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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筵原本也没看到这东西,但是他突然间就看到了,因为那东西正用暴突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这面的迟筵——它在看他,它发现他了,它盯上他了。
迟筵曾听闻过找替死鬼的说法。
有人枉死的地方就会生出枉死鬼,那些东西日复一日地在原地徘徊,不断地寻找替死鬼,年幼之人、精神虚弱尤其是有过寻死念头的人尤其容易被它们缠上,成为“替死鬼”。
他当时尚且年少,给他看相的道人抚着他的头对外婆说:“这孩子天生体虚,最容易被缠上成为替死鬼,尽量让他远离死过人的水边、经常出车祸的路段、横死过人的住房这些地方,需要经过时也一定不要逗留,低头尽快离开。”
迟筵当时懵懵懂懂,现在再看到这样的场景不仅一阵后心发凉,立时想起那记忆中已经泛黄的话语和情景,越想心中越是打鼓,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按上胸前佩戴的瓷瓶。最近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竟总遇上这样的事。
那个东西瞧着他,竟放开了扼住那人的手,似乎想跟住迟筵。迟筵知道虽然看上去它和自己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但是那些东西和人不同,它甚至可以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后,像放在那样扼住自己的脖颈逼自己去跳楼,而自己甚至没有知觉。
这个认知让他全身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这时候旁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个高瘦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从右边的寝室里走了出来。
寝室间的阳台都是连着的,两屋的阳台只用一道可以轻松跨越过去的铁栏杆隔开。
年轻人也看见了这个站在自己隔壁的陌生人,因为陌生的面孔而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礼貌性地点头致意。
迟筵也勉强僵硬地点头回礼。
因为被这个插曲打断,迟筵再回神看向对面顶楼时,发现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试图跳楼的学生失去意识一般倒在楼顶,之前站在后面的人们全都一拥而上将他架起抬走。
他只觉得背后一凉。方才只是想想而已,那个东西不会真的已经缠上自己了吧?
他迟疑着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摸到的是被夜风吹得发凉的肌肤,与指尖摩擦时泛起些许温热。迟筵转头去看,背后依然是亮着灯的寝室。
什么都没有。
迟筵心中依然感到忐忑不安,但是那个东西确实是已经消失了,眼下自己也没有被缠上的迹象。手机中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将近凌晨四点,人救了回来,总算是有惊无险。原本聚拢的人们也都被组织着散去,喧嚣散尽,一阵忙乱过后黑暗的楼前空地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少数人被留下做扫尾善后工作。
迟筵决定先回去再睡一会儿。
他也没敢关灯,站在床下想了一会儿,一把拿起原本放在书桌上的黑色牌位抱进怀里,直接抱着爬**搂进怀里,拉起被子闭上眼准备睡觉。
这一次竟然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也没有做什么惊悚诡异的梦。意识恍惚中竟觉得有人躺在身边搂着自己,那人身形高大却模糊,好像能把自己完全圈进自己的怀抱里,温暖有如守护神祗。迟筵没来由地觉得安心,翻了个身回搂住那个并不存在的人影,嘴角绽开一个久违的微笑。
一夜无梦,醒来时迟筵发现自己抱着被子。这次虽然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却补回了不少精力,他抱着牌位和手机爬下床,把寝室收拾好,梳洗完毕后如昨日来一般背着包离开,把寝室钥匙放到楼下门卫那里后离开。
此时不过早晨七点过十分,天空灰蒙蒙的,第一节课八点开始,此时宿舍区还一片寂静,也没有人走动。迟筵从宿舍区往外走着去找车,一路上都只有他一个人,突然间感到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裤腿。
他以为是学校里的野猫或是被路旁斜出的灌木枝挂住了,也没有在意,还想着得小心一点别挂烂裤子,他就这一条裤子,已经没时间回家换衣服再赶去上班了。
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一下子僵住了。
抓住他裤子的是一只惨白的长满尸斑的手臂。
凌晨时他曾看见这只手扼住了一个人的脖子逼着对方跳楼。
迟筵勉强大着胆子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昨晚那个东西匍匐在地下,依然是双眼暴突,五官平板的可怖模样,和昨晚相比却失去了整个下半身,似乎受到了某种重创。
那双毫无生命的眼睛看着他,充满了恶意。
迟筵瞬间明白这东西是孤注一掷地要害死自己,害死了自己,它就解脱了,否则它这副样子恐怕熬不到找到下一个替死鬼。他很小的时候那位道长就说过,自己的体质很容易被抓做替死鬼,也很容易被害死。
人在危机关头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生死关头迟筵也克服了对这种未知鬼神的恐惧,颤抖着咬牙一把揪下了戴在脖子上的瓷瓶,握在手心里向抓住自己裤腿的那只手袭去。
瓷瓶还没有接触到那只手,手就仿佛感知到了巨大威胁一般突然松开了他向后撤去,同时那东西全身都冒出了黑烟。
迟筵不敢再看也不敢久留,握着瓷瓶快速跑出这条路,一直跑到有人来往经过的道路上才缓出一口气,等找到自己的车打开门坐进驾驶位后脱力一般瘫在那里,手颤抖着张开,两只手试了几次,方把挂着瓷瓶的平安绳重新戴回脖子。
他把瓷瓶塞回衣服里,感受着那丝丝凉意,大脑放空,等到瓷瓶的温度重新接近体温时才彻底找回意识。
他在心中喃喃道:“三公子,多谢你又救我一次。”
连续的事件也让他确定,叶迎之的骨灰可能无法彻底阻断那些东西的恶意,也无法保证那些东西不会盯上自己,但是危机时刻却的确能救自己一命。
张道长没有告错自己。
它们怕他。
黑影无声地回吻他的耳垂。
迟筵拿出手机看了看,此时才一点十四,距他醒来并没过去多久,是主观上的恐惧使得方才片刻时间被不断拉长。虽然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精神上也很疲惫,但迟筵已经没多少睡意,或者说心有余悸而不敢入睡。他就开着灯,带上耳机,开始躺在床上拿手机看视频。
刚看完一部电影,精神上慢慢放松了,迟筵正准备摘掉耳机入睡,就听见楼下阵阵喧哗,同时走廊上也有人跑动说话的声音,隐约能听到“跳楼了”“对面”等字眼。
徐江他们屋子连着一个小阳台,阳台和室内只有薄薄一层门窗连着,隔音效果极差,虽然是六楼,但如果开着门就能清楚听到楼下过往学生的说话声,即使关着门也不能完全隔绝外面的声音。但一般来讲入冬之后过了十点就很少有人在外活动了,更别说凌晨三点这个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个冷不防、一朵蘑菇、千盏盏爱小甜饼*/w、小趴、今天叶老三掉马了吗、禾小平、本命张秃子、虾仁乌冬喵、我是一只爆炸的兔、okita姑娘们的地雷和奶仓妹姑娘的手榴弹
第157章 恶魔剧院()
作者写作不易;请支持正版。|舅舅杜明京向他点了点头,人家姑娘一家大年初五不在自己家里特意跑过来;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人家如此“热情”;迟筵自然也只能笑着点头。
他们三人到餐馆之后没过多久黄淑大哥一家也到了。黄芬芬长得虽说不上多漂亮,但是也不丑;本身又年轻,化上妆打扮起来显得很是青春靓丽。
迟筵舅舅之前看不上妻子这个侄女一是因为黄淑兄长本身不上进;喜欢不劳而获;以前还有赌/博的习性,这几年虽然说是戒了,但杜明京依然对他颇有微词;而黄淑嫂子也有些爱慕虚荣;二是黄芬芬在这样的家庭里也没能出淤泥而不染,虽然好像没有赌/博这样的大问题,但也和父母学得一样不努力上进;自身学业一直是得过且过;靠家里花钱上的学。她毕业后杜明京抹不开妻子的面子;帮她在认识的公司里找了一个文员的职位,但这姑娘又嫌辛苦又说同事排挤,没做几天就不做了。后来据说自己也找了份工作,但杜明京自己也懒得再过问她家的事情;也没打听。
杜明京本身是一个很勤勉要强的人,在他心里,自己外甥自幼父母双亡,但一直没走什么歪路;自己学业工作一路都给自己安排得顺顺当当,没求过别人。虽然作为男孩子显得过于内向缺少闯劲,但也是很好的孩子。他自己一直觉得黄芬芬不算良配,但一是妻子提过几次,不好再驳她的面子,二是也想以此提醒迟筵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想着见一面不适合对方死了心就算了,才由着黄淑安排的这次见面。
迟筵不是刻薄的人,即使对于这样的“相亲”很是抵触但也依然是温文有礼的样子;女方看起来也很温柔羞涩,黄淑和她大哥嫂子倒是很能活跃气氛,一顿饭进展得也算和谐。
正在这时黄芬芬突然盯住了盘子中的清蒸鲈鱼,半晌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黄淑碰了她一下:“芬芬怎么了?不舒服了?”
黄芬芬抬起脸来,雅间淡茶色的灯光清楚地照出她惨白的脸和豆大的汗珠。她嘴唇哆嗦了一下,看向黄淑:“鱼,鱼的眼睛动了”
黄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没做熟?”
黄芬芬拼命摇着头,似乎快哭出来了,突然尖叫道:“它在看我!它在对我笑!我看见它被杀了剖开肚子刮鳞,它肚子里还有一条小鱼!小鱼被剜了出来,也在对我笑!它要往我肚子里钻!”
原本温馨的环境因为黄芬芬诡异的语调和叙述变得阴寒起来,黄淑听着都忍不由得心中发寒,打了个哆嗦。
黄芬芬的母亲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连忙捂住了女儿的嘴,斥道:“你这是怎么了?白日撞鬼了不成!胡说些什么!”
黄芬芬被母亲捂住嘴发不出声音,嗓子里却发出“荷荷”的声音,犹如某种诡异的哭声。
主角这个样子,这饭自然也吃不下去了,黄母歉意地向杜明京和迟筵笑笑,连忙和丈夫带着女儿先离开了。
迟筵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这是第一次他的身边有人出现中邪般的反应,而那人不是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当时黄芬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的母亲及时制止了。不过他原本就对这桩姻缘无意,自认也不算是热心肠的人,只礼貌地表达了关心,并诚心诚意建议舅妈可以让她侄女去市郊寺看一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旁的都没再问。
杜明京听说“寺”那一句的时候又忍不住瞪了迟筵一眼。
他这外甥还有一点特别不好,就是迷信。不过这点好像偏偏还是和自己母亲学的,他一向敬爱母亲,始终也不好多说什么。
经过这一件事,撮合两人之事也自然就不了了之。后来迟筵听说刚过十五黄芬芬就和另一个人订了亲。他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舅妈让人家姑娘去寺看过没有,经他亲身实践世明市附近寺是最靠谱的了。难道是看过之后寺里大师说确实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建议他们赶快结门亲事冲喜才这么快订了婚?
我要不要也趁着新年结个婚冲冲喜以辟邪?这个念头只转了一下,迟筵哂然一笑,随即就将其抛在了脑后。
但不知道是因为春天到了,还是因为过了年迟筵又长一岁,大家都认为他到了嫁娶的年纪不然就老了,还是单纯因为年后人们都比较闲,身边要给迟筵介绍对象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迟筵还记得徐江要给他介绍师妹那次自己接连撞鬼,舅妈要给他介绍侄女结果自己没事对方反而疑似中邪,也不清楚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他这个体质实在不适合祸害别人。
不说别的,假想有个姑娘和他谈恋爱,电影院咖啡厅里柔情蜜意卿卿我我的时候看见他戴着的小瓷瓶。姑娘问他:“迟筵你这戴的是什么啊?好别致好可爱,也送我一个好不好?”
他微笑地回答:“骨灰。”
不得给人家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再退一步,假如有个姑娘能接受他佩戴骨灰,或者他能瞒住瓷瓶里装着的是骨灰的事实,人家总有一天得到他家里看看吧?一进门,先看见的就是家里的牌位。
他微笑着告诉人家:“这牌位我不是摆一天,我要摆一辈子,以后咱们有家了还得摆着,一天三供,亲爱的你做饭也得多给叶先生多做一份。”
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这个?
迟筵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知,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抱着叶三公子的牌位过一辈子比较可行。
等以后工作不忙了就参加一些运动俱乐部之类的组织交交朋友,养养宠物陪伴自己。想一想生活也很美好。
因而迟筵毫不犹豫地把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全都委婉地回绝了。
但是他的同住人已经忍不了了。
他日复一日地陪伴在他身边,他却看不到他。
他可以把他纳入怀中,而旁人却一概不知。
他的爱人在他人眼中依然孑然一身——甚至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觊觎着他,同时不满他被他人觊觎。
他想那人回抱自己,回吻自己。
他想那人看着他的眼睛,叫他的名字。
他想得到回应。
三月末的一天里,迟筵如常入睡。天气已经回暖,但夜间依然有些凉,睡梦中他觉得冷,下意识拉了拉被子。
一个“人”从身后环抱着他,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黑气缓缓地侵入他的体内。
迷人心智,乱人心神。
所谓,鬼迷心窍。
迟筵现在这份工作就这点最好,工作压力不大,任务也不多,有事临时请假也相对容易,当然相对的薪酬福利就会差些,上升空间也有限。不过他也不敢找工作压力大常常需要加班的工作,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休息时间不够精神不济,那些东西就更容易缠上来,能这样安安稳稳过下去已经不错了。
他径直驱车向城外西青山而去,西青山上有一座道观,在省内都称得上小有名气,平时供奉也足。观里有位姓张的道长,很有几分本事,迟筵选房子和布置房间的时候都曾向他征求过意见。
半路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继而远方传来隐隐的雷声,迟筵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踩下了油门。他向来不喜欢没有阳光的阴雨天,这种时候那些东西都格外猖獗,而且郊外本就人烟稀少,人气单薄,对他更为不利。
好在此时是清晨,万象更新,生机勃发,迟筵看到路边有伸手招车的人影也不敢停留,加快速度就冲了过去。那人也没敢撞过来,不知是早晨的原因还是他想多了,那个真的是想搭车的路人——虽然在这种国道半路上,出现一个孤零零的搭车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就像灵异片里的普通人一样,平时看不到奇怪的东西,但是如果那些东西出于各种目的想让他看到的时候,他自然就能看到。
走入道观范围内迟筵便感到由内而外的轻松,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这里那种窥伺感和恶意都稍稍减轻了。
因为是工作日,观里的人并不多,迟筵轻车熟路地走到内院,敲了敲左首第二间的木门。
门里住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道童,他是张道长的远房亲戚,也是张道长的徒弟,平时在城里念书,周末和寒暑假就回观里帮忙。
道童已经认得迟筵,见他来了也不奇怪,自然道:“我去告诉师父。”
张道人看上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