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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世界-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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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朗心中有许多等待破解的谜团。作为选民,他的终极谜题是“真理世界”;作为儿子,他的终极谜题是寻找消失的父母;作为男人,他的终极谜题是如何拯救叶若彤;作为一个无法定位的身份,他现在的终极谜题是那个女郎。

    他很想知道这一切,但很可能,今后再也没有机会。

    “干涉弦:消失。”这是苏朗的第三根超弦。也是他身为选民,觉醒的第一种能力。五岁的时候,这个能力直接导致父母湮灭,消失在人世间。和其他超弦相比,这个能力过于诡异,经过多年地苦苦寻觅,苏朗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种关于时间的力量。

    他的父母被送入历史长河,成为了时间的旅者。他们留下了一些痕迹,细微却顽固,七十年前、一百二十年前他们在岁月中穿梭跳跃

    干涉弦:消失。

    苏朗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隐痛。然而他不知道,这个能力是否能对如此庞大的怪兽起作用,就算管用,所付出的弦力也足以威胁自己的生命。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有着如此纷杂的思绪与不舍。

    ——这是绝命一搏。

    干涉弦:消失。

    两团光辉从苏朗双手闪耀开去,传导至粗壮的蛇芯上。无声无息,蛇芯寸寸崩解,化作点点星光流散。苏朗感到一阵虚弱,但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失去蛇头的巨蟒仍在猛扑,它们的身体仿佛山岳,就算剩下小小一段,也足以将圣船撞成粉碎。

    那条小舟上,蒙信和刘洋失去了战力。而穆巴拉克,只是一个普通人。

    苏朗深深吸了口气,双目猛然一睁!

    轰!

    他似乎能够听到,体内的超弦发出尖锐的鸣叫,随时可能崩断。源源不绝的力量随着超弦的震荡,从“真理世界”中引导出来。

    蟒蛇的头颅消失,只剩下庞大的身躯靠着惯性冲击过来。

    不够!

    苏朗瞋目裂眦,两缕血痕顺着眼角淌下。体内的另外两根弦一同共鸣,依靠谐振的力量,将力量传导给干涉弦!“消失”的力量仍在持续,巨蟒大半截身躯灰飞烟灭。

    还不够!

    苏朗大口喘着气,他已经用尽了弦力,用尽了体力,再没有一分力量可以挖掘。他在心底大吼一声:

    “理想国!”

    陡然,衣袋里散发出一抹蒙蒙白光。一本竖排的旧版书慢慢升起来,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页。

    书页定格在一句话上:

    “我们都是囚徒,束缚在山洞的石壁前。有人在身后表演皮影戏,我们看着影子,就以为那是真实了”

    柏拉图的理想国——选民的身份象征。除却玄奥的哲学思索,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功能——能够储存一定弦力,以备不时之需。

    弦力汩汩淌入体内,如小溪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轰!

    两条巨蟒消失无踪,漫天都是点点光辉,星流云散。石壁上,巨蟒的浮雕再现。被苏朗消灭的两条却显得格外陈旧,风痕斑驳,仿佛出自更遥远的年代。

    苏朗摔了下去。迷茫中,他看到圣船飘飘荡荡,驶离了城门口。两个负伤的选民倒在上面,再也没有动作的力量。

    看到穆巴拉克焦急的脸。

    看到身下乌黑沉静、从容不迫的流水。

    他跌落下去。

    隐约间,听到一声枪响。

    很清脆,很远。

    '第十章百门之都'

    苏朗费力地睁开眼,黑暗犹如一块沉重的铅幕,正在一点点搬开。

    天空中,几点星辰散发出微弱的光。天穹倒扣下来,如同黑曜石打磨的巨碗。耳畔传来流水的声音。

    他费力地扭过头,发现自己躺在一条独木舟上。船很小,也很粗糙。只是在一棵断木中间挖了一个长槽,能勉强容下两个人。

    除了自己,船上还有一人。身姿绰约,长发飘飘——居然是那个神秘女郎。她仍旧带着那副可笑的破墨镜,正低下头关注苏朗的状况。

    “醒了?”女郎说。

    “这是哪里?”苏朗皱了皱眉。他浑身都在剧痛,三根超弦萎缩着,有气无力地轻轻震动,敷衍了事。

    “你太不爱惜自己了。原本身体就没好,这次又伤上加伤。”

    “我这伤是你弄的吧?你还挺无辜?”

    女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没有说话。她用手轻轻抚摩着苏朗的面颊,温热触感让人十分留恋。苏朗记得这感觉,却不知从何而来。

    他轻轻扭开脸。

    女郎的手指僵硬了。片刻后,她低声说:“我们还在里面。”

    “怎么有星星?”

    “过了那道门这地方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你来过?”

    女郎摇摇头。好像是说“没有”,又好像只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肯定来过。”苏朗说,“你对这儿挺熟悉,而且还弄了条船。奇怪,这船是怎么来的?”

    “死灵树。它的枯枝会在冥河里漂泊。如果你运气足够好,某个时间,某个点总归能够遇到。”

    定位派的运气,当然是指预言。

    “你救了我但我好像听到了枪声。”

    “我又给了你几枪。”

    “又?”苏朗怔了怔,苦笑,“靠子弹控制我的落点吗?还好我够结实”

    女郎看着他,没有说话。苏朗发现,女郎非常喜欢看自己。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就是那么看着。

    “看什么?”

    “没看什么。这样就很舒适,就一切都好。”女郎淡淡地说,“我太久没见到你了。”

    “你的话总是让人听不懂你在暗示什么?”苏朗警觉地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希望我自己猜出来?”

    “不,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猜出来。”

    “猜出来,梦也会醒吗?”

    “会。”

    苏朗不再说话。他看着女郎,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在想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想。就像女郎说的:就这么看着,很心安。

    “我们多久没见面了?”苏朗突然问。

    “十年了吧。”

    “我有点儿跟上你的思路了。”

    “你很聪明但这不是好事儿。”

    “我很笨。”苏朗叹了口气,“你的暗示比在外面多了,所以我抓住了一些。为什么?里面和外面,有什么不同?”

    “我在试探底线。”女郎说,“在外面,我手里的牌很多,没必要冒险。可现在我没有底牌了,是该博一下了。”

    “要博就博大的,不如直接摊牌。”

    女郎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怕。”

    苏朗放松身体,盯着天空中那几点若有若无的星辰。冥河上空的星辰代表什么呢?是神灵吗?

    “我要去救叶若彤。”他说。

    女郎嘴唇嚅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

    “你一直在阻止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对吧?”苏朗说,“对你来说,这件事很关键。你宁可向我开枪,宁可让我身受重伤,宁可但你并不想我死。”

    “我不想。”女郎声音沙哑地说。

    “叶若彤是条底线,你不能碰。我必须救她,这是我们的最大分歧——事关生死。我知道你有隐衷,但我不可能退让。”

    “她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苏朗认真地说,“你想听我谈谈她吗?”

    “不想。”

    “这也是你的底线。我明白了。”

    两个人再没说话。似乎所有话都说尽了,无话可谈。但苏朗知道,女郎在守着某种规则,小心地不去触碰。纵有千般言语,又如何诉说?

    流水潺潺,独木舟静静漂泊。

    良久,苏朗说:“知道我们会漂到哪里吗?”

    “命运的方向。”

    “为什么不多说一些,你太胆小了。”

    “胆小?”女郎盯着他,“如果打破界限你知道我会失去什么吗?”

    苏朗迟疑了一下,“生命?”

    “那算什么?”女郎脸上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喃喃自语,“生命吗?那又算得了什么”

    我会失去

    女郎看着苏朗。心底,有人在无声哭泣。

    苏朗感受到了这份悲伤。他深深吸了口气,却觉得依旧压抑,于是动了动身体,问:“能扶我起来吗?”

    女郎把他轻轻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就像之前沙漠里,苏朗所做的一样。女郎的手臂轻轻环着苏朗,面孔贴在他的脖颈上。

    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苏朗感觉到一种彻底的安宁。真是奇怪,他心中只装着叶若彤,却对女郎的亲密举动一点也不抗拒。似乎,两个人就该这样,一直这样。

    “好想抽根烟。”苏朗说。他费力地在衣袋里摸索,拿出那包蒙信给的本地香烟,叼一根在嘴上,却发现没有打火机。

    砰!

    女郎的短枪射出火光。

    “好特别的点火方式”苏朗苦笑。他将淡蓝色的烟雾吸入胸腔,这种微微发麻的迷幻感觉十分舒适。

    “给我一根。”

    “你也吸?”

    “不经常。但有时候很烦。”女郎拿了一根,为自己点着火。她深深吸了一口,慢慢闭上眼睛。

    “味道如何?”

    “很糟糕。”

    “我不太尝得出来。蒙信就拿这种东西糊弄我呵呵”说到蒙信,苏朗不禁为同伴的命运担忧起来。

    “他们不会有事的。”女郎说。

    “这是预言?”

    “随你怎么想吧。”

    “啊呀,我想起一件事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样靠着你疼吗?”

    “才想起来吗?”

    “抱歉啊。”苏朗欠了欠身子,感到脑后有些黏腻。伸手一摸,居然全是血!他看着手上的血迹,声音颤抖:“这你”

    “刚才运动过量,伤口又崩开了一点,没什么大不了。放心,我处理过了。”女郎无所谓地说,“至少不比你的伤更重。”

    苏朗沉默了一会儿,说:“别硬撑了,你再怎么强,毕竟是个女人。”

    “你是提醒我该去找个肩膀依靠一下吗?”女郎勉强笑了笑,“肩膀我是找到了,可惜不属于我”

    苏朗接不了这话。他低头看着黑色的河水,问:“会漂到哪里去呢?”

    “我说了,命运的方向啊。”

    “这是任凭命运摆布的意思了。真有趣,你一个定位派的预言师,居然会说出这么消极的话来?”

    “越是看清了命运,就越无奈。”女郎摇摇头。

第67章 Ⅱ(32)() 
“佛经里有一种叫‘知识障’。”苏朗说,“有一些人,聪慧过人,博古通今;谈起话来天花乱坠,顽石点头,所有人都敬佩不已。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苦恼,距离真正的智慧就越来越远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得太多、太琐碎,就看不清全局了。虽然有句话说‘以管窥豹,可见一斑’。但是,就算把豹子身上的每一根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能拼成一只完整的豹子吗?我看未必吧。”

    女郎微微蹙着眉,似乎有所触动。

    “所以说,天底下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想到什么就去做好了!如果未来早就注定,我们还挣扎什么!”

    未来早就注定,我们还挣扎什么!

    这句话在女郎脑海中回荡。她怔怔片刻,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破颜一笑:“好好一个故事,被你讲得乱七八糟。”

    “啥?”

    “‘知识障’啊。你怎么不讲那个著名的公案?”

    “哪个公案?”

    “放下!”

    “放下什么?”

    “手中!”

    “我两手空空啊。”

    “心里!”

    “我放不下。”虽是半开玩笑,苏朗却无由地认真起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心中那么多羁绊,如果都放下了,还是自己吗?

    “所以说啊,都是刁难人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来教训我?”女郎嫣然一笑。她俯下身子,从独木舟的尾部折下一根干枯的树枝。树枝长有两米,拿在手中,仿佛一根长篙。

    “干吗这是?”

    “你猜咱们在哪里?”

    “冥河啊!”苏朗一怔,明白女郎想让自己多说一些看法,就推测着说,“我早想过了,这里应该是死神阿努比斯的神国。在地面上时,我发现斯芬克斯身体里的神力构成,一共有十二个节点,正好和冥河上的十二个关口暗合。操纵斯芬克斯的黑衣男人,似乎就是阿努比斯的祭司。”

    “神很强吗?”女郎轻轻撑了一篙。

    死寂的水流突然发出欢快的声音,空气中多了几分清新的味道。四周开始有光,仿佛黎明前的薄雾。

    “这”苏朗惊讶地看着这些变化,完全没有听清女郎的话,“你说什么?”

    “神有多强,在你心目中?”

    “原本不觉得,但现在看来,很强”

    “呵呵难道比选民还强?”女郎轻轻笑着,又撑了一篙。

    独木舟轻快穿行,水流开始清澈,呈现出碧蓝之色。雾气中,隐约看到大片翠绿的纸莎草,像芦苇一样遍布两侧。更远处,是若有若无的河岸。

    “你你”苏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他咽了口唾沫,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把神灵想得太强了。真以为,它们能凭空创造一个世界?所谓神国,也要依托现实存在,虚实相生——不过是高级一些的幻境罢了。”

    又是一篙!

    薄雾散开,一条壮阔的河流在眼前徐徐展现。两岸是肥美的土地,零星点缀着棕榈树,在微风中低头。一轮红日高挂,洞彻四方。

    前方出现一道平缓的河湾,大河在此处改道。河湾之上,一座瑰丽的城市矗立着,通体由洁白的大理石砌成。城墙延绵开去,不见尽头。城墙上有数不清的城门,皆尽洞开,寂静中吞吐着远古的河风。

    “有多少道城门?”苏朗喉咙干涩。

    “一百道。”

    苏朗明白了:河是尼罗河,城是底比斯。

    ——尼罗河上的百门之都。

    三日之首,阿蒙神将敞开他的神国,来自世间的先知将获得神的邀请,穿过一百道城门,抵达真理之地。

    苏朗突然想起了这则预言。

    “来自世间的先知”说的是叶若彤,还是身边这个神秘女郎?难道说,这则预言实际上是为自己而设?

    “底比斯啊”苏朗轻轻念着这个伟大的名字,然后问,“这里不是现代埃及,百门之都不是已经毁了吗?”

    “你是猪脑袋吗?我说了,神国是现实与幻境的结合。”

    “我明白了这里还是神国——阿蒙神的神国。”

    女郎点点头。

    “这就是最后的场所了吧?一切谜题将在这里揭开——叶若彤的下落,底比斯的存亡,神灵的秘密”苏朗看着女郎,说,“还有,你的身份。”

    “梦总是醒得太快。”女郎喃喃自语。

    “不醒过来,又怎么看到真实?”

    “真实啊总是很残酷。”

    “我们必须面对。”

    独木舟微微一震,靠在了岸边。苏朗恢复了一些力气,他站起身,双脚踩上岸边。这是真实的土地,传来湿润柔软的触感。苏朗深深吸了口气,肺叶里充满了植物的清香。

    “走吧!”

    女郎迟疑了一下,从船上走了下来。她很自然地拉住苏朗的手,好像一个走夜路的、胆怯的少女。

    苏朗朝她微笑,予以鼓励。

    两人走在尼罗河岸边,脚下是轻柔的足音。一阵风吹来,纸莎草如波浪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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