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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块还算比较宽敞,阮舒往边上坐稳后,示意陈青洲也歇一歇。
“不用。”陈青洲笑笑,站定在她跟前,清黑的眸子没有停止对她的端详,“晏西很想你,每天都会把小姑姑挂在嘴边。”
比起“小舅妈”,晏西确实更喜欢唤她“小姑姑”。印象过于深刻,耳畔仿佛都能自动回响他小大人的声音。阮舒轻笑,迫切地征询他的意思:“现在我全部都知道了,可以见晏西了没?”
“当然可以。”陈青洲伸手到她的耳边,轻轻一别她散落的发丝,“等料理完陈家,我就带你一起。”
“你先别告诉晏西。”阮舒提醒,“我想吓吓他。”
不是用的“给他惊喜”,而是“吓吓他”,陈青洲忍俊不禁:“好。”
紧接着短暂的数十秒,两人一时安静无话。
安静无话,但陈青洲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仍然一秒不曾离开,并且颇具意味,明显有话要说。
最终他也确实打破沉默了:“小阮,你不好奇,我在靖沣,是怎么逃出陆振华对我布下的天罗地网的?”
闻言,阮舒的神经再度紧张地绷起她当然好奇,她怎么不好奇?只是……
胸臆充斥惴惴。
“令元是不是还没和你具体说过靖沣的事?”陈青洲重新提起傅令元。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你不问一问,令元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搁在膝头的双手不自觉交握,阮舒心里似鼓着海浪,一起一伏,心中的害怕被这几句话挑得更甚。
她进一步确定,她害怕的就是失望。
在她经历痛苦的挣扎,好不容易已经说服自己接受陈青洲死在傅令元手里的事实之后,陈青洲又突然出现,活得好好的。
做梦也没有如此不真实。
即便刚刚陈青洲一连串下来的话,已不间断地在增加某种猜测的希望,她仍旧害怕,害怕陈青洲死里逃生根本和傅令元没有关系,害怕傅令元只是没杀成功陈青洲,害怕傅令元仍旧是凶手。
那么,她将面临的是什么?
又是哥哥和ài én的选择么……?
乱糟糟的……
没人比她更想从陈青洲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dá àn,可她又前所未有地胆小,不敢面对,近乡情更怯。
“小阮啊小阮,”陈青洲一眨不眨地尽收她的表情,洞悉地笑了。
旋即他双手握住她的双手,清黑的眸子与她的凤眸平视:“抱歉,因为我的死,可能让你和令元产生了一些误会。”
阮舒眸光轻闪,屏住呼吸。
陈青洲的话继续传入她的耳朵里:“我的命是令元偷偷救下来的。”
一个字一个字,阮舒生怕自己听过,反复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三遍,确认了三遍。
最后,沉甸甸一下,身体里仿佛有一只手,把她漂浮在半空中的心一拽,踏踏实实地着落。
那卡了许久的、原本以为往后就会这么一直存在的郁结,瞬间如烟消散。
而热烫的眼泪,亦于瞬间决堤。
…………
海城,医院。
王雪琴可一直没落下任何动态。
刚刚赵十三敲门进来,她就好奇过,先问了他什么事,他说找夫人,同样理所当然以为是傅令元找他给余岚传话。
她还酸了句:“阿元可真有意思,明明才来看过大姐,这么快就又有事?难道忘记了大姐如今也和我们一样需要避嫌?再这么下去,可不要怪我怀疑他包庇大姐。”
彼时赵十三像不懂她的话,又像碍于她的身份,未回应。
不过前脚他进去,后脚王雪琴就意识到不对劲。
赵十三倒是很快就从余岚的屋里出来,王雪琴马上把赵十三揪到跟前:“不对呀,最近一段时间没见你跟在阿元身边吧?你是小雅的护卫才对。”
赵十三憨头憨脑地点头。
“那你来找大姐做什么?”王雪琴的眼神变得凌厉。
赵十三一副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的困惑表情:“我是来找雅xiǎo jiě的。”
“找小雅……?”王雪琴愣了愣,往四周围张望一圈,这才咦一声,“对呀,小雅哪儿去了?刚不是还在?”
赵十三继续憨头憨脑:“三姨太,没其他问题我出去了,我还得继续找雅xiǎo jiě问她事情。”
站在窗前吹风的孟欢瞥了眼赵十三,紧接着往余岚房间的方向瞟了一眼,若有所思。
离开套房后,赵十三行至角落里,擦了擦额头,感觉能甩出一把汗来。
他大爷的……
太难了……
老大这次交待的任务太难了……
要不是这段时间被小雅身边监视久了,有所锻炼,加之他努力上进地经常向栗青不耻下问欸?是不耻下问吧?某天在栗青那儿新学来的词,用得还不怎么利索……,演技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
没能多歇,之前派去办事的手下及时地来diàn huà了。赵十三马不停蹄去和手下汇合。
手下刚从隔壁酒店傅令元和小雅的那间客房里,按照赵十三的要求取来了小雅平常用的香水。
傅令元在表面功夫上一向是不马虎的,栗青和赵十三谨记他的叮嘱,即便是暂时离开别墅在外面住两三天,也会把两人日常的一些物品准备齐全。
这次为了陆振华,住来医院隔壁的酒店也不例外。
日常物品多是换洗衣物,小雅是女人,便多了化妆品。虽然小雅自己没吩咐,手底下的人自会打理清楚。
正是每一次都没放松,才使得这回得以顺利临时取物。
香水当然不是直接拿一整瓶,而是从瓶子里取了一小部分。
紧接着确认代替他跑腿去给小雅买药品的手下已经买完药为他争取出时间,赵十三带着香水去找陆少骢的随从。
…………
“具体来讲,并没有发生什么。其实已经积累了有一段时间。”傅令元微有斟酌,告知,“海叔你也知道,少骢因为和我亲近,很多事情都会与我分享。”
“不过自从少骢手受伤,从米国治疗回来,性情和以前相比有了变化,人也变得内向了不少,起码和我之间的沟通,就少了很多。”他嘲弄,“这个舅舅其实也是知情的,前阵子少骢捅了不少篓子,我如果能像过去一样被他信任,及时了解他的想法,或许也能多邦他点忙。”
这些海叔心里也是有数的。曾经陆振华还有点不满陆少骢无能,很多事都是傅令元在背后偷偷邦他。毕竟过度依赖也会产生问题的。而后来,也确实,傅令元更多时候不是事前替陆少骢出谋划策,而是事后邦陆少骢擦股。
傅令元耸起的眉峰不曾松过:“刚刚我办完jiān kong的事,来舅舅这里之前,其实先去探望了舅妈的病情。发现少骢的情绪……”
等了两秒没等到后文,海叔主动询:“小爷的情绪怎么了?”
傅令元面部表情微妙,安静两秒,最后关头又放弃了,摆摆手:“算了海叔,可能因为舅舅走得太突然,我有点感性了,有些问题没办法理智对待。这种情况下我更加不能随便做判断。”
他长长吁一口气:“我还是先去找能立脚的线索。”
“傅先生,你这……”
“对不起海叔,”傅令元相当抱歉,“浪费你的时间了。”
“傅先生说的什么话。”海叔摇摇头,“我本来就是为大家fu wu的,傅先生再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谢谢海叔。”傅令元略略颔首,“我去找雷堂主了。”
海叔目送他的背影,面露凝色。
…………
走入电梯,电梯的门关上,轿厢壁光滑的镜面映照出傅令元沉笃的面容。
轻轻扫一眼自己嘴角的讥诮,转开,抬手摁下楼层。
雷堂主在这时来了diàn huà:“傅堂主,审讯结果出来了。”
傅令元挑眉:“雷火堂的效率这么高?”
“傅堂主这语气,是不相信我们的办事能力?”雷堂主自信,“我说过,一般人过不了私刑这一关。之前荣一关在靖沣,如果我们雷火堂的人有心要弄他,他的下场不会比落在小爷手中好。”
电梯抵达,傅令元走了出去,质疑:“我从雷堂主的话里,听出很大的屈打成招的可能性。”
“傅堂主多虑了。”雷堂主说,“傅堂主不是还没听审讯结果是什么?我怎么从傅堂主的话里,听出傅堂主对审讯结果不满意?”
“雷堂主的情绪已经透露出审讯结果了。”
“是什么?”雷堂主问。
“护士承认有人故意栽赃给孟副总。”傅令元唇际一挑,“指认的人从孟副总变成小爷。”
“傅堂主今天有点自信过头了。”雷堂主笑,“傅堂主只猜对了一半。”
傅令元应声滞住身形:“不是指认少骢?”
“指认三姨太。”说着,雷堂主问,“是不是更有意思了?”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一下,不予置评,问:“雷堂主现在应该可以先回来和我一起办事了?”
“我也马上下电梯了。”雷堂主的话刚落,电梯便传出“叮”的一声。
…………
小雅比陆少骢先回的套房。
回去后不久,孟欢和王雪琴正接到明天上午公证遗嘱一事。
孟欢没什么表情,王雪琴倒是又哭哭啼啼起来,拿手绢摸眼睛里硬挤出来的两滴泪水:“老爷啊,你之前明明身强体健的,怎么事先连遗嘱都立好了?这是防着自己万一发生意外,不能给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保障,所以体贴地先邦我们都安排好么?这样不吉利的呀老爷哟……”
隔了好一会儿后进门的陆少骢将将听个正着,:“雪姨,你的记性会不会太差了点?最早在闹着问遗嘱的人好像是你吧?现在又虚情假意地挤眼泪?”
他直白嘲讽:“看来雪姨你更希望老爷没立遗嘱。”
没立遗嘱,也就意味着依照一般的法律继承顺序。那么,王雪琴就什么都分不到了,因为按法律来看,她在陆家什么身份都没有。
王雪琴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然,现在的事实是,陆振华就是立遗嘱了,并且遗嘱有她的份。
所以她没恼,而且掩嘴笑了:“少骢,最希望老爷没立遗嘱的人或许应该是你吧?现在可被少杰分走一勺羹。”
“哎哟喂,遗嘱的具体内容没出来之前,还是什么可能都有的。不过肯定没我的事,我还是去给我那三个丫头打diàn huà,让她们就算只能呆在家里,也得给老爷烧香。”
说着,她站起身,翘起兰花指抚了抚鬓边,扭着腰肢往外走,经过陆少骢身侧时,停下脚步,嗅了嗅。
699、蠢透了()
傅令元偕同雷堂主叩门进来,王雪琴正再一次抓住机会搅浑水:“哎哟喂,少骢,你刚刚不是出门去给大姐买粥?怎么买出了一身女人的香水味儿?”
小雅心头不禁一紧。【。aiyoushenm】
王雪琴继续啧声:“雪姨知道,你一向怜香惜玉,可老爷刚死啊,你就不能控制一下,怎么就这么快又去找女人厮混?这叫老爷怎么死得安心?”
陆少骢亦未料想会被揪出这么一茬。这换作平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偏事关小雅,且两人确实刚见过面,他心中有鬼,自然有些没底气地虚了一虚。
最要紧的是,此时傅令元在场。
陆少骢即刻怒目:“我身、上有女人香水味儿怎么就是去找女人厮混的?外面的人来来往往那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哪里不小心沾上的!”
王雪琴的指控确实牵强,陆少骢的这两句辩解倒没有自乱阵脚,十分在理。只不过……
“不小心就不小心喽,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会让人误会你恼羞成怒的。”王雪琴没了方才质问的口吻,显露得像她是受了欺负,余悸未定地拍拍胸口,“哎哟喂,雪姨以为你要动手打人。”
确实,陆少骢此刻站得王雪琴特别近,身体下意识地倾向她,手臂也半举着,浑身上下满是戾气。
而王雪琴的话出之后,陆少骢非但没收敛,反撂话:“我就算是真动手打你,打死你,又怎样?”
“少骢!”余岚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
陆少骢元神归体似地一愣。
王雪琴见状则借故发作得厉害,委屈至极地望天哭诉:“老爷啊!你都瞧见没有!你走了之后,少骢就彻底没人约束了,都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了?”
“我现在根本不必担心陆家究竟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先得担心我能不能留住我可怜的小命!呜呜呜呜呜,老爷啊我的老爷!”
陆少骢越听越毛,刚被余岚一声吼得中断了的戾气又重新聚集。
傅令元收着陆少骢的神情,极轻地一眯眸子。
王雪琴尚在哭哭啼啼:“老爷,你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吧?家里乱的哟”
陆少骢便是在这时猛地抬脚踹了出去。
这几乎已经是他的其中一个习惯性动作。
而这一脚更有点像之前踹汪裳裳那般。
只不过汪裳裳被踹中的是胸口,王雪琴是小腹。
中招之后,王雪琴的语音戛然,整个人像虾一般弓弯,倒在地上嗷嗷哀吟个不停。
傅令元终于有所行动,阔步上前蹲身查看王雪琴的伤势。
余岚亦冲过来。
雷堂主离门口最近,出去吩咐手下找医生。
陆少骢一副毫无歉意的模样。
王雪琴还能有话哭:“老、老爷……雪琴可能马上就要下去伺候你了……你不会孤单了……”
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俨如临终遗言,并且对陆振华深情款款,矢志不渝。而说完最后一个字,她两眼一闭就这么晕过去。
陆少骢眼里更加透出不屑:“真会给自己加戏。”
余岚气急败坏地拽他一把。
医护人员很快把王雪琴抬去急诊。
所幸,最终伤得并没有太严重。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陆少骢不够用力,而是
苏醒的王雪琴继续病恹恹地哭诉:“老爷在天之灵保佑舍不得让我下去给你作伴,在紧要关头给我提了醒,让我想起平日少骢的性格有暴力倾向,护了我自己。要不然我现在可能就和裳裳一样半死不活了……老爷啊老爷……你为什么要丢下我留在家里受苦?老爷……”
陆少骢没有在场,否则以他如今易爆易怒的情绪,恐怕又控制不住。
当然,其他人听多了也特别烦,退出了她的病房,留她一个人去独角戏。
余岚向傅令元、雷堂主和闻讯赶来的海叔三人致以歉意:“又耽误你们的时间,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我处理的。”
海叔反过来关心:“夫人身体本就不舒坦,快回去继续歇着吧。”
“嗯,舅妈,你回去继续歇着,”傅令元附和海叔,然后说,“我和雷堂主正好本来就有事要问雪姨。”
“有事问雪琴?”余岚不免好奇。
雷堂主插话回答:“那名护士的审讯结果出来了,承认是三姨太收买了她,要她下药毒害陆爷,并嫁祸给孟副总,故意把嫁祸表现得明显,让人以为是小爷干的,以进一步挑起小爷和孟副总之间的矛盾。”
“雪琴干的……?”余岚露难以置信的表情,“确定么?怎么会是雪琴?她虽然总是口没遮拦,但她对老爷应该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雷堂主:“夫人如果要问确定,我们目前当然是确定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