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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亥时过半了。这个时辰除了御令卫,其他外臣都不能在宫里走动了呢。
张福贵看她这没精打采的样子也知道她肯定不想出去,但又不好直接出去回了,为难道:“可卫大人已经来了。”
雪梨无奈,又不愿给他惹麻烦。
上回去宫正司那一遭事,她后来才知道是福贵帮了她。
她总共挨了两板子,当场就不疼了,张福贵却是好几天走路都不利索,偏又没伤重到能告假歇息,那几日特别不好过。
虽然她也又送点心又塞钱的诚恳道谢了吧,也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再麻烦张福贵一回。
于是雪梨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强撑起身,去外面的水缸里打来飘着浮冰的冷水洗了吧脸,又简单地补了妆,而后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卫忱就等在尚食局正门外。打从那日之后,他也不避人了,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干兄妹的关系在尚食局坐实了,明摆着给雪梨撑腰。
听得脚步声响,卫忱回过头一瞧,就见雪梨脚下发飘地往这边来,十几步间已打了两个哈欠,整个人气色都不大好。
他哑笑一声,索性上前扶了一把,哭笑不得地问她:“怎么了?”
“好累啊……”雪梨只觉脚底下好像踩的不是实地,软绵绵的站不稳。反握住卫忱的胳膊借力站稳了些,抬头问他,“大人有事?”
卫忱沉吟了片刻,轻一喟:“跟我来吧。”
若不是差事已经应下来,他看她这副样子,真想让她回去睡觉。
。
雪梨就在混沌中跟着卫忱走了一路,觉得自己在边走边做梦。拐弯什么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卫忱扶了她好几次,她才没一头撞在红墙上。
脚尖触及门槛时险些被绊个跟头,雪梨才稍回了魂,再度将眼睛睁大了些,看了看,原来已经到那小院前了。
卫忱已举步入内,她跟着走进去。迷糊地看出几步外负手而立的是指挥使,她忍住下一个涌出来的哈欠,连见礼都是下意识的:“言大人。”
言承淮当然看得出她精神不对头。
第26章 启发()
小姑娘强打精神端正地坐在石案边,但耐不住哈欠连天。
……这个情境让言承淮特别尴尬。
雪梨其实也特别尴尬,她很想好好说话、或者好好听言承淮说话,但她真的困啊!
言承淮犹豫了半天也没开口,感觉自己境地两难,为这点已然过去的事把困成这样的她叫出来特不合适,但叫都叫出来了,再直接让她回去也不合适。
他看向卫忱,卫忱正仰头望天数星星,满脸写着“别问我”。
于是言承淮又默了会儿,索性不想着“开口”了,弯腰一拎,把放在一边的食盒提到了桌上。
食盒打开,里面一碗腊八粥、一盘蟹粉豆腐、一笼灌汤包、一碟豆沙酥,香味一飘出来……
雪梨果然眼睛就亮了!
——她不止很困,她还很饿啊!
“快吃。”言承淮忍着没笑,把腊八粥和灌汤包推到她面前,蟹粉豆腐和豆沙酥放在旁边。
她困得特别迷糊,吃着东西眼睛都睁不动,同时又是一脸享受美食的样子。平日明亮的水眸眯成一条弯弯的缝,脸上的困顿让她看上去有点像喝得微醉了。
吃了个灌汤包之后,雪梨反应过来,望一望他:“大人怎么知道奴婢饿了?”
“今天腊八,宫宴散时很晚了,料你要么没吃、要么没好好吃。”言承淮微一笑,静了一瞬,问她,“每次宫宴都把你们累成这样?”
雪梨摇头,又小打了个哈欠:“其实宫宴还好,不过女史姐姐罚奴婢抄三百遍清汤鹿肉丸的做法,今晚是睡不成了。”
……罚抄三百遍清汤鹿肉丸的做法?
这惩罚方式在言承淮和卫忱听来都很新奇,再看看她的一脸困,卫忱道:“干什么这么罚你?”
一时没听到答话。
雪梨的视线全落在眼前的粥碗里,瓷匙在里面舀着,眉头愈蹙愈深。
二人被引得和她一同看去,正不知她在看什么,便听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紧张得有点哽咽发虚:“大人……这是御膳房做的。”
她这都不是问句,说得十分肯定。言承淮心里一搐,没有否认的余地:“是……你怎么知道?”
“民间的腊八粥多有桂圆和百合,宫里也是这么做的,给各宫嫔妃呈去的都有……”她抬头看向指挥使,翕动的薄唇有点发白,“但陛下不喜欢这两样,所以从来不敢放。尚食局知道、御膳房也知道。”
她说完就把手里的瓷匙放下了,端正地坐着,碰也不碰那粥,也不再动其他几样吃的。低头绞着衣袖,好像连困意也没了。
二人猜着她在想什么,互一对视,卫忱笑道:“是御膳房的也无妨。我们方才去禀事,顺口要了来罢了。”
雪梨稍抬了抬眼,看看眼前的好吃的又看向卫忱,神色突然变得特别认真:“大人,对您来说‘顺口’的事,对奴婢来说可能是会要命的。”
鲜少见她这么严肃,卫忱微讶,言承淮笑音短促:“不至于。要找你的麻烦就得先找我们,御膳房没那个胆子。”
“可是陛下有啊……”雪梨明眸圆睁,脱口而出。
这回言承淮也没话了,特别好奇她是怎么想的,卫忱则失笑说:“陛下没那个闲心。”
雪梨沉默着,心里可矛盾了。
眼前的东西很好吃啊,而且她也觉得皇帝应该没那个闲心查这种小事。但是另一面,她又不敢忘了皇帝是九五之尊、手握生杀大权,而且喜怒无常。
这三条放在一起,就足够她小心小心再小心了,何况今天她离皇帝几丈之遥,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御前的人拖下去罚。
虽然后来不知为什么就没事了吧,但想想也后怕啊……
在雪梨眼里,皇帝绝对是个能躲多远就要躲多远的人。就说这粥的事,即便她有理由相信皇帝不会在意、甚至不会知道,但又始终挥不开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惧。
怎么说呢?她觉得皇宫是皇帝的,他要知道什么事,大概都能知道吧?所以万一他知道了呢?万一他在意了呢?
就算是万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赌,她认真觉得自己的命比这几道吃的值钱多了!
于是雪梨那一脸严肃未变,望向指挥使,分析得一本正经:“指挥使大人,奴婢跟您和卫大人不一样,你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到了奴婢这里可能就真的要命了!看,之前那个金钗……多亏了卫大人搭救,可奴婢不能事事都盼着卫大人来救啊!”
打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加倍当心才是最要紧的,自己时刻谨慎比出了事求助于旁人要保险多了。她宁可自己在规矩的事上“矫枉过正”,也不想再进一次宫正司的大门。
“而且、而且……”她打了个磕巴,有点不好意思地续说:“奴婢这三年在尚食局,没正经历过什么事,好多事搁到眼前也不懂,非得出事了才恍然大悟知道轻重,好悬!”
按理说她能说出的道理应该是很简单的,这回却让言承淮和卫忱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太能体会她的这种夸张的恐惧——主要是做不到“感同身受”。
翻来覆去地一想,言承淮嗅出了点惊弓之鸟的味道。理解她年纪小,宫正司的事把她吓得够呛,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往前一推:“你想想这个。”
……这是什么?
她疑惑拿起,听得他又道:“你要避事不错,可不能逮什么避什么,究竟要避哪一样总得想清楚。”
雪梨望着他发呆,觉得他的话好难懂。
懵了会儿才打开手里的纸笺,上面五个字“贺金钗之年”,左下角的落款是“言承淮”。
……是他和那梨花钗一起给她的字条?!
雪梨看得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使劲想,能想到的也只是蒋玉瑶把钗子交出去的时候这纸条没了、卫忱还问过她。
但言承淮刚才那话,是让她朝哪方面想?
她求助地看向卫忱,卫忱又在仰头数星星。
言承淮笑看着她的满面茫然,也不说话,给她足够的时间自己琢磨。
他原是想把蒋氏的事同她明说、免得她看同屋失踪胡思乱想的,现下才知她不只没有“胡思乱想”,而且压根没想——或者说,她想到的应对方法简单到约等于无,甚至还不如无。
没头苍蝇似的一味地躲?这种路数他听都没听过!
……这么下去早晚还得吃亏。
雪梨脸上的茫然持续不散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大人什么意思?”
“……”言承淮沉了一会儿,看向她,哭笑不得,“今天你累坏了,先回去睡。若真一点都想不明白,过几日再来问我。”
这种事总是自己想明白比听别人说来得管用。当然,看她这天真劲儿……他也不指望她能全想明白,只要能把明面上的关系想出来,就算不错。
雪梨自然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他口吻中的威严看不见但摸得着,她的话就这样噎住,原地踟蹰了会儿,福身告退。
。
不知道为什么,回房之后,雪梨想想方才见言承淮的事儿,莫名觉得特别害怕。
越回想越觉得他眼底藏着特别多东西,多到能压死人一般,彼时她却是困懵了没反应过来,现在回想起来,又知道晚了。
就剩了自己干坐着发抖的份儿……
绕了一圈又交回到她手里的那张字条都快被她看穿了,也还是没明白言承淮的意思。
他想说什么啊?
还有……这个为什么会落回他手里?她没有把它拿出来过,但宫正司拿到的时候没有这张纸笺,不是应该被蒋玉瑶拿走了么?
雪梨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很复杂或者很深奥的底细,又一点思路都没有。
长叹一口气,她从妆台抽屉里取出那盒子,暂且收起那张字条,磨墨铺纸,先接着抄菜谱。
没过太久,眼皮就又开始打架了。雪梨强撑着不被困意征服,免得明天麻烦更多。
罚宫女的法子太多了,抄东西显然是比较温和的一样,不伤不痛,但若抄不完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院里的打更声响起来的时候,已是三更天。
苏子娴抄的那道酒香炖鹌鹑做法简单些,遍数也少,抄完了就在帮她抄。
她还差一百二十多遍……
两个小姑娘左一个哈欠右一个哈欠地打着,看咫尺之遥的床榻觉得特别诱人。
院子里有了点动静,二人侧耳听听,有男子说“例行巡查”。便习以为常地谁都没动,直至敲到自己的房门才去开门。
“……大人。”雪梨一福。
这回来“例行巡查”的不是宦官。此人她眼熟但不算认识,倒对他那身御令卫的衣服更熟。
“烛火该熄了。”对方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雪梨刚要解释她们还没睡,他将一沓纸递到了她面前,“指挥使大人说这是你落在他那里的。”
她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啊。
雪梨茫然接过,翻着一看,一页页居然都是清汤鹿肉丸的做法,一遍接一遍写得密密麻麻……
而且还真是她的字迹。
第27章 事多()
紫宸殿中一派寂静。
徐世水垂首站着,忍不住地一再瞧师父的神色,偶尔也大着胆子扫皇帝一眼。
皇帝方才的吩咐,外人许是听不出什么差别,但在他们这些近前的人看来……就有点怪。
尚食局那个小宫女的事,他们这几个御前得脸的大抵知道个五六分。
陛下好像有意瞒着她身份,几乎事事都是以卫大人的名义去做的,包括那回去宫正司救人。
可是刚才,陛下召了几个御令卫来,仿着那姑娘的笔迹抄了一大沓菜谱,最后留下的话是:“去巡查,给她送去,说是落在指挥使那里的。”
“指挥使”……
陛下特意提了这身份,徐世水品了半天,觉得真是耐人寻味。
——这话再加上那不温不火的神色,好像有点赌气抬杠的味道?陛下这是觉得先前的好处都被那小宫女记在了卫大人的头上,自己吃亏了?
徐世水忍着没笑,细细想着,然后越忍越想笑:陛下这是吃味了啊?
。
尚食局里,雪梨很把指挥使的话当回事了。
盯着那张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把从得到金钗开始的每一件相关的事都翻来覆去地琢磨了,还真想出了些从前没想过的细由。
但多半想法她并不确信,就拿了张纸,想到一件记下一件,打算等到得空的时候拿去一起问问指挥使她想的对不对。
——近来实在太忙了,六尚局都忙得很。
腊月初十的时候宫里突然得了信,说皇太后要回宫过年。
这消息大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打从皇帝登基开始,太后就去了郢山的行宫修养,宫里资历浅点的宫女都没见过她,只是交口相传地听说,太后衣食都格外讲究,礼数上的事也严格得很。
这种交口相传足以让宫人们对她敬畏有加了,乍闻她要回来过年,都紧张得不得了。
尚食局上下,把知悉太后饮食喜好当成了头等大事,每天背诵声朗朗传出,还有互相抽查挑错的环节,不细听还要以为这是个书院。
“豆腐蒸虾仁,切豆腐片半寸厚,削作圆托,取食指长鲜虾,盘卷蒸熟去头剥壳,一托一豆腐,洒盐粒六十颗,再蒸后浇汤汁……”
雪梨怎么背怎么觉得匪夷所思——居然会有人要求精细到此等地步?加盐不按“几钱”算,用“颗”算盐粒?
她自认爱吃会吃,可一个豆腐蒸虾仁上给她多个十几二十粒盐,她一定尝不出太多差别。
此外,宫里的水果也比平日多备了许多。
因为太后每天要吃七种水果,三天内不能有重复。目下正是严冬,不比天仍暖时那么多种,负责采买的宫人们几乎把洛安能寻到的水果种类都备下了,还千里迢迢加急调了不少进来。
也不知郢山行宫的尚食局平日是怎么过的……
放下各自加紧分内事的六尚局不说,后宫那边也没闲着。
原该年后赐给七王的人这回要跟着太后一道来了,惠妃安排住处之类的事宜,淑妃着手家宴一类礼数上的事。七王尚无正妃,皇帝也无皇后,她们姑且算是嫂嫂辈,就都代劳了。
腊月廿四晌午,太后大驾入宫。
尚食局灶火全起,各样需要提前备上的食材都早备上了,为的是就算太后叫个什么少见的菜,她们也能立刻做出来呈上去。
宁可食材用不上浪费,也不敢触这大霉头。
雪梨的活是盯着眼前的几锅虫草老鸭汤。这几锅老鸭汤的做法都一样,只是开做的时间各差两个时辰。
这么备下,是因为太后特别喜欢喝鸭汤,什么时候想喝不一定,但火候不够不行、熬过头了也不行。冬虫夏草必须无穿、无断、无瘪、无死、无混,选用的鸭子更是特意为此养下的,肉质鲜嫩不油不腻。
听说行宫那边就是这样彻夜不休地备着,一年要废掉多少鸭子和上好的虫草,谁也不知道。
雪梨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奢靡的活法,相比之下觉得皇帝一个月里也就额外叫三五次东西、偶尔突发奇想吃个火锅什么的……简直堪称勤俭!
。
众人从晌午严阵以待,但午膳晚膳时都只是来了宫人将已按规制备下的膳点传走而已,并无额外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