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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出家人的日吻?惊骇间,只听性觉沉声道:“这幅画乱七八糟,谁也瞧
不明白,这小子底打什么哑一迷?”性智道:“他就在里面,一问便知。”
性觉冷笑一声,道:“这小子面相老实,其实滑头得很。明明会大金刚
神力,却装得病恹恹的,以为我瞧不出来,明明会二十二相,却说只会十六
相;让他画一十六相,他又装疯卖傻,画出这么一幅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性智沉默半晌,迟疑道:“性觉,当年鱼和尚也救过你我性命,并传了
性字辈‘镇魔六绝’,对咱们也算有恩,这样对待他的传入,是否过了些。”
“说你没见识,你还不认。”性觉森然道,“倘若你我会‘大金刚神力’,
又何须他鱼和尚救命?至于什么‘镇魔六绝’,不过是‘大金刚神力’的皮毛
罢了。哼。想来便可恨,这金刚一派好端端的神通,偏要一脉单传。再说了,
即便要传,也该传给你我,那鱼和尚偏又有眼无珠,传给不能那小贼,结果
自作自受,栽在那小贼手里……”
性智呵呵一笑,说道:“我一见那小贼,就知道不是东西。鱼和尚却把
他当块宝,真是愚蠢之至……”陆渐听到这里,委实忍耐不住,蓦地喝道:
“胡说八道。”
话音方落,便听嘎吱一声,石壁掀开一线,性觉、性智手持烛火,踱了
进来。性智笑眯眯的,双眼如两条细缝,闪烁光芒。性觉却是宝相庄严,合
十道:“陆檀越醒了么?”
陆渐见他还在装模作样,心中怒不可遏,阵了一口,只恨伤后不能及
远,只啤到性觉脚前。性觉微微一笑,悠悠叹道:“真人面前不打证语,事己
至此,陆植越也当明白老袖的意思,只需你乖乖说出‘大金刚神力’的秘
诀,老袖担保,立马放你出去。”
陆渐心中一股怒气如火焰升腾,身子滚热,似要爆炸开来,闻声呸了
一声,高叫道:“别说我不会‘大金刚神力’,即便会了,你也休想知道半
字。”
性觉摇了摇头,笑道:“檀越还与老钠打证语么?你若不会大金刚神
力,又怎能先震飞心缘等人的棍棒,再封住他们的奇经?”这件事陆渐也是
百思莫解,此时见问,不觉瞠目结舌。
性觉注视着他,自觉得计,面上露出笑意,温言道:“檀越但请三思。我
佛普度众生,大金刚神力既是佛门大法,就当不分内外亲疏,传给芸芸众
生。鱼和尚挟技自珍,大违佛理……”
陆渐心中有气,冷冷道:“你二人使用奸计,将我锁在这里,又符合哪
一条佛理了?”性觉笑笑,淡然道:“原本老衲也不想如何,怪只怪施主太过
固执,处处隐瞒,不肯吐露神通秘诀,老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檀越放心,
鱼和尚对本座有恩,本座绝不伤害檀越,只是请植越说出秘诀……”陆渐
截口道:“我若不说呢。”
性觉叹了口气,一字字道:“那说不得,还请檀越常住本寺。十年不说,
就住十年,一百年不说,就住一百年好了。”说罢一拂袖袍,与性智双双退
出,合上石门。
陆渐怒极,大叫一声,欲要挣到门前,不料四肢骤紧,前进不得。他这
才发觉,四肢铁枷连着粗大铁链,牢牢钉在身后石壁上,别说他“天劫”缠
身,病弱不堪,即便康健如初,也休想脱身。想是性觉、性智对他琢磨不透,
怕他当真身具佛门神力,故而特意用这铁链捆锁。
如此一来,陆渐更是逃脱无望,唯有张口大骂,可惜从小他便不会骂
人,骂来骂去,无非“贼和尚,臭和尚、狗和尚……”骂了一阵,胸口闷痛难
当,不觉身子乏力,躺在地上,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去几时几刻,忽听嘎吱门响。陆渐张眼望去,石门敞开一道
缝隙,性智手捧托盘,笑嘻嘻钻将进来,托盘里几只大碗,有饭有菜,还有
一壶素酒,性智笑道:“陆檀越,想得如何?”
陆渐闭了眼,懒得理会,性智却自顾自笑道:“陆檀越,你可别怪贫僧,
捉你关你,都是性觉的意思。这厮看起来慈眉善眼,其实一肚皮花花肠子。
他和贫僧有句暗号,若说‘务必洽好某人’,那就是让贫僧下药、留下来人
的意思。贫僧虽也不愿,却恨身为寺众,不敢违背住持,故此得罪之处,还
望檀越谅解。”说罢郑而重之,合十作揖。
这和尚方才还与性觉狼狈为奸,一转眼尽说性觉坏话,陆渐初时将信
将疑,然而吃一堑长一智,凝神默想,便猜到这和尚欲借低毁性觉,骗取自
身好感,而其根本之意,仍在“大金刚神力”,不由心生鄙夷,冷笑不语。
性智见他神情,便知计谋不授,心中大失所望,面上却不流露,心道来
日方长,嘿嘿一笑,正要退出石室,蓦然间,一股劲风从后袭来,直奔他背
心要害。
性智吃了一惊,略略侧身,避过要害,肩脾中了一。下,剧痛入脑,身子
平平向前跌出丈余,几乎撞在陆渐身上。陆渐举目望去。石室门前人影骤
晃,闪进一人,黑衣蒙面,蒙面巾下,一双眼睛精芒倏忽。
性智口角沁血,怒喝一声,身子扭转,呼地一掌击向来人。那人左手一
招,拆开来掌,右拳直直送出,性智只觉拳风有异,沉掌封堵,拳掌相交,性
智面色惨变,瞪着来人,吃吃道:“你,你……”话音未落,便身不由主,瞪P
瞪连退三步,背脊抵着墙壁,骨骼犹如炒豆;啪作响。蒙面人嘿的吐气开
声,拳掌再送,性智一口血如箭喷出,身软如泥,贴着墙壁滑了下去。
变起仓促,陆渐未知福祸,正觉忐忑,忽见那蒙面人俯身从性智身上
解下钥匙,大步走来,打开铁枷,将陆渐负在背上,奔出石室。
夜色已深,月光透窗,隐约照见一捆捆药材,原来石室之外,却是药师
院的药材库房,无怪陆渐时时嗅到草药气息。他不由暗暗愤怒:‘·药材是救
人之物,谁知药材之后,竟是陷害他人的牢房,这性觉、性智,真是可恶已
极……”
他心中思忖,那蒙面人却足下不停,奔出库房。陆渐忍不住道:“足下
是谁?”那人嘘了一声,示意陆渐噪声。
陆渐游目四顾,但见禅房参差,黑沉沉不知终始,也不觉心中惴惴,再
无多言。那人背着他在寺宇间曲折穿梭,殊无停顿,俨然对寺中地形十分
熟悉。不一时,便越过寺墙,奔了约莫数十里,爬F。一处高坡,才放下陆渐,
双手撑地,急剧咳嗽起来,背脊颤抖不已,十指深深陷入泥里。
陆渐一愣,问道:“你还好么?”那人摆摆手,四肢着地,爬到一棵大树
下,靠着树干慢慢坐定,重重喘息两声,伸出一手,扯下面巾。
借着朦胧月色,陆渐看清那人容貌,心头一震,失声叫道:“性海大
师。”
那蒙面人正是性海,闻言露出慈蔼之色,悠悠叹道:“本寺不幸,藏垢
纳污,累檀越受苦了。”陆渐惊喜不胜,感动非常,合十道:“大师拯救之恩,
陆渐生受了。”性海摇摇头,说道:“性觉、性智与我同门,他们作孽,贫僧救
人,功过相抵,何谈恩惠?”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陆渐见他咳得辛苦,忍不住道:“大师病了么?”性海叹道:“老毛病
了。”陆渐点点头,又想一想,问道:“那位,那位性智怎么样了?”性海道:
“他受我一击,三月内绝难动武,只不过方才被他瞧出我的武功,倒是有些
麻烦。”
陆渐恍然道:“大师方才用的本门武功?”
“不是。”性海摇头道,“性智人虽不堪,武功却不含糊,若以本门武学
相搏,贫僧未必稳胜,贫僧方才所用武功,檀越原也会的。”
性海谦了两句,将错误相态一一使出,其中果然谬误百出。陆渐熟悉
前面一十六相,当即一一指正。却见性海变相之时,举手抬足,劲力奔腾,
陆渐瞧了一会儿,不由恍然,敢情即便相态有误,性海照此习练,依然练成
了一身神通,只不过神通增长一分,体内内伤也随之增长一分,二者共生
共长,终于积重难返了。
不一时,性海变到“雄猪相”,这一相以左脚勾盘右边小腿,左手环腰,
右手摸腹,身子前倾,性海却恰好使得相反,右脚勾缠左腿,右手摸腹,身
子不向前倾,反而微微后仰。
陆渐瞧了,正想指正,忽见性海身后长草一动,悄没声息,钻出一个人
来。陆渐大吃一惊,定一定神,看清来人正是那聋哑和尚,不由惊喜叫道:
“大师。”
性海只当是叫自己,愣了愣,问道:“檀越有何话说。”陆渐方要说出,
忽见聋哑和尚扭转身形,做出一个姿势,俨然就是“雄猪相”,相态变化,半
点不差。陆渐吓了一跳,瞪着聋哑和尚,目定口呆。
性海见陆渐面色古怪,死死盯着自己,不觉奇怪,低头看看自己,并无
异样。性海略一沉吟,蓦地转头望去,不料聋哑和尚随他扭头,相态不变,
身子如一片枯叶,随风飘荡,横移数尺,转到性海身后。性海一无所见,复
又回头,聋哑和尚随他问头,身形再转,仍是在他视线之外。
性海迷惑起来,盯视陆渐道:“檀越瞧什么?”陆渐也是一头雾水,方欲
张口,忽又见聋哑和尚伸出一手,冲他连连摇摆。陆渐心中大奇:“他一贯
呆滞,这会儿怎么不糊涂了?他这手势,却不是叫我噪声么?”心想聋哑和
尚如此作为,必有道理,当下闭口不言。
性海注视陆渐许久,见他面色忽而惊奇,忽而迷惑,忽而又有会于心,
性海不胜惊讶,忍不住又瞧身后两眼,仍无所见,才放下心来,说道:“檀越
留心了,且看贫僧这一相如何?”
陆渐闻声,如梦方苏,但见性海变化出一个“大自在相”,其左手却举
得太高,右手垂得太低,双腿蜷得太过,头颅则抬得太高,总之错误不少。
而就在他变相之时,聋哑和尚亦随之变化,所变相态,与当日鱼和尚所传,
分毫不差。
陆渐微微征忡,方将性海变相中的谬误道出。性海欢喜不禁,打起精
神,将余下相态一一变化出来。但他每变一种错误相态,聋哑和尚便将真
实相态变化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如影随形,只是正误有别,姿态自也不
同。性海初时所变相态,均是陆渐学过,十六相之后,陆渐便陌生起来。所
幸聋哑和尚亦在变相,陆渐心知他所变相态必然无误,便索性看得清楚:
比照其变化,指点性海。
性海依照陆渐所言变相,周身筋骨血脉和美通泰,全不似往日那般滞
涩酸痛,三十二相变过,身上大汗淋漓,犹如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一般。性
梅惊喜无比,一鼓作气,将所有相态再练一遍,体内精力越发充足,澎湃激
荡,似要冲破肉身。性海胸中快美自得,蓦地纵声长笑,笑声震动林木,集
鸟惊飞。
一声笑罢,性海转过头来,晒道:“多谢陆植越指点。”陆渐摇头道:“你
不要谢我,当谢的另有其人。”性海一怔,笑了笑,道:“不错,不错,当谢的
是鱼和尚,若无他传你神通,檀越又如何能转授于我。”
陆渐正要说出聋哑和尚之事,忽又见聋哑和尚在性海身后摆手,顿时
欲言又止。这时间 ;忽见性海目光斜眺,面露惊色,陆渐不由得随他目光瞧
去,尚未看清发生何事,小腹忽就一痛,顿时软倒。陆渐惊怒难忍,抬眼望
去,只见性海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面露诡笑。
陆渐心往下沉,惊怒道:“你,你……怎么……”性海笑道:“檀越既是金
刚传人,料想知道一个规矩。”陆渐道:“什么规矩?”性海道:“金刚神力,一
脉单传,从占至今,不曾变过。”陆渐道:“这我听说过。但你为何暗算我?”
“檀越还不明白吗?”性海哈哈一笑,拈须道,“既是一脉单传,就当只
有一个传人,如今金刚传人,却有了两个?你说怎么是好?”陆渐皱眉道:
“两个?”
“不错。”性海点了点头,指了指陆渐,又指了指自己,笑道,“一个是植
越,一个则是贫僧,这算不算坏了九如祖师、花生大士留下的规矩?”他说
到这里,双目中厉芒闪烁,面庞渐渐布满浓郁杀气。
陆渐纵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这会儿也明白了性海的算盘:现今鱼和
尚坐化,天神宗伏诛,自己若一死,这世间会“大金刚神力”的人,便唯有性
海一人了,然后他仰仗神通,自可为所欲为,无人能管。此人心肠之毒,着
实少有,陆渐深恨自己有眼无珠,一时心热,竞将佛门神通传于这般恶徒,
不山惊悔无及,大声道:“鱼和尚大师从未收我为徒,我不算金刚传人。”
性海摇了摇头,笑道:“你学会三十二身相,就是金刚门人。说不得,只
好委屈檀越了。檀越放心,你传我神通,恩惠不浅,贫僧决不让你多受痛
苦。”说毕徐徐举起右手,对准陆渐天灵。
陆渐悲愤莫名,抬眼望去,明月遥挂,万籁无声,聋哑和尚静悄悄立在
性海身后,在夜岚中忽隐忽现,料是他双耳俱聋,目光纵然清朗,身子却如
无知木石,一动不动。
倏尔阵风卷至,长草低伏,性海手掌碎翻,如电拍落。陆渐心中长叹:
“罢了!”
这此间,性海忽觉一股洪沛力道从衣袖传来,手臂一紧,手掌顿在半
空。那股大力如潮涌来,扯得他身不由主,旋风般翻了个筋斗,头脸向卜,
重重跌落,背脊更是好一阵酥麻。
性海情急生变,使“倒坐莲花相”,双肘后撑,煞住落势,腰腹向内弯
曲,双腿连环踢出,不料足胫骤紧,如中铁箍,剧痛难忍。性海不由惨哼一
声,被那股巨力凌空牵扯;嘭的一声人响,正面向下,深陷土中,从额头到
下体,无处不痛。
性海连吃大亏,却不见对手面月,心中骇然已极,身一落地,便扭转身
形,施展“大自在相”。欲要摆脱来人。那人却不与他纠缠,放于仟具翻滚。
性海翻得两转,纵身跃起,扭头四顾,仍不见人,正觉惶恐,身后劲风忽起,
性海疾使“人相”,翻足后踢,不料脚至半途,小腿肚一沉,被一股人力借势
前送,唠的一下,踢中后脑。
性悔头脑欲裂,鼻问酸楚,几乎儿昏厥过去,剩下一足连跳两跳,才卸
开那一脚之力,向前仆倒,使一个“雀母相”,身子蜷如雀卵,原地疾转。原
来他自知不是来人对手,便想临败之前,瞧瞧对手模样,也好输得甘心。
不想那人随他转动,始终在他视线之外,性海连转数转,唯见形影飘
忽,始终不见那人面目,惊怒间,肩头吃了一脚,大力涌至,性海形如皮球,
噢地破空射出,咔嚓嚓一阵响,撞断三操大树,落地时性海已然四肢瘫软,
两眼翻白,扭动几下,便不动弹。
性海身在局中,了无知觉,陆渐身在一旁,却瞧得清楚极了。那捉弄性
海的自然是聋哑和尚了,他轻描淡写,有如逗弄婴孩,一举手,一抬脚,便
将性海抛来踢去,耍得团团乱转。
陆渐目睹如此神通,瞳目结舌,心中更觉无比疑惑,不知这聋哑和尚
何以变得您地厉害,与早前判若两人。
聋哑和尚一脚踢昏性海,转过头来,咧嘴一笑,月光映照下,半截断舌
乍隐乍现,煞是骇人。聋哑和尚笑罢,一抬脚,便至陆渐身前,数丈之距竟
如咫尺。
陆渐惊喜过望,叫道:“大师……”聋哑和尚摇摇头,拍开他的穴道,负
在背上,驰足狂奔。
山风灌耳,凉意漫生,两侧景致被月光浸润,如流霜长河,杳然逝去。
陆渐如处梦中,回想这几日所见,委实惊奇怪谲,生平所无。抬眼望前,前
路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