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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此时,庄荒年正忙着和驼背老人讲话。
丁点犹豫也没有,心有了决定,傅令元便马从后方退出人群,往外走。
他没有办法在这里干等着和大家一起被庄荒年牵着鼻子走必须主动出击
察觉傅令元离开的身影,林璞面露凝色,稍一顿,亦悄悄退出人群,跟了出去。
…………
“你这是在干什么”驼背老人抓着拐杖用力一戳地面,特别生气。
庄荒年倒是基本维持着一惯的礼貌:“不用再装蒜了,全是你们把我逼到这样的地步。现在你们满意了?我亲自坐实了你们栽赃给我的挟持人质的罪名。”
驼背老人明显怔忡:“你在说什么?”
“梁道森”亦皱眉搭腔:“是的,庄二叔,你的意思大家都听不明白。为什么说大叔公栽赃嫁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么……”庄荒年笑了笑,“大叔公,阿森,你们或许不清楚。不过可以让闻先生和他干爹出来,给你们解释解释。”
闻先生和他干爹……?褚翘存了心思。怎么又出来一个干爹?而且,看这架势,庄家的这位驼背长者也是个知道内情的主儿……?
庄荒年的视线又在人群里逡巡一圈,再兜回到驼背老人:“大叔公,警察找不到,但你应该有办法让闻野现身吧?”
驼背老人皱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荒年,你真是糊涂至极。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仅仅因为你觉得自己被诬陷倒卖物吗?你再继续错下去,族亲们想帮你都没有办法了。”
庄荒年笑意不改,反问:“大叔公,如今的情况,你确定族里还会想要帮我吗?”
马他想到什么,摇摇头,又纠正,重新道:“大叔公,如今的情况,庄家恐怕都要自身难保,怎么还可能帮我?”
“或者说,大叔公你还没看到被搬出去的那几个大箱子?”提醒完,庄荒年语气骤然重起来,“炸了宗祠,炸了庄宅,交出物,全都在毁庄家啊”
“而大叔公你,识人不清与其合作任他们胡作非为才导致如今庄家岌岌可危的局面”
“荒年,你……”驼背老人的大惊失色,仿若因庄荒年话里的内容所吓。
庄荒年喟叹:“所以啊,我何德何能劳他特意针对?他真正在报复的是庄家。我之于他而言最后的利用价值,可能是……”
他顿住,示意坐在她面前的阮舒。
尔后他展开一抹嘲弄的神色,视线则再一次于人群里逡巡,像是笃定了某人必然在其一般,继续把话讲完:“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他找来的这个女家主,甚至要借我的手,把她肚子里怀的庄家的香火掐灭。”
“梁道森”的眼里谙出轻蔑的嘲讽。
猝不及防地,手腕被人紧紧扣住。
偏头。
对视的是荣一充满愤怒的双眸。
“梁道森”皱眉。
不用猜,这个大块头像刚刚的庄爻一样,在责怪他。
当然,更重要的是另外一层意思:要他为那个女人出面,满足庄荒年的要求,亮出他闻野的身份。
呵呵。
他都还没追究那个女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坏了他的计划,这个大块头倒有脸来要他帮那个女人……?
当他傻X吗?
“梁道森”瞥出冷冷的警告,不耐烦地从他手里挣开自己的腕。
然,一秒刚甩掉,下一秒手臂又被抓住。
依旧是荣一。抓得牢牢的,不松开。和方才的区别在于,眼里不再是愤怒,换成了浓浓的哀求。
哀求地看着他。
:
卷四 寂寞牢 590、制服(下)()
“梁道森”回敬以鄙夷的神色。
算只是个保镖,也好歹堂堂男儿身,却为了一个女人,摆出这种苦相?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眼下的场面不合适,荣一极有可能不仅仅用眼神哀求,还会跪到地磕头。
是不是他们这种人,伺候主子久了,都会无一幸免地渐渐失去了自我……?习惯成自然地被灌输了根深蒂固的奴性……?
零碎的残破的灰暗的记忆闪现。
“梁道森”的神色更进一步地从鄙夷加深为厌恶。
他厌恶地又一次挣开荣一的手,将自己的注意力拢回前方。
前方,庄荒年正问驼背老人:“他不在意这个女家主肚子里的孩子,可能还希望孩子流掉,可大叔公你呢?整个庄家的族亲呢?也不在意?”
“是我们当然在意”驼背老人并不否认。
状似因为连续讲话且动了情绪,呛了一口气,话出之后驼背老人便剧烈咳嗽。
一旁搀着他的警员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梁道森”有样学样地在众人的目光下表达对驼背老人的关心。
其实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里,他在冷笑。
驼背老人咳完挺起腰板时,正和他的冷笑撞个着。
或许更准确来讲,他的冷笑本是给驼背老人看的。
两人的目光交错而过。
驼背老人的脸色是刚咳嗽完的涨红,不过褶皱纵横的苍老皮肤并体现得不太出来。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则依旧为含着慈善的笑意。
和不久之前遥遥对视时一样,永远不变似的慈善。
虚伪,而叫人探不分明他眸底的真实情绪。
但,在“梁道森”看来,是蕴藏着对他的讥讽。
毕竟眼下的场面出现偏差,未如预期发展。
即便如此,“梁道森”也仍旧微挑着下巴。
他的衅意同样永不消退。
何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很快会自行挽回的。
…………
站直身体,驼背老人重新面对庄荒年,拾掇起方才因咳嗽而断的话,沉痛地反口质问:“荒年,难道你不是我们庄家的一员?难道你希望孩子流掉?”
庄荒年还是那么笑着:“大叔公,你现在不过是和他们前面那几个人一样,想光凭一张嘴皮子试图说服我放了她。”
“与其在这里浪费唇舌,不如快点把闻野叫出来。现在不是我想为难家主,而是闻野。是闻野主动把家主塞给我当人质的。”
他学着刚刚驼背老人的神情和口吻,亦沉痛地反口质问:“大叔公,他想报仇,想毁掉庄家,我们怎么能够让他得逞?”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庄荒年是困兽犹斗。
先前情势那般恶劣,他百口莫辩,且恐怕也无人会相信他的话。
他的身边除了阮舒,再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人。
是故,他只能选择挟持阮舒为人质,暂且坐实这项罪名。
而这同时也是以退为进。
有人质在手,时间被他拖延得充裕。
他早已想通自己所入之套的几个重要关节,遂,锁定了幕后黑手闻野——纵使无法彻底翻盘全身而退,他也要想尽办法拉出人来垫背
当然,他非常清楚,一旦走出这一步,牵涉出闻野和闻野的干爹,他们真的不会放过他了……
“庄二叔”“梁道森”在此时焦虑出声,“我去试着帮你联系闻先生”
说罢,他转向驼背老人:“大叔公……”
欲言又止,分明是求助的意思。
庄荒年笑眯眯,俨然非常满意“梁道森”的识时务。
驼背老人默了一默之后,颇为无奈道:“荒年,这事儿我能帮忙办,但不一定办得成。”
“大叔公,我找你来的主要目的,不完全在于希望你请出闻野,更多的是希望你代表族亲们,睁大眼睛,对事情的真相心有数,不要再受欺骗,把庄家拉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庄荒年义正严辞。
驼背老人驻在拐杖的手有些颤颤巍巍,安静一瞬,浑浊的眼珠子凝注庄荒年,叹息着,语重心长:“荒年,如果你真是被诬陷的,不要继续把你自己再往死路逼了,老天自有公道,会为你做主的。”
椅子里,阮舒由于身体的难受,一直浑浑噩噩。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先后挨了隋润菡和庄荒年的打,又或者是隋润菡在她面前的死冲击了她的精神。
原本她尚在迟疑,是否真要一切听从闻野的指示,结果最后演变成她身不由己的境地。
疼痛剥夺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以致于她其他感官的功能减弱。
她能隐隐约约察觉周边围绕了许多人,一会儿一阵声音,嗡嗡嗡地特别吵。他们具体的交谈内容,她则绝大多数时候听不清楚,只能间断性地恢复听觉。
如先前,林璞、荣一的声音入耳,因此她努力和庄荒年说了两句,随后便又失聪。
然后是现在,她听见了“梁道森”和驼背老人与庄荒年的这两三句对话。
恍恍惚惚琢磨过来情况,她心生出对庄荒年的怜悯——如果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梁道森”和驼背老人,是他想找的闻野和闻野的干爹,他该当场吐血吧……
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啊……
阮舒哂着,趁着此时疼痛感有所消退,勉力尝试抬起头——总得和闻野有个基本的眼神交流,了解一下现在她这种身体突发不适的状况,他是不是不准备救她了……?
庄荒年竟然以曝光闻野的身份为要挟,以她对闻野的了解,恐怕不会再迂回栽赃,当着警察的面直接毙掉庄荒年的可能都有。
而她呢?并非她过于悲观,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之于闻野等人的利用价值已随着庄荒年的走投无路而荡然无存。
那么这种状况下,让作为人质的她被庄荒年带去死,还能给庄荒年再加条蓄意谋杀的罪名。
反正,如果换作她,必然要选择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撑着气,她艰难地动脖子。
这个位置特别尴尬,三面全是墙。阮舒也不知怎么回事儿,鬼斧神差地,在缓缓仰脸的过程,朝右手的方向无意间偏了一下头。
巧的是,右手的那面墙,斜前方一些的位置,贴有一小片薄薄的镜子,貌似是原先住在这座废弃平房的人家里的小孩子弄的,因为周边还粘附不少旧式的卡通贴纸。
差不多是阮舒此时坐在椅子里的高度和角度如此般稍微偏头便能平视的位置。
而是一刹那目光自镜面的一掠,阮舒隔着距离,从镜子里捕获一双熟悉的湛黑的眸子。
她的第一反应是错觉。
因为对方明显头戴一顶警帽。
那么像傅令元,却又不应该是傅令元。
阮舒怔怔的。
对方的眸子一眨不眨,极其深沉地凝注她。
阮舒蓦然记起先前在庄家宗祠的会议堂里,她也曾见过身着警察制服、侧脸疑似傅令元的人。
所以,真的是他……?
真的是傅令元来了……?
阮舒下意识地便要往镜面投射的方向转头看。
傅令元率先察觉她的意图,似有若无地摇了摇头。
阮舒会意,即刻滞住,及时反应过来后,后怕地懊恼——是啊,不能看过去,万一被庄荒年发现了……
一瞬间,不自觉且不受控制地,阮舒的眼圈微微有些湿润泛红。
傅令元瞧得一清二楚,眉头折起。
然,未及他用眼神给予她安抚,他看不到她了,因为房间里的警员移动了位置,遮挡住视线的投向。
傅令元一时之间再找不到缝隙,便暂且从窗口离开,站直身体。
嗯,是的,是那扇窗户。
幸好他出来实地勘察了,否则还真发现不了墙那一小片镜子的巧合。
窗户确实和庄荒年所在的位置隔了一段距离,且算站在窗户外面,也无法看到屋里庄荒年和阮舒所在的墙角。
但,因为那面不起眼的小镜子的存在,只要蹲低身体至约莫与窗台差不多高的位置,再调整至合适的某个角度时,恰恰好能够借助镜面的反射,扩展视野的范围。
坐在椅子里的阮舒能够像刚刚那样与他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与此同时,站立着的庄荒年并轻易察觉不了。
所以,其实算方才阮舒真的扭过头来看窗户,其实也什么都看不到。
凝着神思,傅令元已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萌生出一个能够快速将阮舒从庄荒年手解救出来的大胆计划,只不过还需要进一步更精准些的数据衡量。
“有什么发现?”身后的林璞问。
傅令元转过来,眉峰耸着:“嗯,需要你帮点小忙。”
旋即,他透过窗户往屋里影影绰绰的人影瞥一眼,没有出口的话是——更需要和她的默契……
同时,他的其一只手悄然摸到他别在后腰里的一只枪。
当然,不是这套警服原本主人的配枪,而是他自己今次前来,特意藏在身以备不时之需的。
…………
不管怎样,驼背老人看起来像是听进了庄荒年的话,并且算是应允帮忙联系闻野,遂,在警察的搀扶下,暂且退到外面去打电话。
“梁道森”也趁这个时候跟在驼背老人身边一起出来。
出来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避到一旁,压了压耳朵里的耳机,终于得以开口和吕对话。
“听我的指令,准备好引爆平房这里的炸弹。”
阴鸷的眸子扫过守在外面的警察,盯着不远处的驼背老人,最后扫往屋里的方向,嗓音阴冷甚甚:“庄荒年不是想向这些警察告密?那让警察陪他一起到阎罗王面前好好说个够”
吕顿了一顿,没有反对自家Boss的决定,只问他确认:“那阮小姐呢?”
“梁道森”眸光轻轻一闪,未马回答。
一偏头,看到消失了一小会儿不知哪儿去的林璞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神情间是不变的陡峭。
“梁道森”轻嗤。
林璞在这一眼之后便快速往屋里回去。
耳机里的吕没有听到他的答案,重新问:“Boss,阮小姐该怎么办?我们需要——”
“管她死活。”“梁道森”不耐烦丢话。
…………
光等着,站得累,褚翘干脆搬了把椅子,面朝庄荒年,翘起二郎腿大咧咧地坐。
眼珠子一转,她甚至调侃庄荒年:“庄馆长,人质都坐着,你却站着,会不会太亏待你自己了?”
阮舒尚不动声色地盯着镜面,奈何看见的全是屋里警察的身影。镜子面积不大,她连窗户框都看不到,遑论傅令元了。
乍听褚翘要庄荒年坐,阮舒敏感地跳了跳眼皮,忙继续自己方才的尝试抬头。
傅令元的到来,简直是给她的强心剂。她觉得身体的力气都似乎瞬间方才足,
荣一正纠结是否要为了大小姐当众揭穿“梁道森”是闻野,忽然注意到原本如同处于静止状态一般的阮舒竟轻轻动弹了。
“大小姐”他惊喜无,又想要冲前,却是被警察拦下。
凌乱的发丝下,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透着一股子虚弱的发白,发白之下,红色的五指印痕十分明显。
荣一仔细打量一番后,当即朝庄荒年爆炸:“你竟然打她”
褚翘见状,眸光亦冰冷:“庄馆长,枉你为人师表,在外德高望重,没想到私下里如此龌蹉不堪”
庄荒年从容淡定得很,垂眸瞥了眼阮舒,没有澄清那巴掌印其实为隋润菡的杰作,沉默不语。似在专注等待驼背老人和“梁道森”的办事结果,或者说是在专注地等待闻野。
荣一兀自关切询问阮舒:“大小姐,你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很不舒服……”启唇后,阮舒发现自己的声音依旧很小,荣一根本听不到