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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间一百二,优惠价。”
“普通间呢?”
“四十元。明天中午十二点前结账。”女孩儿略微有些失望。
“好。”
女孩儿拿出登记簿:“身份证?”
“忘了带了。”
“哦”女孩儿犹豫了一下,没有坚持,这是小旅店的生存之道。
苏朗拿了钥匙,找到对应的房间。这是一个四人间,除了自己空无一人。他坐在椅子上点了支烟,看着墙上走到十一点的石英钟,没有一丝困意。
明天该怎么办?
必须离开潮东市,但不是现在。苏朗想,开头的几天,交通系统一定控制极严,先要避一避风头。
躲在旅店里不是办法,警察肯定会挨个排查,身上的钱并不多,必须做长远打算。他不是没有露宿街头的勇气,但这更加危险。
这座城市,已经张开了巨大的网。
白天的事情一一在脑海中掠过:陈墨古的疯狂和死亡,那个奇怪的电话,失手杀死的警察一切都透着诡异。
难不成,自己卷入了什么超自然的事件中了?苏朗不禁苦笑,他一直对神秘学充满了兴趣,若不然也不会同陈墨古扯上关系。没想到上天竟会这样回报自己的追寻。
苏朗看着自己的手。宽大,骨节分明,并无太多特异之处。但在几个小时前,这双手曾和钢铁较量,并最终获得了胜利。而那些撞击的伤痕,也已经复平如初。
他拿起桌上的陶瓷烟灰缸。用力一捏,“啪”的一声掰碎了一角。坚硬的陶瓷,化作细碎的粉末。
力量又变大了,强度也是。苏朗相信,若此时再去折断钢筋,绝不会像之前那么费力。这种变化持续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一丝兴奋,一丝恐惧。
门突然“嘎”的一声开了。
苏朗倏然起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提着行李进来,反被吓了一跳。那人扭头看了看房间号,朝苏朗笑了笑:“小老弟,没睡呢?”
是个旅客。
苏朗松了一口气。
“哦,还没。”他不想多谈,转身佯作倒水,偷偷把烟灰缸塞入窗帘后面。
对苏朗的冷漠,来者并没什么不满。他把行李放在靠门的那张床上,然后出门去水房洗漱。
这应该是一个习惯旅行的人,或许是某个公司的业务员,苏朗判断着。靠门的床位一般没人愿意睡,对方为了避免纠纷,直接把好的位置让给了自己。
十多分钟后,“业务员”洗漱完毕,从行李里抽出一本闲书,直接躺上床。苏朗依然没有困意,但为了保持体力,他必须强迫自己休息。
苏朗躺上靠窗的床。这和“业务员”保持了最远的距离,也方便随时跳窗逃走。这些年,苏朗在神秘学上的追寻虽然没什么结果,却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学习过一种不知是瑜伽还是道教的呼吸方法,可以让自己迅速镇静,进入睡眠,同时也能保持最大限度的警惕。
以前,他用这个应付考试,却没想到会有一天发挥它的真正效用。临睡前,他最后朝那人扫了一眼。
苏朗的身子顿时僵直了!
那人手中,竟然捧着一本理想国!
白底灰花,作者名译为“帕拉图”的民国版本的理想国!
苏朗贴着床头,慢慢坐直身体。只待那人稍有动作,便要扑上去卡住他的脖子。但对方始终没有回头,呼吸反而慢慢平顺,显然睡着了。
那本理想国,就翻落在床头。
苏朗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拿起那本书看个究竟。或者将那人叫醒,问清其中的因果。墙上的石英钟嘀嗒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苏朗终究没有动。
他用力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稳。或许只是个巧合,对方如果是警察,没有必要故弄玄虚。苏朗自我安慰着,心中却明白,他始终没有勇气打破目前脆弱的平静。
理想国就像一块磁石,牢牢粘住了苏朗的视线。然而,疲惫终于笼罩下来,压得眼皮发沉。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苏朗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晃动着,渐行渐远。他伸出手,双脚却牢牢焊在地面上,一步也无法移动。当影像消失,视线里只剩一片通红。
他睁开了眼。
一缕晨光射入眼眸,天已经放亮。
“糟糕!”苏朗翻身坐起,那个“业务员”已经不见了人影。连床铺也已经整理平整,似乎从来没有人睡过。
时钟指向七点十分。
苏朗愣了会儿神。快速整理一下,离开房间。前台那个女孩儿正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盖着件大衣。苏朗叫醒她,办理退房手续。
“这么早啊”女孩儿还没睡醒,揉着眼睛找押金。
“早起惯了。”苏朗笑笑,道,“昨天我房里的那位,起得不是更早?”
“啥?”女孩儿一愣,“你不是一个人住的吗?”
“不可能啊。”苏朗呆了呆,“明明还有一个。”
“就你一个人,我这里有记录。”女孩儿翻了翻登记簿,突然笑起来,“哈哈,你是做梦了吧?”
“是吗”苏朗的心跳微微加速,脸上却不露声色,“呵呵,也许吧,昨天睡得不太好。”
退了押金,苏朗死死捏着钞票,朝着门外的晨光吐了口浊气。
绝不是梦!
要不是苏朗始终对自己的头脑充满信心,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精神错乱了。为什么一夜之间,各种怪事突然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那个人果然有问题。不是警察,那是什么人?他突然想到了那个诡异的电话:我们——找到你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苏朗自言自语,目光一瞥,却突然发现一辆警车从街头驶过。他连忙后退几步,躲回旅店里。
警车似乎是路过,经过旅店门口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堵住了大门,车门骤然推开,冲下来四个警察!
“坏了!”苏朗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对方根本就是冲自己来的!他掉头就往里面跑,前台女孩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警察破门而入。
完了!生意完蛋了她想。
苏朗不顾一切地向里面冲,走廊拐弯处是面向后街小巷的一扇窗户,这是他昨天就观察好了的,没安护栏。他猛然推开玻璃窗,纵身跳了出去。
不等站稳,苏朗拔脚向巷口狂奔,才跑了几步,又一下停住了。巷口横着一辆警车,三名警察严阵以待。
太天真了!苏朗左右看了看,发现别无出路。
“不许动!”打头的警察从腰间掏出手铐,猛扑过来。
不能被抓!苏朗眼睛变得通红,死命推了对方一把,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拦住他!”警察撞到了墙上,回身厉喝。余下的两名警察掏出警棍,将小巷子口堵得严严实实。
“别逼我伤人!”苏朗大吼一声,径直向前冲去。一根警棍当头砸下来,被他挥臂击飞。另外一名警察拦腰抱住苏朗,却觉得自己撞上了一辆狂奔的列车,顿时跌了出去。苏朗高高跃起,双脚在警车顶上用力一踏,“嘎”的一声,车顶凹陷。
三名警察面带迷茫,看着苏朗狂奔而去。
苏朗拼命地跑。
他能听到警笛在身后长鸣,引擎的轰响越来越近。这样下去不行!苏朗憋足一口气,掉头扎进一条小巷。接连两声急刹车,警察弃车追了过来。
“站住!我要开枪了!”一名警察拔出手枪,对准了苏朗的后背。
苏朗没有理会,咬着牙狂奔。一声清脆的枪声,击碎了黎明的静谧。苏朗身子一震,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鸣枪示警!
他们真要开枪了!
苏朗的心脏被恐惧抓住,缩成一团。片刻的犹豫,警察已经追近,可以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在脑后踏动。
不能停!
苏朗催促着自己,再次开始奔跑。
“开开枪!打他的腿!”领头的警察气喘吁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越跑越快的青年。
这里是一片待拆迁区,清晨没什么行人。持枪警察咬了咬牙,把枪口放低,扣动了扳机。又一声枪响,子弹钻入地面,激起一片尘烟。
他们打不中我!
苏朗迈开大步,把恐惧远远甩开。他不顾一切地钻入左侧的巷子,犹如一辆加速的跑车驶过弯道。
“这是怪物吗?”所有警察都觉得肺叶刺痛,冷冽的空气如同火烧。他们挪动酸楚的双腿,凭着锲而不舍的努力尾随。
“他走的是死胡同!”熟悉这片区域的警察惊喜地呼喊,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苏朗也听到了,他带着一丝侥幸,身躯随着惯性前冲。突然,一堵高大的墙壁横在眼前。
“该死的!”苏朗四下望了望,三面砖墙壁垒森严,足有三米多高,“谁盖的这么高的房子?”
他一拳轰在前面的砖墙上,手臂深深陷入,砖屑乱飞,高墙却稳如泰山。来不及了!警察马上就到!
苏朗的目光飞快巡视,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突然,他发现一侧的墙壁上,有一扇绿色的铁门。
刚才有这扇门吗?
已经顾不上疑惑。他用力一推,门被开启,并没有上锁。苏朗冲进去,发现里面是一间类似储藏室的屋子。他回身想要关门,却发现,门不见了。
在他面前,只有一堵严严实实的砖墙。
见鬼!
苏朗只觉得浑身发冷,伸手摸了摸,触手是冰冷的金属。他还摸到一个小小的金属门环,在微微地摇晃。
还是门。
但为什么,看上去就是一堵墙?
这房间有古怪!苏朗甚至有一种要推门而出的冲动。
但他还是忍住了。
储藏室里还有一扇门,一扇真正的门。苏朗深深吸了口气,他有一种感觉,这扇门推开,他将从此进入另一个人生。
有选择吗?
苏朗大口喘着气,去推那扇门。大门发出沉闷的异响,似乎是许久没有开启,轴承都已经锈蚀。苏朗的心脏“怦怦”跳动着,恐惧之余,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这,不就是你一直的追寻吗?
骤然一推,大门开启!
肖言接到一个电话。
他正在办公室反复地看陈墨古的比赛录像,桌上摊着那本理想国。
“跑了?”肖言听了属下的报告,皱起眉头。
抓捕行动有些草率。实际上,这是光明街区派出所的私自行动。所长接到了举报,为了立功,向上报告的同时,就已经展开了行动,让刑警大队无从配合。
在所长的描述里,苏朗成了一个飞檐走壁的超人。先是冲破了七名警察的重重围堵,又无视子弹的威胁,踩着三米多高的墙壁扶摇而去。
人就没了。
听起来好像电影。这是肖言的感觉。不过,有了陈墨古的珠玉在前,个把高来高去的飞人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继续组织人抓捕吧。”肖言撇了撇嘴,“把各个交通点都看严了。”
“您放心吧。”属下递上一叠文件,“这是陈墨古的验尸报告,给您放这里了。”
报告写得很详细,肖言用了半个小时,从头到尾读完。有个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陈墨古的左肋上,有一道伤口,大约是一个星期前造成的。
那正是陈墨古比赛的日子。
等等!
肖言心头一动,把光碟倒回,从头至尾再看一遍。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陈墨古的动作、神态,得出一个令人吃惊的结论:陈墨古是带伤上场的!
发生了什么?
肖言掏出一块饼干,一口一口地嚼,脑子里转过这几天搜集的资料。据说,这次比赛牵动了数百亿地下赌场的资金,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大有人在。
肖言打开网页,搜到比赛开始前的新闻发布会。陈墨古侃侃而谈,风度儒雅,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老王啊”肖言拨通刑侦科的电话,努力把饼干咽下去,“你去查一下陈墨古比赛时的情况,在后台干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越详细越好。”
撂下电话,肖言缓缓吐了口气。这算是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吧?
很对劲。
很不对劲。
门开了。
晨光泻落,驱散了丝丝阴霾。这是一个院子,由于搬迁,早已人去楼空,满眼破败。一个人站在那里,朝苏朗微笑。
是那个“业务员”。
没错,就该是他。苏朗胸膛起伏,盯着他。“业务员”转过身,向院落深处走去,腋下夹着那本理想国。
苏朗跟在后面,谁都没有说话。
穿过院子,是一间正房,里面空荡荡的。“业务员”站住脚,转过头说:“咱们就在这里谈一谈。”
苏朗点点头,扶起一把脏兮兮的破藤椅,坐在上面。他依旧在喘气,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
“你什么也不想问?”“业务员”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你会说。”
“有道理。”对方笑了,“陈墨古找的‘选民’的确不错。”
选民?
苏朗扬了扬眉毛。
“我认识你的老师。”对方说。
“您怎么称呼?”
“李峰。”对方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苏朗盯着他,“不过,我最想知道老师是怎么死的。”
“有人杀了他——不是我们。”
我们?
苏朗脑子里闪过那个电话。
“你们给我打过电话?”
“电话?”李先生有些诧异。
苏朗陷入了沉默。
“除了他杀,我还不清楚陈墨古的死因。”李先生似乎琢磨了一下。
“选民?”
“不,那是最坏的情况。”
再次的沉默。依旧是李先生开了口:“凡是能够沟通真理世界的人,都被称为选民。我们是,你也是。”
苏朗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很奇怪,陈墨古传承的选民,应该是拥有同种力量的人,他是‘干涉派’,但你似乎不是”李先生走过来,看着他,“我们来做个测试。”
太多没有听过的名词。苏朗有些迷茫。
“怎么做?”
“很简单。”李先生展开理想国,平摊在半空,“把手放在上面。”
苏朗把手按上去。薄薄的书页传来一种温润的触感,仿佛摸着一块玉。丝丝的光晕从指缝间缠绕出来,肌肤被映得透明。
“能量派。”李先生把书合拢,叹了口气,“我带你去见其他人。”
“你们有多少人?”
“三个。”李先生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先不要问别的,有时间和你说。走吧,这里不太安全。”
“这儿挺好的。”又一个陌生的声音。
苏朗转过头。靠近大门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前头的男人身形高大,光着脑袋,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说话的是他身后的女人。
第4章 Ⅰ(4)()
“警察都走了。”女人牵牵嘴角,“老李,你什么时候这样胆小了?”
“小心无大错嘛。”李先生笑了笑。
女人朝苏朗走过来。她一身红衣,身材窈窕。额头晃动的刘海下,露出细密的皱纹。青春行将不再,苏朗想。女人发现了苏朗的目光,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力量很大,苏朗居然无法抗拒。对方推了他一把,苏朗踉跄几步,脖颈生疼。
“你是陈墨古的传承?”女人一只脚踩在藤椅上,像只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