是想打车都找不到愿意载她回去的司机,那必定是单趟生意,只能空车回来。
她下了公交车,开始步行,路上有些静僻。但是让她担忧的事情还是很快发生了,迎面而来的是三四个小混混,头发染着奇怪的颜色,看见她立刻哄笑道:“长得不错啊小妞,不如交个朋友?”
阮湘南不吭声,只是疾步往前走,但是很快被拉住了。那个拉住她的男人撇了撇嘴角:“你走什么啊?没听见我们在问你的话?”
其实她差一点就跟他们一样,也许她能当个小太妹,染着黄头发,去学校门口收保护费。她还没开口说话,就见身后有人骑着山地车经过,撞见了便扔下车子疾步过来,直接一拳把拉住她不肯放的小混混打倒在地。
她有点惊讶。竟然是卓琰。
ECHO 处于关闭状态。
☆、011
那个被打倒在地的小混混很快就爬起来,吐出一口唾沫,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深蓝色制服:“哦,原来是重点学校的。”
卓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对着她道:“你还愣在那里干嘛?快到我身后去,顺便帮我把自行车扶起来。”话音刚落,对方已经出拳过来,他敏捷地避开了,直接一个飞踢踹中对方。
阮湘南只得按照他说的办,把他的山地车扶起来,他的书包也散落在地上,里面的参考书掉了一地,她一本本帮他捡起来,放回书包里。等到她做完这些的时候,跟卓琰对战的那几个小混混已经倒地不起,哼哼唧唧地求饶。
卓琰脱下被弹簧刀划破的校服,直接甩给身后的阮湘南,低下=身捡起那把落在地面上的弹簧刀,拿在手里把玩:“你喜欢动刀子?其实我也很喜欢——”他拿着弹簧刀在那个小混混眼前缓缓移动:“你说,从哪里开始玩比较好?”
那小混混几乎都快吓昏过去,只剩下大喘气的胆量。
卓琰终于放过了他,手起刀落,那人惨叫一声,弹簧刀直接插…进他耳边的泥土里,相差不过一公分。
卓琰朝她走过来,扶正了车子,皱眉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你家司机呢?”
阮湘南回答:“他来不及去接我了。”
“那怎么不打车?”
“这里太偏僻,没有出租车愿意载客的。”
卓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拒载你可以投诉他们。”
他当然不会明白,如果载她到这里,出租车司机多半要空车回程,一来一去,其实没有赚头,可是她又拿不出双倍的车费。
卓琰见她低头不语,也懒得跟她说话,拍拍山地车的前杠:“只好勉强你坐在前面了,我的自行车没有后座。”
阮湘南依言坐在前杠,开始时车身还有点打晃,他伸手搂了她一下维持平衡,但是只是很轻忽的一下接触,他马上就松开手。
卓琰明显是运动完才回来,身上还有汗味,只是那汗味倒是不臭,跟他衣服上的洗衣液的清新味道混合在一起,还是挺清爽的。
阮湘南忽然道:“下个学期你不用再给我送考卷了。”
自行车晃了一下,卓琰有点不解:“你放弃了?”
“不是,”她很快否定掉,“当然不是的。”
“……你该不是觉得你下个学期会考到我那个班去吧?”卓琰匪夷所思,“从别的班考进来,至少得年级段前三十——虽然前三十也不算很难,但是你之前还挂了好几科。”
阮湘南没回答。
卓琰把她送到严家的宅子外面,又道:“我觉得你应该去学点防身术,以后再碰到那种事情,起码可以拖延时间。”
这倒是提醒她了。她在名义上还是严家人,万一哪天被绑架了,以她的尴尬身份估计都不会有人愿意出钱去赎她,还不如自己学着自救。
高中最后一年新开学。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这学期我们班又有新同学,湘南,你来自我介绍一下。”
在底下诧异的眼神中,阮湘南捧着课本缓缓走进来,她身上的校服裙洁白而整洁,裸…露在短裙外面的双腿线条流畅,她笑着说:“我是阮湘南,今后请大家多指教。”
卓琰正握着划答题卡的铅笔突然断裂。
坐在他后排的朋友像打了鸡血一样地踢他的椅子:“快看快看,是那个被球砸中的小美人!”
他抬起头,只见她晒黑了一些,从前那股在她身上的看课本看得傻了的孱弱和呆板都不见了,整个人生机勃勃的。
他听严央说,暑假开始时她妈妈问她们想去学什么,阮湘南却选择了一个半月的空手道夏令营,还是封闭式的那种。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正有一棵老槐树把枝头斜斜地戳进来,导致他们都关不上窗,她的确是个有点让他讨厌的人,只不过……他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微笑。
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异常受欢迎的,更何况是漂亮又头脑好的女孩子。
她的抽屉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有时候是一块巧克力,有时候则是一杯奶茶,收到的情书都快多过她的考卷。
阮湘南的成绩就这样固定在年级前五名,虽然跟卓琰这样盘踞第一宝座多年还有不小的差距。她的母亲看到她的成绩单简直都呆住了,还招来自己的现任丈夫前来观看:“你看,湘南这个成绩估计考个重点大学是没问题,天哪,我的女儿可以不用花钱就能进重点大学!”
严旻之,也就是她的继父,还专门找她谈过一次话:“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想从事什么职业?”
阮湘南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想当医生。”
“为什么?”严旻之似乎有点诧异,“一般而言,想要继承家业的话应该去读商科才对。”
阮湘南大胆地回视对方:“我爸爸过世那天,我就想当医生。”
“恐怕还不止吧,”继父问道,“你还怕学了商科,会被家人找麻烦,觉得你想为自己谋划家产。”
阮湘南格外乖巧地笑道:“我没有想过这么多。”
她就是这样想的,逃不过他的眼睛。严旻之在心里叹气,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严央却是个草包,简直把他的妻子的不学无术彻头彻尾遗传了个遍,可是他的继女,不管是头脑还是心思都胜过严央无数,这真是造化弄人。
严旻之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离严家?”
阮湘南吃了一惊,睁大眼看着自己的继父,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到底是在名利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她果然还是太嫩了。
严旻之补充道:“我这么问你,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我留意到你在有意识地存钱,关注地产信息,甚至还在假期去做兼职。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住下来。”
阮湘南道:“至少要等高考结束,我现在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有规划,又能沉得住气,真是个太聪明的孩子。严旻之摇摇头,可惜这不是他的女儿。
离高考还剩下一个月,操场上悬挂的电子显示屏被正式被调成了“离高考结束还有30天”。这段时间,就连卓琰都开始用心读书,很少去操场打球了。
阮湘南桌上摆着的习题册几乎都被她做烂掉,用力抖一抖都会有书页掉下来。她从来不在勤奋方面做任何隐瞒,直接承认她把每一本买来的习题册都写成那种残破的样子。
校园里也开始充斥着离别的愁绪。
天还是那么蓝,树又这么绿,一切却又很美好。
他们班所有人都站在那棵活了上百年的老槐树下面,摄影师扛着三脚架,把长镜头对准他们:“大家先酝酿一下情绪,然后面带微笑。”
阮湘南碰巧被排在卓琰身边,他们站在一起,静美得好像是一幅画。
卓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嘴里却压低声音道:“希望你不会临时掉链子,在关键时候考砸。”
阮湘南面带微笑,直接呛声回去:“这句话其实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吧,你这几天可比从前勤奋多了,难道是怕自己第一的位置不保?”
“就凭你?”
“对啊,就凭我。”
摄影师突然直起身,朝着他们喊:“后面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们酝酿情绪,想想美好的梦想吗?干嘛咬牙切齿?”
阮湘南笑靥如花,飞快地说了一句话:“卓琰,我会怀念你的。”
她用的竟然是“怀念”。
卓琰冷哼道:“这应该是我对你说的,相见不如怀念。”
“……难道还是吊念比较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