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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尔站在薛怀身后,等大家都停了筷,给他递上热茶漱口,一顿饭到这儿算是结束了。
饭后,老太太按照惯例要去惠安大师那儿听听讲经,其余的人便也没有什么硬『性』规定,可以在院子里坐坐聊聊天,也可以去后山走走。
薛茶得了空就往薛怀那儿跑,秦氏却不准,“少去打搅你哥哥,他事儿多,还要应付你,哪有那么多精力。”
才从凳子上站起来的薛茶,又乖巧的坐了下来,秦氏满意的把手边的茶盏推到她面前,说:“在这儿坐会,姑娘家的别整天出去疯。”
那边薛怀来了庙里也不得闲,坐在桌前处理事务,林惟敲门进来,带来一个消息,“爷,上次让查的那副画有些眉目了。”
“哦?”薛怀放下手中的笔,“说来听听。”
林惟不疾不徐的说:“据传作画之人孙成曾在江南的边界小镇永和村出现过,那之后便销声匿迹,连带着这幅画也失去了踪影。”
“永和村。”薛怀嘴里念着这三个字,说道:“看来这地方咱们势必要去一次了,等这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画,能让太子如此重视。”
“那二老爷那儿?”
“暂时先不要透『露』风声,我只说帮他找,可没保证一定能找得到。”薛怀『露』出一抹坏笑。
两人商讨完事情,一个小沙弥在门外求见,“二少爷,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小沙弥传完话候在一边,薛怀走到门外,“小师父请带路。”
“施主这边请。”小沙弥引着薛怀朝右边走,穿过几个回廊,不一会儿便在一扇雕花门前停下。
薛怀敲了敲门,里头传来薛老太太的声音,“进来。”
屋子里面,薛老太太和惠安大师对面而坐,一人持黑子,一人持白子正在棋盘上厮杀,薛怀进门后,安静的站在一边观棋。
薛老太太毕竟年龄大了,下起棋来也越发吃力,一不留神桌面上的子都快被吃光了,她笑眯眯的对身旁的薛怀说:“祖母年纪大了,脑子转不动了,怀儿来看看我这棋局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那不妨就让二少爷来与我对弈,如何?”惠安一手持子,一手拿着佛珠缓慢的转动。
薛怀从棋盒里拿出一粒子,在手里捻了捻,而后放下,薛老太太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脸上『露』出喜『色』。
薛怀与惠安两人一来一回的落着子,原本松散的棋盘渐渐被填满,到了最后,惠安将手里的子放回棋盒,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输了。”
“承让。”
“二少爷棋艺一年比一年精湛,惠安自愧不如。”
薛老太太笑的眯了眼,说道:“怀儿,还不见过惠安大师。”
薛怀拱手,“薛怀见过惠安大师。”
“施主不必多礼。”
薛怀在另一张椅子上做下后,薛老太太正『色』道:“大师,你再给我孙儿看看,那祸端有化解的法子没有?”
薛老太太满脸愁『色』,原因无他,只因在薛怀周岁生辰之时,惠安就给他看过相,得出的结论并不好,薛老太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将此事瞒了下来,就连秦氏都不曾知晓。
惠安给薛怀看相之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此子有勇有谋,聪慧异常,乃成大事之人,只在二十有二之年命中有劫,此劫殃及『性』命,能否化解,全看天意。”
薛老太太对于惠安所言坚信不疑,每年都来庙里求解,每年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无解。”
今年薛怀再次站到惠安面前,让他看相,惠安抓着他的手,双目紧闭,花费的时间却比往年都要长得多,薛老太太紧张的看着惠安,心里默默祈求能得出答案。
惠安脸上『露』出疑『惑』,继而大笑出声,他松开薛怀的手,睁开眼睛,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果是上天的旨意,此子命不该绝。”
薛老太太颤着声问:“大师此话何意?”
“命中贵人已然出现,只要贵人跟在二少爷身边,此劫不攻自破!”惠安笑着说道。
“大师可否告知贵人身在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惠安看着薛怀,唇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薛老太太激动的握着薛怀的手,眼角微微湿润,说道:“怀儿,你听见没有,不管这个人是谁,祖母都要替你找到他,让他守在我们乖孙身边。”
薛怀对于惠安的话向来只信一半,而这一半还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所以对于这话并未有多大的触动。
惠安手里不停的转动着佛珠,窥探天机使他疲累的很快,薛老太太见他脸『色』不佳,也不多叨扰,带着薛怀打算离去,“我们打扰多时,幸得大师准言,便先告辞了。”
惠安点了点头,起身送他们。
临走之前,惠安突然喊住薛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薛怀说:“二少爷近来有血光之灾,出门在外多加注意。”
薛怀复杂的看着惠安,这个看上去不『惑』之年的僧人究竟有何神通广大,能对他人的命运指手画脚,薛怀越想越不相信他所说的话,碍于薛老夫人的面子没有发作,敷衍的回了句,“多谢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
惠安『露』出一抹高深的笑容,仿佛刚才薛怀所想的一切都已被他看破,薛怀面对这样的目光也感到了几分不自在。
“告辞。”
第二十四章()
顾尔在庙里不敢四处走动,生怕冲撞了神灵,也不敢去找薛茶,只安静的待在院子里等薛怀回来,和她一样无聊的还有林惟,两人一站一坐,一个在廊下,一个在院里,顾尔和林惟打过好几次照面,却没真正说过话,像这样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还是头一回。
“林……大侠?”顾尔斟酌了半晌憋出这么一个称呼,林惟身份特殊,薛怀也从来没把他当成下人对待,反而更像是个得力助手,顾尔思来想去,也就这个称呼比较合适。
林惟站在那里晒太阳,冬天的太阳是最舒服的,他眯着眼睛,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恩”了一声,抬眼看过去,坐在阳光底下的顾尔,肌肤瓷白通透,秀发乌黑,周身笼罩着光晕,美得像是个仙女。
林惟干咳一声,继续眯着眼睛,问道:“叫我做什么?”
“大……侠,你要不要过来坐会?”顾尔看他在那儿站了快有一个时辰了。
林惟头一次被人这样称呼,觉得还蛮新奇的,他可不就是个大侠么,等在薛怀这儿还完了债,他就浪迹江湖去,想到这儿,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顾尔又从房里拿了针线篮出来,开始在帕子上刺绣,两人同桌而坐,没什么交流,各干各的事情,在庙里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悄悄来临。
顾尔可能因为换了个地方的原因,在床上翻了好久才慢慢的睡了过去,这一觉昏昏沉沉就睡到了天亮。
顾尔从床上爬起来,头昏昏沉沉的,时间尚早,外头还没什么动静,她穿好衣服准备去厨房拎些热水回来,走到半路,遇见一个人,衣袂翩翩,踏着晨光朝她走来。
顾尔停下,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双手合十鞠了个躬:“惠安大师。”
“阿弥陀佛。”惠安微微弯腰,“相逢即是缘,施主可愿与我到亭中一叙?”
顾尔进寺之前跟在薛怀身后有幸见过惠安一面,时间短,记的还算清楚,对他提出的这个要求虽有几分不解,但还是跟着走到了亭中。
惠安伸手,示意顾尔坐下,而后开口,“施主两世之命,实是造化弄人。”
顾尔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异常震惊,心脏“突突”的跳的飞快,“大师知道我是……”
“此乃天意,施主不必过于纠结,老衲此番来找施主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顾尔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她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看出她是重生而来的,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听到惠安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一个小小丫鬟,哪担的起‘求’这个字,大师吩咐便是。”
“施主聪慧,老衲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惠安双目炯炯盯着顾尔,说道:“施主乃是江南永和村之人,老衲所言无误?”
“是。”顾尔越听他说,对他越发恭敬。
“老衲所求之事便是希望施主能够回一趟永和村,越快越好。”
顾尔不解的问道:“为何?”
她离开村子多年,家中亲人也早已断了联系。
惠安摇头,“老衲但求施主能应下此事,至于缘由,却不便多说。”
这件事说难也不难,顾尔接着问道:“大师只为此事么?”
惠安半含笑意的点头,顾尔思考了片刻回答:“好,我答应,那……大师能否为我保守秘密?”
“施主只管放心,老衲心中有数。”
顾尔站起身来鞠了个躬,说道:“若无他事,顾尔就先退下了。”
惠安也站了起来,“施主请自便。”
顾尔转身走出亭子,惠安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顾尔回去的时候薛怀和林惟都已经起来了,薛怀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尔尔,你去哪儿了?”
“会少爷,奴婢去拿水了。”
“水呢?”
顾尔抬起空空如也的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刚才从亭子出来就直接回来了,根本没去过厨房,旋即转身,说道:“我这就去拿。”
“算了,林惟你去。”
林惟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朝厨房走去。
薛怀走到石桌边坐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尔走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和薛怀开口,她在惠安那儿满口答应下来,却忘了薛怀这儿不是好交差的,而且惠安说越快越好,那是不是说明永和村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就说。”
薛怀等着顾尔下文,她咬了咬嘴唇,开了口,“少爷,我想回一趟老家。”
“回老家?你在外边还有亲人吗?”薛怀皱着眉头说道。
顾尔点点头,说道:“还有个外祖母,快过年了,想去看看她。”
顾尔说完『摸』了『摸』耳垂,她确实有个外祖母还在世,但却没什么感情,最多算是一个能让薛怀相信的理由。
薛怀没有立刻答应她,想到她可能一去几天不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即便顾尔刚在他身边伺候没多久,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总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他。
薛怀换了只手撑在桌上,回家探亲无可厚非,如果距离不远的话,也许他可以派人送她,一天也够来回了,“家住何处?”
“江南的一户小村庄,少爷可能没听过,叫永和村。”顾尔回道。
顾尔说完,薛怀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永和村?你家是永和村的?”
“是,少爷。”
顾尔有些不解为什么薛怀的反应会这么大,没想到提水回来的林惟反应比薛怀还大,直接把热水洒出来一半,手被烫了下,直跳脚,脸上全是震惊。
薛怀反应比林惟快一些,很快收起了惊讶之『色』,对顾尔说道:“我考虑考虑。”
他说完朝林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顾尔不知道他们在吃惊什么,转身拎起热水到院子的另一边洗漱。
书房里面,林惟喝了口茶压压惊,说道:“爷,没想到她居然是永和村的人,怎么就这么巧,我们刚查到画的线索,她就提出要回去探亲,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薛怀也是一脸凝重,画的位置除了他和林惟没有其他人知道,至于顾尔是永和村的人,在此之前他还真没有料到。
“爷,你说会不会这个顾尔是细作?”林惟提出了一个假设。
薛怀睨了他一眼,说:“你会派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来当细作?况且不光有我们,还有玉竹在帮看着呢,她有机会和外面传消息?”
薛怀一连两个问题把林惟说的哑口无言,顾尔不会武功是肯定的,就算伪装的再好,也不可能逃过他们两个的眼睛,所以这事儿完全就是个巧合?
薛怀扶着额头,决定赌一把,说道:“不管顾尔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目的,永和村我们必然是要去的,那就跟过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在耍花招。”
林惟也觉得这是最保险的做法,他们两个大男人还制不住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子么?
顾尔被林惟叫进屋里,接受着他们探究的目光,有些莫名,薛怀审视了她一会,开口说道:“既然你要回家探亲,恰好我们去永和村也有事情要办,可以顺路把你带过去。”
“真的?那太好了!”顾尔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高兴的笑眯了眼,“我和少爷一同前去会不会太麻烦了,其实我叫辆马车一个人去也可以。”
“不麻烦。”薛怀全程盯着顾尔的脸,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他不信世上有人可以做到毫无破绽。
顾尔从房间里出去后,林惟咂咂嘴说道:“看上去也不像细作啊,如果这次真是巧合,那我们可以省去不少力气了,永和村那边的村民非常惧生,派去的人在村里面什么都问不出来,像锯嘴的葫芦一般,有顾尔在可就不一样了。”
薛怀摇了摇头,说:“先观察看看。”
第二日吃过午膳后,薛家的人便要启程回府,薛老太太和惠安拜别之后一行人踏上了回府的道路。
回到薛府之后,顾尔便一直在等着薛怀的消息,看他什么时候带自己回永和村,她待在村里的时间并不多,对那边的人事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但起码也是自己的家乡,她还是抱着一丝怀念的。
三日之后,薛怀一大早的,在顾尔帮着更衣的时候说:“一会带你回永和村。”
顾尔帮他系衣带的手顿了顿,这么突然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一切从简,我们快去快回。”
顾尔点点头,回屋里拿了荷包,在屋里走了一圈,感觉其余好像也不用带什么了,于是空着手走了出去。
薛怀在院子里等她,看她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带着她走到薛府的大门前,林惟牵着两匹马在那儿候着。
顾尔有些犹豫,离得远远的就停了下来,自从上次在马场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她对于马多了几分畏惧,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衣摆。
“少爷,不坐马车吗?”顾尔小声的说道,她是丫鬟本不该问这样的话,但她实在是怕那个在那儿打响鼻的动物。
“不了,骑马快一点。”薛怀翻身上马,身形利落,他看着不远处的顾尔,一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朝她伸过去,“尔尔,过来。”
顾尔半仰着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和他伸到自己面前修长的手指,最终还是松开了抓着衣摆的手,慢慢的朝他走过去。
第二十五章()
薛怀拉着她的手; 一把将她带到马上; 马不安的踢了踢腿,顾尔身子瞬间绷紧,身后的薛怀脚上微微用力; 马儿跑动起来; 开始朝着永和村的方向前进。
江南城地理位置优越,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作为鱼米之乡; 住在这儿的人们大多生活的有滋有味,太平而又安逸,永和村也不例外; 村里面的人大多以打渔为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顾尔他们到的时候正逢有船出海,岸边聚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