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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况推门进来,脚步骤然放轻,做口型道:睡了?
怀瑜点头,柳况望去,他落在床上的发尾,正被明长宴紧紧攥着。
。
明长宴在白鹭书院休养了几天,怀瑜日日监督他吃『药』,喂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难闻不说,还有一股酸味,叫明长宴苦不堪言。
喝完『药』,明长宴惯例睡去。不消片刻,又被窗外的动静惊醒。他直起身,听到一名少女的声音,颇为熟悉,正是阿珺。
“赵小岚,你在写什么呢?”
明长宴通过窗口望去,原来窗外有一处小院,看建造理应是书院供学生休憩的场所,方才铃声敲了三遍,是为下课,众学生便在此处玩耍。
赵小岚伏在石桌上,一边磨墨一边写字,十分忙碌。
“我在写信呢!”
阿珺坐在石桌的另一头,段段被她按在地上,乖顺地坐着,她手里翻花绳似的,给段段编了个低低的辫子。
“给谁写信?你的离离姑娘吗?”
听罢,赵小岚脸一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给很多人写信,还有大姐和二姐!还有祝兄!!”
阿珺嘻嘻哈哈的笑他:“你一天到晚哪里来这么多信要写,又要给这个姑娘写,又要给那个姐姐写,好风流哇!”
赵小岚嘀咕一声,说道:“我是、是君子之交。”
阿珺哼了一声:“你是哪门子君子,天天逃课往百花深处钻,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勾栏名『妓』,哪个不是你的好姐姐?”
赵小岚道:“你不要看不起风尘女子,我倒觉得她们有意思多了。我就愿意和她们玩儿。”
陆行九路过,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重重地翻了一个白眼。
被阿珺瞧见,她喊道:“喂!陆行九,你什么意思!”
陆行九道:“我眼睛被风吹了!”
阿珺笑道:“那今天的风可真大,都能把你的眼珠子给吹到后脑勺去了!段段,给我拦住他!”
陆行九一听,浑身一僵。段旻算是妤宁公主的贴身侍卫,虽心智不全,武力却十分强悍,并且只听妤宁公主一个人的话。这陆行九虽然经常背地里同几个好友讥讽段旻活得像条狗,但实际上他平时最怕公主指使段旻来教训他。
而段旻虽有公主撑腰,公主却也没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恰好他长相十分精致,像个雕刻出来的瓷人,令阿珺十分珍惜,因此,此女成日里没事儿便将他放在身前摆弄,不是编头发,就是换衣服和装饰,只把他当成心爱之物。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被一个小女孩儿如此玩弄,简直就是滑稽。陆行九找过他不痛快,被阿珺伙着段旻揍了几次,老实不少,这会儿,又贱上了。
陆行九慌慌张张退了两步,扯着嗓子喊道:“干嘛!你要干嘛!这里是白鹭书院,你、你你你你你你难道想在书院里打人吗!”
柳况突然出现,笑道:“谁要打人?”
阿珺惊了一下,“段段、段段你回来。”
陆行九一指阿珺:“柳先生!楚锦桦无视校规,又在书院里打人!”
柳况看过去,阿珺抿了抿唇,抱胸转头。
赵小岚把最后一朵干花贴在信上,抬头问道:“柳先生,烟姐姐好些了吗?”
陆行九连忙接话:“好些!怎么没好些,在书院里吃了睡,睡了吃,能不好吗!”
柳况笑道:“好多了,这会儿你们都可以去看看。”
陆行九又『插』嘴道:“谁敢去看她!门口都没走到,便被小国相瞪回来了,真不知道里面躺着的是皇帝的老婆还是他的老婆!”
阿珺道:“陆行九,你有『毛』病吗,一张嘴叭叭叭最会讲,最会抢,不讲话没人当你死了!”
柳况制止了陆行九回话:“好了,在书院里这么说话没人管你。要是你出去还这样口无遮拦,小心酿成大错。天子家务事,岂非你我能议论的。”
陆行九不大情愿地拱手:“是,学生谨遵教诲。”
柳况道:“山上的枫叶红了,你们写首诗词,晚课的时候我要检查。”
赵小岚道:“柳先生,我要请假!”
柳况道:“你怎么又要请假,你上月已经请完了。”
赵小岚迅速双手合十,狗腿的很熟练:“柳先生,柳先生,最后一次!我保证!”
“你上回也保证是最后一次。”
“这回是真的最后一次啦!”赵小岚狂作揖,他生的可爱乖巧,此番动作,引得众人发笑。
柳况心一软,只好道:“那就依你所言,最后一次。”
阿珺问他:“你这次请假干什么?”
赵小岚连忙把桌子上的信纸收拾起来:“我跟祝兄约好了,今天下午一同去司乐坊听曲,他这会儿应该到京都了,我要走了。”
他冲进学堂,拿了书包挂在肩上,就要往山下走。半路,被明长宴拦住了:“什么事这么急。”
赵小岚领子被明长宴提着,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缩着脖子,还不忘惊喜道:“烟姐姐,你活啦!”
明长宴勾着他的肩膀:“什么活不活,我又不是死了。你要去哪儿?”
一学生道:“去见他的祝兄!”
明长宴道:“那先别去见,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才能走。”
赵小岚被他带回石桌前,明长宴倒了杯水,问道:“皇宫里还有死人吗?”
赵小岚摇头:“你昏过去之后,白鹭书院没几天就开学了,我很少去皇宫,因此不知道。”
明长宴思索片刻,又道:“大皇子的尸体还在吗?”
赵小岚撑着下巴,回答:“那肯定早就下葬了,你都在这儿呆了小半个月了。”
明长宴诧异:“这么久?皇帝没找我吗。”
他心道:我还有个皇帝老婆的身份在宫中,这一消失,且不说茯苓二人如何交代,那皇帝要是找起来,不也惹祸上身了吗?
赵小岚道:“没找。皇姑父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连大皇兄的葬礼也是草草办了,哪有时间追查烟姐姐去哪儿了。”
明长宴道:“嚯,这皇帝未免太无情了,连自己儿子死了都不『操』心。”
陆行九在边上,远远听着,便『插』嘴道:“元妃的儿子死了,他有什么伤心的!又不是皇后的儿子。”
明长宴:“你好像话里有话。”
赵小岚边上的一位小学生开口:“元妃是因为长得有几分像皇后才得宠。皇上对她只宠不爱,她儿子死了,当然也无所谓了。”
陆行九道:“可惜那位皇后心高气傲的很,这辈子除了她丈夫谁也瞧不上。”
明长宴问道:“皇后的丈夫不是皇帝吗?”
陆行九嗤了一声,左右一看,阿珺已经跟在柳况后面当小尾巴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开口:“皇后是前朝的太子妃,她的丈夫哪里是皇帝,是前朝太子。皇帝登基后,看她貌美,不顾百官反对,强行立她为后。不然,皇后为什么一年到头都在大寒寺,很少回皇宫!”
赵小岚难得翻脸道:“陆行九!”
陆行九自知失言,连忙闭嘴。
登时,四下寂静。
明长宴心道不好,连忙要说些话来缓解气氛。就在此刻,一阵十分细碎轻微的叮当声传来,叮铃作响,绵绵不断,颤动不已。
对面的赵小岚好像看到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果不其然,小院石门处,一名青年停下脚步,他散发黑衣,披着一件黛『色』的外衣,气质冷峻,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因此,驱赶了几分冷意,使得神情柔和了不少。
赵小岚眼神雀跃,像只兔子似的便蹿出去了,振臂挥舞:“祝兄!”
他一路过去,踩得枫叶『乱』飞。
“我在山下等了很久没见你人,就上来看看。”
赵小岚哈哈一笑:“我本来要下去找你,你上来倒省得我走一趟。你来,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片刻,赵小岚便将他的这位好朋友带到明长宴面前了,“她是我在皇宫里认识的好朋友,虽然是宫妃,可她也喜欢明少侠!”说罢,看向明长宴,“烟姐姐,这就是祝瑢。”
祝瑢走近后,明长宴突然有一种此人周身连温度都要低一些的错觉。
明长宴笑道:“久仰久仰。”
祝瑢莞尔一笑:“这句话该我说,久仰。”
明长宴打量祝瑢,他曾经见过的高手数不胜数,先前赵小岚挂在嘴边成日里吹捧的祝兄,他总以为是对方夸大其词,少年戏言。如今看来,赵小岚并不是平白无故地吹捧。虽然他现在武功失了,但眼神还好着,只需一眼,便知此人深不可测。
这位祝兄在白鹭书院走了一段“行路难”之后,气息依旧平稳,面『色』如常,不见半分紊『乱』,可见内功深厚。他手上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折扇,上面挂着两个精致小巧的铜铃,一动便跟着轻轻一响,声音温润,使人心静。
明长宴道:“祝兄,看你的铃铛生得乖巧!何处寻的?”
祝瑢笑道:“寺庙里问主持要的,寻常的小物件。”
只可惜他虽笑得温柔,笑意却达不到眼睛,总叫明长宴心中一麻,好似与毒蛇对视。
赵小岚却毫无察觉,『插』嘴道:“不说客套话啦,烟姐姐,我要走啦。祝兄,我上次跟你说那个新来的歌『妓』,哇,是金陵来的姐姐,小曲儿唱得太好听啦!对了,我好久没去看离离姑娘,咱们这次一同去。不然,显得我见她见得太刻意了……”
他说完,便和祝瑢一同走出了白鹭书院。
明长宴若有所思地站了会儿,陆行九道:“你还不回去,这个时辰,小国相马上就来了。要是看见你叉着腿在外面吹风,你就死定了。”
明长宴不可一世道:“他来就他来,怎么,我怕他不成!”
话音刚落,怀瑜的身影便出现在书院门口。
陆行九得意洋洋的转头:“那你就在这里……人呢?”
石桌边,哪还有什么活人。
明长宴已然动如脱兔,连爬墙带翻窗,一个翻滚就滚到了床上。
怀瑜正好走到门口。
陆行九低下头,行礼之后,匆匆离去。
他推门,明长宴正裹着被子在床上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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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真的很钟情把玩小坏鱼的头发!
恶搞了一下莴苣公主【。】
君子有疑(一)()
怀瑜手上端着『药』; 重重往桌上一放:“装模作样!”
明长宴死不睁眼,权当没有听见。
怀瑜擅长骑『射』,视力十分拔尖,只远远一眼便看出是他站在院子里。因明长宴前几日才安分几天,答应怀瑜绝不出门作妖。此刻被抓了个现形; 十分心虚; 也正因如此; 他才要装死。
“起来喝『药』。”
明长宴不动。
怀瑜哼了一声,端着『药』坐在床边。敌不动; 他动。明长宴虽然闭着眼; 但后背发『毛』,直觉感到一丝不对。冷不丁,他便闻到了一股腔鼻的『药』味。
明长宴猛地睁眼。
怀瑜笑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明长宴悚然一惊; 连忙往后退去,哪知怀瑜立刻放下『药』碗; 将他双手一提; 合拢扣住一双手腕,压制在床头。
明长宴见势不妙; 两条长腿用力一踢,怀瑜比他动作更快,翻身上床用膝盖压住他。二人见招拆招之时; 房门骤然被推开。
床上二人齐齐往门口一看; 柳况一只脚跨进门内; 正和他们对视。
片刻; 柳况收回脚,准备转头出去。
明长宴一扭头,挣脱开怀瑜的手,腮帮子被他掐得酸极了,但明少侠不屈不挠,得了空便喊道:“柳况!给我把他捉下去!”
柳况施施然坐下,叹了口气:“爱莫能助。”
怀瑜欺负他一会儿,又觉得欺负个残废没有意思,便从他身上下来,但心情还不是很好。明长宴观其脸『色』,只得老老实实喝了『药』,没事找事开口:“怀瑜,你的『药』好苦啊,你是不是每天偷偷地加什么东西进去了。”
怀瑜道:“我没有。”
明长宴道:“没有?怎么可能。我不信,要不然你喝一口?”
怀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碗里的『药』果真还剩一口。
明长宴道:“别人的『药』都没你的苦,你捉弄我么,小孩子心眼儿也忒坏了。”
怀瑜接过碗,碗一斜,便喝了这口『药』。哪知道,嘴里一甜,『药』汁滚进胃里之后,舌尖上就只剩下一颗蜜糖,他转头看着明长宴。
明长宴嬉皮笑脸,伸手在他的额头上一弹,怀瑜眼睛轻轻一眨,睫『毛』跟着颤动,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甜不甜,还气不气了?我都把最后一颗糖让给你吃了,快别和我闹脾气了,闹得我脑袋疼。”
柳况咳嗽一声,明长宴不耐烦地转头关心问道:“你伤风寒了?”
柳况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没有。明公子,有时候你真是不解人意。”
明长宴倒在床上,翘起腿,心里十分得意:我带过那么多小孩儿,还带了那么多年,这世上就没有我哄不好的小孩。看他那副耍脾气的娇气包样,最后还不是被本少侠收拾得乖乖的。
他下意识往胸口一『摸』:空的。
这才记起,自己没穿女装。
柳况吃了杯茶:“我见你刚才同云青打闹,生龙活虎,想必伤势也好了大半。”
明长宴:“我已经好全了。”
柳况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更放心。明公子,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明长宴坐起身:“什么人?”
柳况放下茶杯:“这个人你一定认识。既然你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
怀瑜道:“这么急?”
柳况道:“此人应该在我与明公子相遇的时候,就要带给他看。我不曾想到明公子中途失忆,打击过大,这才耽误了好些天。”
明长宴道:“那行,我现在跟你过去。”
柳况点头,怀瑜突然拦住他:“我也去。”
他从床上抓了一件衣服,披在明长宴身上,“走。”
白鹭书院下山,又穿过一条小河,往北走,出了山门便是一条官道。顺着官道走两箭之地,渐渐地,两旁多了不少小贩。这些人或赤着脚,或背着木头架子,背上的木架,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插』着,上头丁零当啷挂了些香囊、扇子、布袋等物件。
到了集市时,又遇到一个站在竹亭处卖报的书客,明长宴拿了一份江湖日报,又挑了几支笔塞进兜里,怀瑜付了钱,二人随着柳况继续往前。
明长宴手上转着笔,嘴上也不停歇:“小怀瑜,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他十分夸张地在自己的腰间一比,怀瑜道:“你找死吗。”
明长宴连忙讨饶:“好嘛好嘛,有这么高。”
这回,比了一个同自己现在身高一样的高度——明长宴现在只到他的肩膀。
怀瑜冷冷地瞪着他,明长宴讪讪收回手,“你好凶啊。”
第三次,明长宴老老实实,垫着脚比了一下:“这么高,这么高行了吧!要不要我跳起来比一下。”
怀瑜心中满意了,便愿意理他:“你说这个干什么。”
“说你有钱啊,一出手就是颗金珠子。怎么现在知道带些碎银子在身边了。”
明长宴一边走一边说,突然,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