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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晓得那女子却是突然从床上摔了下去,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他的房间,活像他说了什么见鬼的提议,连让他继续煽动哄骗的机会也不给,就这么逃了。
第二日,元帝仪趴在她屋前的草地上,逗弄着她干爹新给她逮住的一只兔子。一手拎着兔子的耳朵,一手从地上随意的拽了一把草喂着。
凤靡初笑了笑,怎么会不晓得那头脑不灵光的寨主打了什么主意,这阵子他一直给元帝仪送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就想元帝仪玩出了兴致把他忘了,等将他像是玩腻的玩具随手扔掉,不再理会后,他就会被山上的人给处置掉。
凤靡初身边的丫鬟见到他,不打自招的紧张的低下了头。元帝仪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兔子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小兔子小兔子,你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凤靡初不得不说,元帝仪生得十分貌美,即便她如今才不过七岁,却已是能看出她长大后出落必然是闭月羞花之姿,沉鱼落雁之貌。
凤靡初微笑,“小姐。”
元帝仪侧过头来瞧他,天真浪漫的冲他一笑,元帝仪每日唤他来也多是问他皇都的孩子都玩些什么游戏,吃些什么零嘴,就跟一般玩心重的孩童没两样。所以他到现在都分不清那一日,她跟她爹说他在借刀杀人的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七岁,皇都大户人家的孩子七岁时,女孩该是在学女红,男孩也该是入学堂学人之初性本善,还没切身体会到这人性丑恶,就是他,也是过了十二,才从懵懂中辨识人性美丑。若真是一眼看出他的心机,该有多聪明。
元帝仪献宝的说道,“这是我干爹抓给我的,你看。”
凤靡初讨好道,“寨主知道小姐这般喜欢,定会很高兴吧。”
“若是抓得两只就好了,一只孤零零的,我看它似乎不怎么欢喜的样子,你说它是不是不喜欢我?”
凤靡初笑道,“兔子就是兔子,哪里会有人的想法。”
“没有人的想法么?”元帝仪似懂非懂的样子,把怀里的兔子一放,兔子蹦蹦跳跳的似乎要往草丛里钻,屋前的草生的十分茂密,生得有元帝仪腿肚子高。若兔子往里头钻了,要抓回来就不容易了。
元帝仪啊了一声,就有丫鬟想要上前为她把兔子抓回来。可惜兔子的动作太灵活,蹦进草丛里就不见了。元帝仪闷闷不乐的动了动手,就见那只兔子像被什么无形之力拉了出来。
凤靡初定睛看,这才发现兔子的小腿上被绑了很细的绳子,而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的抓在元帝仪手里。心生向往的自由,其实也不过是两尺长的范围,可笑。
元帝仪收着手里的绳子,又把那兔子抓了回来,抱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它长长耳朵,学着大人那般唉声叹气,“它要是有人的想法该多好。大哥哥,你想下山么?”
凤靡初目光从她腰间的钥匙掠过,却是装作不在意道,“寨主和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爹娘已死,已没有家了,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便把这里当家了,怎么会想离开呢。”
元帝仪眨了眨眼,抬头看了一下日头,“该去师父那了,否则迟了,要打手心的。”
元帝仪嘴里提到的师父住在离她房间不远的一间独立的小木屋里,却是十分神秘,不愿见外人,所以到现在她师父是男是女他都不知。每一日元帝仪总要抽出两个时辰去她师父那里听课,他却是不许跟进木屋里,只能在屋外等着。
元帝仪抱着兔子站起来,结果左脚的鞋子松了。
凤靡初斜眼瞥了一眼躲在暗处盯着他的人,走去捡起元帝仪的小鞋子,为她套回脚上。
“哥哥,我日日听你说皇都是如何的繁华,又是个很好玩很好玩的地方,可比山上有趣多了,你真的不想回去么?”
凤靡初笑道,“不想。”
元帝仪冲他甜甜一笑,转身走了几步后,她故意把腰间的钥匙绳子给弄松了,钥匙掉到了草丛里,她却像是浑然不觉,盯着手里毛茸茸白得像是一团雪球的兔子,喜爱的亲了一口,“真闷,闷得我只好自己找乐子了。”
……
凤靡初是在逃到半山腰时被抓回去的。当解开的锁链又再一次的拷上他的手脚,他却是泰然,情绪没有一丝一毫大喜之后大悲的波动。山中地形复杂,他不敢冒险,必然会走之前被押送时上山的小道下山。
竟是连这点都算计好了,他的确是输了,就算不想说是心服口服,但输赢已是分明由不得他掌控。元帝仪白日抱着的兔子跳到了他跟前,他现在才知道他才是那只想自由却是逃不出元帝仪掌心的兔子。
先前还能怨自己生不逢时,迟生了几年,这才未能入朝掌权任人鱼肉,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失败。而第一次让他生了挫败感的却是比他小了好几岁的一个孩子。
元帝仪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托着腮嘟着嘴道,“哥哥不是说不想下山么,可你却是偷跑了,我最讨厌人说话不算了。”
凤靡初笑道,“小姐果真是聪明,难怪这钥匙掉得这般‘心想事成’。”他昨夜才怂恿人去偷,结果今日钥匙就掉在他面前了,他不是没察觉太过“巧合”,只是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报仇,心太急太切才会想着有可能是陷阱,也要冒一冒险。“多谢小姐,给我上了一课。”
元帝仪的小脑袋像是拨浪鼓用力的摇着,两条用红绳绑着的小辫子也跟着甩得使劲,“我可不知道凤哥哥说什么。我最喜欢看哥哥笑了,寨子里都没一个人笑得像哥哥一样好看的。我当初就是因为喜欢哥哥的笑,才要干爹把你带回来的。”
凤靡初看着兔子道,“比起一只没有想法的畜生,耍弄起人来确实比较有意思。”
元帝仪爱怜的揉了揉兔子软绵绵的身子,“凤哥哥怎么这么说呢,小兔子是帝仪的好朋友,哥哥也是帝仪的好朋友。你不是说山下没有亲人了么,那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玩不好么?”
凤靡初不再拿逗孩子的语气与她说话,他凝着元帝仪的眼睛,透过那闪闪发光的大眼,他看到的是与他一般内在掩饰得极深的灵魂的本质。“我不能留下,害我的人还好好的活着高床软枕大鱼大肉,我不甘心。”
元帝仪似不解实事的天真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小兔子的娘是被狼给吃掉的,难道小兔子想要报仇就能把狼给咬死么。小兔子还是小兔子,它打不过大狼的。”
她抓着兔子的耳朵,把兔子提了起来,兔子的腿蹬了两下后,十分认命的不再反抗了。
“兔子是兔子,人是人,只要想,就算是把老虎的皮毛扒下来也是能做到的。”只要让我回去,不出十年,我一定要叫害过我的人也家破人亡。
“十年?十年以后帝仪也……”她掰着小手指数了起来,“十七了,师父说沧海桑田,小兔子也能做兔婆婆了,大哥哥你讨厌的人或许会比现在更厉害,师父说做人不打没把握的仗,你确定你会变得比他们要厉害?”
凤靡初轻蔑一笑。
元帝仪也跟着笑了,然后解下腰间的钥匙,这一次,是她亲手把凤靡初的拷锁打开了,不必他偷蒙拐骗抢,想尽各种办法去讨钥匙。设计擒下他的是她,转眼,一个时辰还没到呢,要把他放了的也是她。
元帝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笑眯眯的道,“这个就给大哥哥你吧,只是你现在不能看,得要下山以后才能看。你可得答应我,若是中途没做到偷偷看了,那可就要一辈子留在山上陪着我玩了。”
“你要放我走?”凤靡初微微诧异,因为实在是猜不到事情为何突然这般顺利,莫非又是这小丫头一时兴起的戏弄或是试探?
“我很喜欢凤哥哥呢,可是凤哥哥不喜欢这里,师父说强扭的瓜是不甜的,我把你留下来,只会惹人讨厌。帝仪不想你讨厌我。”她突然提高了音量,也让外头藏着的人听到,“凤哥哥可要平平安安的下山回乡才好,否则我就明天,后天都不吃饭了。”
凤靡初拿了小布袋,深深的看了一眼元帝仪,倒是可笑的想起了某部戏文里棋逢对手相见恨晚的几句台词。
凤靡初猜不透元帝仪是否真要还他自由,只是感觉到元帝仪不会要他的性命,大不了也就是再被耍弄一次,若真是又着了道,回来另想法子就是。
凤靡初转身离开。
元帝仪的丫鬟不解,“小姐为何要将他放了呢?”
元帝仪呵呵笑道,“怎么,你舍不得凤哥哥么?”丫鬟打了个寒颤,明明那一夜她偷偷溜进凤靡初房间的事谁也没说,为何偏偏看着元帝仪觉得她似拿着了若指掌的笑容在睨着她。
元帝仪鼓起腮帮子,与兔子红红的眼儿四目相对,可爱的又是自言自语了。这山里几乎没人听得懂她的话,她也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做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都问为什么了才做,沧海也变桑田了。但凭喜欢就好,就像我喜欢,便叫干爹将他抓上了山,而现在我又想把他放了,那就让他下山了。”她瞟了眼那丫鬟,“你若是想跟着大哥哥走,我可以把你也放了。”
丫鬟闻言一脸胆怯,赶紧下跪,求道,“若是奴婢有错请小姐责罚。”
元帝仪抿了抿樱桃般红润的小嘴,看到丫鬟的胆怯只觉得无趣,还不如对着那只兔子说话。
元帝仪又继续她的牢骚,“山上的日子真的很沉闷,我是不想山下的人过得像我这样,才让凤哥哥回去的。到时腥风血雨,血流成河,一定比唱大戏还好看呢。百姓也就不会那么无聊了。小兔子,我是不是很善良,师父说我就是心软,这可不好,我也觉得我该把我善良的毛病给治一治了,小兔子你说是不是?”
那丫鬟瑟瑟发抖,小姐那哪里是善意,根本就是要把老虎纵回山林,为祸一方,这该叫存心不良吧。
自己无聊,也要叫其他人遭殃。现在该明白,凤靡初叫她偷钥匙时她为何吓得夺门而去了吧,她是宁可得罪寨主被断手断脚也不敢谋算小姐的。
那凤公子再聪明,也只是个来山上不到半年的外人,自然不知,她家小姐才是幕后那位杀人不眨眼害人不手软山寨之中有至高无上话事权的大魔头……
第一章 如此遇上(一)()
要说这皇都城自入春后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大事,那该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平乐公主凤台选婿,绣球砸中了当今的文状元。让这才金榜题名,天下皆知,这可是最年轻的一位状元爷,一跃龙门身价百倍后,又是锦上添花,大登科小登科,双喜临门。
这位状元爷年方十七,相貌斯文俊朗。皇上亲赐了状元头衔,手捧钦点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自皇都大街一路行至皇宫的崇文门,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何等意气风发。
而皇上那位年过十六尚未找到意中人的平乐公主便是因一时好奇,挤到崇文门上的鼓楼去瞧热闹而瞧出了情愫。哀求皇上下旨下嫁给那状元爷元牧笙,虽说是元牧笙高攀,却也不失为一门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
台上说书的人说的津津有味,仿若亲眼目睹的一般,台下,那八辈子和皇亲国戚也打不着关系的平民百姓也正听得津津有味。这辈子注定是要做布衣了,听听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的私事,皆是好奇让他们晓得那些人是怎么过的日子也好。
茶馆不大,角落的八仙桌旁坐着两名贵公子,再不识货,也看得出身上的衣料出自皇都最大的布庄新进的锦缎,布料上的朱条暗花是特有的,其他布庄要仿也仿不来。
其中一位公子拇指上戴着玉扳指,摇着纸扇,听着说书人添油加醋整理过后的故事,小声笑道,“你说平乐若是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这人正是当今的扶乐侯崔护,窝在这种小店面里饮茶,谁有能猜想到他身份如此尊贵,只当是不知哪一家的贵公子,走累了进来歇歇脚的而已。
另一位却是笑的不以为意,只拿着茶杯,品着掌柜的新购的春茶,嘴角似有似无的笑似在说别人的事与他有何关系。
崔护收起纸扇,叹气道,“好歹平乐最先喜欢的是你,若不是你迟迟不接受她心意,老跟她提夫子的辈分,什么君臣之礼不可乱。把她满腔热情给浇熄了,她怎么会芳心尽碎,移情别恋。”
凤靡初一派悠闲道,“我是她夫子,与她是师生的情分,你可别胡言乱语的坏了公主名声。”
“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皇上三番四次暗示,你却是装着糊涂听不懂。”崔护按近了些,今日非要试探出好友的真心话不可,“老实说,你都这岁数的,别说妻连妾都没一个,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在宫中认识一个御医,嘴可严了,包准不会……”
一壶热茶浇了下来,好在崔护闪躲得快,不然热茶非把他的手烫成猪手不可。
“这是告诉你要谨言慎行。”
崔护道,“若不是看在一场兄弟的份上,我何必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来惹人嫌,你是皇上身边红人,朝中人人巴结每在府中设宴总要给你帖子,而你也必到。那些歌姬只能是助兴,你逢场作戏也就罢了,成家立业,总归还是要娶房妻子为你持家。”
凤靡初还是那不以为意的笑,“你是想叫我学你一样娶上十几房妾侍?”
崔护呵呵笑了两声,“人不风流枉少年。”他看向一旁自认自己是掏心掏肺以待的兄弟,可惜对方只把他的心肝脾肺肾当驴肝肺。一副心不在焉半句也没听进的模样。“好了好了,就跟你实话吧,是皇上和太后近来关心起你的婚事,想叫我打听打听。”
“臣子的婚事,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劳烦皇上和太后记挂。”
“你不是一般的臣子,虽说是没了一个平乐公主,还有安宁公主,康怡公主……”崔护数着数着,发现当今皇上果真是强人,不止治国有方,连子嗣繁茂,光是公主就已经是十根手指头数不过来,“皇上是怎么打算的,你也是明白人,尤其……”皇上毕竟是年迈,身子骨已经不如从前了,底下的皇子一个个都在蠢蠢欲动,像是凤靡初这般的重臣,自然也是他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他虽是不知皇上怎么想,但既然有把公主许配的打算,或许是要留住凤靡初为将来继承大统的儿子打算。“我不必多说,反正娶个公主对你也没坏处,何不就索性答应了。”
凤靡初话里有话,“我就算要跟自己找后路,也要看清楚了再说,你以为只要我娶了公主就能平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凤靡初在宫中有不少眼线,或许知道了什么小道消息是他不知道的。
凤靡初看着窗外。没过多久,就见一辆押解着钦犯的囚车经过。
囚车中的犯人已是在牢中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人命,长发扑面,半点也看不出曾是任职朝中四品的大官。那钦犯本是判了秋后斩首的,只是运气好,遇上公主大婚,才逃过一死,只是流放到边关。
钦犯本是气息奄奄的,却是在经过茶馆瞥见仇人故意选了最好的位置,就为了欣赏他今日如丧家之犬的落败样,嘴角弯起含着报复过后的快意。
那钦犯突然激动了起来,用尽力气大喊,“凤靡初,你不得好死!你害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凤靡初只是笑,嘴皮子动了动,在念那钦犯年幼的女儿的名字。他早就让人去牢里传话,他的妻女,他已经为她们找到很好的栖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