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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君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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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玲珑在江湖上的做法,没有朝廷默许,她能做得这么大吗?榜上有名者一千,分布在各大门派之中,又都是门派的顶梁柱和佼佼者,若是因为自己的悬赏被他人盯上,自身都难保,哪儿有功夫在造反?”

    “还、还有这些名堂。”赵小岚瞠目结舌,转而又通过陆行九的解说,想到了明长宴,便又感叹了起来,“这样的话,明少侠平时过得会多么辛苦啊!”

    这时,山门前的小童喊道:“柳先生回来了!”

    一名清隽的男人提着两壶酒,从花间走来,此人就是白鹭书院的院长:柳况。

    阿珺的眼神登时一片亮堂,提着裙边就往他身边跑。

    柳况道:“阿珺,你跑慢些。”

    阿珺举着篮子:“我给先生带的!还有这个,这个平安福,先生挂在脖子上,可以日日顺心!”

    柳况笑道:“好。”

    他抬头,赵小岚等人恭恭敬敬的弯腰喊道:“柳先生!”

    柳况点点头,对明长宴道:“稀客啊。”

    赵小岚连忙开口:“对了!柳先生,这位是烟姐姐,前些日子说要来白鹭书院,我——”

    柳况脚步一顿:“烟姐姐?”

    明长宴脸『色』一变,柳况突然对赵小岚开口:“你知道他是谁吗?”

    明长宴眼神一凛,盯着柳况。

    赵小岚毫无知觉,说道:“她、她就是烟姐姐啊。”

    柳况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嗯,对。”

    明长宴把手从怀瑜的腰上收回来,柳况见他的手离开了苍生令,松了口气。

    怀瑜压低了声音质问他:“你为什么『摸』我的腰。”

    明长宴道:“『摸』『摸』嘛,又不会少块肉。要不然,你『摸』回来。”

    作势,他当真用腰撞了一下怀瑜。

    怀瑜毫无准备,被他撞得一歪。明长宴连忙拉他一把:“千金小姐似的,撞也撞不得。”

    怀瑜的眼神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你拉我干什么。”

    明长宴道:“你的为什么真的很多,天下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要问清楚地。拉你是对你好,喜欢你,照顾你,这么不领情,以后找不到老婆。”

    怀瑜哼了一声,过了会儿,又娇气上了:“你拉得我不舒服。”

    明长宴道:“不拉你了,自己走。”

    他把手猛地往回一抽,抽不动。

    怀瑜没看他,手却拽的死紧,不给放。人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扯得明长宴一个趔趄。

    “嗳!慢点儿!”

    这回,轮到明长宴的手腕疼。

    二人在后面光明正大,旁若无人的拉扯,除了陆行九,竟无人觉得不对。

    他看看明长宴,又看看怀瑜,脸『色』惨白,如丧考妣。

    路过一处碧瓦红墙的房屋,屋内众人神『色』紧张,低头行走匆匆,手上统一抱着一摞白纸。明长宴顺口一问:“这是什么地方?”

    柳况:“小香阁,这里就是印刷江湖日报的地方。”

    柳况说话,阿珺总爱问东问西,好接上他的话,恨不得他同自己说上一天一夜。

    “江湖日报是什么?”

    赵小岚道:“你连江湖日报都不知道!”

    阿珺瞪道:“我又没问你,你接什么话!柳先生,你说说,什么叫江湖日报。”

    柳况:“便是记录江湖上大大小小所发生的事情,由朝廷出资,每日发行,由驿站快马送往全国。”

    明长宴道:“这日报又无聊又难看,只有他的茶余闲话的板块好看!”

    阿珺又问:“茶余闲话的板块是什么?”

    明长宴哈哈一笑:“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某某京都的千金小姐和某某穷书生跑啦,某某门派的门主赌博输啦,某某侠义之士背着他老婆去窑子,诸如此类。”

    阿珺脸『色』一红,侧过头说道:“尽说些污言秽语!”

    江湖日报的闲话杂谈,除了这些宫闱秘事,最多的就要属他明长宴。避如:谣传他私下混『乱』的很,跟这个那个,什么娘子,什么姑娘的……不清不楚!胡七胡八『乱』搞,招惹良『妇』,不知羞耻,云云。他正想再说些自己的所见所闻,手心却被怀瑜狠狠地捏了一下。

    “你经常看这些吗?”

    明长宴顿了一下,问道:“何事?

    “偶尔看看。怎么了?你也想看,好说呀,下次买一份咱们一起看!”

    怀瑜不知为何,心情不大好,道:“我看过。”

    明长宴见他生气,便不说话,只在心里想:又来了又来了,又生气了。

    柳况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二位的关系不错。”

    怀瑜冷冷一瞥:“关你何事。”

    柳况一哽,剩下打趣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众人一同到了半山的凉亭,阿珺走了“行路难”,此刻已经体力透支,段段作势背她,她摆手不要,直说休息。

    赵小岚道:“还有一点儿路就到了,咱们坚持一下。”

    陆行九道:“你要是上不去,干脆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阿珺最恨别人瞧不起她,立刻反驳:“谁说我上不去的!我还能走!只是、只是停下来喝口水。”

    明长宴却是真的走不动了,他先一步跨进凉亭,猛地一坐,喘了两口。

    怀瑜开口:“不走了。”

    柳况敲定道:“那就坐下来歇会儿。”

    凉亭不大,但勉强能让几人都有位置坐,明长宴正口渴,眼睛瞥见一口深井,贪图凉快,直接出了亭子,弯下腰用手捧着喝。

    刚喝了一口,一块质地坚硬的棍子便戳着他的脑袋。明长宴抬头一望,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猝然闯进他的视线。愣了足足半晌,他喃喃自语:“好大一双驴眼睛,好大一头驴!”

    冷不然,那“驴子”重重撞了他一下,明长宴吃痛一声,跌坐在地。

    怀瑜道:“呦呦,不准动。”

    明长宴叫道:“怀瑜,这是你的驴吗!”

    阿珺哈哈笑道:“你仔细看清楚,这是驴吗?”

    说罢,几人都从亭子里走出来。明长宴『揉』着额头起身,抱怨道:“如此凶的驴,不是个拉磨好驴。”

    怀瑜扶起他,赵小岚匆匆出来,人影一闪,便走到了那头“驴”前面。

    “我好久都没见到它了。”

    柳况道:“这头小白鹿恐怕是知道云青今日要来,才从深山里跑了出来。”

    “鹿?”明长宴哀声哉道,装模作样道:“不是头驴吗?”

    赵小岚道:“驴和鹿可差远了。”

    明长宴不以为然:“差远了?我看都是两只眼睛四条腿,长得都一样嘛。”

    他眯着眼睛一看,眼前果真站着一头小白鹿,雪白如云,一尘不染,仙姿灵动。

    阿珺道:“这头小白鹿是母后送给怀瑜哥哥的,父皇不让在皇宫里养,我们便把它带到了白鹭书院来。不过它只亲近怀瑜哥哥,其他人谁靠近都要被它用蹄子撅,脾气大的很!”

    明长宴内心感慨:也不看看是什么小姐脾气的主人养出来的。

    小白鹿前蹄往地上垫了两下,便乖顺地走到怀瑜身边,绕着他打转。转完,发现今日小主人身边有个不速之客,当即用鹿角顶住明长宴,将他往边上顶。明长宴体虚,前些日子又放了血,如今不是这头小鹿的对手,一番较量之下,他还真被小白鹿给顶远了。

    “这头坏驴,长得仪表堂堂,怎么心这样坏!”明长宴死拽着怀瑜的衣袖,那鹿越不让他跟怀瑜黏在一块儿,他就偏越黏的紧,反其道而行。跟这头小畜生杠上了。“你顶什么顶,有角了不起吗!”

    明长宴说的起劲,手脚得意洋洋地环上怀瑜的身体,那小白鹿见二人越靠越紧,急得团团打转,咬着怀瑜的衣服拉扯他。

    怀瑜道:“不要闹了。”

    明长宴连忙瞪着小鹿:“听见没,不要闹了,还不松嘴!”

    小鹿被怀瑜说了两句,气势减小不少,但依旧不肯离去。蹭两下怀瑜,又试图偷袭明长宴。

    明长宴此番大获全胜,心里十分舒坦。

    休息过后,一行人再次启程。明长宴折了根狗尾巴,拿在手里欺负小白鹿:“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好名字,好名字!”

    他侧头问怀瑜:“你的驴能骑吗?”

    怀瑜纠正道:“它是鹿。”

    明长宴道:“眼睛这样大,睫『毛』这样长,脾气这样坏,长得这么俊,我怎么越看越像那谁?”

    怀瑜不说话。

    明长宴嘻嘻一笑:“它的尾巴像个『毛』球,怪软的。”

    白鹿高抬阔腿的走,明长宴心里一动,伸手去揪了一撮尾巴『毛』。刚扯下来,白鹿浑身一惊,后蹄条件反『射』的一撅,明长宴“哎哟”一声,却不是被白鹿踢到,而是撞进了怀瑜的身上。

    明少侠拍拍心口:“好大的脾气,好凶的驴!”

    怀瑜恼道:“谁让你去『摸』它的!”

    明长宴道:“这么金贵,『摸』也『摸』不得?”

    说罢,他突然站直身体,干笑一声道:“多谢多谢。”

    明少侠松开他的手,又回头看了一眼呦呦,只见那小白鹿还在气呼呼地瞪着他,明长宴得意地转过头来,心情十分愉悦。

    走进白鹭书院,柳况安排了赵小岚等人,转头对明长宴道:“你随我来。”

    赵小岚放下书,连忙寸步不离的跟在明长宴后面,柳况道:“苏禾,你跟着他做什么?”

    赵小岚名字叫赵岚,表字苏禾。因皇后喜欢叫他小岚,久而久之,宫中的人随着皇后全叫他赵小岚。他在白鹭书院读书,用表字报了名,所以,柳况便习惯叫他的表字。

    赵小岚道:“我和烟姐姐一起去。”

    柳况道:“你在外间等着,我没叫你一起来。只需你……烟姐姐进来就行。”

    赵小岚虽有疑『惑』,不过他格外听老师的话,柳先生不让进,他就停在了门口。阿珺喊道:“为什么怀瑜哥哥能进去,我们不行!”

    众人一看,怀瑜理直气壮地跟在明长宴身边,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

    阿珺喊完,怀瑜看着她,说道:“屋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就你的话最多。”

    阿珺哑然,眼神瑟缩,紧紧闭上嘴巴,不再开口。

    柳况撩开布帘:“进来吧。”

    明长宴同他一块儿跨进屋内,四处摆设陈列简单,正中间有一处香炉正徐徐冒烟。

    他退后半步,离怀瑜更近一些。怀瑜道:“做什么?”

    明长宴道:“这屋子里的香我不喜欢。”他动了动鼻尖,一笑:“你就不一样,你身上好香。”

    怀瑜一愣,“什么?”

    明长宴做口型道:“我说你好香啊,小国相。”

    柳况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劳驾,我刚才说的话有谁听到了吗?”

    明长宴挑眉:“你说话了?柳三清,你行为不端,怎么能在别人谈天的时候说话。”

    柳况道:“恶人先告状。不与你争论这些,明公子,你的命到也大,摔下烟波江都没死。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跑到朝廷去,听苏禾的话,你是跑去扮女人了?”

    明长宴道:“非也。是当皇帝老婆。”

    柳况右手握拳,笑了几声,“不愧是你,也只有你干得出这种事情。”

    明长宴哈哈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柳三清,我不跟你打太极。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消息最灵通。别人说的我都不信,你告诉我,当年肃清我的队伍为什么会有朝廷参与?”

    柳况道:“你年纪轻轻的领了苍生令,早就是武林众人的眼中钉。朝廷想与你合作控制中原武林,你拒不理会,我要是皇帝,你明长宴就是我的心腹大患。”

    “再者,你非我族人,中原又有多少人服你?我当年早早地提醒过你,风头不要太盛。皇帝生『性』多疑,登基数年,费尽心思削弱武林势力,怎会容忍你这样的人存在。明公子,可知苍生令的两句民间童谣。”

    明长宴道:“我知。苍生令出令苍生。”

    柳况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句话的下半句是什么。”

    怀瑜看了一眼明长宴,“天下谁人不识君。”

    明长宴苦笑道:“也太看得起我了!”

    柳况道:“并非看得起你。天清乃当时天下第一的大派,又有你一念君子坐镇,只怕想纠结武林造反,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明长宴道:“我没想当皇帝。”

    柳况:“这跟你想不想没有关系,而是你能不能,皇帝认为你想不想。”

    明长宴道:“我当时刚拿下苍生令没多久,朝廷就来找过我,列出的条件多得我看着都头晕,就算他们给的好处再多,我也不会答应的,若是如此不自在,我还离开大月,跑到中原作甚呢?”

    柳况斟了两杯酒,明长宴推拒:“我不喝酒。有茶吗?”

    柳况道:“只怕我有茶,你也喝不下去。”

    明长宴敛了笑容,道:“当年是我太心急,只想早点儿稳固天清在中原的地位。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伊月在大月多待几年。现在弄成这幅田地,别说接她来中原,我想回去见一面都难。”

    柳况听罢,脸上猛地浮现出一抹极其古怪的神『色』。

    明长宴毫无察觉,端茶喝了半杯,只觉得茶水苦入心肺。

    他抬头,见柳况久久不言语,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柳况开口:“我刚才听你说话有异,前后不搭,只以为是自己多心,现在想来不完全如此。”柳况顿了顿,仿佛有些迟疑。

    不知道为何,明长宴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明公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当年你截杀万千秋……”

    他真的杀了万千秋?

    “就是因为他杀害了你的胞妹。”

    明长宴一愣,神情恍惚。

    ……柳三清是什么意思?

    万千秋杀了他妹妹?谁?

    是在说伊月吗?

    半晌,他手中的茶杯骤然摔在地上,瓷器碎前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水珠在空气中缓慢地翻滚了两圈,拉扯扭曲成了过往的岁月,“啪”的一下,烂了一地。

    有什么东西正在汇集在一起,一滴一滴地挤入他的脑海中。他轻轻颤动,猛地,细碎的铃声在他耳边齐齐作响,明长宴身体骤然一空,悲恸欲绝,神『色』空洞,双耳失聪,眼前光影交错,似有星河璀璨,神女逐月。

    蓦地,一扇小窗被推开,少女托腮,笑『吟』『吟』的看着他。

    “哥哥画的眉『毛』丑,捡的贝壳也没我的好看,中原的贝壳和这里的贝壳一样吗?”

    “……”

    “哥哥怎么不说话,光我说,显得我吵。”

    “……”

    “我不喜欢月亮,月亮很大,很无聊。”

    “……”

    “哥哥撒谎,什么时候带我去中原?去年说了,前年也说了!”

    “……”

    “哥哥带我去中原吧。”

    她一笑,一眨眼,乌云遮月,不见天光。如梦幻泡影,皆是虚妄。

    他眼前所看到的,只剩下在冼月山脚下,用一块白布裹着的,已失去一切生命迹象,面庞与他十分相似的少女。

    柳况皱眉,唤了一声:“明公子?”

    怀瑜与他对视一眼,怀瑜道:“他情况不对。”

    柳况脸『色』一变:“云青,抱住他!”

    果不其然,明长宴神情扭曲,似悲似苦,似神形俱灭,又似肝胆俱裂。苦至绝处,神佛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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