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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
“你们知道,我的祖父是个作家,他有写日记的好习惯。他有一份当年的名单,估计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在哪里?”苏朗快速地问。
“钱不是问题。”苏珊补充。
“该死!”勃罗德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它不在我手里!我把它输掉了,还有我祖父的所有手稿”
“你等于什么都没说。”苏朗的耐心正在消失。
“我知道它在谁手里!”勃罗德挣扎着说,“都是混账乔治!他当年骗了我,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永远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去挖卡夫卡的坟!妈的,那部遗稿可真值钱”
他在说什么?苏朗费力地分辨着每一个单词。卡夫卡的遗稿?挖坟?苏朗想到了司徒凡夺走的那部遗稿。苏珊同样一副震惊的神情。
“什么卡夫卡的遗稿?”他追问。
“你们不看新闻吗?拍出两千万欧元!我的天哪”勃罗德抓着头发,陷入深深的懊悔中。
“你说的那个乔治,他在什么地方?”
“疯人院!”勃罗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家伙遭到了报应!他被卡夫卡吓傻了,真是活该!”
苏朗皱了皱眉,觉得这家伙精神更不正常。
“这是一个传闻。乔治和一个老盗墓贼去挖卡夫卡的坟。你猜他们看到了什么?哈哈,一只甲虫!一只一人多高的甲虫!”勃罗德笑出了眼泪,伸开双臂比画着,“喏,至少这么长!你能相信吗?那个老盗墓贼当场被吓死了,乔治成了疯子,在疯人院住了三十年!”
苏朗惊呆了。
又是这一手!但三十年前?名人变身不是近几年的事吗?苏朗突然想到,自己要求来布拉格调查的时候怀特先生的表情。
——他好像受了侮辱一样!
怪不得!怀特先生是卡夫卡的狂热书迷,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卡夫卡的尊严。这完全说得通。至于说要维护其他名人的荣誉——不过是为卡夫卡避讳的幌子。
那伙人为什么要这样干?究竟是什么目的?
勃罗德突然收敛了笑容。他搓了搓手,没有把握地看着苏珊:“这个消息值不值一百欧元?”
苏珊看了苏朗一眼。
“乔治在什么地方?”苏朗问。
“斯莱比疯人院!在波赫尼采区,离这儿不远。”
“算你走运。”苏朗站起身,离开了勃罗德的公寓。
苏珊打着了引擎,转头问:“去疯人院?”
“对,你认识?”
“当然。这个疯人院很有名,关过‘好兵帅克’,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还在。”她耸耸肩,“这世界上就是疯子太多了。”
开了大概十分钟,汽车经过一座广场。苏珊朝窗外看了看,把车停下来:“你应该看看这个。”
广场对面是一座古老得甚至有些破败的钟楼,砖墙上绿痕斑驳,三只巨大的表盘闪着金色的光辉。
时针指向下午三点。
苏朗皱了皱眉,这时候,他听到悠扬的钟声响起来。表盘右边,一只骷髅拉动铃铛,另一侧的人像则不断摇头,似乎不肯向时光投降。钟盘上面突然打开了一个天窗,十二圣徒相继出现,最后一人伸手把天窗关闭。天窗上方盘踞着一只金鸡,它扇动翅膀高声鸣啼,宣告报时结束。
“这座钟楼始建于十五世纪,真是不可思议。据说,为了不让技术外泄,当局刺瞎了机械工艺师的双眼。如果你去布拉格蜡像馆,能看到那个白布包着双眼的可怜人,他就站在门口。”
“它提醒我们时间很宝贵。”
“你没必要争分夺秒。”
虽然这么说,苏珊还是发动了汽车,快速离开老城广场。从这里到波赫尼采区,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它由一座哥特风格的老教堂改建而成,三只尖顶层层拔高,骨架嶙峋,好像一名厌食症患者。
“这是最糟糕的哥特。”苏珊把车停好,抬头看了看,“怪不得它还存在,这地方能把正常人整出毛病。”
“走吧。”
苏朗迫不及待地走向前去。疯人院大门紧闭,透过栅栏能看到一些穿着病号服的人在草坪上散步,看门的老头靠在摇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抱歉。”苏朗叫醒他,毫无把握地用英语说,“我想探望一名病人。”
出乎意料,老头的英语居然比勃罗德还好,慢悠悠地开腔:“哦,东方人啊,这里可没你的同胞。你想见谁?”
“乔治亚伯。”
“那个家伙?”老头瞟了苏朗一眼,“他是本地人,跟你似乎没关系。”
“我是记者。”苏朗掏出记者证。
“你要采访那个疯子?”老头突然板起了脸,硬邦邦地说,“听着,年轻人。也许你打听到了什么,但那都是一派胡言。你们记者最喜欢无事生非,败坏别人名誉。”
记者证起了反效果,苏朗有些后悔。苏珊微笑了一下,掏出两张大额钞票,在老头面前晃了晃:“凡事都能通融,不是吗?”
老头干脆闭上眼睛。
苏珊尴尬地举着钞票,看了看苏朗。苏朗摇摇头,把目光投向疯人院里面。突然,他发现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急匆匆跑过,后面跟着几名护士。病人们欢呼起来,在旁边拍起手,好像在过节。
医生大喊着什么,苏朗听不懂。看门的老头突然睁开眼,惊讶地向里面望去。更多的人在吵闹,疯人院陷入混乱。
“我似乎听到”苏珊不可置信地说,“乔治死了?”
“乔治亚伯?”
“不清楚。”
苏朗心急如焚,他说了一声“抱歉”,径直推门进去。老头没有阻拦,低声说:“这里只有一个乔治。”
苏朗跑进去,跟上穿白大褂的人。没有人理会他。他们来到一间病房,一个极瘦的老人倒在地上,脸色铁青,唇边沾满白沫。
病号服的左胸上,缝着他的名字——乔治亚伯。
苏朗把手按在他脖颈的动脉上。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收回手,脸上写满了失望。没错,乔治亚伯——他死了。
几名医生在忙碌,他们翻开尸体的眼睑,又撬开嘴巴,闻了闻味道。一名医生从地上捡起一只空药瓶,气恼地叫嚷起来。
“他在说什么!”苏朗不等苏珊回答,突然抓住了那名医生的肩膀,“他是怎么死的?告诉我!”
医生有些糊涂了。他想要推开苏朗,可根本做不到。他气急败坏地嚷嚷着,几名膀大腰圆的护工冲上来,扳住苏朗的身子。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身材普通的东方人如同一根柱子,纹丝不动。
“不要激动!”苏珊连忙喊叫,“你们都松手!”
苏朗喘了口气,慢慢松开手。
医生后退几步,他狐疑地看着苏朗,继续说着听不懂的捷克语。苏珊和他交谈了几句,转向苏朗:“他说,乔治不知怎么吃了太多的药”
“他想说自杀?”
“你可以认为是医疗事故,但没什么不同。”
“得了吧!这是一场谋杀!他们都应该被关进监狱!”
“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苏朗冷笑起来。
第22章 Ⅰ(22)()
不是巧合。有人不想让他查出真相!该死的!就差那么一点儿!苏朗异常懊恼。如果不是在门口和老头牵扯过多,如果不是停下来看什么自鸣钟,如果不是但没有那么多如果。乔治亚伯死了,尸体躺在他面前,就这么简单。
线索断了!苏朗几乎要破口大骂。他不抱希望地说:“问问他,乔治的家人在什么地方?”
苏珊询问了两句,对苏朗说:“这家伙是个浪荡子,家里人三十年前就搬走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果然。苏朗叹了口气。
“不过”苏珊接着说,“我打听到了乔治当年的住处,它被政府托管了。我们也许能找到些什么。”
“我们走。”
他们迅速地离开疯人院,驱车向乔治的老宅狂奔。苏朗盯着前方,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隔了半个街区,他看到一片升腾的火焰映亮了天空。
那栋砖木结构的老宅化作了灰烬。
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
夜色深沉,雾气在墓碑间游荡。几座雕塑呆着脸,嘴角却挂着可疑的笑容。一声凄厉的猫叫从某个角落传来,令人心悸地颤抖着。夜枭扑打翅膀,树影摇曳。
这是最负盛名的墓园,名人安眠之所,供人朝拜的圣地。它永远热闹,只有黑暗才能驱走川流不息的人潮,让一切重归静谧——甚至阴森。
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他们停在一座墓碑前,雪亮的电光扫过碑文。
“就是他。”
“可怜的家伙。我要是他,绝不去当什么作家”
“废话少说。干吧。”
只用了十分钟,他们熟练地掘开了墓穴。一个人打开棺木,将里面的骨骸夹入皮箱,另外几个人费力地拖着一只巨大的布口袋,将里面的东西倒进去。
“扑通”,棺木发出闷响。
一个人凝视着躺在棺木里的“东西”,脸上露出有趣的神情:“这玩意儿比兔子可爱。我真想知道,那些人看到这个会是什么表情。”
“别找麻烦。忘了亨利是怎么死的吗?”
“当然。”
他们将土壤重新填好,在表层埋下了一样东西。面板上的液晶数码屏闪闪发光,时钟不住地跳跃。
这是一颗低威力定时炸弹。除了掀开土层,什么也破坏不了。
但足够了。
市区车来车往。叶若彤伫立在路边,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这座繁华的城市让她备感孤单。她看到一对对年轻男女在林荫道里散步,身穿针织毛衣的法国女郎眼中闪烁着快活的光芒。
独自行动第五天,叶若彤开始怀念有苏朗的日子。
她甚至掏出了电话,打算询问一下苏朗的进程。但叶若彤忍住了冲动,她不想干扰对方,不想让苏朗知道自己的一筹莫展。
寻找司徒凡的事情毫无头绪。在半个小时前,她在欧洲选民行会总部见到了会长。那个老头比想象中还要傲慢,难以交流。叶若彤的所有言辞被证明是白费力气。
对方一直在说“不”。
“我不可能派人配合你的行动。”对方说,“你只需要做出证明,那个人是中国选民行会的成员。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
“叫我们来欧洲,只是为了作证吗?”
“如果你想这么理解的话。”
“抱歉,我无法证明。”叶若彤当时气愤地说,“我还要负责任地提醒你们,如果那人真是司徒凡,请务必保持警惕——他并不好对付。”
那个会长是怎么回答的?叶若彤还记得那个傲慢的下巴,以及难以复述的轻蔑态度:“那是你的看法,尊敬的女士。也许他有四弦或者五弦的力量——这在中国当然是大人物。但这里是欧洲,选民文化的发祥地。他什么也不是。”
真应该让司徒凡把他们都宰了!叶若彤离开的时候,甚至产生了这种念头。当然她也明白,能够成为会长,说明对方至少拥有七弦的实力,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但要和中国区的会长古清河相比,做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接下来怎么办?依靠预言的力量吗?这又谈何容易。预言并非万能——当初在潮东市,叶若彤为了预言一场浩劫,定居了足足两年,其间搜集大量的信息,才“看到”一些模糊的未来。
预言必须“接触”,无论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叶若彤耽搁不起。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小路上,一个报童疯狂地奔跑,手中挥舞着一叠新出炉的日报。他被一群路人围住,那些人神情激动,激烈地交谈。
看来发生了大事情。
叶若彤也买了一张。这里是巴黎的英文区,报纸也是英文。头版头条,是一排巨大的黑体字,连续三个叹号几乎破纸而出。
这是对巴黎精神的挑衅!
本报讯:今日清晨,拉雪兹神父公墓再次发生骇人听闻的事件。已故著名作家拉莫瑞的坟墓被炸,尸骨被人偷换成一只肥胖的驴子。拉莫瑞以毛驴家族闻名于世,作品被翻译成多国文字,畅销不衰
文章最后,除了谴责凶手,还对巴黎警方的无能发出声讨:“难道一次悲剧还不足以引起警惕吗?为什么让它接二连三地发生?巴黎已经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又是这种事!怀特先生怕是要气疯了吧?
叶若彤摇摇头,沿着小路走下去。前面是一个荒僻的街区,大多是十九世纪的老房子,灰暗的砖墙上爬满常春藤。
突然,她感到一阵心悸。
叶若彤停下步子,左右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街区寂静无声。但那种危险的感觉却越来越近,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令她透不过气。
向左?向右?或是向上跳起来?不,“危机感知”没有任何提示。这说明叶若彤没有面临直接的攻击。或者说,危险无处不在。
她鬼使神差地拐入一条小巷。巷子深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鲜血染红了他的胸口。一个男人伏在地上,好像一只野狗一样啃食着他的尸体!
危机感骤然强烈。似乎有凄厉的声音在耳畔狂呼。叶若彤把身体藏在阴影里,一动也不敢动。她几乎要吐出来,只能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身上有一把枪,由怀特先生慷慨提供。“定位派”的预言配合射击,就是出神入化的“枪斗术”,连“战斗派”系的选民也不敢轻视但叶若彤摸都不敢摸一下。预言告诉她,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恶魔不可战胜。
突然,一连串音乐响起!
这声音几乎成了催命的魔咒,叶若彤吓呆了。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闪烁着光芒,上面是苏朗的名字。
她的手指在颤抖。
恶魔倏然抬起头,朝叶若彤隐藏的方向看过来!叶若彤看到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她再也无法控制,终于发出一声尖叫!
司徒凡!
这个吃人恶魔居然是司徒凡!
惊恐攫住了她的心脏,叶若彤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她看着“司徒凡”躬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只能一声声地尖叫。
越来越近,叶若彤甚至看到对方咧开猩红的嘴巴,露出森然的微笑。
她整个人都被恐惧封住,泥塑木雕一样呆呆地等着事情的发生。
“司徒凡”和她擦肩而过。
过了好久,叶若彤才有力气转过头,空荡荡的小巷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慢慢地滑坐下去,抱着膝盖哭泣。
手机再次响起。
叶若彤任由它响了三遍,终于吸了吸鼻子,接通了电话。
'第四章黑衣人'
苏朗站在乱哄哄的人群中,一遍一遍地拨打电话。叶若彤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的心慢慢地沉下去。
这里是拉雪兹神父公墓。已故作家拉莫瑞变成了毛驴,大批愤怒的群众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警察在努力控制现场,效果不佳。
谢天谢地,他拨打第五遍的时候,电话总算通了。那头的叶若彤听起来很糟糕,好像刚刚哭过。
“遇到麻烦了?”苏朗问。
“你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到巴黎了,正在公墓这边。听说了吧,那件事?”
“等我,这就过去。”那边挂了电话。
苏朗盯着手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