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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弗吉尼娜明眸中闪着疑惑，苏朗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我猜是苏亚雷斯”
弗吉尼娜这才恍然大悟。也怪不得她想不到，苏朗并没有将苏亚雷斯的事情说清，只是含糊地一语带过。
甬道拐过来开始向下斜着深入，里面黑漆漆一团。苏朗刚要迈步，弗吉尼娜突然伸出纤纤手掌，打了个“小心”的手势，苏朗食指一曲，还了“ok”，四目相对，两人会心地一笑，颇有些默契的味道。
下面依旧没有人，至少没有活人。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进入地下的甬道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让弗吉尼娜也不禁有些色变。苏朗倒没什么，只是脸色愈加凝重起来。
甬道如同蛛网一般交错纵横起来。苏朗不由得大感头痛，当初设计这座建筑的建筑师是作何打算，难道是在建造一座迷宫吗？他皱着眉，凭记忆力寻找着，绕过几个甬道之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枪声。
两人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压低了身子，轻手轻脚地朝前走去。前面是一道闭合的金属门，光线自门缝透出来，在地面映出一道光栅。隐约的枪声就从门后传来，愈见清晰。
苏朗伸手在门上推了推，纹丝不动。借着门缝里微弱的光，他看到一旁的墙上有个不大的方盒，上面是一排金属按键。
“密码锁？”苏朗皱了皱眉。他攥了攥拳头，却又犹豫了。突破大门不难，可要是打草惊蛇呢？
“我来！”弗吉尼娜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类似ic卡的卡片，插进了密码锁的接口中，那张卡片上有根细长的导线，连在一台巴掌大的手持电脑上。弗吉尼娜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飞舞，黑暗中，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
“嘀——”的一声，只用了十几秒，密码锁发出了回应的声响，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了。暴躁的枪弹声立刻放大了无数倍，跳跃的火光映红了两人的面颊。
苏朗朝弗吉尼娜挑了挑大拇指，由衷地表示了自己的赞赏。紧接着，他拉住弗吉尼娜的手臂，迅速闪身而进，躲在了残破了一角的水泥台后面，静静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好热闹啊——”苏朗眯起眼睛。眼前确实热闹，反抗军分成了两拨，正依靠着各种掩护激烈交火。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一眼扫去足有上百具。
或许是为了躲避炸弹，一个不明阵营的战士突然几个连续翻滚，躲到了苏朗他们的藏身之处。苏朗毫不犹豫，闪电般出手卡住了那人的脖子。那名战士骤然受袭，毫无反抗之力，只觉得脖子上的手掌如一道钢箍般越卡越紧，渐渐眼前的景象都朦胧了起来。
手掌的力量稍稍松了松，一股新鲜空气吹进了肺叶。眼前一个东方男子用食指在嘴唇上点了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战士拼命点头，苏朗这才松开手，让那战士大口大口喘息着。
“苏先生！”那名战士喘了口气，用一种难以压抑的惊喜声调叫了起来，幸好他还懂得压低声音，却使声调显得异常尖细。
“嗯？你认识我？”苏朗一愣。
“我是苏亚雷斯将军的卫兵！我见过您，那天晚上咳咳”或许说得太快了，那战士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苏朗恍然大悟，他拍了拍那战士的后背，颇有些不好意思。一道紫色的瘀痕浮现在战士的脖子上，令苏朗自己都觉得下手未免狠了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亚雷斯将军呢？”苏朗问。
“苏亚雷斯将军”那战士看了看弗吉尼娜，突然收住了口。
“自己人，你尽管说。”
“苏亚雷斯将军就在那里面。”战士指了指身后一条甬道，“绕过去就到了，我带你们去！”
绕过战场并不轻松，双方都把兵力集中在几条甬道口上进行反复争夺。子弹撞击墙壁后毫无规则地弹射着，让所有经过的人胆战心惊。
在甬道尽头的一间屋子里，苏朗见到了苏亚雷斯。和前些时候相比，他更瘦了，却显得很有精神，一支粗大的雪茄叼在嘴里，屋中满是稀薄的烟雾。
看到苏朗时，他眼中闪烁出一抹喜悦的光，然而立刻被看到弗吉尼娜的惊讶所遮蔽了。但他毕竟是苏亚雷斯，不露声色地朝两个人点点头，把一盒尚未开封的古巴雪茄顺着桌子推给弗吉尼娜：“来点儿？”
“不，谢谢。”弗吉尼娜淡漠地拒绝了，却不失礼貌。
“弗吉尼娜，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吧？”苏亚雷斯深深吸了口雪茄，有些感叹地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手里抱着一支比你还高的步枪”
苏亚雷斯笑着比画了一下，然后似乎被雪茄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不是来叙旧情的，苏亚雷斯先生。”弗吉尼娜冷淡地说。
“是啊，我知道。但过去的事情总是很难忘。”苏亚雷斯渐渐止住咳嗽，轻轻叹了口气。“想当年，你可是叫我苏亚雷斯叔叔的吧？”
“如果你能放弃对国家的破坏，”弗吉尼娜抿了抿嘴唇，说，“我们都可以回到过去。”
“那是两回事，而且我也不是在破坏。”苏亚雷斯把雪茄捻灭，“卡洛斯是个独裁者，而我希望建立一个民主平等的国家。”
“你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弗吉尼娜有些激动，“这个国家凭什么能实行民主，你能找到独自填写选票的选民吗？”
“最差的民主，强过最好的独裁。”苏亚雷斯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
“你所谓的民主，就是拆毁铁路、炸掉建筑吗？这种愚昧的民主，只会让国家越来越糟！而且”
“好了，弗吉尼娜，我们不是来辩论的。”苏朗打断她，同时拉住她的手掌，向自己这边拉了拉。弗吉尼娜开始还有些感动，但对方握住便不肯放开，她一下未能甩开，只好听之任之。
“我们说眼前的事情吧。”苏朗说。
“好的，好的。”苏亚雷斯举了举双手，表现出一种很大度的样子，“说正经的，眼下的局势还不错，基本上我已经重新控制住了组织哦，我知道，这可不是你想听到的，弗吉尼娜。”
弗吉尼娜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安德鲁在什么地方？”苏朗问。
“他应该就在地下大厅里。”苏亚雷斯又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你看到了，他的追随者把甬路堵上了，我们死了不少人。”
苏朗和弗吉尼娜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相同的意思。苏朗点点头，朝苏亚雷斯说：“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这件事情关系到这个国家的生死”
苏朗简单地将封印石的事情说了一遍，苏亚雷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支雪茄“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的天！”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朝一旁的副官刚要说些什么，突然眼中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你们没有骗我吧？”
苏朗的面色登时冷了下来，不快地说：“骗你有什么好处？要是想对你不利，当初我又干吗管这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苏亚雷斯摇了摇手指，“请原谅，我不得不谨慎，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好的，我相信你。噢，这该死的安德鲁！我现在很想”
他做了一个要掐死某人的动作，然后朝副官说：“增加人手！要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外面的枪声骤然变得密集，手雷爆炸的声响不绝于耳，甚至还有火箭筒发射的声音。看来，苏亚雷斯果然豁出去了，甚至不惜冒着基地整体崩溃的危险。
大约半小时后，枪声逐渐稀疏，一名军官冲了进来，他身上混杂着鲜血和硝烟的颜色。
“将军，敌人已经溃散，甬道被打通了！我们的伤亡”
“先生，我们现在还没时间去计算这些！”苏亚雷斯猛然站起身来，从脚边提起一挺轻型机枪。他看了弗吉尼娜和苏朗一眼，第一个冲了出去。
零星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已经无碍大局。苏朗看到中间的那条甬路已然被占领，墙壁上布满了恐怖孔洞，甚至有一段已经崩落，方才战斗的激烈可见一斑。他沿着这条路走了几步，熟悉的感觉慢慢浮现出来。没错，那一天，他就是从这里直接到的大厅。
越往里走，越能感到一种阴沉的恐怖弥漫在空气里。苏朗看了看身后的人，弗吉尼娜和苏亚雷斯却毫无所觉。过了片刻，狭长的甬道终于穷尽，一扇黑漆漆的大门在眼前闭合。
苏朗犹豫了一下，门却毫无征兆地开了。嘎嘎的声响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刺耳，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小提琴的乐声流淌出来，像黑夜里潺潺的河。大厅中央，仿佛极远的地方，那一片暗红的光芒里，一个身着黑色礼服的青年正在专注地拉着琴。
“安德鲁！”苏朗迈步走了进去，朝他大声说，“你现在停下还来得及！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嗒嗒嗒——”枪声响了，是苏亚雷斯开的火。轻机枪喷着狂怒的火舌，子弹却在那层红色光芒外四散飞射，星星点点，如节日的烟花。
“哈哈哈哈”安德鲁的乐曲戛然而止，他指着苏亚雷斯，以最轻蔑的语调说，“卑微的人类，你以为能够伤得了我吗？”
苏亚雷斯面色一变，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两名士兵各自抬出一架粗大的火箭筒，随着震耳的轰响，两枚火箭拖着刺目的光尾冲向了安德鲁。
红光中的安德鲁朝前方平平伸出一只手，突然间，那两枚火箭弹仿佛凭空被某种力量定住了，竟然凝滞不动，仿佛冻在冰块中的鱼。大约过了一秒，火箭弹无力地自空中跌落，却未能爆炸，只有尾部的火焰仍在燃烧着。
“你的力量？”苏朗神色凝重了起来，他平端着枪说，“回头吧！就算这样，你也控制不了菲丽伯斯。”
安德鲁盯着苏朗，目光很是奇怪，仿佛在盯着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过了半刻，他笑着摇摇头：“不！”
“很好。”苏朗淡淡地说。随着这句话，他突然向前冲去，如同一支飞射的箭矢。苏朗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量轰出一拳！
突然，暗红色的光芒卷动了一下。苏朗感到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大力量，整个人倒飞回来，后背撞上了墙壁。碎裂的水泥块簌簌而下。
“哈哈哈哈”安德鲁大笑起来。
“这不是你的力量！”苏朗的瞳孔缩紧了。
“怎么不是！”安德鲁停住了笑，他摊开双手，似乎要环抱那黑夜，“这些都是我的力量，怎么不是！”
第81章 Ⅲ：大结局（12）（）
“这些人！”一直沉默的弗吉尼娜突然惊呼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以安德鲁为中心，周围一圈竟都是死人，这些死人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诡异而又恐怖。
若不是那两枚火箭弹的余光，他们可能一直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看到这些死人，每个人都觉得一股寒气直渗入骨髓。
“这就是你的力量吗？”苏朗紧紧捏着拳头，他觉得一股深切的寒意自脊背爬上来。
“安娜贝拉呢？”弗吉尼娜突然大叫起来，“你把她怎么样了！”
“死了！当然死了！她为什么要活着！”安德鲁突然疯狂一般大叫起来，“那个白痴女人！她当然要死的！她像傻瓜一样相信我”
“真是个傻瓜”他突然垂下了头，喃喃低语。
安德鲁的声音越来越低，似在哽咽，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苏朗这边的人都似乎坠入了一场梦魇，呼吸都万分压抑。
“你浑蛋！去死吧！”弗吉尼娜举起枪拼命扫射，子弹却无一例外地被看不见的力量阻挡了。
“所以，”安德鲁渐渐恢复了平静，他似乎在宣布一般地说，“所以你们都要死。你、你、还有你，包括那个早该不存在的美第奇家族，都该去死！”
“你疯了。”苏朗摇摇头。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疯的。”安德鲁微微笑着，突然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他缓缓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下去。
血，一滴、两滴。寂静的黑暗中似乎听到血滴破碎的声音。然后，如血般浓重的红色光芒一波一波从他脚下升起来，开始朝四面八方弥漫。
封印石就在他脚下！他在解开封印！
“制止他！”说话间，苏朗再次冲上去。而其他武器的声音也随后响起，火舌交织成一片光幕。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苏朗再次被弹开，其他武器也只能徒劳地低吼。随着血雾的升腾，防御罩反而愈加坚韧了。
“该死的”苏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冷汗已经从额头冒了出来。他拼命命令自己冷静，然而却发现，冷静对眼前的情形毫无帮助。
“后退，全都退出去！离开这座大楼！”苏朗一面盯着安德鲁，一面命令着。
苏亚雷斯犹豫了一下，带着人匆匆而去。弗吉尼娜纹丝没动，却把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苏朗瞪了她一眼：“离开！”
“不！”弗吉尼娜的声音冰冷而决然。
已经来不及再说什么。一道血红的光芒陡然升起，在黑暗中是如此地神秘诡异。安德鲁也被笼在这道光线中，面上带着茫然的笑，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一股压倒性的力量涌了出来，那种恐惧和无可抗拒的感觉似乎从灵魂深处传来。苏朗似乎听到了自己牙齿碰撞的声音，他竭力稳住情绪，灵魂像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
弗吉尼娜已经无法保持站立，她单手撑着地，以一种半跪的姿态支撑自己不会倒下。俏丽的脸上全无血色，如纸张一样苍白。
终于，红光汇聚成了一个人形，由淡而浓，渐渐凝成实质。一个女子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她仰头看着屋顶，半天毫无动作。
“血族？”过了半刻，她看着安德鲁说。
安德鲁茫然地点点头。
“我刚刚复苏，需要力量，为了血族的荣耀”菲丽伯斯将手搭上了安德鲁的脖子，“把你的生命奉献给我吧。”
苏朗和弗吉尼娜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血红色的光团在那两人身上流动，安德鲁的轮廓竟然朦胧了起来。最后时刻，青年朝他们笑了笑，那笑容包含了如此的凄切和歉意，以及无法领会的释然。
“他根本就是疯了”弗吉尼娜渐渐撑起身体，嘴唇打着抖，“他明知道会这样，他明明知道”
“是的，他明明知道。”苏朗呆呆地看着青年的身影逐渐消失，“他要借菲丽伯斯的手向美第奇家族复仇，当年就是这个家族的人封印了她。”
直到现在，苏朗才真正了解了安德鲁那绝望的期待。对青年来说，美第奇家族是个太大的敌人，只有这种方式才可以撼动，为此他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血族永生的生命。
安德鲁消失了。他化成了一团血雾，被菲丽伯斯吞噬了。他留给人间的，只剩下最后一霎的笑容。这笑容刻印在苏朗的脑海里，永远也不会被遗忘。
菲丽伯斯轻轻地抚弄着手指，仿佛在擦拭最后一抹血迹。然后，她抬起头，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容看着门口的两人。
“多少年了？”她问。声音似乎从每处黑暗里传来。
苏朗和弗吉尼娜这时候才看清菲丽伯斯的面容。那是一张绝世的完美面孔，在此之前，苏朗从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美丽的容颜。弗吉尼娜因此而怔怔地失神，与菲丽伯斯相比，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丑小鸭。
“四百年。”苏朗深深吸了口气。
“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